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描述
THE ORAL HISTORY口述历史037
龚涟访谈
受访者简历:
龚涟,女,1929年生,天津人。1945年6月在
天津参加中共地下党组织。到解放区后曾在“抗大”
二分校、华北“联大”美术系学习,后在晋察冀军
区抗敌剧社、华北电影队搞美术工作。全国解放后,
先后任北京电影制片厂美工,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
片厂新闻片编辑组长、长纪录片编辑、“新影”党委
专职副书记,中国电影资料馆副馆长、馆长,后任
文化部直属机关党委常务副书记。
陈:您作为中国电影资料馆的老馆长,曾两次
出入资料馆。第一次是1962年7月,您被任命为电
影资料馆副馆长。据说这是一份突如其来的任命,
您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为什么?
龚:我当时在“新影”任专职党委副书记,因
不愿再做党务工作,经陈荒煤同志同意,帮我联系
拟到美学家何其芳在党校组织的美学班去学习,因
该班已开学三个月了,无法插班,没有去成。后来
我听说自己被调到了资料馆,于是就去找荒煤同
志,问他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调到了资料
馆,因为我不愿再做行政领导工作,只想搞具体业
务。他说共产党员总是要做工作的,任何事情都是
具体工作。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没办法了,而且任命
已经公布,我就只好去上任。我到资料馆是没有思
想准备的,但我们那时候的人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
里,就是一块砖,搬到哪里就在哪里干。
陈:1962年10月,资料馆主要负责人王辉副馆长
调任文物研究所副所长,资料馆是否由您全面负责?
龚:我没被任命为副馆长,但电影局宣布由
我负责全面工作。我去的时候,荒煤同志已经跟王
辉同志说好了,要把他调走。我到任时资料馆才建
馆四年,我觉得在这四年内,王辉还是做了很多工
作,搭好了整个组织架构,调了一些人,搜集了不
少影片和文图资料,而且《中国电影总目录(1908—
1949)》的油印草稿也基本上出来了,还盖了一个北
苑片库。当然,需要进一步完善的地方也很多,比
如说,当时从国外进口了一台洗片机,但是这台机
器在单位的院子里放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安装,还有
诸如工作秩序较为混乱、各个部门职能交叉等问题。
我接手以后就开始梳理:首先要继续收集、整理资料,
包括影片和文图资料。外国影片整理的任务也很重,
当时库里有一些美国影片,因没经整理,不知具体
内容,就由外片组请当时的美国顾问陈力负责整理。
其次是要请专门的技术人员安装洗片机,清洗长霉
斑的影片。片库中保存的影片需要通风、检查、修补,
发现有霉斑的就要及时处理,工作量很大、人手不够,
就组织业务干部也参加。国片组因要筹备30年代电
影观摩,抽不出人参加,外片组全力以赴,我也去
过几次北苑库给影片通风。
陈:当时资料馆还有一位张子舫副馆长,请您
谈谈对她的主要印象。
龚:我来的时候张子舫同志已经在资料馆工作
了。她是一个老同志,作风正派,工作也认真积极,
我对她的印象比较好。她主要负责行政、财务工作,
分管文图资料组和国片组。因为她不是搞电影出身,
所以对电影的行当不太熟悉。
陈:1963年3月,电影局曾专门在局务会议上
讨论过电影资料馆的方针任务和保存范围问题。陈
荒煤在会上发言,说资料馆问题很多,如“存在不
甘寂寞的思想”以及“还想搞研究,不实际”等。
您参加了那次会议,对此如何理解?
