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36 卷 第 6 期 宁 波 大 学 学 报(人 文 科 学 版)Vol.36 No.6 2023 年 11 月 JOURNAL OF NINGBO UNIVERSITY(LIBERAL ARTS EDITION)Nov.2023 收稿日期:2023-02-07 基金项目:浙江省博士后科研项目择优资助项目“从致善到求真:明清之际儒家格致观念演变研究”(ZJ2022087);宁波文化研究工程项目“宁波学术流派及其思想研究”(WH23-1-3)作者简介:韩书安(1991-),男,安徽阜阳人,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研究方向:宋明儒学与浙东学术。E-mail: 不立宗旨与建构道统 全祖望陆桴亭先生
2、传的价值及其反响 韩书安(浙江大学 哲学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摘要:陆世仪在清初思想界本是一个僻居乡里、声名不显的地方儒者。乾嘉时期,全祖望作陆桴亭先生传予以表彰,他才逐渐为世人所熟知。全祖望极力推崇陆世仪“不立宗旨”的学术风格,乃是因为不满明史儒林传和明儒学案尊朱或崇王的门户倾向。不同于黄宗羲“一本万殊”的形上价值追求,全祖望已转向“去短集长”的客观中立原则,这也反映了清代浙东学派在内在学术精神上从“明道”到“求是”的演变轨迹。晚清以降,唐鉴、钱穆等人站在程朱理学的立场上,将陆世仪建构成道统的重要传人,虽然进一步提高了陆氏在儒学史上的地位,但却背离了全祖望的立传初衷。关键词:全祖望
3、;陆世仪;不立宗旨;建构道统;去短集长 中图分类号:K82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5124(2023)06-0001 09 DOI:10.20101/ki.1001-5124.202302018 陆世仪(1611-1672),字道威,号桴亭,江苏太仓人,与陆陇其并称“二陆”,是清代理学的代表人物。然而,倘若细察清初思想界的实际状况,我们不禁会发现僻居乡里、终身未仕的陆世仪,在当时的学术影响力,远不及黄宗羲、孙奇逢、李二曲等陆王学派的海内“三大儒”。即便是与同样服膺程朱理学的张履祥、吕留良、陆陇其等人 相比,也略显不逮。陆世仪进入清代理学的核心叙事话语,乃至成为清代为数不多的
4、从祀孔庙的儒者,深究其因,这一切与全祖望所作陆桴亭先生传的表彰之功有莫大关联。鉴于当前学界对此问题尚未有所论述,笔者拟以陆世仪形象从边缘到中心的历史变迁为考察线索,诠释全祖望陆桴亭先生传一文所蕴含的思想价值及其在后世所带来的反响。一、不立宗旨:全祖望对陆世仪学术风格的表彰 全祖望作为浙东学派的代表人物,不畏清廷严峻的政治形势,留心于搜罗明季文献,表彰忠义之士,体现了浓厚的民族文化情结。举凡清初第一流的思想家,如黄宗羲、顾炎武、李二曲、傅山等,他都撰有专门的碑传文字记述他们的生平事迹和论学宗旨。相较而言,全氏所作的陆桴亭先生传一文,在同类题材的作品中则显得比较独特。因为全氏既不是久仰陆世仪的名声
5、,也不是受桴亭后人所托,而是在阅读陆世仪的遗书后,感慨其学识深邃却令名不彰而主动撰写的:予惟国初儒者,曰孙夏峰、曰黄梨洲、曰李二曲,最有名,而桴亭先生少知者。及读其书,而叹其学之邃也,乃仿温公所2 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23 作文中子传之例,采其粹言,为传一篇,以为他日国史底本。1517 全祖望将陆世仪比作隋末大儒王通,认为其学养不在孙奇逢、黄宗羲和李二曲之下,这无疑极大提高了陆世仪的学术地位。而全祖望之所以极力表彰陆世仪,则有着深刻的学术缘由:理学、心学之分为二也,其诸邓潜谷之不根乎?夫理与心,岂可歧而言乎?是亦何妄如之。当明之初,宗朱者盖十八,宗陆者盖十二,弓冶相传,各守其说,而门
6、户不甚张也。敬轩出,而有薛学;康斋出,传之敬斋,而有胡学;是许平仲以后之一盛也。白沙出,而有陈学;阳明出,而有王学;是陈静明、赵宝峰以后之一盛也。未几,王学不胫而走,不特薛、胡二家为其所折,而陈学亦被掩,波靡至于海门,王学之靡已甚。敬庵出于甘泉之后,从而非之,而陈学始为薛、胡二家声援。东林顾、高二公出,复理格物之绪言,以救王学之偏,则薛、胡二家之又一盛也。蕺山出于敬庵之后,力主慎独,以救王学之偏,则陈氏之又一盛也。是时,晋、楚之从,几交相见。要之,溯其渊源而折衷之,则白沙未始不出于康斋,而阳明亦未尝竟见斥于泾阳也,是乃朱子去短集长之旨也。耳食之徒,动诋陈、王为异学,若与畴昔之诋薛、胡为俗学者相
