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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知诗学角度解读《天净沙·秋思》
摘要:作为认知诗学的基本理论之一,图形-背景理论以凸显原则为基础。在认知语言学中,图形-背景分离原则被看成是语言组织信息的一个基本认知原则。本研究尝试运用认知诗学中的图形背景理论与认知语境知识探究《天净沙·秋思》,期望在更好的理解和品位该作品或同类作品探寻出新的认知理据的同时为认知诗学的实践研究提供新的视角。
关键词:图形-背景理论,认知语境,《天净沙·秋思》
A Research on Autumn Thought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ve Poetics
Abstract: As one of the basic theory of Cognitive Poetics, the Figure-Ground Theory is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Prominence. In Cognitive Linguistics, the principle of figure-ground segregation is regarded as a basic cognitive principle by which language organizes its concepts. The present research tentatively applies the Figure-Ground Theory and the knowledge of Cognitive Context to the cognitive research of Autumn Thoughts, with the hope of seeking for new cognitive evidences for reading and understanding this work as well as works of the same kind and providing a new perspective for the practical research of Cognitive Poetics.
Key Words: Figure-Ground Theory, Cognitive Context, Autumn Thoughts
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被誉为“秋思之祖”,受到众多文学研究者的关注。但是大多数研究都是关于其主题、美学价值以及英文译文的比较研究(黄宪芳,2004;张大联,2010;夏旭姣,2010),只有个别学者从认知诗学角度进行解读(刘洁,2014)。本研究尝试运用认知诗学中的图形背景理论与认知语境知识探究《天净沙·秋思》。一方面为认知诗学的实践研究提供新的视角,另一方面为更好的理解和品位该作品或同类作品提供新的认知理据。
一,认知诗学与图形-背景理论
认知诗学以分析哲学为基础,从认知心理学、心理语言学、人工智能等多学科中吸取营养的最新流派,是由Reuven Tsur首次在What is Cognitive Poetics(1983)中提出的。Reuven Tsur认为认知诗学主要用于解决文本结构和感知效果之间的关系,关注阅读理解(interpretation)、强调感知(feeling)和感知效果(perceived effect),是一种诗歌欣赏的方法或技巧(Reuven Tsur,1983)。在人文主义转向的影响下,文学理论研究者开始运用认知理论研究文学语言,关注文学文本的阅读与心智活动的关系。紧接着,以Stockwell为代表的认知诗学研究以认知语言学和认知心理学为基础,以文学文本的阅读为研究目的,通过图形—背景、脚本图式、文本世界理论、可能世界理论、原型理论、认知语法、心智空间、隐喻、寓指等认知方式对特定语境下的文学文本进行分析(苏晓军,2009,P.8),这种分析强调文学阅读的体验性、互动性和文学语境性。
图形-背景理论以凸显原则为基础,即当我们进入到一个环境当中看到或注意到某个物体时通常会把这个物体作为知觉上突显的图形,把环境作为背景。该理论由丹麦心理学家Edgar Rubin在1915年提出后,被完形心理学家借鉴来研究知觉(主要是视觉和听觉)及描写空间组织的方式。Talmy(2000)率先把图形-背景概念引入语言学研究领域。在认知语言学中,图形-背景分离原则被看成是语言组织信息的一个基本认知原则。语言中的图形和背景既可以是空间中的关联实体,也可以是有时间顺序和因果关系的关联事件,不像视觉场中的图形和背景往往是具体的实体。完形心理学家的“普雷格郎茨原则”(Principle of Prägnanz)指出通常具有完形特征的物体(不可分割的整体)、小的物体、容易移动或运动的物体用作图形。
匡芳涛(2003)认为Talmy(2000)列举的定义特征和联想特征以及“普雷格郎茨原则”存在一定的缺陷并对其进行完善。就定义特征而言图形没有已知的空间或时间特征可确定;背景具有已知的空间或时间特征,可以作为参照点用来描写、确定图形的未知特征。联想特征涉及多个维度,即描写,空间大小、时间长短、动态性、可及性、依赖性、突显性、关联性以及预料性等。熊沐清(2009)在以上学者所归纳的特征基础上增加了一条“递归性”特征,即背景的分离会随着我们视角的变化而变化,在一次图形-背景分离中充当背景的物体可能在另一次分离中变成图形。
二,认知语境
“所谓的语境,其实多半是认知性质的语境”(熊学亮,1999)。Sperber&Wilson(1986)认为认知环境是人们能感知或推断的所有事实的集合,是由其认知能力和其所处的物理环境决定的。熊学亮(1999)指出认知语境是人对语言使用的有关知识,是与语言使用有关的、已经概念化或图式化了的知识结构状态。Spebrer&D.Wilsno(1986)曾把储存在记忆中的语境信息分为逻辑信息、百科信息和词汇信息。熊学亮(1999)则提出认知语境包括语言使用涉及的情景知识(具体场合)、语言上下文知识(工作记忆)和背景知识(知识结构)三个语用范畴。总而言之认知语境承载的信息包含了认知过程中所需要的任何与所认知对象相关的知识。但是这些知识是如何被读者所利用的呢?
