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播日录》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pdf

5 平播战争即明代史料中提到的“万历三大征”之一，或清代史料中所称之“平杨应龙”。它的发生不【主持人语】本期收录了两篇文章：一篇是陈旭 平播日录 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另一篇是咸成海 谁为土司写史：近年来元代土司史研究述论。海龙屯土司遗址的申遗成功，标志着土司研究的社会意义得以大幅度提升，但也对土司研究提出了更高要求。平播战争的研究对于进一步了解土司制度、土司经济与文化、中央王朝边疆治理等方面的问题有重要的参考价值，至今所出成果颇多，论述的角度和深度也颇显功力，但论者所用史料大多局限于 明神宗实录平播全书明史纪事本末 明经世文编 等常见史籍。如果遗漏或忽视了大量相关第一手资料的使用，就会大大制约对平播战争历史真相的探讨，不少历史细节复原的工作也难以更深入一步。（明）高折枝 平播日录 由于书名为 皇明修文备史，缺少详细的目录，故而很难被后来的研究者直接搜索到。平播日录 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 一文，论述了万历年间征讨播州时南川路监军高折枝所撰 平播日录 一书的史料价值。它记载了平播战争细节等诸多历史事实，可弥补 平播全书 的不足之处，这为研究明朝万历年间的平播军事行动提供了不可忽视的又一重要历史文献。中国土司制跨越数百年之久，历经元、明、清三朝，元代为土司制度的首创阶段，对于维护国家大一统作出了重要贡献，但学界对每个时期的土司制度研究成果呈现出不平衡之状况。本栏目 2022 年第 3 期刊登了蓝武元代土司制度研究 40 年回顾与前瞻 一文，总结了改革开放后 40 年学界对元代土司制度的研究成果，认为学界在这一领域的研究明显着力不足，存在很多薄弱的地方。谁为土司写史：近年来元代土司史研究述论 一文在接续前者的研究时间和基础上，对近年来的元代土司制度研究进行了较为系统全面的梳理，并认为元朝土司研究应扩大文献的搜集和整理，包括出土文物资料。文字资料不仅要借助汉文典籍，还需要有土司地区少数民族的资料，涉及诗歌、传说等。相信此文对未来的元代土司研究有所助益。（遵义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陈季君）平播日录 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陈旭a，王舒b（遵义师范学院 a.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b.图书馆，贵州 遵义 563006）摘要：在记载明朝平定播州末代土司杨应龙的诸多史料中，尤其不当忽略时任南川路监军的高折枝所撰 平播日录。该书弥足珍贵，论者引用极少，它记载了总兵刘綎在平播战争中的功过、火器在明军对战土司武装时的优势、杨应龙攻破重庆府綦江县的情况、杨应龙日益难制的原因、明军大征时的兵力及誓词、水西土司对征播的态度、评论对战双方用兵得失、记平播时其他细节等诸多历史事实。这些内容为它书所无，或者详细程度超过它书，可弥补总督李化龙所撰 平播全书 中的不足之处，对研究明朝万历年间的“三大征”军事行动有重要的历史文献价值。