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兴衰史 仗剑朝圣路——《耶路撒冷三千年》书评.doc

千年兴衰史 仗剑朝圣路
——《耶路撒冷三千年》读后感
《圣经》上说“世上若有十分美，九分在耶路撒冷；世上若有十分忧，也有九分在耶路撒冷”；耶路撒冷是“流淌着奶和蜜之地”。这寥寥数语让人遐想联翩，也是我对耶路撒冷最初的印象。但最近一本著作使这个遥远城市的前世今生，在我脑海中逐渐清晰起来……
一、为普通读者写最广泛意义上的耶路撒冷历史
历史上耶路撒冷是王国兴替兵家必争之地，是宗教文明交融激荡之所，是“一个神的殿堂、两个民族的首都、三大宗教的圣地，它还是唯一一个拥有天国和尘世两种存在维度的城市”。在犹太人眼里，这是世界的中心，是上帝与其子孙的立约之地，曾经耸立过存放约柜的所罗门圣殿；西墙至今还遗留有天使的泪痕。对基督教而言，这里是耶稣传教、受难、复活升天之地，也是他审判世人的地方；圣墓教堂的天空依稀可见上帝的凝视。穆斯林则认为，这是先知默罕默德夜行登宵、聆听真主安拉启示的圣地，有着高贵的避难所圆顶清真寺和阿克萨清真寺。三千年来，不同教派、不同政见的人们把这里当做灵魂的归宿、梦中的故乡，用生命去争取和捍卫。许多的王国高举起神的大旗，不远万里前来征服这座圣城，包括叙利亚、埃及、巴比伦、波斯、罗马、拜占庭、阿拉伯、约旦都先后统治过这里。它屡次被毁城者夷为平地，在一次次重建复兴后，继续凝聚着世上最狂热的虔诚和仇恨。在战争以外的大多数情况下，耶路撒冷是王国统治下的一个城市，有王国派遣到此的军队将军、非常显赫的家族、掌管圣殿事务的宗教祭司、管理日常政务的市长、政府下属的执法军队首领，是他们的不断博弈和调谐，维持着圣城的日常运作。
耶路撒冷的历史如此丰富，随意截取其中一段，都是上好的研究题材，但像民主与建设出版社出版的《耶路撒冷三千年》这样，“逐行扫描”式呈现耶路撒冷历史全貌的书籍，还不多见。全书内容包括前言、9大章（依次为犹太教、异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十字军东征、马木鲁克、奥斯曼、帝国、锡安主义）53个章节和一篇后记。作者表示写这本书的目的之一是“为普通读者写最广泛意义上的耶路撒冷历史”，而不是“耶路撒冷的百科全书”。细细研读，觉得书中无数的人物与事件纵横交错，千丝万缕的冲突与联系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这些历史都是直接或间接指向现代中东的。看完全书，任何一个普通读者都会通过世俗的眼睛，透过历史的恩恩怨怨对现代巴以冲突会有新的认识，对该历史反思的精神也会加之在自己身上。我想这就是作者“为普通读者书写”的意义吧。
二、耶路撒冷是我的家训
《耶路撒冷三千年》的作者是西蒙•蒙蒂菲奥里，曾在剑桥大学攻读历史，是英国皇家文学学会研究员。他的作品被翻译成三十五种语言，畅销多个国家。他的专长是将庞大的历史书籍写成浅显易懂、极为好看的惊悚作品。在这本书里，西蒙先生通过战火纷飞与风花雪月的故事，来徐徐展开耶路撒冷的传记，还把那些时代和人物描写得熠熠生辉。
值得关注的是，西蒙先生还是耶路撒冷旧城外第一座犹太住宅区的建造者摩西·蒙蒂菲奥里爵士的曾孙，他在接受采访时就曾表示：“耶路撒冷是我的家训”。但与生俱来的身份意识并没有影响西蒙先生的中立立场，他表示要“讲述真实发生的历史和人们相信的历史……而不存在政治意图，不考虑今天仍在上演的冲突与倾轧……”。全书始终都贯穿了他公平无私的历史观——考虑到当下这座城市的敏感性，这的确是必须小心翼翼处理的立场。