龚:那个时候我们在研究资料馆的方针任务问
题。到底怎么办馆?办成一个什么样的资料馆?为
此我还特地去访问北京图书馆,希望能找到一个比
较妥贴的办法。后来电影局找我开会,说谈方针任
务的问题。会上我先把情况说了说,但荒煤同志上
来就批评,说资料馆问题很多,不甘寂寞。当时我
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不能完全接受,但后来我明
白了,他是想让我们把基础工作搞好。后来我也把
我自己的看法跟他说了说,我说事情不能绝对。他
大概也听进去了我的意见。我们搞“三十年代优秀
影片观摩”的时候,他就很支持。我觉得他的批评
可以当做一个警钟,因为资料馆确实存在许多问题,
影片的收集、整理、保存、管理等一大堆事情需要
解决,应该先搞好基础工作。实际上这表明荒煤同
志还是很关心资料馆的,他的批评也是出于关心,
老电影资料馆人访谈录
口述:龚涟徐庄伊明邵功游田云汗张奉奎赵素行 采访:陈墨 摄像:檀秋文
时间:2008年5—6月 文字整理:赵晶王广飞王家祥李斌许伟伟常菲
中国电影人口述历史系列
The Series of the Oral History of Chinese Filmmakers
The Interview with Seven Seniors of China Film Archive038
而且电影局的其他领导对资料馆也都不错。
陈:1963年10—12月,中国电影资料馆在北京
中直机关礼堂举办了“三十年代优秀影片观摩”活
动,放映了《春蚕》、《小玩意》、《大路》等一大批
30年代的优秀影片,此后还曾在长春、上海举行巡展,
请您谈谈这次活动的细节。
龚:这次回顾展不是领导的安排,是资料馆自
己的想法。1963年,《中国电影发展史》出版后,里
面列举的片目基本上是参考我们国片组整理出来的
《中国电影总目录(1908—1949)》。我当时觉得我们掌
握有大量的影片,研究电影史有第一手资料,我们
也可以有所作为,于是就想搞一次我国30年代的影
片回顾展。我委托我馆的顾问孙师毅选片,标准有
两条:一、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拍的影片;二、在
中国共产党影响下拍摄的影片。孙师毅同志还设计
了一个介绍影片的说明书:除导演、演员的名字和
故事梗概等常规项目外,还设计了意见建议栏。说
明书叠起来就是信封,可以撕下来寄到资料馆。这
样我们就可以收集观众的意见。当时说明书上的影
片梗概由国片组吕志远负责写,整个影片观摩活动
是供片组刘谦同志负责组织。因为解放后就没放过
30年代的电影,所以当时的人们,特别是电影工作
者知道回顾展的消息后都很高兴。影片观摩结束之
后,我请邵功游把此次回顾展的计划、片目、资料、
总结和群众反馈等一整套资料都收集起来,我们保
存得非常完好。“文革”初期,电影局把这一套资料
拿去后就再也没送回来,我一直感到非常惋惜。回
顾展在北京放完后就去了长春,当时在长春举办得
也很顺利,但上海方面就不太积极。我知道30年代
的问题在上海很敏感,后来这些影片在上海就没正
经放。这之后,有人批评我们搞这个观摩是不甘寂
寞,应该先把影片管好,打好基础,而不应该着急
搞上层建筑。但我认为这是并行不悖的,说到底就
是影片的使用和保存的关系问题。以我个人观点来
看,应以保存为基础,也要适当使用,但这个尺度
比较难把握,还有待探索。
陈:1964年1月,电影资料馆完成了《1964—
1970年事业发展规划的初步设想》并上报电影局。
这一“初步设想”的主要思路是什么?为什么会出
台一个“七年规划”?当时还曾讨论在上海、长春
等地建设电影资料库,为什么?
龚:细节我记不清了,规划是要搞的,我是希
望有个蓝图、目标,好把握工作重点。至于五年还
是七年,只是为了找个整数,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当时我们认为上海和长春是影片生产基地,如果能
建立片库,他们拍出的影片就可以就地保存、收集
和整理。现在考虑起来这个想法不大现实。
陈:您后来调离了资料馆去山西工作,直到
1978年10月,您又调回来参加恢复电影资料馆的领
导小组,当时的主要工作是什么?
龚:我第一次到资料馆是面临初建,这次是面
临恢复。我回来前资料馆已经从“中影”公司分离
出来。我们当时的几个领导商量完分工后,我主抓
人事、外事和全面工作,但那时候我们都只是负责人,
1980年才得到正式任命。当时没地方办公,为了尽
快改善大家的办公条件,我们多次找电影局,才要
到了原电影学院的三分之一块地,开始盖房、重建。
陈:1979年5月底,您率团参加在瑞士洛桑召
开的“国资联”第35届年会,这次年会接纳我馆为
观察员,您能谈谈当时的情况吗?
龚:我第一次到资料馆的时候,就知道我们和
国际电影资料馆联合会是有关系的,是通信会员国,
也叫观察员。1979年“国资联”通知我们开年会,
文化部、电影局也同意我们参加。我就带着许厚力
和何振淦出席了这次会议,因为何振淦是翻译,他
熟悉外国片,特别是法国片,而许厚力原来是发行
公司驻外代表,在捷克呆过好几年,也了解一些外
事情况,当时他又分管外联工作。出去的时候我有
几个目的:一是要通过“国资联”打开渠道,和其
他国家的电影资料馆接触,学习他们的经验;二是
要进行影片交换,收集一些外国影片和其他国家资
料馆馆藏的中国早期影片。到瑞士洛桑后,我们先
联系中国大使馆和我国驻联合国日内瓦代表处,汇
报我们的目的并征询外交建议。当时“国资联”的
主席是南斯拉夫电影资料馆老馆长布卡齐齐,他很
热情,还提了一些诚恳的建议,其他会员国对我们
也很友好。我们除了相互了解外,还谈了一些馆际
合作及影片交换的可能性。会后,我们顺访了瑞士
电影资料馆、南斯拉夫电影资料馆和罗马尼亚电影
资料馆。总的来讲,我们第一次参加“国资联”年会,
基本目的达到了,渠道也打开了,收获是很大的。
陈:资料馆从1979年开始组织电影资料片巡回
观摩活动,其后又准备试办电影观摩俱乐部,使得
电影资料馆广为人知。整个80年代,到资料馆看资
料影片成了北京文化界的一种时尚,您能谈谈这前
后的情况吗?您的态度是什么?