关键词：平播日录；平播战争；高折枝中图分类号：K24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9-3583（2023）-0005-06On the Value of the Historical Records of the Ming Dynasty sPing Bo War in the Book of Ping Bo Daily RecordCHEN Xua,WANG Shub(a.School of historical culture and Tourism;b.Library,Zunyi Normal University,Zunyi 563006,China)Among the historical records of Yang Ying-long,the last Tusi in the Ming Dynasty,the Ping Bo Daily Record written by GaoZhe-zhiwho was themilitary inspectorofNanchuan Route should notbe ignored.This book is very valuableand rarely quoted by critics.It records many historical facts,such as the merits and demerits of the Chief Soldier Liu Ting in the Ping Bo War,the advantages of fi-rearms in the Ming Army s armed battle against Tusi,the situation of Yang Yinglong s defeat of Qijiang County,Chongqing Fu,thereason why Yang Yinglong was increasingly difficult to control,the strength and oath of the Ming Army during the War,the attitude ofthe Shuixi Tusi towards the War,the comments on the gains and losses of the two sides in the War,and other details in the Ping Bo War.These contents are not found in other books,or are more detailed than those in other books,which can make up for the deficiencies inthe Ping Bo Quan Shu written by Governor Li Hualong,and have important historical literature value for studying the“three major ex-peditions”military operations during the Wanli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Ping Bo Daily Record;the Ping Bo War;Gao Zhe-zhi收稿日期：2022-12-16基金项目：2015 年度贵州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青年课题“明代平播战争重要史料研究”（15GZQN30）作者简介：陈旭，男，四川富顺人，遵义师范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明清史。第 25 卷第 2 期2023 年 4 月遵义师范学院学报Journal of Zunyi Normal UniversityVol.25,No.1Apr.2023 6 第 25 卷第 2 期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23 年 4 月仅引发了播州和西南地区政治、经济和文化的重大变化，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到了明王朝的兴衰。