西蒙先生也是一位秉持科学方法论的学者。他以现有的考古学资料为权威，去分析和审核历史文献，从而重现历史上的耶路撒冷。这种科学精神体现在书中的许多内容，如作者把1933年发现的但丘石碑作为大卫王存在的确凿证据；把提图斯的顾问约瑟夫斯的记录作为犹太战争的唯一可靠来源；部分章节后的考古注释甚至超过了正文的篇幅。西蒙先生还把《圣经》等宗教历史文献通通视为一种不具备权威性的历史参考资料，当包括《圣经》在内的记录与考古学观点出现冲突时，他就会相信后者，而非前者。西蒙先生的宗教中立就此达成。书中出现与《圣经》不符的那些说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三、血光圣城
耶路撒冷，在希伯来语中，Yerushalaim被理解为yerusha（遗产）和shalom（和平）的合成词，意为“和平之城”；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是圣人之家，即圣地。无论是和平之城或圣地，历史和现实中的耶路撒冷却是一个充满苦难的城市，以父之名发起的圣战从未停息过，37次被攻陷，8次被屠城。战争似乎才是耶路撒冷的真正宿命。从巴比伦之囚到希律王暴政，从犹太战争到十字军掀起的大屠杀，西蒙先生笔下的耶路撒冷战争史既有英雄赴死的慷慨、统治者角逐权力的残暴，也丝毫没有回避人类在这座城市所犯下的那些丑陋的暴行。他甚至认为“没有哪个时代曾养育出比这更邪恶的一代人”。其实只有真正了解这些，才可能理清持续至今的中东乱局的背景渊源。也因此，西蒙先生才会提到“过去的60年要算是耶路撒冷历史上最平静的时期之一”。
耶路撒冷的第一次灭顶之灾发生在公元前586年。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第二次进军巴勒斯坦，摧毁了耶路撒冷。全城被洗劫一空，包括第一圣殿、王宫和许多民宅被焚毁。全城活着的居民几乎全被掳到巴比伦，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巴比伦之囚”。这场战争强化了犹太民族的民族认同感，并第一次在现实中、而不是在神话故事中促成了耶路撒冷的神圣性。西蒙先生在第5章节《巴比伦的妓女》总结到“犹太人……想方设法将这场灾难转变为强化耶路撒冷的神圣性，创造末日审判原型的成长经历”。也是从那时开始，在被放逐的犹太人中《圣经》开始成型。《圣经》逐渐取代了犹太王国和圣殿，成为了犹太人“随身携带的耶路撒冷”。
公元66年—公元70年的犹太战争对耶路撒冷的神圣地位起了近乎决定性的影响。西蒙先生在第13章节《耶路撒冷之死》重点叙述了这场犹太人反抗罗马征服者的起义。他充满细节地描述了赶骡人提图斯如何率领罗马军队围城、攻城和犹太人的防御战——西墙边发现的弩炮验证了罗马人火力的强大，被火烧毁的房子里发现的女人手骨展示了当时耶路撒冷已沦为人间炼狱。他甚至把这场极为残酷血腥的厮杀放在了书的开头作为序幕，暗示了犹太战争对耶路撒冷的深远意义——第二圣殿被烧成灰烬，从此再未被重建；110万犹太人被杀，许多人被开膛破肚、钉上十字架，犹太人从此被逐出巴勒斯坦浪迹天涯两千年。这场战争孕育了近代犹太教的种子，促使了犹太教和基督教的分离，也造就了耶路撒冷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神圣性。