龚:当时回到资料馆安顿下来,面对的第一个
问题就是看资料片大潮。“文革”时期,人们只能看
到八个样板戏和《地雷战》、《地道战》等少量影片。
粉碎“四人帮”以后,人们需要有精神生活,当时
电影厂还没拍出什么新片子,过去拍的哪些片子能
拿出来放映也不明确,所以大家都来看资料片。有
的地方甚至把看资料片当做一种待遇。我个人认为,
看资料片的热潮对资料馆来说是灾难性的。因为这
涉及到资料馆的任务问题,资料馆不同于电影院或
发行公司,不具备满足全社会娱乐性的任务,这样
大规模的看片对影片造成了很大损坏。但面对这股
大潮,我们想堵也堵不住,只能适当控制。王辉同
志和我的态度比较明确,资料馆的任务一是面对电
影工作者,给电影工作者提供材料做拍片参考和电THE ORAL HISTORY口述历史039
影研究;二是要保存影片,流传后世。过了一两年
以后,制片厂的生产逐渐恢复正常,电影市场慢慢
恢复,观众有地方享受文化生活了,我们这个地方
才逐渐降温。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人们需要文化
生活、精神食粮。
陈:1980年3月,您被任命为中国电影资料馆
馆长,6月您再度率团参加在捷克卡罗维·发利举
行的“国资联”第36届年会。在这次年会上中国电
影资料馆成为正式会员,当时有人反对吗?
龚:第二次去开年会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争
取成为“国资联”正式会员。出发前,我们根据“国
资联”的要求准备了中、英、法文三份申请材料。
当时和我们一起申请成为正式会员的还有其他两个
国家。进入讨论程序之后,大会要求几个准备申请
会员资格的国家代表离场,所以我并不知道弃权和
反对的具体国家名称。讨论结束后,我们被请回会
场接受提问,但是等了一会儿没人提问,我担心时
间长了会有变故,于是就站起来笑着说“谢谢大家”。
大家听了,一鼓掌,我们加入“国资联”的事情就
解决了。当时还是有一些不太友好的资料馆,但大
多数对我们是友好的,气氛也很好。
陈:1980年9月,中国电影资料馆筹办《伊文
思50年电影回顾》及图片展,在民族宫开幕之后,
影响广泛,请谈谈这一活动的具体情况及细节。
龚:这个回顾展由电影局主办,资料馆承办。
实际上伊文思回顾展在其他国家已经搞过了。我们
得到其他国家的资料后,在这个基础上举办了中国
的《伊文思50年电影回顾展》。伊文思夫妇和荷兰
电影资料馆馆长德瓦尔夫妇都来了。活动主要分三
部分:图片展、影片展和专刊。我是总负责,我馆
的石涞生同志负责收集图片,把伊文思和我们国家
领导人、著名编导演的合影以及他参加重要活动的
照片都收集来;展板的图片布局、编辑及文字说明
由何振淦和我负责,展板的美工装饰由“新影”厂
的何建国同志负责,还请了“新影”美工科的人写
美术字;专刊部分由王辉把关文字,邵功勋负责美编。
我们选在市中心的民族文化馆作为展览场地,陈列
展板、放映影片,主要是请北京的电影工作者来参观,
同时也欢迎市民免费观看。北京的回顾展圆满完成
之后,钱筱璋和丁峤副局长分别参加了长春、上海、
广州的活动。伊文思夫妇前往长春的回顾展,并组
织了一次座谈,邀请了一些导演、摄影师来与伊文
思交谈。但由于健康原因,伊文思本人没能出席上
海和广州两地的回顾展,略有遗憾。总的来说,此
次活动从头到尾还是比较完美的。伊文思夫妇也表
示满意。我和馆内的几位同志全程参加了活动。
陈:1981年5月,您再度率团参加在意大利拉
巴罗举行的第37届“国资联”年会,并出访意大利
电影资料馆、都灵电影博物馆,顺访了法国电影资
料馆、法国的中国电影资料中心和法国阿尔西森林
电影资料馆。这次出访的收获是什么?