平播战争是明朝对西南地区叛乱土司用兵时间较长、影响较大的历史事件，在战后实现了对播州地区的改土归流，改写了明朝在西南地区的政治版图，留下了不少可供后人研究的史料和治国理政的借鉴。在记载明朝平定播州末代土司杨应龙的诸多史料中，尤其不当忽略征讨播州时明朝监军高折枝所撰的 平播日录。详记有明一代史事的知名史料目录书为清人黄虞稷的 千顷堂书目，其中卷 5 载明万历朝平播战争时共录五书：“李化龙 平播全书，十五卷。郭子章 黔中平播始末，三卷。杨寅秋 平播录，五卷。程正谊 播酋始事，一卷。钟奇 播事述，一卷。”1然而却遗漏了高折枝的 平播日录，该书在清代时就流传不广，幸有顾炎武之辑录而存世，所以是很珍贵的第一手史料。在涉及平播战争记载的诸多史料中，尤其不当忽略万历年间征讨播州时南川路监军高折枝所撰 平播日录 一文的史料价值。高折枝的平播日录 目前仅被北京图书馆收藏于顾炎武所辑录的 皇明修文备史 一书中。据清人赵怀玉 亦有生斋集 卷 7 皇明修文备史 书后 中所言：“自帝统以至外夷，大而兵刑礼乐，小而筦库岀纳，人物之臧否，议论之短长，行事之法戒，形势之要害，莫不备载盖亭林述而不作，有志于 明史，而未暇成书者全绍衣精于考核，浏览极博。所为亭林神道表详载著述，独无此书。此书卷帙颇繁，而自来序录家亦多未之及。”2由此可见，监军高折枝的 平播日录 本来是顾炎武为了撰著 明史 中万历朝平播战争部分而搜集的一手史料。此书虽然早就出版，为何论者几乎不见引用？可能是它在书名上为 皇明修文备史，缺少详细的目录，故而很难被研究者所直接搜索到。有鉴于此，今特作此文以说明该文献的重要史料价值。该书弥足珍贵，论者引用极少，它记载了总兵刘綎在平播战争中的功过、火器在明军对战土司武装时的优势、杨应龙攻破重庆府綦江县的情况、杨应龙日益难制的原因、明军大征时的兵力及誓词、水西土司对征播的态度、评论对战双方用兵的得失、平播时其他细节等诸多历史事实。这些内容为它书所无，或者详细程度超过它书，可弥补总督李化龙所撰 平播全书 中的不足之处，对研究明朝万历年间“三大征”的军事行动有重要的历史价值。监军高折枝的生平如何？乾隆 四川通志 记：“高折枝，固始人，进士。万历中，任重庆府推官。卓有远略，惩奸除猾，不避权贵。播贼杨应龙将反，愤然以剿除为己任。綦江破时，折枝在成都，日夜驰千里至郡，捍卫城池。兵复变，不移时谈笑定之。已，复监军攻南川路诸军。未入，先斩关击贼。随与诸将抵囤下，遂克大憝。播平，夷汉畏服。总制李化龙欲题以兵宪弹压遵义，会以忌中，遂拂衣去。”3乾隆贵州通志 载：“髙折枝，固始人，进士。以重庆推官监纪讨播，身先行阵，鼔励士卒。自播发难以迄荡平，厥功最茂。”4道光 遵义府志 录：“高折枝，固始人，以重庆府推官监纪入播，身先行阵，策励士马。自播发难以迄荡平，始终不渝，叙功第一。”5由这几篇传记可知，高折枝官位虽然不算高，但是一生宦绩最可圈点者当为协助明万历朝总督李化龙征讨叛乱的播州土司杨应龙，出任南川一路明军之监军职务。他所监督的明军积极进攻，出力颇多。由于高折枝是身在行阵的监军，且才干过人，比较真切地了解战事的进展，所以其所撰 平播日录 的史料价值应引起研究者的重视。一、记总兵刘綎在平播战争中的功过有关平播时总兵刘綎的功绩，平播日录 载刘綎在綦江界内的战斗：（万历二十八年）三月初一日，杨朝栋率苗二万入綦界，夜袭綦江路。刘总兵预觉，督兵力战，朝栋败走，斩一百六十级，生擒十名，余苗多散奔林箐，不敢复入关，抛弃器甲山积。6P560这里是记载刘綎与杨应龙的主力部队的第一次遭遇战，刘綎击退了播州主力，体现了刘綎军事才干胜过杨应龙所部的实力。平播日录 载刘綎在娄山关附近的战斗：（万历二十八年四月）初三夜，酋劫綦江路前哨于白石口，都司王芬、守备陈大刚、土官杨愈阵亡，部兵三千尽没。刘总兵亲提兵赴援，遇贼青龙岗。天尚未曙，雾甚，客主俱不测多少。两相混战，杀伤相当。天明雾霁，酋据岗险地以死抗官军。刘总兵乃知酋亲率贼来，遂分险与之相持，然莫敢先动，第密遣人求援南川路。初五日，南川路前哨破贼朗山，伏兵遂合哨綦江路。綦江兵欢声动地，勇气百倍，贼气 7 夺奔还，刘总兵督兵连斩二百九十级。