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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创作艺术(二)
虎头与凤尾
作诗与作文相似,都讲究开头和结尾,因此好文章常被喻为“虎头豹肚凤尾”,而古人作文作诗,尤其讲究开头“工于发端”、结尾“余音绕梁”。
凡事开头难。开头起统领全篇的作用,又叫发端、起调,又叫起句或起手。古人讲究“工于发端”,对诗词的开头是费斟酌的。头开得好,才好往下写。
开头切题
诗的开头,一定要统领全篇。一首诗词本来没有多少句,开头这一句是个头脑,下面的句行都是承接它往下写的,所以第一句必须切题,如果离题,岂非越扯越远?即使再扯回来,那也兜了一个圈子,这首诗便冗长、累赘。律诗、绝句、词都有句数限制,发端离题,就无法在规定的诗行里完篇了。
请看下列名篇的开头。
李白《早发白帝城》:“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发羰直接就说从白帝城起航。这就是切题,切题就能写得简练集中。如果李白先把为什么来到白帝城交代一番,或者把白帝城的四围景物描写一番,都与写三峡航行的题旨无关,对这首绝句全无必要。那样写,即使把篇幅拉长为七言古风,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白的诗大多首句承题,像这样直承题目的开头,在唐诗中很多,如:
王昌龄七绝《闺怨》:“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杜牧七绝《秋夕》:“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白居易七律《晚桃花》:“一树红桃桠拂池,竹遮松荫晚开时,非因斜日无由见,不是闲人岂得知。寒地生材遗较易,贫寒养女嫁常迟。春深欲落谁怜惜,白侍郎来折一枝。”
张谓七绝《早梅》:“一树寒梅白玉条,迥临村路傍溪桥。不知近水花先发,疑是经冬雪未销。”
毛泽东七律《登庐山》这样开头:“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
当然,开头切题,不一定都像这样承接,不一定要与题目的字重合,切题的“题”,指诗的主题,即本诗的主旨,要求的是“意切”。如唐诗:
孟浩然五绝《宿建德江》:“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王维五绝《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
张继七绝《枫桥夜泊》:“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韩愈七绝《湘中》:“猿愁鱼踊水翻波,自古流传是汩罗。濒藻满盘无处奠,空闻渔父扣舷歌。”全诗并无“湘中”二字,诗的主旨为船经汨罗吊屈原,开头展开猿愁鱼怒澜狂的景象,十分切题。
毛泽东七绝《为女民兵题照》:“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起句描绘所歌咏的人物的形象,并不求与题目词语重合。
以上所举都是律、绝,其实,歌行体古风也是开头切题的,如:
李白《蜀道难》:“噫吁兮,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下青天!”
杜甫《兵车行》:“车粼粼,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白居易《琵琶行》:“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这是一首叙事长诗,这样开头入题,就把琵琶女引了出来。他的另一叙事长诗,《长恨歌》也如此:“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a href=https:///2654/ target=_blank class=infotextkey>宋词丁?rdquo;
不论律、绝或古风,不论抒情诗或叙事诗,都必须开头切题。写作诗词,切忌开头离题。
开头切题比较容易做到,切题而又开得好,却不容易。怎样才能开好头?没有一定的格式。下面介绍几例。
一是兴法,即在“赋比兴”中讲过的“起兴”,先咏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
这种手法的特点是借物寓情,或触景生情。著名的乐府叙事长诗《孔雀东南飞》起句就用兴法:“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用孔雀不忍飞去起兴,引出弃妇刘兰芝及其悲惨命运。
杜甫《新婚别》以“菟丝附蓬麻,引蔓故不长”起兴,用以比喻妇女的依附命运,从而歌咏新婚夫妇在征夫离家后的愁苦,这是“兴而比”,即兼有发端和比喻两种作用。
毛泽东的词《清平乐.六盘山》:“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二万”。毛泽东率领红军长征登上六盘山巅,极目云天,雁阵南飞,触景生情,不禁心潮澎湃、浮想联翩,引起对长征的回顾,展望北上抗日的征途。前二句开头是起兴的范例。