龚:此次“国资联”年会上我们已经是正式会
员了,我们的目的是进一步加深同其他国家资料馆
的关系,促成将来的合作、互访等。接触了荷兰、东德、
西德、美国、英国和法国的资料馆负责人,尽量打
开国际通道,了解情况、学习经验、收集外片。会
后我们除访问意大利电影资料馆外,还通过马克·穆
勒联系都灵大区文化局的负责人谈定了长期搁浅的
“中国影片回顾展”的事情。出访前,文化部外联
局交给我们一项任务,即与都灵大区文化局商谈举
办中国电影回顾展问题。此后,还通过意中“友协”
与意大利的汉学家举行了聚会。意大利的活动结束
后,我们顺访法国电影资料馆,参观了资料馆内设
的电影博物馆,我记得在展览中他们写到电影的诞
生是从中国的皮影戏开始。此外,通过马克·穆勒
的关系我们还去了法国蓬皮杜中心参观,并初步商
定了选一些法国影片到中国放映的事项,并确定了
选片以中方为主,法方只负责推荐,即此后的法国
电影展。
陈:1982年2月,意大利“中国电影回顾展”
曾轰动西方。在这次为期四十多天的影展上,放映
了中国影片135部,成为当年中国电影十大新闻之一。
您参加了这次活动,请谈谈这次影展的情况。费穆
的《小城之春》是在这次影展上被“发现”的,您
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吗?
龚:此次“中国电影回顾展”,我们负责提供
影片和海报,除马克·穆勒筹了一部分影片外,资
料馆提供了百余部影片。准备就绪后,文化部外联
局国际处组织了一个十人的代表团,陈荒煤是团长,
程季华和我是副团长,团员包括演员田华、祝希娟,
导演桑弧、水华、吴贻弓,发行公司副经理马石骏
和翻译何振淦。意大利方面对这次回顾展做了大量
宣传,大街上有不少海报。展出期间有四五个电影
院同时放映不同影片,还有一个大型的电影海报展。
这次回顾展规模很大很轰动,邵逸夫等人也专程从
香港赶去,还吸引了国外很多对中国电影有兴趣的
人。回顾展期间,我们还接待了曾因为拍摄纪录片《中
国》而受到“批判”的安东尼奥尼,展现了我们在
粉碎“四人帮”以后的大国风度。回顾展圆满结束后,
我接受何振淦的提议,出了一个叫做《外国人眼中
的中国电影》的小册子,由他组织翻译、编纂外国
人撰写的关于此次回顾展的文章、影评等,出版后
作为回顾展成果的一部分进行收藏。费穆的《小城
之春》可能是马克·穆勒推荐的,这部影片在意大
利放映时也没有引起西方人很强烈的反应,可能就
是香港人首先发现并写出文章评价。另外,此次影
展的部分影片留作交换,还有十来部影片运到西德,
在那里也办了个小型的回顾展,反响也很不错。
陈:1983年4月,文化部党组扩大会议决定成
立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您对成立中国电影艺术040
研究中心这一问题怎么看?
龚:我并不反对成立“中心”,但我的意见是当
时时机还不是很成熟,成立“中心”需要具备实力、
有专业素质的人员,并受到专家认可才可以,而不
是挂了牌就等于“中心”成立了。我认为除了资料
馆本身的人要做一些研究外,还可以征求全国的电
影专业人员,请他们根据当前形势和电影的发展状
况来分担一些研究任务,资料馆可以提供影片和经
费。我同意荒煤同志说的,把“研究中心”放在资
料馆之上,因为我认为“中心”是灵魂,不做研究,
没有一定的学术观点做指导,只是保存、管理影片,
不仅是浪费资源,而且不足以让人信服。我觉得资
料馆除去把影片收集、管理、保存好,确保技术过
关以外,还应该有个像样的研究部门,大家齐心协
力合作搞研究。
陈:您当时已经逐渐熟悉了电影资料馆的业务,
并领导电影资料馆走向正规化,怎么会突然把您调
到文化部机关党委工作?如果让您自己选择,您会
选择电影资料馆,还是文化部机关党委?