6P561-562这里对刘綎战胜杨应龙原因的分析时，加入了高折枝所监南川路军队的支持，似乎有所抬高自己作用的意味，但也不可轻易否认其记载。平播日录载刘綎在攻破海龙屯时的突出作用：是日，刘总兵衣短衣，率亲兵、真倭数人，各挟鸟铳杂戎行中，立城下。城上贼欲发弩，才越女墙见半面而矢已先及之矣。贼始不知，已一贼大呼曰：“刘总爷至矣！”众贼轰然奔散，于是刘总兵挥兵一拥连破墙二重。日已暮，所未下者，一短墙耳适刘总兵、李总兵以日间战苦，各归帐休息，独陈总兵督兵后门，遂俘之后门楼。更约吴总兵同入酋署，取酋尸出，刘总兵至，挺剑欲夺，二总兵逊词谢之，乃止。6P563这里就明确说明了攻破海龙屯最大的功臣，确实当数刘綎，他发挥了其他总兵所不具备的战斗力，加速了平播战争的结束。同时，有关刘綎的过失，也有记载。反映了刘綎在平播过程中的桀骜不驯，故意要挟上官，延误军机，拖延了战事进程。平播日录 记载了綦江路监军史朝贞对刘綎逗留不进时的催促：先是台谏论刘总兵赴蜀逗留，夺官。刘总兵欲解兵，制台以便宜檄令白衣领职，且疏留之。谕旨未下，刘总兵竟不肯任事。自初一日败杨朝栋后，遂坚垒九盘子二十余日，一步不动。制台檄促至再至三，至以巾帼责之，不顾也。监纪史同知朝贞慷慨士也，时与刘总兵同营，甚不满之。一日会间，忽拜而请辞。刘总兵大惊，亦拜留之。朝贞徐起曰：“国家讨贼，全仗将军。近者南川、乌江、河渡三路入关，两路溃北，独南川路孤军与贼相持关里。望将军入为犄角眼欲穿矣，而将军绝无同舟之义，借口解任，坐观成败。若南川有失，明是将军陷之。朝贞奉令监将军兵，不能与将军同罪，当归白两台，惟将军自为计。”刘总兵惶恐，连顿首谢过。翌日，即督兵晨夜兼进，贼关上人不虞也。将抵关，贼始仓皇出御，刘总兵躬擐甲胄，身自搏战，贼风披，斩百余级，遂乘胜夺关，驻兵永安。6p561总兵刘綎有时显得老奸巨猾，精于个人的私利算计，在娄山关外击退杨应龙的主力后，不肯乘胜追击，打自己的小九九。幸亏同行的监军史朝贞力促，以请辞和弹劾相劝，不然他还是迟迟不肯攻取娄山关。刘綎不肯迅速进入关内，与高折枝的南川路明军合兵，这就延缓了取胜的时间，耗费了更多明朝的人力、物力、财力。总的来说，高折枝在 平播日录中对总兵刘綎的评论功过皆不掩饰，可谓平心之论。二、记火器在明军对战土司武装时的优势当南川路明军攻打桑木关内时，平播日录 载火器震慑之功：（万历二十八年三月）初十日暮，酋与子朝栋倾巢，众可五万，屯桑木关内金子坝，将与南川路一决，火光烛天。时南川路前哨扎关兵仅五千，其大兵方是长磏移营望草，去关尚三十里。长磏、望草之间，有地名十二茅坡者，最为险峻。又雨后路泥泞，大军猱引蚁附，穷日之力，仅达望草。夜二鼓，营始就。喘息未定，而扎关守备万民英飞骑促援者络绎曰：“俟天明，则关必不能守。”诸将错愕，合辞请曰：“众疲极矣，夜深逾险，即一步不能前，乃欲更行三十里，势何能至？即，何能战？不如撤关上兵回，俟贼出关与战，犹为以逸待劳。”不佞折枝曰：“如是，则贼气张不可复制。夫用兵岂必斗实力？军中大将军铳，夷方从来所未闻者。乘夜举以震之，何如？”众曰：“善。”于是募健步，重赏之。抬一号者八位，同飞骑去。既至关，漏下四鼓矣。万民英更敛营中百子铳三十门，同八大炮登关之最高处，同时大举。林大山深，响声真如天崩地裂，苗皆震荡，酋亦疑惧，于是空壁奔还。关上兵鸣鼓蹑之，贼弃资粮器械盈路。6p560-561高折枝所部南川路明军本来面临被杨应龙主力乘虚而入击溃的危险，但高折枝利用火器的威力，虚张声势，竟然将杨应龙主力吓退，化解了危机，可见明军在火器大将军铳、百子铳等上，比播州军队有显著的优势。播将杨珠成功袭击桑木关时，平播日录 载火器对马兵的优势：预置阵关下，待我兵。我兵分趋东西两山，用连枝火弩射之。贼前列皆马兵，衣绵甲，蒙毡衫。火箭及身，不伤。贼扬扬曰：“试再发几筒！”有火药把总武定邦者谓射手曰：“盍少下射？”于是火箭皆中马，马惊群跳，马上贼多滚落。又为甲毡束，遂不能动。我师乘之，贼奔。6p561由此可知，播州土司军队在马上冲锋者多披戴陈旭等 平播日录 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 8 第 25 卷第 2 期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23 年 4 月头盔或绵甲或毡衫或铜甲等，并用偃月刀、“槊”之类的长武器。