人类在解读文本时头脑中会建立一种关于文本内容的心理表征(梁晓辉,刘世生,2009)。这些心理表征既包括对文本的表征也包括对围绕文本认知这一心理活动所需的认知语境的表征。而认知语境的心理表征是认知图式,即认知主体有关对象知识的概括化和抽象化结构,在日常生活中通过经验或学习而形成。这些结构一旦形成,就比较稳固地存储在记忆中,以便被刺激物所激活从而影响人们的认知取向。因此,认知图式的稳固性一方面会有利于认知的快速且无意识地进行,另一方面,这种稳固性会产生一种定势作用,抑制或错误地导向对新事物的理解与认知。Nihsida,H.(1999)概括了八个“基本的社交图式(PSI图式)”:事实和概念图式、个人图式、自我图式、角色图式、语境图式、程序图式、策略图式、情感图式。概念图式是关于具体对象如“树”、“鸟”、“杭州”、“北京”等自然范畴或“来一去”、“写”、“看”等动作范畴和抽象对象如“幸福”、“悲伤”等的命题集合。环境图式是指与某一环境相关的信息和行为的命题集合。情感图式是指主体自身或对某人某事有关爱、恨、愤怒、恐惧、喜欢、讨厌等情感认识的命题集合。
由此可见,图形-背景理论指导我们在文本中抽出各个“图形”与“背景”,挖掘作者的“凸显原则”从而走进作者的创作时空,身临其境的感触作品的主旨。认知语境帮助我们理解文本中“凸显原则”的同时为我们对各个图形与背景的认知提供理据。
三,对《天净沙·秋思》的认知解读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
《天净沙·秋思》描绘出一幅凄凉动人的秋郊夕照图,准确地传达出旅人凄苦的心境。从认知的宏观层面来看,作者在漂泊之旅中的所见、所闻以及所感不胜枚举,但他选择在一个冷秋傍晚将自己内心的凄苦呈现于萧瑟的秋风之中。可见作者是将自己一生的所见所闻所感当作背景,突显了此时此刻与此景的图形。
从微观的层面看,这幅秋郊夕照图是由诗人所观察与刻画的。作为一个人物,诗人是个动态的、可移动的有形体,具有常规意义的图形特征。秋郊夕照图景则是相对静态的、不可移动的无形体,具有常规意义的背景特征。在小令的前三句,作者分别罗列了“藤”、“树”、“乌鸦”、“桥”、“水”、“家”、“道路”、“风”、“马”九种秋景,并且分别赋以“枯”、“老”、“昏”、“小”、“流”、“人”、“古”、“西”、“瘦”由此激活读者的概念图示。常规意义上,孤枯败落的藤枝,蔓缠在饱经沧桑的老树上,会带给人一种荒凉感。“昏鸦”带来的呱呱叫声更是催人心魂。作者通过为其烙上冷秋的特征来凸显这些景物。使得读者迅速撇开关于秋的其它认识跟随作者给出的图形感悟出凄凉悲苦的情调。然而第四句的“夕阳西下”一出,在读者的概念图示中一片被夕阳笼罩的昏暗天空盖过了九景图。相比之下,昏暗的天际更具凸显性成为此时的图形。然而作者笔锋一转瞬间使得读者的注意力转移到移动并且思考着的羁旅之人,使其变成凸显的图形,夕阳作为背景。读者的概念图示和环境图示中立刻呈现出羁旅之人从夕阳的朦胧中显现的情景。可见作者先通过凸显九景图来为整个作品创造一种荒凉凄清的格调,规约了读者的认知范围。紧接着引导读者将视线聚焦于夕阳余晖下的羁旅之人。真可谓醉翁之意不在景,在乎羁旅之人也。