二是渲染景色,烘托气氛。
这样的起句比较常见。最著名的莫过于古诗《易水曲》:“风萧萧兮易水寒”这个开头的景色气氛,有力地烘托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情调。这种气氛和情调感人至深,因而这首短诗千古传诵。
曹植诗《七哀》开头:“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这首诗写高楼中的少妇思念远行的丈夫,以明月高照、流光消逝的景象来烘托少妇对月怀人的愁思。
王维诗《观猎》开头:“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要写将军的英武之姿,用风劲和角弓交鸣的景色来烘托。
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起句:“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起句写景,而独取随我飘零无定的杨花和悲痛啼血的子规,渲染了深厚的感伤气氛,寄寓了作者对贬谪友人的同情和关切;同时,这个起句又兼有点明当时的时令。这是融情入景。
杜甫名作律诗《秋兴八首》起句:“玉露凋伤枫树林,巫山巫峡气萧森”,是组诗序曲的开头,描绘凋伤的秋声秋色和巫山巫峡的景象,烘托出阴沉萧森、动荡不安的环境气氛,先给人凋零抑郁之感,而后再抒写他对时局的感慨和忧国忧民的襟怀。
毛泽东词《忆秦娥.娄山关》起句:“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十个字,构成一幅精炼的霜晨画图,衬托下文红军进军的环境。
三是起句突兀,用生动不凡的形象或精警的语句打动读者。
如:李白诗《将进酒》开头:“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气势磅礴,起句非凡。
杜甫五律《春望》开头:“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饱含强烈的感情,意境深远。
苏轼词《念奴娇.赤壁怀古》开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豪迈雄浑,气象壮阔,而且饱含历史兴亡沧桑之感。
毛泽东词《沁园春.雪》开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起句景象壮阔,气吞山河,不同凡俗。
李清照词《声声慢》开头:“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美女惨惨戚戚”。用一连串叠字起句,而正与主人公愁苦、空虚、寂寞的心情相结合,制造了凄厉的气氛笼罩全篇。这种别开生面的写法,可谓独创。
毛泽东词《菩萨蛮.大柏地》起句也有独创性,一连串用了七个单音形容词:“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七个字七种颜色连为起句,用来指雨后的彩虹,这种写法是前无古人的,后人也很难做到。当然,对这些范例不能亦步亦趋,而应各运匠心。
四是诗的开头先提出个疑问,引人注意。如:欧阳修《戏答元珍》开头:“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春城未见花”。
李贺《南园》开头:“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李煜《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苏轼词《水调歌头》开头:“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辛弃疾词《水龙吟》开头:“渡江天马南来,几人真是经纶手?”
以问句开关的诗词比较常见,这样的设问,大都是自问自答,或并不需要回答。用问句起句,既吸引读者的注意,又便于承接下文。
诗的开头,当然不只这样几种写法,总之要即情即景,灵活运用,力避平庸。
定调和起韵
诗的开头还有定调的作用。
一首诗的情调应该是统一的,是欣快轻松的气氛,还是悲伤沉郁的气氛,诗的开头便定了下来。如果开头写“秋风萧瑟木叶下”,全诗的调子是沉郁悲凉的;如果开头写“三月春风花满园”,全诗的调子是轻快的。不然的话,一首诗的意境便不统一了。
在创作诗词时,必须根据所要表达的内容和主旨,设计这首诗词的基调,而且在开头确定下来。
诗的开头还有起韵的作用。
一首诗词用什么韵,开关的一联便定下来了。律诗绝句在一首诗中是不能换韵的,在词中用什么韵也有规定。开头起的韵,就决定了全诗必须用这个韵。词除了少数词调规定换韵的,多数词调并不换韵,起韵仍很重要。
根据汉语语音声韵的特点,前人把它们分为若干韵部。有的韵部的字多,以平声来说,如按平水韵,东、冬二韵能押,有296字;支韵有464字,阳韵有270字;如按《诗韵新编》庚、东通押,有529字,寒韵有502字,这类韵部可挑拣的字多。有的韵部字少,以平声来说,按平水韵,江韵只有51字,微韵只有72字;如按《诗韵新编》,皆韵只有33字,开韵只有84字,波、歌二韵通押也只有148字,这类韵部可挑拣的字少,用韵的难度就比较大。写一首诗词,究竟用哪个韵部的字,起句不能不作考虑。