7、报复,亦不知诸儒之醇驳何在,故言之皆无分寸。1512-513 全祖望在陆桴亭先生传的开篇,即以明代儒学史的流衍变迁为例,指出朱陆后学为争门户,割裂理学、心学为二,互相攻讦对方是异学、俗学,是不明朱子“去短集长”的为学宗旨1513。全氏认为,必须首先了解诸儒之学的醇驳所在,然后评价其得失才会合乎分寸。陆世仪在这方面,显然深契全祖望的期许:“桴亭陆先生,不喜陈、王之学者也,顾能洞见其得失之故,而平心以论之,苟非其深造自得,安能若是。”1513 虽然陆世仪为学不喜欢陈、王之说,但他却能平心论学,不持门户之见,自然成为评判诸家纷争的最佳人选。所以,全祖望在称赞陆世仪学问精湛的同时,特别强调“其最足以废
8、诸家纷争之说,而百世俟之而不易者,在论明儒”1516。因此,他不厌其烦地征引了陆世仪评价陈献章、王阳明、罗钦顺、湛若水以及阳明后学的文字。这竟然占陆桴亭先生传全文篇幅的一半以上,在同题材的碑传文中极为罕见,足见全祖望对陆世仪论学公允之由衷钦佩。陆世仪对明儒的基本看法如下:首先,陆世仪在评价陈献章时,指出他有儒门曾点气象,反对世人以禅宗视之。并且,他认为“白沙 静中养出端倪 之说,中庸有之矣。然不言戒惧慎独,而惟咏歌舞蹈以养之,则近于手持足行无非道妙之意矣。不言睹闻见显,而惟端倪之是求,则近于莫度金针之意矣”1514,进一步指出“白沙所谓自然者,诚也。稍有一毫之不诚,则粉饰造作,便非自然。而或者
9、以率略放达为自然,非也”1514。陆世仪将陈献章的学问宗旨溯源到先秦儒学以还原其思想面貌,较之不假思索而简单拒斥为禅学者,无疑更能让人信服。其次,陆世仪在评价王阳明时,一方面肯定“阳明之学,原自穷理读书中来”,强调其不废“道问学”的为学面向;另一方面也揭示格竹子七日而病“是则禅家参竹篦之法,元非朱子格物之说”1514,指出王阳明对朱子学说的误解。总体说来,他认为王阳明的本意是“主于简易直捷,以救支离之失”,“致良知”也是入圣之门,但“切莫打破敬字,乃是坏良知也”,“阳明在圣门,狂者之流,门人眛其苦心,以负之耳”1514。陆世仪对王阳明的评价较为中肯,并不像其他程朱理学家那样将之视为“清谈误国”
10、的罪魁祸首,在清初思想界尤为难得。再次,陆世仪在评价罗钦顺时,认可其“四十余年,体认深切,故其造诣精粹”1515,但也指出罗氏在理气论上“不识理先于气之旨,而反以朱子为犹隔一膜,则是其未达也”1515 的不足之处。关于罗钦顺和王阳明的学术争论,他指出:“阳明工夫不及整庵十分之五,整庵才气不及阳明十分之五。于整庵,吾恨其聪明少;第 6 期 韩书安:不立宗旨与建构道统 3 于阳明,吾恨其聪明多。”1515 由此,也可见陆世仪致力于调和各家的“去短集长”之苦心。复次,陆世仪在评价湛若水时,认为湛氏“随处体认天理”就是“随事精察”,王阳明批评他“求之于外”是不对的。同时,陆氏认为明代在书院聚徒讲学、开
11、创门户的传统肇始于湛若水。他指出“门户之盛,则实始于甘泉”,之前的儒者都是“质过于文,行过于言”,“甘泉始有书院生徒之盛,游谈奔走,废弃诗书,遂开阳明一派。东林继统,欲救其弊,而终不能不循书院生徒之习,以致贾祸。此有明一代学术升降之关”1515。陆世仪考察明代书院讲学的流传演变,对其滋生门户之盛的批判,可谓入木三分。最后,陆世仪在评价阳明后学时,明确指出“姚江弟子,吾必以绪山为巨擘”1515,认为钱德洪救正王学末流的功业甚大。“绪山当日,虽以天泉之会,压于龙溪,然不负阳明者,绪山也。终背阳明之教者,龙溪也。”1515 钱德洪的“四有说”相较于王畿的“四无说”,更加注重功夫践履的笃实一面,自然也
12、就避免了“玄虚而荡”的流弊。陆世仪对明代诸儒的斠评,本着实事求是的客观立场,能正中各家之利弊得失,洵为不可多得之识论。然而,全祖望之所以看重陆世仪,除了他注重践履,不尚空谈,符合浙东学派的一贯传统之外,更重要的是陆世仪所强调的“不立宗旨”的讲学态度,甚合全祖望“去短集长”的论学宗旨:又尝谓学者曰:“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譬之大医国手,无科不精,无方不备,无药不用。岂有执一海上方,而沾沾语人曰舍此,更无科、无方、无药也?近之谈宗旨者,皆海上方也。”1516 全祖望在介绍完陆世仪评论明儒得失的具体看法后,特别标举其“不立宗旨”的文字以作总结,显然是有深刻寓意的。在全氏看来,陆世仪能够平心议论前人