与罗马人或巴比伦人的屠城相比，基督教教宗乌尔班二世在公元1095年“奉主之名”所发起的十字军东征，以前所未有的赎罪观开启了宗教圣战的先例。这一段风云际会的历史，也是该书最为华丽的篇章。西蒙先生在第五章《十字军东征》中主要着墨于第一次和第三次东征。第一次东征是西方基督教国家唯一对穆斯林取得胜果的战事，夺占耶路撒冷，建立了耶路撒冷王国，在西方世界引发了空前轰动。西蒙先生在书中专门解释到这次东征的战士是“在一个宗教狂热年代……渴望在耶路撒冷的战斗中获得拯救的信徒”，辩驳了在通俗电影、小说中流行的十字军是“简单的施虐狂”的错误观点。第三次东征是最为著名的一次十字军东征，四大名王——罗马皇帝巴巴罗萨、英国金雀花王朝的狮心王理查、法兰西国王奥古斯都腓力二世、阿拉伯帝国君主萨拉丁系数登场，在激战数月之后，双方订立和约，萨拉丁保住了耶路撒冷，双方还以约旦河为界划分了基督徒与穆斯林各自的疆域。十字军东征是欧洲文明史上极不光彩的一页，宗教势力基于某种身份的精神力量可以抹掉其他任何身份，轻而易举地煽动仇恨，以原始暴力压倒一切人道同情和恻隐之心，至今仍让人感喟。基督教和穆斯林都在这道貌岸然的事业中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双方的仇恨从此深深地刻在历史的石碑上，千年不得化解。
四、城头变幻大王旗
《耶路撒冷三千年》的另一条线索是家族史。西蒙先生没有采用正统史学所注重的突发事件描述和狭隘叙事的方法，而是尽可能地以家族的兴衰起伏为线索去追根溯源——这是他认为撰写此书的最好方法。耶路撒冷的家族过去几乎不为大众历史学家所涉猎。西蒙先生重新梳理了研究材料，首次翻译出来一些关键材料的英文译本，采访了所有这些世家的家族成员，并在书后附上了详尽的家族族谱。书中娓娓道来了大卫家族、马卡比家族和希律家族、倭玛亚家族、鲍德温和萨拉丁家族，以及侯赛尼家族、哈立迪家族、斯帕福德家族、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蒙蒂菲奥里家族的故事。他笔下的人物形象立体，有血有肉，透过他们的人生命运展示了耶路撒冷作为一座有着混血人群和混合性建筑的兼容并包的大都市的“有机生活模式”。
大卫家族是对耶路撒冷起决定作用的第一个家族。西蒙先生在第一章《犹太教》的前4个章节中讲述了这个家族的故事。大卫王是犹太王国的第二任国王，他拥有极为传奇的一生。书中叙述了大卫杀敌、被逐、寻欢以及痛失爱子的经过，描绘出了一个闪耀人性光辉的大卫形象。大卫王城的规模一直是学术界、考古界争论的焦点，也是西蒙先生坦言最伤脑筋的地方。西蒙先生认为“《圣经》还是有所夸大。大卫的王国只是……团结在一起的部落联盟”，王城的实际面积可能不超过15英亩，最多容纳大约1200人。真正的上帝之城是由大卫的儿子所罗门建成的。所罗门是一位睿智之王，他建立了强大的军队维持王国版图，还在耶路撒冷大力发展商业，建立了发达的贸易网络。他最大的功绩是用七年的时间建成了辉煌的第一圣殿，从此耶路撒冷成为了世界神人交流的最佳场所。大卫家族在后来的犹太王国南北分裂中逐渐势微了。
希律家族是在耶路撒冷统治时间较长的一个家族，西蒙先生在第10—12章节中描述了这个家族的兴衰。大希律王权力欲极强，专制暴横，为人狡猾，对罗马政权惟命是从，对犹太人则实施铁腕统治。他为了消灭耶稣还下令屠杀伯利恒所有两岁以下的婴儿。大希律王还是一位疯狂的建筑师，他对耶路撒冷最大的影响就是扩建了雄伟奢华的第二圣殿，圣殿“外面镶满金片”，远看就像“一座白雪覆盖的山峦”。他主持修建的希律城堡因为规模庞大以至“八十年都没有建好”。希律家族的其他统治者们对犹太人也没什么正面的影响，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公元70年耶路撒冷被毁灭后，希律家族也就终结了。