龚:1983年1月2日,王辉打电话通知我,说
在我出访期间,文化部召开党代会选举我为文化部
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把我调到文化部机关党委。
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很突然的,我当时并没有思想准
备。我大概是1983年的六七月份正式到文化部去上
班的。如果让我自己选择的话,我还是会留在资料馆,
因为当时我都已经五十多岁了,在资料馆工作了这
么长时间,各方面情况也逐渐熟悉了,不想再换一
个新的工作环境了。但就像我以前说的,我们这个
年代的人就是一块砖,搬到哪里就在哪里干,是无
条件服从组织安排的。
徐庄访谈
受访者简历:
徐庄,男,1928年生,湖南武冈人。1950年
调中央电影局工作,历任采录员、编辑、副处长。
1983年任中国电影资料馆副馆长。1984年任中国电
影艺术研究中心学术委员会秘书长、党委书记、中
国电影资料馆馆长。1988年离休。
陈:您是中国电影资料馆的老馆长,当年创建
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筹备组的成员,后来任秘书
长,主持日常工作。请谈谈“中心”成立前后的情况。
徐:我离开“中心”近二十年了,我对“中
心”有特殊的感情,希望有更多的人来关心和支持
它的工作。许多情况可能新来的年轻人从未听人说
起,老人也差不多都忘了。新中国成立后,电影是
那时的宠儿,可是文化部艺术局管辖的各个艺术门
类,都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建有专门的研究所,唯独
电影局所属的电影艺术,长时间没有一个专门的研
究机构。现在想来,原因可能恰好与党对电影的特
殊重视和领导方式有关。建国后的前30年,电影创
作生产和发行放映工作,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文艺
思想和有关政策的指引下,取得了辉煌的成果,涌
现了大量无愧于我们时代的经典佳作,每年观众人
次多达数亿甚至数十亿。但同时不可否认的,优秀
影片的比率并不高。一个重要的因素,是频繁的政
治运动和错误批判,使艺术创造力受到严重的干扰
与摧残,以致像导演水华这样德艺双馨的老革命家、
艺术家,竟也说出“不求艺术有功,但求政治无过”
的话来。这种如履薄冰的状态,又如何能有足够的
心思去从事创作?尤其是在“文化大革命”的冲击下,
昨日的“香花”作品,一夜之间都变为“毒草”。电
影家们遭到的磨难,在文艺界是最大的。中央十一
届三中全会之后,1982年夏,中宣部在河北省涿县(今
涿州)召开文艺界的理论工作会议,提出文艺要拨乱
反正,正本清源,要从理论工作抓起。陈荒煤在会
上与我谈起,改革开放,端正电影界的思想混乱是
当务之急,要认真总结建国以来电影创作的经验和
教训;要借鉴上世纪30年代以来的国产电影和外国
电影;要按创作生产的规律办事,防止粗暴的行政
干预。我同意他的意见,表示希望在电影局系统成
立一个电影艺术的理论研究单位。之后,作为文化
部副部长的陈荒煤得到有关领导的支持,决定在中
国电影资料馆的基础上成立一个电影艺术的研究机
构,隶属文化部领导;同时保留资料馆的名称,以
利对外交流和专职收集保存资料。此事后来由丁峤
副部长当面通知我,并任命我为资料馆副馆长,负
责研究机构的筹建工作。在陈荒煤的主持下,吸收
龚涟、鲁勒和我成立筹备小组,进行了三个多月的
筹划和部署,确定了研究机构的名称和工作方针。
新成立的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无疑应该全力承
担起中宣部“涿县会议”和文化部交给的任务,当
好领导的参谋,努力开拓当前的理论阵地;认真总
结经验,扩大眼界,广开言路,下大力气活跃创作
思想,以促进新时期电影的发展。党对电影创作生
产的领导,主要应通过理论—舆论引导来实现,而
不是事无巨细采取行政手段进行干预。上世纪80年
代,中国进入“文革”后的全民反思期。思想政治
桎梏被打破后,整个文艺界热气腾腾。创作思想多
元,内外流派纷呈,形式内容不拘。几年间,电影
就出现了一个强烈抢眼的近二十部好片的创作高峰
期。作品或是内容有反思倾向,或是艺术上有新的
突破。事实说明,只要艺术家坚持自己的人文追求,
又获得一个良好的客观生态环境,电影的繁荣发展
是大有希望的。“中心”和先前的资料馆,从80年
代初起,就频繁地举办中外电影回顾展和影片观摩,
大力开展电影创作、学术的研讨、交流和讲座活动,
极大地活跃了电影的创作思想和媒体言论;并且积
极支持电影进入大学课堂,支持群众影评活动,利THE ORAL HISTORY口述历史041
用库存资料为业界内外服务,以及多次派遣、引进
专门人员参加国际国内和香港地区的会展活动。各
地的电影艺术家和其他文艺家们,许多喜爱电影的
文艺青年、文科学生们,成为这些活动的常客,从
而给社会营造起一个探讨和创作电影艺术的热烈氛
围,为促进电影的新崛起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陈:当时“中心”有一个非常壮观的学术委员会,
请问你们是如何考虑的?