余音绕梁
这里讲的是结尾。
写诗词,要力求写好结尾。严羽《沧浪诗话》说:“对句好可得,结句好难得。”姜夔《白石诗说》说:“一篇全在结尾。”这是说,写好结尾很不容易,而结尾写得如何,可以决定这首诗词的水平。
怎样的结尾算是好结尾呢?谢榛《四溟诗话》说:“凡起句当如爆竹,骤响易彻;结句当如撞钟,清音有余。”这里说的“当如撞钟”,是说要有深长的韵味,能使人深思回味。
诗词好的结尾是多种多样的,但好的结尾大多是诗的高潮,即诗情提炼的顶点。它加深了全诗的气氛和情绪,或突出诗的艺术形象,或点明全诗主旨,直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下面举几种常见的范例。
一种是在结尾句道破诗的思想或内在含义。如:杜牧《过华清宫绝句》: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全诗写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在骊山华清宫骄奢淫逸,命令驿骑从南方专为杨妃送新鲜的荔枝,为了保持荔枝的新鲜,驿骑必须兼程而来。前三句写锦绣的宫殿,千门开,妃子笑,结句点明荔枝来,把讽喻的主旨一语道破,这是画龙点睛的手法。
李商隐七绝《贾生》: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诗写汉文帝召回被贬谪长安的贾谊,在宣室夜话,文帝的求贤,贾生的才情,文帝虚前席垂询,前三句都从正面写来,而结句才点明讽刺的主题:原来文帝的求贤、推重、虚席,不是为了询求治国安民之道,而是问神问鬼!这样的结尾,一语破的,点破而又不说尽,讽意却不言自明。
杜牧七绝《泊秦淮》: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妇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首诗是讽刺晚唐国势衰危而统治阶级依然声色歌舞、纸醉金迷。上联写景和叙述,结句的《后庭花》即《玉树后庭花》,是南朝荒淫的陈后主所制的乐曲,沉溺于靡靡之音,终于亡国亡头。这个结句点明主题,警策的意义十分深长,从婉转的语调中表现出辛辣的讽刺,深沉的悲痛,无限的感慨。
二是在结句蕴含哲理。这样的诗,大都有相当的思想深度。如:王安石《登飞来峰》:
飞来峰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王安石领导的变法运动遇到挫折,首先是大地主、大官僚集团的反对,对他和变法运动进行种种诽议和攻击。这首诗以登高眺远不为浮去所蔽目,来表抒自己不为眼前的诽议、攻击而改变自己变法主张的壮阔情怀。以这一警策的语句作结,极富感染力,说明高瞻远瞩的哲理,正是全诗精华之所在。
毛泽东七绝《题庐山仙人洞照》:
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
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结尾如异军突起,阐述了极其深刻的哲理,使全诗进入一个崇高的思想境界:只有登上顶峰才能贪图到无限风光,而只有不畏
艰险、勇于斗争、勇于攀登的人,才能达到胜利的顶峰。这也是全诗的主旨所在,但作者不作议论,而是寓情于景、寓理于境,意境深远。
朱熹七绝《水口行舟》:
昨夜孤舟雨一蓑,满江风浪夜如何?
今朝试卷孤篷看,依旧青山绿树多。
风急雨骤,飞浪惊涛,但风浪过尽,青山依旧耸翠。这个结句说,任何困难挫折险阻,阻挡不住事物的发展,美好的事物不会被邪恶所扼杀,通篇景中寓理,而结句道破主旨,含蕴深厚。
三是以景结情,即在结尾展现一种意境深远的景色。
周邦彦词《瑞龙吟.章台柳》结句:“断肠院落,一帘风絮”,这个意境含蕴了人去庭空和漂泊无定之感,内涵深厚。
毛泽东的词也常用景结尾,如《沁园春.长沙》结句:“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个意境象征了一代青年的凌云壮志。《清平乐.会昌》结句:“战士指看南粤,更加郁郁葱葱。”这个结句蕴含着热烈的、充满希望的革命乐观精神。《忆秦娥.娄山关》结句:“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这个景色,气象壮阔,展示了主人公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斗志,开阔的胸怀,情景交融的意境,蕴含着胜利后继续进军的豪情。像这样以景结情,深沉余音袅袅,耐人寻味。
四是用问句启发读者去思考,当读者回答了这个问题,也就明白了诗的主旨,或者加深了对主旨的理解。如秦观词《鹊桥仙》下片: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结句问的“岂在朝朝暮暮”,答案就是这篇作品的主旨,而读者又必然会作出预期的答案。李贺七绝《南园》: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这首诗不但起句是问号,结句也是一个问号。诗人满怀为国家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他说,一个男儿为什么不拿起剑去为国家收复失地呢,你到那悬挂功臣像的凌烟阁去看看,哪个死背书本的书生能建立丰功伟绩而封侯呢?一个问号,引人深思。深思后,不能不接受作者的议论。