从更微观的层面来看, 作者通过描写不同的秋景不断的向读者呈现图形与背景的分离,从而一步步凸显出最终的人之悲情。第一句中作者并不是对枯藤、老树与昏鸦三种不同的意象的简单罗列。读者大脑中的环境图示与概念图示合作很容易勾勒出它们之间的存在关系,即凋零的蒿草周围长着一棵孤零零的老树,树干上蔓缠着枯萎的藤蔓,那枝叶败落的枝干间一只乌鸦呱呱得叫。很显然,最开始的图形角色归枯藤所属,老树作为背景。但当昏鸦出现时,它乌黑颜色,呱呱的叫声瞬间夺走了图形的凸显地位,枯藤老树转而成为背景。由此看出这句的最高点在昏鸦,读者的概念图示会呈现出乌鸦在黄昏时刻归来巢穴的场景。在第二句呈现出别致的小桥下流水潺潺,两岸是几户人家的景象。流动着的河水自然具有图形的凸显特征,而静止的小桥成为背景。读者的注意力随着流水飘向人家,到达了整句的最高点,激活了读者的概念图示与环境图示中有关傍晚时分家的特征,即屋顶的炊烟袅袅,屋内明亮的灯火以及家人围桌而坐的欢歌笑语。此时的家固然拥有图形的凸显特征,使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以及流水成为背景。第三句描绘出荒凉的小道上,一匹瘦马驮着主人蹒跚行走的图景。瑟瑟的秋风吹打着马背,吹起了旅人的衣衫。此时,寒意逼人的秋风具有古道与以上所有图景都没有的凸显特征,那就是给人带来寒冷的感觉,自然成了图形,其它的秋景转而成为背景。然而当羁旅之人迎风而行,那因寒与凉而生的悲情又使他凸显成为图形,眼前的一切都为愁容满面的他作背景。 第四句中西下的夕阳一出,读者的注意力再一次被转移。因为读者概念图示中的夕阳由深黄和殷虹两种颜色构成,加上傍晚的昏暗,就会形成灰暗朦胧的感觉,而且就形态而言酷似一大片深褐色的浓烟笼罩着天际,顿然凸显成为此时的图形。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以及瘦马转而成为背景。最后一句中只描写了一个元素,那就是“羁旅之人”。在读者的概念图示中储存着与“断肠”二字相关的概念,即景中之人看到归巢的乌鸦与灯火通明的人家,而自己却依然在外流浪时不禁感到愁肠绞断,流露出泪悲情痛的表情与神态。“天涯”是没有边际的距离,离家的距离。最终被惆怅淹没的旅人凸显成了图形,而前面所有的景物都化作了背景。这一刻,读者大脑中的情感图示被激活,自然而然地将作者置入其中,他那贯穿着整个作品的凄苦之情被充分凸显出来,所有的画面都转而成为背景。可见,作品在一次次的图形与背景的分离过程中,呈现出了递归性的特征。作者的情之悲切无法在一时间表露,从对枯藤、老树与昏鸦的感叹到小桥、流水与人家的伤感;从古道、西风与瘦马的孤独到夕阳的悲凉;最后到断肠人的惆怅于悲切。
四,介结语
本研究利用图形-背景理论从认知诗学角度解读《天净沙·秋思》,借助作者与读者两个视角理解作品,为该作品的认知提供新的认知理据。当然,这种新的尝试还有待于专家学者的进一步确认。
Refere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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