徐:“中心”首先建立了以陈荒煤为首的学术
委员会,钟惦棐、贾霁、程季华、郑雪来、程代熙、
罗艺军、徐庄等为学术委员。荒煤为主任,我为秘
书长。起初我们也准备吸收上海的张骏祥、梅朵为
委员,因为离得比较远,开会不方便,就没有惊动
他们。当时客观形势好,大家跃跃欲试。不设编制,
不发工资(多数人),就几乎网罗了当时所有一流的电
影理论家来担纲建言;又在委员会下建立了当代电
影、中国电影历史、外国电影、电影美学四个研究
室,由学术委员罗艺军、程季华、郑雪来、钟惦棐
分别兼任各室主任,与“中心”任命的副手共同掌
握课题审选。这些研究室的设立,是考虑到不仅要
对当前生产、上映的电影进行跟踪研讨,还要多角度、
分时期研究中国电影的历史,不仅要有中国人写的
外国电影史,还要深入探讨电影艺术的本体,把它
作为一门科学美学来研究。当时为从全国调进人才,
做了许多努力。为了扩大影响力,给“中心”提供
必要的舆论传播阵地,决定创办一报一刊:《电影信
息报》(现改称《中国电影报》)和期刊《当代电影》,
荒煤和我分别兼任刊物正副主编,我为报纸总编辑。
鉴于纯理论刊物难以自负盈亏,决定原则上给予必
要的补贴。为了给电影理论培养新进和为在职创作
生产者提供进修的条件,我们还呈请国务院批准建
立了研究生部;并准备在扩展现有文图资料部的基
础上,创建一座广泛典藏中外电影图书的专业图书
馆,以及建造一批带有小型阅片设备的单间住房,
供学习者使用。就我所知,不少外国有成就的电影
导演、艺术家,他们在实践之余,还大量地、反复
地阅读前人的电影杰作,坐在倒片台前,一格一格
地研究大师们的表现手法,从而使自己变得更聪明
更成熟。这样的进修条件,只有“中心”和资料馆
能够提供。可惜,这后面的两个目标,却未能达到。
陈:“大事记”上记载,1986年初,“中心”改
变了外聘研究室主任的做法,任命了自己的研究室
主任;1987年5月,“广电部”通知撤销“中心”学
术委员会。这些改变的原因和背景是什么?
徐:每个研究室主任由学术委员兼任,但不都
是正式聘请,多数是外单位的老专家,我们自己任
命的人给他们做副手,目的是请他们带一带年轻人。
因为荒煤任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心”算是一个副部
级单位。但后来情况有了变化,贾霁、钟惦棐、程
代熙相继去世,荒煤的文化部顾问也卸任了,电影
系统“50万大军”划归“广电部”,委员会就开不起
来了。而正式宣布撤销学术委员会,是我离开以后
的事。在我离休之前,从来没有得到通知免去我秘
书长的职务。“大事记”上写的撤销时间恐怕不准确。
陈:请再谈谈您接手资料馆以后的工作。
徐:中国电影资料馆建馆50周年了,最近“中心”
要举行纪念活动,我谨向所有为它付出过辛劳的同
志和朋友表示衷心的祝贺与感谢。资料馆是“中心”
的一部分,为什么要单独来纪念呢?因为它的特殊
性和独立性,五十年来风风雨雨,发展起来不容易。
我是1983年来馆报到的。资料工作我本不懂,是龚
涟馆长热情地指导我、帮助我,才开始做了一点事
情,并在她的支持下开展了创建“中心”的筹备事
宜。国家非常重视电影资料馆,即使是在经济困难
和“文革”的混乱时期,仍然得到全额拨款和部队
的护卫。自从成立以来资料馆做了许多基础性的工
作。电影资料不仅要收集好、保管好,还要运用好,
让它来为电影发展、国家文化建设和国际交往服务。
参加国际资料馆联合会(FIAF)的必要条件之一,是
为社会服务。电影研究离不开电影资料,电影资料
也依赖于电影研究,“中心”与资料馆合为一体,是
优势互补的两全之策。我担任“中心”秘书长和资
料馆馆长之后,大致做了以下几件事情:第一,继
续开放馆藏资料为社会服务。前面已经说到,我们
在利用国内外影片方面做了许多工作。除加强对电
影系统的服务外,还扩大到了部分文化单位和政府
部门。第二,进一步做好资料的收集工作。不做好
这个工作,就谈不上服务。我要求扩大收集的范围。
过去重视收集影片拷贝、素材(代管)是对的,现在
更要千方百计把国产影片(包括境外旧片)收集齐全,
同时还要扩大外国资料片的收集。对文字图片等资
料,要改变重视不够的情况。文字资料收集范围要
求扩大到文学原著、电影文学剧本(包括修改本)、导
演分镜头本、影片修改记录、歌谱、音乐总谱,以
及重要评论、争鸣文章等;图片资料则扩大到海报、
美工设计图、布景气氛图、原照与化妆照、剧照等。
凡是题材比较重要的、质量优秀的、形式创新的、
内容有错误或有争议的、票房突出的影片,都要收
集齐全。自从有了创建电影图书馆的设想之后,我
们就又增加了向国内外征集图书的任务。这个任务
很大,需要长期坚持。我在任时只开了个头。第三,
保存管理资料方面。首先对所有文图和影片资料进
行了清仓整理,改善了库房(包括西安库)的空间、
温湿条件。管理上提出逐渐实现现代化。在统一卡片、
造册和分管、汇总等制度的基础上,使信息查询明
晰化、系统化。那时,我们已在考虑使用电脑来管
理资料了。第四,分期分批地实施了将易燃片转为
安全片的工程。这也是“国资联”一再强调的,因
为关系到整个资料设施的安全问题。现在回想起来,
资料工作中还有实际要求不严、贯彻不力的问题。042
陈:1984年12月至1985年3月,中国电影资
料馆与法国电影资料馆、蓬皮杜文化中心在巴黎联
合举办中国电影回顾展,展映影片132部,我方提
供影片100部。这次重大展映活动的背景情况怎样?