倭玛亚家族是阿拉伯伊斯兰帝国的第一个专制王权家族，也是穆斯林历史上最强盛的王朝之一。这期间阿拉伯帝国对外征服达到了一个高峰。西蒙先生在第18章节《圣殿的修复》中讲述了倭玛亚家族把伊斯兰教治下的耶路撒冷塑造成为帝国王冠上宝石的故事。倭玛亚家族的首任君主穆阿维叶是伊斯兰教圣殿山的创始人，他在那里扩建了广场，修建了第一座清真寺。另一位继任者阿卜杜拉·马利克则修建了建筑艺术的恒久杰作——圆顶清真寺，它的设计“结合了伊甸园之美以及大卫和所罗门的威严”。阿卜杜拉·马利克试图通过建圆顶清真寺表明，他曾有意把耶路撒冷建成新麦加城，同时也是“对基督徒声称这里将是新以色列王国的反驳”。事实上，圆顶清真寺主导了耶路撒冷的地平线，使得圣墓大教堂黯然失色，成为了伊斯兰教复兴的象征。伴随着整个倭玛亚王朝时期，政府频繁地南征北战，最后被什叶派协助的阿拔斯王朝终结了统治。
三千年的耶路撒冷历史就是在这样的家族和人物“你方唱罢、我方登场”中不知不觉地讲完了。有趣的是，西蒙先生将自己家族故事也化在这座城市的历史中。他的曾祖父摩西·蒙蒂菲奥里是著名的犹太财阀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女婿。十九世纪中叶，摩西作为西方资本家和慈善者在老城城墙外重新建了一个新住宅区，也对这座千年古城在近代发生了细微变化。
五、士兵和先知、诗人和国王、农民和乐师的故事
这本书不仅有对统治阶级的描述，西蒙先生还注意到了在城市生活的普通居民。这里居住过阿拉伯正统派、阿拉伯穆斯林、塞法尔迪犹太人、阿什肯纳兹犹太人、哈雷迪犹太人、世俗犹太人、亚美尼亚东正教徒、格鲁吉亚人、塞尔维亚人、俄国人、科普特人、新教徒、埃塞俄比亚人、拉丁人等等，圣城每个土层的沙石都能找到对应人群。西蒙先生意图透过“男男女女——士兵和先知、诗人和国王、农民和乐师的故事”，来展示这座城市生机勃勃的另一面。他在第40章节《阿拉伯之城，帝国之都》就对平民的日常生活细节有大量的描摹，当时的耶路撒是音乐与舞蹈之城，咖啡馆、地下酒吧、私人寓所、澡堂都是居民的的娱乐场所，人们会在那里看摔角比赛、肚皮舞、圆圈舞、按摩、修指甲和染头发。可以说，西蒙先生呈现出时代变迁下的耶路撒冷大部分时候像一个多姿多彩的万花筒，是形形色色居民的都市，而非帝王与教士的居所。
纷至沓来的文学家是耶路撒冷在十九世纪的另一道风景线，西蒙先生在第八章《帝国》中描写了许多文学家在耶路撒冷的奇遇记。当那些怀着美好憧憬的文艺大咖们以朝圣或找寻救赎的心情来到耶路撒冷时，虽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跌眼镜，却还禁不住心生敬畏。梅尔维尔因耶路撒冷“残破”而沮丧，不过这里的宗教氛围仍激发他写出了美国最长的叙事诗《克拉瑞尔》；福楼拜认为在这“被围墙保卫的藏尸所”里“古老的宗教都在太阳底下慢慢腐朽”；大卫·多尔怀着“谦恭的心”来到此处，在耶路撒冷待了十七天后便离开了，“再也不想回来”。马克·吐温辛辣地评价道城市“变成了一个贫民村”，但还是偷偷地给母亲买了本《圣经》，有时还会想“我正坐在上帝曾经站过的地方”。事实上，许多文学家在此想看到充满异域风情的耶路撒冷，去寻找借由《圣经》建立的想像，不过却拒绝考虑一些他们不喜欢的东西，而这才是耶路撒冷真实的模样。