李白诗也常以问句作结,有时用得十分巧妙,如五言古诗《春思》: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
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
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思妇独守春闺怀念阔别的远人,春风撩人,春思绵绵,当春风吹进闺房,掀动罗帐的一霎那,忠于对丈夫爱情的她,突然警觉地斥问道:你这不相识的春风,你掀我的罗帐作甚?这个问号是对春风发问的,与上举两例不同,它不需要读者回答,这样的问句只是用于更深刻地表现内心复杂的感情。他的《子夜吴歌》中《秋歌》的结句:“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冬歌》的结句:“裁缝寄远道,几日到临洮?”这样的问号,都不需要回答,也无法回答。以问作结, 为了加深抒情,使言有尽而意无穷。
以问号作结,是为了加深抒情,使言有尽而意无穷。
以问号作结,能启发读者思考,或加强抒情效果。但以议论作结,却不容易写好;写得概念化,就破坏了诗的意境,不可不慎。
结尾的写法,当然也多种多样,总的说,要顺乎文理,不能脱离内容,也不要刻意雕琢,以平易自然为贵。
好诗不厌百回改
有人说:好诗都是改出来的。这话很有道理。
诗词的创作大多是缘情而发,为激情所冲动,倾泻于笔端,有时来不及仔细推敲,所谓一气呵成。这样的作品,固然有思想感情的熠熠闪光,却难免粗糙,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毛病,只能是半成品,常常瑕瑜互见,篇章里有金玉也有瓦砾。即使起稿时经过字斟句酌的锤炼,毕竟还只是一时的功力,仍难免有不足或不妥之处,不见得是完美的艺术品。所以古今诗人在成篇之后,仍然进行反复修改,一再加工,努力追求艺术上的完美。唐人李沂《秋星阁诗话》说:作诗安能落笔便好?能改则瑕可为瑜,瓦砾可为珠玉。子美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子诗圣,犹以改而后工,下此可告矣。昔人谓“作诗如食胡桃、宣粟,剥三层皮方有佳味”,作而不改,是食有刺粟与青皮胡桃也。
这是说,改诗如同去掉美玉上的斑点,又如同把瓦砾点化为金玉,诗圣杜甫对自己的诗作是反复琢磨修改的,何况我们这些不如杜甫的人呢?用食的毛粟和核桃相比,也是很生动的。
“诗改而后工”的“工”,指的是更能确切地表情达意,达到形象生动、意境深远,把那些平庸、累赘、琐屑、不贴切的字句淘汰掉,提炼、挑选出最能传神、最富有表现力的字眼。对作品不断修改,就是不断地千锤百炼。修改,决不是争奇斗艳,换些美丽的形容词之类,而是要求更完美地达意,更生动地传神,这就如《东坡题跋》引的一段话所说:“大抵作诗,当日锻月炼,非欲夸奇斗异,要当淘汰出合用字。”
“文字频改,工夫自出”。古代诗人词人都精心修改自己的作品;有时修改后的作品与原稿大不相同,甚至不留一个字,如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是如此。《唐音日癸签》记述有人得到白居易诗作的手稿:“宋张文潜尝得公诗草真迹,点窜多与初作不侔云。”修改,就是加工提高;一再修改,就是一再加工提高。
《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八引过一则杜甫改诗的诗话。杜甫诗《曲江对酒》:“苑外江头坐不归,水晶宫殿转霏微。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有人藏有老杜手稿,其中“桃花细逐杨花落”,原来作“桃花欲共杨花语”圈改三字,改成现传的句子。其实,“桃花欲共杨花语”,是用拟人化手法,句子本身也是生动的,但是这与他当时懒散无聊的心情并不合,所以改为“桃花细逐杨花落”,正适合他当时无事可做的心情。改,是为了确切地表情达意。
鲁迅悼念左联五作家的诗:
惯于长夜过春时,挈妇将雏鬓有丝。
梦里依稀慈母泪,城头变幻大王旗。
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
吟罢低眉无写处,月光如水照缁衣。
据鲁迅日记上的原作,“忍看”原为“眼看”,“刀丛”原为“刀边”;又据近年影印的他书赠友人的条幅,“刀丛”也为“刀边”。这说明在发表之前,曾经修改多次。最后这两个字改得发,加重了诗的力量:“刀丛”突出了白色恐怖的严重性;“忍看”则深刻地表现了愤怒之情。鲁迅谈到他的改诗经验说:“等到成后,搁它几天,然后拿来复看,删去若干,改换几字。”
改诗高标准来衡量自己的作品,向高峰攀登,锲而不舍,力求“语不惊人死不休”。
“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杜甫的名句,原诗题为《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
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
新添水槛供垂钓,故作浮槎潜入舟。