徐:在欧洲举行大型中国电影回顾展,这是第
二次。先行者是前馆长龚涟,她们先在意大利都灵
等城市举行,反映非常好。这次巴黎展是我带团去的。
法方和我们商议,除去我们送去的片子,他们还准
备把自己保存的中国旧片,以及从其他地方搜集到
的片子一起展出。我们也想借此机会摸清流失在外
的片子的底,以便设法收回来,所以积极支持这次
展映。最后我们大约挑了四十多部旧片,加上一批
建国后的片子共同展出。在放映过程中,他们确实
感到中国的早期电影很优秀,出乎他们意料。他们
本来以为那些近乎纪实风格的、描写社会下层人民
生活的电影,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伟大创造。结
果发现我们在上世纪30年代就已采用这种手法,比
他们早了20年,很了不起。这以后,我们根据互办
协议,在国内也举行了一次大型法国电影回顾展。
他们送来七十几部片子,最后我们只选映了四十几
部,受到许多人欢迎,也有人提出批评。我们在以
后的工作中,就用交换影片的办法,把流失在外的
片子收了回来。
陈:1984年12月,《电影信息报》创刊,您是
该报的负责人。这份报纸的创建情况如何?
徐:《电影信息报》是我最初创办的一份报纸,
出发点是为了积累信息资料。内容包括党和国家对
电影的政策、指导思想、领导人的意见,剧本、影
片创作生产情况,影片送审和通过情况,排片、票
房情况,社会上的评论、获奖情况,影人情况等等,
是一份全面动态性的报纸,希望真实反映,将来合
订起来就是一部电影编年史。后来,在国家压缩报
刊的行动中,要求取消这份报纸。同时国家又规定
每个行业可以办一份机关报,于是就将其改名为《中
国电影周报》保留下来。
陈:同样还是在1984年12月,“中心”筹备中
国电影刊授学院,第二年6月正式成立,招生七千
余人。您是学院的教务长。有关情况如何?
徐:中国电影刊授学院是根据陈荒煤、鲁勒的
意图办起来的。他们想依靠“中心”和资料馆的条
件,从普通电影爱好者中发现和培养一些业余电影
剧作者。荒煤是院长,另外聘请了几个人来管理学院。
期间出版过一个不定期的刊物和一些资料。我没有
实际管过刊授学院,只挂了一个教务长的名。后来
他们在外面租了房子办公,因为他们要看电影。学
院红火了一阵子,但是后来不了了之。
陈:1985年12月,“中心”召开了《中国图书
分类法·电影类》学术讨论会,负责该书第三次修
订的编委会,拟将电影部分的任务委托给“中心”
文图部完成。后来修改后的《中国图书分类法》获
得国家科技发明一等奖。请您谈谈相关情况。
徐:《中国图书分类法》电影部分的补充修订任
务,是国家出版局让我们帮助做的。在此之前,很
多种类的图书分类法都已相当成熟了,电影是新的
领域之一,还没有建立科学的分类法。电影的分类
涉及文学、艺术、技术、市场方方面面,情况较为复杂,
需要经过研究把它定下来,将来编字典、目录、图
书管理分类等工作都用得着。这件事虽不属于我们
本身的业务,但对我们也会有好处,于是我们就很
认真地去做了。由于新版书有所创新,所以获奖了。
陈:“大事记”上说,1984年“中心”曾向电影局、
文化部党组提出一个体制改革方案,请求将“中心”
作为改革的试点单位。方案主要内容是向上级承包
任务和经济包干。这一方案是怎么形成的?