13、,泯去门户之见,根源于他本人讲学“不立宗旨”,不执一“海上方”为定见。职是之故,无论明儒讲学是宗朱抑或宗陆,薛、胡、陈、王哪一家,他都能不以己意之好恶评判,还其是非曲直。由此,不难发现,“不立宗旨”正是“去短集长”得以实现的前提条件。这就从更深层次上解释了全祖望为何要写陆桴亭先生传一文了:他不只要像司马迁或希罗多德那样保存人类历史记忆,使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遗忘;更重要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学术主张找到坚实的立论基础,彻底解决朱陆异同的百余年公案。他的这一“以公心辨”的学术诉求,在当时门户林立的氛围中难觅知音。二、去短集长:全祖望对明史儒林传和明儒学案门户倾向的批评 如何评价有明一代学术,其实是个
14、颇有争议的话题。在现存的两部评价明儒的重要著作中,我们听到了截然相反的声音。明儒学案称赞:“有明文章事功,皆不及前代,独于理学,前代之所不及也,牛毛茧丝,无不辨晰,真能发先儒之所未发。”214 明史儒林传则批评:“经学非汉、唐之精专,性理袭宋、元之糟粕,论者谓科举盛而儒术微,殆其然乎?”37222 可见,基于学术视角、价值立场、思想观念以及时代风尚等方面的差异,后人对明代学术的评价态度是迥然不同的。全祖望之所以大力表彰陆世仪,详引其论明儒的文字,乃在于他对以上两种出于尊朱或崇王的学术心态,有意抬高或贬低明代儒学而不能予以客观评价的现象之不满。全祖望如此旁征博引陆世仪论明儒的文字,最直接的动机便
15、是检讨明史儒林传的不足之处。全氏在陆桴亭先生传中称赞陆世仪的学问“上自周、汉诸儒,以迄于今,仰而象纬、律历,下而礼乐、政事异同,旁及异端,其所疏证剖析,盖数百万言,无不粹且醇”1516。与此同时,他明确指出陆世仪论明儒的文字“明史儒林传中,未尝采也,予故撮其大略于此篇”1516。虽然清初徐元文兄弟主修明史时,在设立道学传的问题上,曾引起各方的激烈争论,并最终决定只列儒林传4。但乾隆时4 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23 最终定稿的明史,其儒林传中仍有“尊朱辟王”的思想倾向。如明史儒林传序言中说:“宋史判道学 儒林为二,以明伊、洛渊源,上承洙、泗,儒宗统绪,莫正于是。所关于世道人心者甚巨,是以
16、载籍虽繁,莫可废也。”37221 既然官修的明史不肯承认宋史道学传所引起的学术纷争的弊病,那么它在评骘有明一代儒学史时,必然带着极深的门户之见: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先儒之正传,无敢改错。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宗献章者曰江门之学,孤行独诣,其传不远。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朱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37222 在程朱理学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清代,明史儒林传对明代儒学史的叙述具有鲜明的价值倾向。它把践履笃实的曹端、胡居仁看作“守先儒之正传”
17、,而把思想创新的陈献章、王阳明说成“别立宗旨”,这并不能令宗主心学的儒者信服。黄宗羲之前便说过,“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至阳明而后大”279,“从前习熟先儒之成说,未尝反身理会,推见至隐,所谓此亦一述朱,彼亦一述朱耳”2178。这自然是认为陈献章、王阳明的造诣高于曹端、胡居仁。并且,站在客观的学术史立场来看,黄宗羲的说法无疑比明史儒林传更加符合实情。因此,作为一部流传后世的官修正史明史儒林传中所存在的严重学术偏差,便是全祖望所不能接受的。全祖望不满于明史儒林传中专崇程朱的态度,并不代表他对黄宗羲的 明儒学案就深以为然。全祖望极力表彰陆世仪论明儒的学术价值,其实也暗含他对黄宗羲 明儒学案偏袒王
18、学的微讽。尽管全祖望在学问上私淑黄宗羲,对他评价颇高:“公以濂洛之统,综会诸家:横渠之礼教,康节之数学,东莱之文献,艮斋、止斋之经制,水心之文章,莫不旁推交通,连珠合璧,自来儒林所未有也。”1220 但全氏也曾明确指出,黄宗羲身上有两个缺点:“其一,则党人之习气未尽,盖少年即入社会,门户之见深入,而不可猝去,便非无我之学。其一,则文人之习气未尽,不免以正谊、明道之余技,犹留连于枝叶,亦其病也。”11695-1696 由于黄宗羲“门户之见深入”,所以他并不能像陆世仪那样完全做到“不立宗旨”,以“无我之学”的态度来评价诸家利弊得失。由是,尽管全祖望在黄梨洲先生神道碑中将黄宗羲明儒学案称之为“有明三