焉得思如陶谢手,会渠述作与同游。
首联说他自己平生追求的是佳句,呕心沥血锤炼词句,创作的诗行不出众誓不甘休。颔联颈联是自谦之词,称自己老来随意漫写,写写花草、钓鱼泛舟。尾联表示要与前代成名的大诗人陶渊明、谢灵运一样创作出卓越的诗篇。
只有用高标准来要求自己的创作,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攀登高峰的精神来自我激励,才能不懈地个性自己的作品。那些写诗不求深造,只是凑凑篇数、附庸风雅的人,是不肯尝尽艰辛反复个性自己作品的。
有一段诗坛轶事。传说唐代著名诗人高适,路过杭州清风岭,在一寺院僧房壁上题诗一首:
绝岭秋风已自凉,鹤翻松露湿衣裳,
前村月落一江水,僧在翠微闲竹房。
他离寺后在路上反复琢磨,发觉诗中有一句不妥:当地月落江水就随潮而退,只剩半江水,写“一江水”是失真的。于是他匆匆地往回赶,想把这个字改过来。他回到寺院,向和尚说明要改壁上题的诗,和尚告诉他,已经有一位官员改过了,那官员还留下话说:“诗很好,但‘一’字不如‘半’字。”后来高适打听,替他改诗的原来是当时大诗人骆宾王。
没有这种“一字不苟”的严谨的创作态度,改不出优秀的诗篇。
改诗要精益求精,听取读者的反映,虚心采纳他人可取的意见。
毛泽东锤炼字句,个性诗作的事例对我们也很有启发。从现存毛泽东手迹来看,他的诗稿圈圈抹抹,有些诗稿誊清之后又圈抹,这说明他有精益求精的精神。据一些老同志回忆,毛泽东常把他的诗稿抄誊给诗友们看,共同研讨,一些老同志原来看到的清稿,与合集出版的本子相对照,又有了改动。根据这些老同志回忆,下面抄录几条:
七律《送瘟神》:“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两句,原来是“红雨无心翻作浪,青山有意化为桥”,将“无心”改为“随心”,突出“红雨”所象征的时代;将“有意”改为“着意”,显得深刻生动有力。这都是“诗眼”。
七律《登庐山》:“一山飞峙大江边,跃上葱茏四百旋”,“旋”字原是“盘”字,将“盘”改为“旋”,既与出句“飞”相呼应,“旋”更突出动态,“四百旋”比“四百盘”生动得多,更把庐山写活了。
七律《长征》在30年代就已经流传了,到处有手抄本,颈联出句“金沙水拍云崖暖”,原来流传的抄本作“金沙浪拍悬崖暖”,1957年正式发表时改了过来,作者自注说:“这是一位不相识的朋友建议改的。他说不要一篇内有两个相同字,是可以的。”这种虚心采纳各方面意见,使自己作品精益求精的态度,我们应该好好学习。
陈毅与几位老帅常在一起切磋诗艺,从毛泽东给他的信来看,他也是毛泽东的诗友,毛泽东评改他的诗。他在1938年写过一首七绝《卫岗初战》: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
镇下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这首诗写出了新四军抗日进军江南初战告捷后的欣快心情。以原稿手迹对照,前两句原来写作“故国旌旗到江南,终夜惊呼敌胆寒”,初稿出句显得平平,改为“弯弓射日”突出了时代特征,又生动形象;对句将“惊呼”改为“喧呼”,描绘了我军游击战术的胜利,意境深厚了。
诗写成之后,不妨拿给诗友们看看,互相切磋,采纳好的意见,把作品改得好一些。那种“老子的诗天下第一,一个字也不许动”的狂妄态度,应该鄙视。
新格律诗的现状及发展
郑伯农
一
诗歌一经诞生,就和音乐结下了不结之缘。墨子说:“歌诗三百,舞诗三百,弦诗三百。”《诗经》中的风雅颂,都是可以入乐的。后来,一些文人诗主要供阅读和吟诵,可以不必引吭歌之,但也要具有音韵和节奏的美。所以,古典诗词都是讲格律的。前人把诗歌称为韵文,把无韵的其它文体统称为散文。这个传统沿续了两千多年。从诗经、楚辞、乐府,到律诗、宋词、元曲……诗歌的内容与形式在不断发展变化。不论怎么变,传统诗歌从来没有废止过格律。
上个世纪第二个十年,中国诗歌发生了一场破天荒的大变革:新诗诞生了,旧体诗词在相当程度上受到了冷落。新诗之新,首先新在内容上。科学与民主的思想,个性解放的思想,大踏步地进入诗歌园地。同时,诗歌的形式骤然大变:自由体横空出世,几千年来伴随着诗歌成长的格律,被一些人彻底扬弃了。胡适称之为中国历史上的“第四次诗体大解放”。而高举反格律大旗的,正是这位名噪一时的胡博士。
1919年3月,胡适编成了由他创作的我国第一本新诗集――《尝试集》。同年10月,他撰写了系统阐述诗歌见解的署名论文:《谈新诗――八年来一件大事》。在胡适看来,中国的古典诗歌已走到穷途末路,传统格律已成为绞杀诗情的绳索。因此,新诗应当打破一切文体上的束缚,“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胡适也承认“音节”对于诗歌的重要性,但他认为“押韵乃是音节上最不重要的一件事。至于平仄,也不重要”。胡适特别批评了唐以来的近体诗。他说:“五七言八句的律诗决不能容丰富的材料,二十八个字的绝句决不能写精密的观察,长短一定的七言、五言决不能委婉表达出高深的理想与复杂的感情”。他用了“决不能”这样斩钉截铁的词汇,彻底宣判了绝句与律诗的死刑。人的这施展文章还拿自己写的《应当》一诗和古典诗词相比较,认为前者高明后者蹩脚。胡适大言不惭地写:“这首诗的意思和神情都是旧体诗所表达不出的。别的不消说,单说‘他也许爱我――也许还爱我’这十个字的几层意思,可是旧体诗能表得出吗?”