西蒙先生还在书中加入了许多引人入胜的逸闻趣事，以减少了读者阅读时存在的压迫感。如书中就介绍了耶路撒冷综合症，这是一种特别的精神疾病，是“因接近耶路撒冷圣地而产生的宗教兴奋，之后所引发的心理代价”。耶路撒冷甚至出现了专门收留治疗这些精神病人的医院。作家果戈理就得了这种疾病，最后疯狂地撕毁了手稿、活活饿死。一位著名的航海家也曾与圣城有不大不小的渊源。十五世纪，哥伦布希望能航越大西洋找到印度和中国，航海前他向国王许愿要用从航海远征寻获的巨大的财富来征服耶路撒冷。当然，最后哥伦布留下了大量的财富，却梦想落空。
六、为什么会是耶路撒冷
西蒙先生在书的开头便提出，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为什么选中了耶路撒冷？为什么这么长的时间里人们对耶路撒冷如此垂涎，如此敬畏，又如此你死我活地杀戮——这是这本书的终极命题。这个地方远离港口，自然条件恶劣，四周都是荒野岩石，并不适合人类定居，与《圣经》中描写的“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相距甚远。我想说选择耶路撒冷作圣殿之城，即有人类自己的决定，也有着自然演进的因素在里面。
（一）天然的文明交汇地。耶路撒冷位于尼罗河流域和两河流域之间人类早期文明定居的新月沃地带中部平地，相对于附近的荒野丘陵，这里曾经是适合农耕的地方。耶路撒冷西方是希腊城邦、罗马、欧洲诸国，东方是波斯、阿拉伯和突厥文明。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处在周围大文明统治和影响相对薄弱的边缘，是较小民族休养生息的理想地。这也是摩西率领希伯来人逃避古埃及的奴役来到此处的原因之一。同时它又是东西方文化交汇的中心地带，和平时期文明在耶路撒冷交流与融合，战争时期则是激荡与冲击的军事要冲。一张古地图形象地说明了耶路撒冷在欧洲和中东的地位——耶路撒冷是世界的中心，亚洲、非洲和欧洲是三片叶子，叶子对称地从中心伸展开去。该地区的小民族只好依附于周边的大文明，来回摇摆，从来不能把命运攥在自己的手中。另外耶路撒冷地势较高，易守难攻，盘踞耶路撒冷，即可轻易控制整个地区，因此它为列强反复争夺的要地。
(二)重要的财富聚集地。耶路撒冷在某些时期是王国的首都或重要的城市，是联系欧洲和中东北非的重要交通枢纽和物资中转中心。统治阶级在此聚集了大量的黄金珠宝，致力于用最好最昂贵的材料装饰圣殿和城堡。耀眼的黄金，自然会吸引着无数贪婪者的目光前来掠夺。历史上就因为罗马军队掠夺了大量的黄金，导致了东方金价下降。同时耶路撒冷靠向朝觐者提供服务、收取税费赚钱，由此带动当地贸易发展和经济繁荣，成为了地区经济中心。尽管战火始终萦绕，朝圣者与旅游者依然络绎不绝。在以色列建国之后，此经济来源更加稳健和可观，它吸引的都是来自欧美国家的有钱阶层。而对于自然资源贫瘠的巴勒斯坦来说，旅游将是振兴和发展的最大动力。因此，也必然是巴以双方争夺的战略资源。
（三）宗教信仰之间的竞争。这座城市的神圣性源自犹太人作为特选子民的“例外论”，即耶路撒冷是上帝挑选的城市。后来这种例外论为基督徒和穆斯林所继承和接受。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都属于阿伯拉罕系宗教，在发展中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耶路撒冷在宗教文化不断交融和分化中，成为了这种联系在世俗的最终归属。而圣殿山则成为了三大宗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集中体现。三大宗教同属一神论宗教，要求教徒视自己信奉的神为宇宙中的唯一，拒绝承认并排斥其他宗教的信仰。这种情节使得他们无法和平共处，都意图独占耶路撒冷和圣殿山作为自己最崇高的圣地。