19、百年儒林之薮也”1221,但并未引述明儒学案中论明儒的任何文字。如所周知,黄宗羲所作的明儒学案,相较于周汝登圣学宗传“扰金银铜铁为一器”的狭陋和孙奇逢 理学宗传“不复甄别”的粗疏,更加全面系统,堪称后出转精。黄氏在明儒学案发凡中说:“学问之道,以各人自用得著者为真。凡倚门傍户,依样葫芦者,非流俗之士,则经生之业者。”215 他对自得之学的肯定和推崇,为全祖望所继承和发扬。但是黄宗羲对讲学须有宗旨的强调,却是全祖望所要极力避免的:大凡学有宗旨,是其人之得力处,亦是学者之入门处。天下之义理无穷,苟非定以一二字,如何约之,使其在我。故讲学而无宗旨,即有嘉言,是无头绪之乱丝也。学者而不能得其人之宗旨,
20、即读其书,亦犹张骞初至大夏,不能得月氏要领也。是编分别宗旨,如灯取影,杜牧之曰:“丸之走盘,横斜圆直,不可尽知。其必可知者,知是丸不能出于盘也。”夫宗旨亦若是而已矣。214 黄宗羲认为,“宗旨”既是思想家简明扼要地总结自己核心观点的“得力处”,也是读者提要钩玄地领会他人学说要旨的“入门处”。就像杜牧注孙子序中的那个比喻,倘若知晓立言之宗旨,讲者与听众的关系就像是“丸”和“盘”,处在一种既定的游戏规则之中。进第 6 期 韩书安:不立宗旨与建构道统 5 而,黄宗羲强调,通过对讲学宗旨的把握,就能祛除诸家论学纷争的迷雾,明晰“一本万殊”的为道真谛:“有一偏之见,有相反之论,学者于其不同处,正宜著眼理
21、会,所谓一本万殊也。”215 但是,黄宗羲“一本万殊”的学术史观,实则仍不过是其心本体的哲学外化:盈天地间皆心也,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故穷天地万物之理,即在吾心之中。后之学者,错会前贤之意,以为此理悬空于天地万物之间,吾从而穷之,不几于义外乎?此处一差,则万殊不能归一。夫苟工夫着到,不离此心,则万殊总为一致。学术之不同,正以见道体之无尽也。27 黄宗羲直言不讳“盈天地间皆心”,批评后儒将理悬之于外去探求。既然如此,他对明代儒学史的整体观察,自然和明史儒林传相反,是尊陆王而贬程朱的:“要其微意,实以大宗属姚江,而以崇仁为启明,蕺山为后劲。”212 他所讲的“一本”其实就是性命之源的“心体”,“万
22、殊”就是诸儒讲学的“宗旨”。黄宗羲已预设“心体”而非“性体”是道体的本然呈现状态,那么其客观性原则就要大打折扣了。明儒学案 仍然是一部道统意识强烈的理学之书。全祖望对此早有察觉,在续修 宋元学案时,他进一步突破道统论的观念,扩大宋元思想史的取材范围5。在 与郑南溪论明儒学案事目中,他对明儒学案提出了十一条商榷意见,指出黄宗羲考证的疏漏或议论的粗疏。其中比较典型的有两条,兹摘录如下:杨文懿公 讲学,不专主朱,亦不专主陆,深造躬行,以求自得。其所著五经四书私钞,皆不苟同前儒,其大略见愚所作镜川书院记中。鄞之儒者,前则南山,后则甬川,文懿之行,与之鼎足,而著书更富,宜为立一学案。11692 阎征君百
23、诗曰:“嘉靖初年,五星聚室,司天占曰主兵谋,而先生归为阳明之祥。天启时,四星聚张,先生以为五星,而归之蕺山之祥。似当将此等语删去,弗予后人口实,则爱先生者也。”愚按百诗之言是也。其后先生之子百家作 行略,又谓“五星聚箕,而先生之 学案 成”,愚亦尝语黄氏,当删去之。11693 在第一条中,全祖望提到杨守陈应该列一学案,不仅是出于对乡贤学术的表彰,更重要是表达自己的学术理念:唯有做到“不专主朱,亦不专主陆,深造躬行,以求自得”,才能免去“后学门户纷争之习”11283-1284。在第二条中,全祖望转引阎若璩之语,指出黄宗羲把“五星连珠”的天文异象比喻圣贤出世,尤其是在违背历史事实的情况下,就更显得
24、荒诞不经,这也是全氏所要极力摒除的。诚如梁启超所言,全祖望和黄宗羲有两点不同:“第一,梨洲虽不大作玄谈,然究竟未能免;谢山著述,却真无一字理障了。第二,梨洲门户之见颇深,谢山却一点也没有。”6116 这两点归结起来看,就是作为史学家的全祖望,并没有玄谈性理的特殊思想倾向,所以自然能做到胸中没有门户成见。因为他深刻体会到“门户之见,最足锢人,圣贤所重在实践,不在词说”11050,即便自己宗主某一师说,也不能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人心之各有所见,所以为朱学之羽翼者,正不在苟同也”11055,全祖望对待黄宗羲其实就是这种态度。总体说来,不论是对官修明史儒林传中“尊朱辟王”的门户之见,还是对黄宗羲明儒