我们考察旧体诗词的历史命运,不能不回顾八十多年前那场诗歌革命,也不能不回顾胡适的那篇大文章。《谈新诗》不仅系统阐述了胡适个人的诗歌主张,也代表了当时相当一批同道者的看法。后人称之为诗歌革命的“金科玉律”,曾经对诗歌的命运产生重大影响。应当承认,胡适这篇文章的主流是积极的,适应了反对旧文学提倡新文学的时代需要,体现出冲破思想枷锁的理论勇气。但它的缺失也是无须隐讳的。正中毛泽东指出的,五四运动的许多领导人物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精神,使用的是“形式主义的方法”,“所谓坏就是绝对的坏,一切皆坏;所谓好就是绝对的好,一切皆好”。对古典诗歌的诗词格律的否定,就是这种形式主义的典型表现。胡适提倡白话文,为新诗的出世鸣锣开道,这个功劳是不可抹杀的。但他在呼唤新生事物的时候简单地排拒传统,又给新诗的发展带来了隐患。格律诗的长期不受重视,表现新内容的旧体诗长期被拒于新文学的门槛之外,和当年“文学革命”、“诗歌革命”中的偏颇是有关系的。
二
诗歌革命之后,自由诗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兴起,成为我国文艺生活的一道重要景观。尽管自由体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之处,但它毕竟适应了时代的需要,对民族精神的发展与提高起了重要作用。“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和短”的自由体已存在了近一个世纪,一直拥有自己的作者和读者,也产生了不少优秀的代表作。这说明了它有存在的理由、存在的价值。可以说,对于中国诗坛来讲,20世纪是自己体大放光彩的世纪,是自由体扮演诗歌主角的世纪。
承认这一点,并不意味着20世纪的中国诗坛只是一花独秀。如果认真考察实际的文艺生活,就不难发现,即使在新体诗蔚为大观的20世纪,民歌和旧体诗也一直在与时俱进,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关于民歌,无需笔者多费笔墨。百年以来,不但民间涌现了大批新歌谣,而且文人们也不断采用民歌体酿制新作。特别是抗日战争爆发和延这文艺座谈会之后,为适应文艺深入群众的需要,进步文艺工作者大力学习民间文艺。李季的《王贵与李香香》、阮章竟的《漳河水》等,都是举世公认的采用民歌体的佳作。
至于旧体诗,创作数量和创新力度都很大。新文学运动的重要代表人物,如鲁迅、郭沫若、茅盾、郁达夫、田汉、老舍等,都是格律诗的高手。鲁迅的旧体诗,其影响决不在他的散文之下。像“横眉冷对千夫指,领会首甘为孺子牛”,“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已经成为国人皆能诵的警句。建国之后,出版了不少革命烈士和老一辈革命家的诗歌,其中绝大多数是旧体诗。人们品味之后不难发现,许多佳作的思想境界和艺术感染力,决不比同时代的优秀新体诗逊色。陈毅的旧体诗词就是绝妙的创新。特别是毛泽东诗词的公之于众,引起举世惊讶。其气魄之大、时代精神之昂扬,不但自由体的大师们难以与之匹敌,古典大师中也鲜有与之比肩者。
如果说,对于民歌体的新诗,文学史家们还寄予一定的关注,那么表达新内容的旧体诗,早长期没有进入史家的视野。翻翻现当代文学史,讲到诗歌时,论述的几乎都是新体诗。对于鲁迅的小说、杂文、散文,一般的文学史著作都有专门的论述,惟独不讲他的旧体诗,顶多在讲到鲁迅的思想发展时,引几句诗作为例证。仿佛新格律诗是老古董,仿佛热衷于格律诗的者是附庸风雅,不能算作文学创作的正宗。对此,人们不能不提出这样的问题:表达新内容的旧体诗算不算新文学,它应否在新文学史中占一席之地?