他们不能接受和容忍由异族人、异教人来统治、占领他们的圣地，纯粹得难以融入一颗沙子。正是占有欲支配下的宗教竞争导致一些圣迹对三大宗教都变得格外神圣不可侵犯。这种竞争在某些历史时期还被统治阶级或外部势力所利用，成为外出讨伐征战和地缘政治博弈的旗帜，进而对耶路撒冷坎坷的命运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四）少数历史人物和事件起的作用。耶路撒冷之所以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独特的少数历史人物，以及由他们所引发的偶然的历史事件起的影响也是十分巨大的。从大卫王定都耶路撒冷到所罗门修建第一圣殿，这个城市就开始逐步成为了犹太人的精神中心。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二世攻陷耶路撒冷，犹太人流离转徙的遭遇促使他们开始歌颂耶路撒冷的荣光，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开始编写《圣经》，并在《圣经》中将耶路撒冷记录下来，使得这座城市逐渐成为了犹太民族的精神家园和凝聚力图腾。后来《圣经》在不断丰富发展中赋予了耶路撒冷诸多宗教意义，为日后的名声和神圣奠定了基石。而大希律王在耶路撒冷建成了壮观的城堡，使其成为了当时东方最著名的都市，其中一部分成为留存至今的圣迹。再后来的提图斯、四大名王以及十字军在耶路撒冷开展了旷日持久的战争，不仅促进了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流、三大宗教的分化、发展和成熟，还进一步巩固和深化了耶路撒冷的宗教地位和神圣意义。正是因为有这些伟大的历史人物，才赋予了耶路撒冷今天独特的样貌。
七、结语
《耶路撒冷三千年》的主干部分截止于1967年。这一年的“六日战争”基本确定了今天耶路撒冷的形势。在《后记》中，作者概括了迄今为止的政治发展，以文学性的笔触对三大圣地的清晨作了详尽的描述，并以此全书的结尾。撰写耶路撒冷的编年史，真是一件令人钦佩的工作。此书达到个人书写所能达到的极限，全面呈现了文明交流与冲突中所能产生的绝大多数奇迹圣谕、悲欢离合。
苍穹之下，众生庸碌。尽管冲突不断，每年还是有上百万人来到耶路撒冷，去老城朝圣，去新城游览。现在的耶路撒冷周身却散发着一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淡定与低调。上帝俯瞰众生，看见的看不见的墙依然都存在。现在的耶路撒冷局势能持续多久，我们不得而知，但前人为之所付出的努力值得珍惜，前人所受的教训，值得我们警惕。在耶路撒冷持续三千年的神圣与世俗的纠纷中，我们必将更加仔细思考人类自身的命运。
我想就用日本作家村上春树在耶路撒冷文学奖上发表的感言作为本文的结尾吧——我们都是人类，是超越国籍、种族和宗教的个体的人，我们都是脆弱的鸡蛋，要面临被称作“体制”的坚实的墙。从外表来看，我们根本就没有赢的希望。这堵墙太高太坚实——并且太冷酷了。如果我们有一点战胜它的希望，那就是来源于我们对我们自己以及他人灵魂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的信念，来源于我们对将灵魂联合起来可获得温暖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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