25、学案中“褒王贬朱”的论学心态,全祖望都有清晰而深刻的认识,这些都是他作为史家所极力反对的。因此,全氏即便是面对作为浙东先贤的黄宗羲,也不敢苟同其“一本万殊”的学术史观能弥合各家宗旨,他始终认为“去短集长”才是调停学术纷争的可行之道。从全祖望和黄宗羲论学原则的根本差异,也可以看出浙东学派在内在学术精神上从“明道”到“求是”的演变轨迹,即清初的黄宗羲犹未脱晚明讲学习气的影响,致力于以哲学家的形上关切把握学术史的存在价值;而身处乾嘉的全祖望则在朴学氛围的熏染下,只希望以史学家的形下考索还原学术史的事实真相。明了这6 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23 一点,我们便更能体会全祖望撰写陆桴亭先生传所蕴含
26、的弦外之音了。三、建构道统:唐鉴与钱穆对全祖望立传初衷的背离 全祖望对陆世仪的表彰之功,在后来的学术史叙事中产生了重大影响。如清史稿儒林传称陆世仪:“其于明儒薛、胡、陈、王,皆平心论之。又尝谓学者曰:世有大儒,决不别立宗旨。故全祖望谓国初儒者,孙奇逢、黄宗羲、李颙最有名,而世仪少知者。”71318 徐世昌所编清儒学案评价陆世仪:“于明儒得失,穷源究委,平心剖析,以息门户之争,卓为清初大儒。”8142 这些显然都是受全祖望陆桴亭先生传一文的影响,从而标举陆世仪不立宗旨、平心论学的价值。不过,陆世仪的形象在不断接受与传播的过程中,也难免会出现重塑与再造的现象,由此产生不同程度的变异,则是全祖望所始
27、料未及的。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晚清的唐鉴和近代的钱穆。关于唐鉴的治学态度,时人评价其“生平力崇正学,辟阳明,不为调停两可之说”97,可见他门户之见已深入骨髓。唐鉴以程朱为正统,视陆王为异端,因此他对黄宗羲和全祖望等人所修的明儒学案宋元学案表示强烈不满,其所著 国朝学案小识 把清儒分为传道学案翼道学案守道学案经学学案心宗学案五类,具有极其鲜明的道统论色彩。其中最核心的是传道学案,仅列陆陇其、张履祥、陆世仪、张伯行四人,把他们看作清代理学的正统,认为“其传道四人,心程朱之心,学程朱之学,而言与行卓然表见于天下,上可以此追宗乎孔曾思孟,下可以此接近乎许薛胡罗,盖广大精微,传古圣贤之遗绪于不坠者”973
28、3。然而,与陆陇其、张履祥、张伯行这三位有着强烈“尊朱辟王”观念的理学家不同,陆世仪讲学尤为反对门户之见,强调不立宗旨。那么,唐鉴是怎么把他塑造成“恪守程朱家法”的传道之人?首先,唐鉴认为学术分歧是程朱理学格致、诚正之道不明造成的。“夫学之所以异,道之所以歧,儒之所以不真,岂有他哉!皆有不识格致、诚正而已。”9263 原本朱子已经“得程子之嫡传,以大学之纲领、条目,以中庸天道、人道,明孔门传授心法,以居敬穷理为尊德性、道问学功夫,集诸子之大成,救万世之沉溺”9261,但是后人不肯循其次第,贪便喜捷,于是王阳明的良知学说才会“天下闻风者趋之若鹜,骎骎乎欲祧程朱矣”9261。因此,他认为真儒应该“
29、扫新奇而归荡平,去歧趋而入堂奥,还吾程、朱真途辙,即还吾颜、曾、思、孟真授受,更还吾夫子真面目”9262。其充满独断色彩的道统观念,可谓根深蒂固。其次,唐鉴认为真正解决程朱陆王之争的是陆陇其。“蒙是编自平湖陆先生始重道也。有先生之辨之力,而后知阳明之学断不能传会于程朱;有先生之行之笃,而后知程朱之学断不能离格致、诚正而别为宗旨,有先生之扶持辅翼于学术败坏之时,而后知天之未丧斯文。有宋之朱子,即有今之陆先生也。与先生同时诸儒,以及后之继起者,多不及先生之纯,而能遵程朱之道,亦先生之心也。”9262-263 他把陆陇其看作今之朱子,认为他在同代诸儒中最为醇粹无疵。所以,唐鉴对陆世仪的评价也是全然以
30、陆陇其为标准,把陆世仪塑造成了一个专宗程朱的卫道士形象。他描述陆世仪“隐居不仕,笃志圣贤,谨守程朱家法,以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为程,以居敬穷理、省察克制为功夫”9290,这无疑是典型的程朱理学的践履之士形象。尽管唐鉴也不否认陆世仪在学术上“能窥天人之微,发周子太极图说所未宣,明程子、朱子性理所未尽”9290-291。但是,唐鉴必须正面直视陆陇其在 思辨录序 中指摘陆世仪“未尝力斥深拒”姚江之学的微疵问题。如果不能把陆世仪塑造成醇儒的形象,那么他所建构的道统传承谱系必然会动摇。所以,唐鉴细大不捐地征引思辨录中辨析“无善无恶”说、本体与工夫、尽性与复性、天泉证道、九谛九解等相关内容,来说明陆世仪本人