徐:这件事恐怕不是我们提出来的,不知道是
什么人提的,所以我不是特别清楚。你想想,筹备
“中心”忙乎了一年,刚刚把它建立起来,马上又要
求改换章程,怎么可能?这是其一;其二,像我们
这种单位不可能提出承包任务、经济包干、自负盈亏。
直到现在还是国家全额拨款嘛!当年的资料片很火,
社会上的人很少能看到外国资料片,唯独资料馆里
有。我们虽然不能搞商业性发行,但把片子借给有
关单位放的时候可以收费。因为看的人多,收入也
就不少。也许有人看到这种情况就提出来可以经济
包干。但他不知道资料片的红火是暂时的,而且收
入也有限,不可能靠这个来维持单位的运转。我觉
得这种大政方针写入“大事记”应该事先核实。
陈:你们把“中心”建立起来走上轨道后,时
隔不久,又差点被撤销,甚至已经正式宣布了撤销
决定,当时的实际情况怎样?后来又为何没有撤销?
徐:这件事我本不想说,因为太痛苦了,太离
谱了!它是“中心”的灾难,也是我本人的噩梦。
要知道,尽管“中心”的成立天经地义,但反对者
大有人在,理由各种各样,甚至匪夷所思。我事先
确实听到小道消息说要撤销“中心”,但我不相信,
赶紧报告上级,上级领导人当即辟谣说没这回事。
过了十来天,那位领导人突然亲自来到“中心”,召
集单位负责人正式宣布:中央领导部门决定撤销“中
心”,要求我们“不要问原因,不要讨论,立即执行”。
简直晴天霹雳!把单位搅得惶恐不安,不知道发生
了什么事情。因为“中心”成立才两年,各方面运
转情况良好,蒸蒸日上,社会反响也很好,正在发
挥积极作用。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即使是我们犯
了错误,总得给个说法吧。过了几天,我就与部门
负责人们商量,一定要向上级领导反映情况,争取
收回成命。于是通过部门负责人与中央机关的工作
关系,向党的最高领导人呈交了一封信。这信很快
被批转到有关领导机关,终于发挥了作用。在宣布
撤销“中心”约一个月之后,又是那位领导人亲自
再次登门,宣布了不予撤销的决定。又是三言两语,THE ORAL HISTORY口述历史043
未作解释。说撤销时没有正式下达文件,说不撤销
时也不需要下达文件。出于不得已我们只好再向领
导机关去打听,得到的回答是因为我们要求机构改
革,既然不改了就不要撤销了。原来如此!但是这
件事还是很蹊跷,机构改革是光明正大的事,为什
么如此神秘?为什么不与单位的领导班子商量?后
来,情况知道多了,就发现有很深的背景。我们的
“中心”终于没有被取消,是一大幸事,但是却深深
地伤了元气。我离开“中心”两三年后,又再次传
出要撤销“中心”的说法。我又写信给领导人,希
望为党保留这块很难得的、攸关电影繁荣发展的重
要阵地。又是几年过去了,我发现“中心”确实没
有被撤销,可是衰败景象已然形成。幸而否极泰来,
眼见得新的领导班子正在奋力重整旗鼓,中国电影
艺术研究中心的复兴大有希望。我在内心为之欢呼!
伊明访谈
受访者简历:
伊明,男,1924年生,河北遵化人。1938年6
月参加八路军,1940年起从事机要秘书。1955年5
月调总参任科长。1966年4月转业,先后任电影科
研所所长、中国电影资料馆负责人、“中影”公司“革
委会”副主任、中国电影资料馆副馆长等职。1985
年4月离休。
陈:老馆长您好,请谈谈您从电影科研所来中
国电影资料馆担任领导工作的情况。
伊:1970年5月,科研所建制撤销,但我却被
留下来工作。我把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送到文化部湖
北咸宁干校,回来以后就被通知任命我为电影资料
馆负责人。在那个年代也没有正式任命的手续,只
是口头说一说,我就来了。6月13日,我正式到资
料馆上班。当时馆里的人已经不多了,龚涟馆长被
调到了山西,我跟张子舫副馆长也只匆匆见了一面,
不久她也被调走了。
陈:当时的中国电影资料馆是一种什么状况?
伊:那时候资料馆的办公地点还在马甸,门口
挂着一块“中国电影资料馆”的牌子,很不起眼。
当时资料馆规模不大,院子里有十四五间很矮小的
平房,办公条件很简陋。我记得在院子里靠东边的
办公室后边有几棵桃树,还有一小块菜地。放映室
只能容纳六七十个人,是供大家看电影、开会的时
候用。当时资料馆留守的人员只有18位,其他人大
部分下干校,有的被调走了。我记得到资料馆的当天,
跟大家见面之后,文化组就通知我到电影发行放映
公司开会,商讨中国电影发行放映公司、中国电影
器材公司和中国电影资料馆三个单位合并的事情,
并成立了合并领导小组,我是成员之一。1970年10
月1日,三个单位正式合并,成立中国电影公司。
陈:在您的记忆中,三个单位的合并时间是
1970年10月,但中国电影资料馆“大事记”中却说
是1971年
展开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