胡适把文学革命的目标定为创造新的文体,即“国语文学――活的文学”。他认为诗歌革命要从“语言文字文体方面的大解放”着手。“新诗除了‘新体的解放’一项之外,别墅我他种特别的做法。”一句话,凡是白话文、自由体,就是新的;凡是文言文、格律体,就是旧的。在他的影响下,康白情甚至说:“新诗和旧诗,是从形式上区分的……把东洋旧时讴歌君主、夸耀武士的篇章,用新诗底形式译出来,我们都不能不承认它是新诗。”胡适不懂得,旧瓶可以装新酒,新瓶也可以装旧酒。他也不懂得,艺术形式具有很强的继承性。他们不是从思想内涵和艺术形象上去划分新旧,而是单纯以形式区分新旧。这种观念影响了我们八十多年,现在到了认真对它进行反思的时候了。
三
旧体诗的再次掀起高潮,是在新时期。1976年的天安门诗歌运动,敲响了“四人帮”覆灭的丧钟,拉开了新时期文艺的序幕,也宣告了中华诗词的复兴。值得注意的是大部人作者并非文学圈中人士,而是普通的干部群众。这说明了发展诗词在群众中有很深的根基。天安门诗歌之后,旧体诗词的创作势头一直没有减弱。1987年,在北京成立了中华诗词学会,这是建国之后第一个全国性的诗词团体。目前,学会已有会员8000余人,团体会员200多个,开展着丰富多彩的诗词创作与研讨活动。由学会主办的《中华诗词》,发行量逐年攀升,现已成为全国发行量最大的诗歌刊物。据统计,目前网上发表的文学作品,第一位是小说,第二位就是格律诗,作者和读者量都大大超过了新体诗。
六十年前柳亚子先生曾经说:“……旧诗,只是一种回光返照,是无法延长它底生命的。”“我是喜欢写旧诗的人,不过我敢大胆地肯定说道:再过五十年,是不见得会有人再做旧诗的了。”柳先生是南社的发起人,著名的旧体诗家。连他都觉得旧体诗没有前途,可见人们对它的偏见有多么深。六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诗词不但没有断子绝孙,而且赢来了新的大普及大发展。历史是公正的,凡是对人民有用的东西,最终都不会被历史所淘汰。中华诗词有三千年的传统,它需要不断进步、不断革新,但它的生命是不会终止的,因为人民需要它。
现在,格律诗的发展势头很旺。对此,应当采取什么对策?我认为,首先要肯定它,支持它。也就是说,要排除偏见,承认它在人民文艺生活中应有 的地位。近来歧视旧体诗的人逐渐少了,但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不久前,诗词界的同仁们提出,格律诗要“三入”,即入史、入校、入奖。入史,就是文学史不能只讲古代诗词,也要讲当代的优秀诗词;入校,就是学校不仅要讲古今优秀诗词,也要给学生传授有关诗词格律的知识;入奖,就是国家级的诗歌评奖不能只评自由体,也要评格律诗。“三入”的提出,说明我们对旧体诗还有某种不公之处。在对待民族传统艺术形式方面,我们应当向姐妹艺术学习。戏剧界可以一视同仁地对待话剧和戏曲,美术界可以一视同仁地对待油画和国画,我们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地对待新旧体诗?好诗的标志不在于是自由体还是格律体,只要有真挚的感情、积极的思想、美好的意象,又具有可诵性,就都是了诗。新旧体诗不是你死我活,此消彼长的关系,而应当互相竞赛、互相学习、互相补充、互相促进。诗歌要百花齐放,首先就要做到新旧体的同荣并茂。如果只是一种文体独耀高丘,那还叫什么百花齐放?
一方面,要给格律诗以公平的待遇,为它创造良好的生长条件。另一方面,诗词界也要努力克服自己的短处,不断提高创作质量。有关诗词格律的书秀多,有些规定确实过于刻板,过于繁琐。我们要追求格律美,又不能足适履,被格律所框死。现在诗词创作的数量很大,出类氕拔萃的只是很少数。如何促进精品的产生,如何做到雅俗共赏,这些问题已经很迫切地提到诗词界面前。总之,要多做诗词的评介、普及和群众化的工作,使其在普及的基础上不断提高,使这朵历史悠久的艺术之花越开越鲜艳。
浅谈现代诗词写作
一、 内容方面:
现代诗词,应当有新的内容,新的思想感情,新的意象意境,有区别于前代的现今时代色彩和生活气息。题材多样化,写前人没有写过的有意义的事物。如朱德《寄语蜀中父老》:“伫马太行侧,十月雪飞白,战士仍衣单,夜夜杀倭贼。”写八路军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抗日;叶圣陶《采桑子》:“扎兰屯爱无边绿,榆柳虬枝,扬树高姿,静映清溪尽倒垂。 塞垣八月吹飞絮,淡影轻移,飘坠涟漪,错认江南四月时。”写扎兰屯的自然风光和新貌。聂绀弩的《清厕同枚子》:“君自舀来仆自挑,燕昭台畔雨潇潇。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白雪阳春同掩鼻,苍蝇盛夏共弯腰。澄清天下吾曹事,污秽成坑肯便饶?”写“君自舀来仆自挑”,更是前人从来没有写过的事情,表现知识分子在惩罚劳动中的豁达胸襟和济世夙志,尤为新颖。当今有层出不穷的许许多多的新题材没人写过。
贯注新的思想感情十分重要。古人写秋景,多半是衰飒冷落,即使有写得明朗而又有生气的,也不如毛泽东《沁园春.长沙》的景物繁丽,气象阔大。此词由景及人,追忆同学少年在此度过的峥嵘岁月,表达的壮志豪情,情景交融所形成的意境,是前所末有的。