31、确实意识到了阳明学的流弊并且曾予以严斥,只不过是陆陇其没注意到这些文字罢了。在巧妙地化解了陆陇其对陆世第 6 期 韩书安:不立宗旨与建构道统 7 仪卫道不严的质疑之后,唐鉴最后松口气地说道:“此数条者,辨之明而诋之切,先生忧世之心,其亦同于清献乎?”9296 经过上述煞费苦心的辨析论证之后,唐鉴终于成功建构了“二陆二张”的道统传承谱系,但却严重背离了全祖望所揭橥的陆世仪“不立宗旨”的本意。继唐鉴之后,对陆世仪评价最高的当推钱穆。不过,钱穆对陆世仪的认识和评价,是一个逐步深入和提高的过程。最初,或是受章太炎、梁启超等人影响,钱穆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以黄宗羲、王船山、顾炎武、颜元为清初四大家,
32、列有专章重点论述,并附上与之相关的重要交游学者。他仅在引论中提到“清初学者,如太仓陆桴亭、容城孙夏峰,虽各有偏倚,而斟酌调停,去短集长,仍是东林以来之旧辙”1015。可见,这一时期,钱穆对陆世仪只停留在笼统的印象之中,并未认真阅读其著作。后来,抗战期间,钱穆作清儒学案一书,列有桴亭学案,次于夏峰、梨洲、杨园之后,评述陆世仪的学问:“清初学者,多主调和朱、王,折衷宋明。其著者,北方有夏峰,南方有桴亭。桴亭之论明儒,尤为后人所称。至其究心六艺,实辟学术之新向。颜习斋闻声想慕,引为同调;而其弟子李恕谷南游,得读桴亭书,欲以心性存养补师门事物经济之不逮,此可见桴亭学术之恢张与平称焉。”11365 他对
33、陆世仪的评价相较于之前,显然有进一步充实和展开。晚年,钱穆在完成 朱子新学案 后,又有 研朱余沈 的写作计划,其中撰有陆桴亭学述一文。他在开篇即指出朱子后学最令他钦佩的有四人,分别是元代黄震、明代罗钦顺和明清之际的顾炎武和陆世仪。并且,综合比较四家言性理和治道方面的学问,认为思辨录较之黄氏日抄困知记 和 日知录,有“益见清新特出之妙。陈辞措意,脱落恒蹊,称心而道,摆尽缠缚,别开生面,洵不可多得之书也”1119。他揭示出桴亭之学是“以宋明儒之精微回阐孔孟之平实”,“实可谓宋明道统殿军”,特别表彰他于理学与经济两面之兼尽,“自朱子后,能本末精粗,内外体用,一以贯之,实惟桴亭有此蕲向,亦有此造诣”1
34、140。此时,钱穆认为,陆世仪是朱子以后一人,能全面发挥儒家内圣外王之道。他对陆世仪的评价,可谓无以复加!然则,尽管钱穆高度评价陆世仪是“宋明道统殿军”,但他又不能否认陆氏“不立宗旨”的讲学原则。那么,钱穆是怎么调停的呢?他以陆世仪所批评的“为学五弊”为例,认为“桴亭之学,于此五者,皆所涉猎,然皆能祛其弊而见其大,可谓卓然而不失为道学之正统矣”1122。钱穆这里所讲的“祛弊见大”的方法和全祖望所强调的“去短集长”原则,表面看起来十分相似,但实则有本质的不同。全祖望是站在客观中立的史学家立场上评判各说,钱穆则是站在“道通为一”的理学家立场上吸纳百家。他明确强调“道学当统摄一切学问,非可外于一切学
35、问而自立一道学之门户。在前惟朱子有此见解,在后惟桴亭具此识趣也”1122。既然如此,那么“不立宗旨”就是朱子学的原本精义,并非简单的调停之说:“盖不立宗旨,亦不立门户,诚所谓卓尔不群。而桴亭在当时,能剖析及此者,殆已无人,亦可谓朱子之学,实亦至是而绝响也。”1126 因此,他对陆世仪论学的看法就和全祖望完全不同了:“桴亭论学观点,致广大而尽精微,会性理与经济而一之,实与向来一辈道学家不同,洵不失为朱子学之正统嫡系也。”1123 钱穆将全祖望所推崇的陆世仪“不立宗旨”的学术风格,转手一变为“建构道统”的朱子学之“正统嫡系”,这显然比唐鉴固步自封的论学立场高出一筹。要而言之,无论唐鉴还是钱穆,不管
36、其学术立场是保守狭隘抑或开放多元,只要他们服膺程朱理学,必欲定为一尊,那么就难以克服道统论的思想倾向。因此,他们对陆世仪“不立宗旨”的学术风格,无论赞扬也好,贬低也罢,都来源于他们所理解的儒家义理之学的形上追求,其最终指向也都服务于“建构道统”的价值关切。更有意思的是,他们所批判的黄宗羲学术史著作中渗透的门户观念,也正是他们在自觉或不自觉的意识下重蹈的历史覆辙。8 宁波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23 四、结语 陆世仪在清初思想界本是一个声名不显的地方儒者,其学术影响力在当时远不及孙奇逢、黄宗羲、李二曲等人。乾嘉时期,经过全祖望的大力表彰,他才逐渐为世人所熟知。以后各种重要的清代学术史著作,也都
37、会对陆世仪有所提及论述,大体上仍是因袭全祖望的评价。全氏之所以极力推崇陆世仪“不立宗旨”的学术风格,根源于他对明史儒林传和明儒学案尊朱或崇王的门户倾向的不满。全祖望所追求的“去短集长”的客观中立原则与黄宗羲所坚守的“一本万殊”的形上价值立场的根本差异,也揭示了浙东学派这一独特的历史哲学流派在内在学术精神上从“明道”到“求是”的演变轨迹。晚清以降,唐鉴、钱穆等人从他们各自所理解的程朱理学的道统论出发,批评或赞扬陆世仪“不立宗旨”的学术风格,都是基于他们“建构道统”的谱系传承的考虑,这自然也违背了全祖望撰写陆桴亭先生传一文的初衷。由此,不难发现,由于人们观察视角和价值诉求的差异,面对同一客观存在对
38、象,经常会得出不同的认知结果。而作为该对象的直接经历者、间接还原者以及神话制造者,他们的叙事话语中的事物形象汇总起来又会形成所谓的“历史三调”。正如美国汉学家柯文所言:“重塑历史、直接经历和神话化是我们每个人日常生活中常有的事。”126 这无疑值得后来的研究者进行深入思考。注释:据全祖望所言,将孙奇逢、黄宗羲和李二曲合称,最早出自清初理学名臣魏象枢。“左都御史魏公象枢曰:吾生平愿见而不得者三人:夏峰、梨洲、二曲也。”参见:全祖望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年,第 220 页。由张履祥发端、吕留良开拓、陆陇其发展到顶峰的清初“尊朱辟王”思潮声势浩大,在当时的思想界产生了重大影响。
39、参见:张天杰、肖永明从张履祥、吕留良到陆陇其清初“尊朱辟王”思潮中一条主线,中国哲学史,2012 年第 2 期。清代共有九位本朝儒者从祀孔庙,按时间顺序排列依次是陆陇其、汤斌、孙奇逢、张履祥、陆世仪、张伯行、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其中,陆世仪是在光绪元年(1875)从祀孔庙的。笔者认为,全祖望将陆世仪比作王通,主要出于两个方面考虑:一是二人学识渊博,但都比较隐逸,不被时人所知;二是王通主张“三教可一”,陆世仪反对程朱陆王的门户之争,都体现了开阔的学术胸襟。梁启超也认为,陆世仪评价各家的文字“极公平极中肯”,“所以桴亭可以说是一位最好的学术批评家倘使他做一部明儒学案,价值只怕还在梨洲之上。因为
40、梨洲主观的意见,到底免不掉,桴亭真算得毫无成心的一面镜子了”。参见:梁启超 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商务印书馆,2011 年,第 124 页。钱穆对明儒学案的评价就有一番转变:“余少年读黄梨洲明儒学案,爱其网罗详备,条理明晰,认为有明一代之学术史,无过此矣。中年以后,颇亦涉猎各家原集,乃时憾黄氏取舍之未当,并于每一家之学术渊源,及其独特精神所在,指点未臻确切。乃复时参以门户之见,意气之争。”参见:钱穆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卷七),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 年,第 261 页。即杨守陈(1425-1489),字维新,号镜川,一作晋庵,浙江鄞县人。景泰二年进士,官至吏部右侍郎。弘治二年,杨守陈去世后,谥
41、号文懿,追赠礼部尚书。明史有传。唐鉴把黄宗羲列入 经学学案 中(相反,则把顾炎武列入 翼道学案),批评明儒学案和宋元学案:“数百年来,醇者驳者,是者非者,正者偏者,合并于此三编中。学者喜其采之广而言之辨,以为天下之虚无怪诞无非是学,而不知千古学术之统纪由是而乱,后世人心之害陷由是而益深也。”参见:唐鉴唐鉴集,岳麓书社,2010 年,第 653 页。分别是“谈经书则流于传注”“尚经济则趋于权谲”“看史学则入于泛滥”“务古学则好为奇博”“攻文辞则溺于辞藻”。参见:钱穆 陆桴亭学述,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卷八),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 年,第 21-22 页。参考文献 1 全祖望.全祖望集汇校集注M
42、.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2 黄宗羲.明儒学案M.北京:中华书局,2012.3 张廷玉.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4.4 吴海兰.试析清初明史理学传的论争J.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4):89-99.5 何俊.宋元儒学的重建与清初思想史观以宋元学案全氏补本为中心的考察J.中国史研究,2006(2):131-145.6 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7 赵尔巽.清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8 徐世昌.清儒学案M.北京:中华书局,2006.9 唐鉴.唐鉴集M.长沙:岳麓书社,2010.10 钱穆.中国近三百学术史M.北京:九州出版社,2