松,是千年来文士惯写的题材,不外傲骨凌霜、岁寒后凋之类,陈毅的《青松》增加了新意――“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王昭君,历代词人反复咏叹,几乎都离不开她个人身世和悲苦,翦伯赞以他史学家的大视角,在《题昭君墓》中:“武汉雄图载史篇,长城万里遍风烟。何如一曲琵琶好,鸣镝无声五十年。”肯定和番对国家的重大意义,笔调明快爽朗,一反前人的凄怨悱恻。
言志抒怀,只要切人、切时、切事,一般就可以写出特色,写出有别于他人作品的新意。如鲁迅的《自嘲》:“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反映了他在险恶的环境里所抱的决不妥协的战斗态度。王力《春日未名湖散步》:“明湖冰已化,芳竹绿初匀。风卷波纹细,春催柳色新。艰难黄卷业,寂寞白头人。惆怅桑榆晚,蹉跎惜此身。”反映了“文革”十年踌躇后一个学者的惆怅心情。
二 、 语言方面:
现代诗词,除了继续使用古代还有生命力的精粹的语言以外,要注意雅俗结合,融入时语口语,使之新鲜、活泼,不用僻典僻字,最好能做到语浅情深,雅俗共赏。
鲁迅的诗,语言熔铸古今,雅俗浑成,深刻、隽永。如《自嘲》中,因在白色恐怖下常遭压迫,所以比作“运交华盖”,又比作“漏船载酒”,时有沉没的危险。“千夫指”、“孺子牛”,都有出处。《汉书.王嘉传》:“里谚曰:‘千人所指,无病而死。’”《左传.哀公六年》:“鲍子曰:‘汝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但不知出处的读者,也能读懂诗句,让人不觉其用典。“翻身”、“碰头”、“破帽”,是口语词,末两句全属提炼的口语,比普通口语悦耳动听,又含蕴有味。此诗可称雅俗结合的范例。
诗词语言,要雅而不腐。如唐圭璋《卜算子.星子秀寺云海》,用的都是“雅言”,但是摒弃的那些艰涩古奥的词语。”风挟白云飞”,用一“挟”一“飞”,写活了庐山云流,并把无形无影的风变成有情有意、可见可感之物。云海消失,不说“但见”苍松与嫩篁,而用“拭净”,使人感知云气的湿润,云也成了多情之人,爱山、爱松、爱竹,因而来“拭”,“拭净”了就走。结句“映得征衫绿”,既交待以上是自己来此旅游所见,又进一步写出秀峰寺一带山色之苍翠欲滴。字少意多,足堪回味。
诗词语言,又要俗而不庸。聂绀弩《清厕》诗的“高低深浅两双手,香臭稠稀一把瓢”,两个名词性的句子,极其简练而又生动地写出了两个老知识分子掏大粪的状态和心情,幽默多味。启功词全用洗练的口语,不避“瞎子点灯白费蜡”等俗语,还加“硬化”、“毫升”、“颈椎”、“牵引”等科技名词,充满谐趣,别具一格,表现了他豁达的心胸,给人的感受是丰富的。
诗词语言,是最精纯、最美妙的语言。精炼,形象,和谐,情浓,味永。要求一以当十,意馀言外。不能干巴说教,意随词尽;更不能生涩不通,杂糅填塞。
三、 格律方面
遵守诗词格律,平仄、对仗和用韵,都应合乎规定。没有格律即不为诗词,即使写作古风,仍有一定格律。[就算是写一首上档次符合中华传统文化的现代诗歌最起码要有韵脚,例如:“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
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诉说,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带领我们走进新时代。”(用平水韵去声的“十一队”入声的“十一陌”韵;按现代汉语采用ai韵)]如于右任《望大陆》:“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一般偶句用韵,平仄韵不混押,韵部不乱。
诗用《平水韵》,词合《词林正韵》,这是传统习惯。由于语言的发展变化,旧韵不完全符合现代的语音实际,越来越多的人主张用新韵,即以普通话、现今《新华字典》的字音定平仄声调和押韵,不拘泥于旧韵。如1952年田汉《赠盖叫天》绝句:“争看江南话武松,须眉如雪气如龙。鸳鸯楼上横刀立,不许人间有大虫,”该诗东、冬通韵。1960年陈毅所写《青松》:“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旧入声“直”竟与平声“时”押韵。1973年启功所写《渔家傲》其一:“眩晕多年真可怕,千般苦状难描画。动脉老年多硬化。瓶高挂,扩张血管功能大。 七日疗程滴液罢,毫升加倍齐输纳。瞎子点灯白费腊。刚说话,眼球震颤头朝下。”其二:“痼疾多年除不掉,灵丹妙药全无效。自狠老来成病号。不是泡,谁拿姓命开玩笑。 牵引颈椎新上吊,又加硬领脖间套。是否病魔还会闹?不知道,今天且唱《渔家傲》。”此作全用新韵,“滴”、“白”作平声。旧韵的一统天下,已经开始并将逐渐变成新旧韵两制并行。
诗词平仄格式应当严守,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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