43、011.11 钱穆.中国学术思想史论丛:卷八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12 柯文.历史三调:作为事件、经历和神话的义和团运动M.杜继东,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第 6 期 韩书安:不立宗旨与建构道统 9 Non-establishment of Purpose and Construction of Orthodoxy:the Value and Reception of Quan Zuwangs Biography of Lu Shiyi HAN Shu-an(School of Philosophy,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
44、058,China)Abstract:Abstract:Lu Shiyi was originally a local Confucian with a dim reputation in the early Qing Dynasty.During the reign of Qianlong and Jiaqing emperors,Quan Zuwang strongly praised Lus academic style of“non-establishment of purpose”by writing the Biography of Lu Shiyi.Only then did h
45、e gradually become known to the public.The reason why Quan Zuwang respected Lu Shiyi was that he was dissatisfied with the tendency of respecting Zhu Xi or worshiping Wang Yangming in The History of the Ming Dynasty of Confucian Biography and The Ming Confucianism Case.The fundamental difference bet
46、ween the objective and neutral principle of“removing the short and gathering the long”pursued by Quan Zuwang and the metaphysical value position of“oneness by ten thousand differences”adhered by Huang Zongxi.It also reveals the evolution of the Eastern Zhejiang School from“enlightened”to“realistic”i
47、n its internal academic spirit.Since the late Qing Dynasty,Tang Jian and Qian Mu,from the standpoint of Cheng Zhu Neo-confucianism,have made Lu Shiyi an important descendant of confucian orthodoxy.Although this has further improved Lus position in the history of confucianism,it has deviated from the original intention of establishing a biography of Quan Zuwang.Keywords:Keywords:Quan Zuwang,Lu Shiyi,non-establishment of purpose,construction of orthodoxy,removing the short and gathering the long(责任编辑 周 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