马兵之数量虽然不如步兵，但皆是播州土兵中的精锐，战斗力最强，不但有冲击力，还有较强的防护力。但是尽管如此，在明军火器的攻击下，播州土兵的马军还是败下阵来了。平播日录载火器打死播军重要首领及其影响：（万历二十八年四月）二十四日，南川路独攻铁柱关，不克。连日苦攻，酋苗多中流矢死。大总管杨珠兄弟同毙一炮，屯上人心汹汹矣。6p562在海龙屯的铁柱关，杨应龙的大总管杨珠兄弟就是被火器击毙的，这对杨应龙一方的打击很大。平播日录 载播州土司老巢海龙屯后墙防御之难攻：后墙三重，第一重最坚且高，上有女墙如内地，然贼凭女墙遍置数人一发大弩。而我师攻贼率林立墙下，贼每发弩，必伤我师。乃我师方举炮张弓，贼已悉伏女墙，莫可奈何。陈、吴师两部为数十日趔趄屯后，而莫敢一傅贼墙，大率畏此。6p563这说明虽然海龙屯后部借助石墙防护同时使用大弩攻击的防守策略一度得力，但在鸟铳这样的利器攻击下，还是失去了优势，显得被动。在威名显赫又身先士卒的总兵刘綎指挥下，明军利用鸟铳等火器之利趁机攻破了屯后播军的防线。三、记杨应龙攻破重庆府綦江县的情况平播日录 载何汉良向杨应龙献计进攻綦江：（万历二十七年）六月初，制台始入境，而酋已挟苗出娄山入綦掳掠，盖从心腹头目何汉良计，谓：“綦公私蓄积不下十万金，诚攫得之，半足以营抚，犹余其半归橐。”綦守将房嘉宠者，忠勇士也，素忿酋蹂躏内地，闻酋来，恨不生啖酋肉，更不以孤军动色。6p559这里说到杨应龙之部属何汉良是建议杨应龙攻打綦江的主谋，动机主要为的是劫夺綦江之财物，似乎不为其他史料提及。这里的记载与四川左布政使程正谊的观点显得矛盾，程正谊认为房嘉宠等綦江守将对杨应龙派出购买火硝、食盐的奸细制裁过甚，所以引来了杨应龙对綦江的主动出击。高折枝又夸赞房嘉宠坚守綦江，虽死犹荣。这些记载，对复原明万历朝平播战争前后的历史细节，都是很有价值的。杨应龙攻打綦江的动机，除了报复綦江守将捉拿贩卖火药食盐等部属，还包括掠夺綦江财产，及捉获仇民部属等，不可简单视之。故而还当参考其他史料，才能得出全面准确的结论。四、记杨应龙日益难制的原因平播日录 载明朝处置杨应龙犯法一事上的失策：按酋（杨应龙）逆萌，自岁己丑宠妾田氏杀妻张母子始。土酋淫横，常事耳，中国何必治之？即治之，又何为奄奄不决？噫，其故难言矣！其后愈治愈横，至甲午岁有白石口之事。于是中外谈酋色变，意必不可治，一切务矫前人。是故乙未之抚，任酋桀骜，我皆包荒。而酋益谓中国易与，包藏益叵测。湖之西，川之南，贵之北，始无日不苦酋。长奸诲侮，识者太息！然未有显发其事者。丁酉、戊戌，山西王公、赵公相继按蜀，始先后论播事者谓不一处必且有变，闻者犹不以为意。飞练之役，戮及阃司，庙谟始知酋非可以文移了，思取而更张之。己亥夏四月，上从省臣议，特起制台李公于田间，俾总制川湖贵，便宜经略。六月初，制台始入境。6p559这里就说到了播州土司宣慰使杨应龙的叛乱既是咎由自取于放纵杀戮正妻张氏，也和后来明朝处置杨应龙犯法一事久拖不决有重要的干系。杨应龙日益走上和明朝对抗的道路，确实也有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是当时人事因素造成的。五、记明军大征时的兵力及誓词平播日录 载八路明军的文武官员构成及总督李化龙的誓师活动：（万历二十八年正月）初十日，制台分发各路兵将。綦江路总兵刘綎，将兵四万，监纪叙州府史同知朝贞。合江路总兵吴广，将兵三万，监纪马湖府蔡知府宗宪。永宁路参将吴文杰，将永宁兵四万，监纪嘉定州赵同知世德。南川路副将周国柱、参将李经，兵二万，监纪不佞折枝。两监军又总监四路，而上东道张公文耀，下东道徐公仲佳。下南道史公旌贤、刘公一相则分督四路粮糗，兼纪功罪于渝城者。川西道，傅公良谏。贵州则总兵童元镇将兵三万，由乌江。总兵李应祥将兵三万，由平越。水西安疆臣、陇澄自将土兵六万，由沙溪。按察使杨公寅秋、参议张公存意监之，副使洪公澄源又特监水西兵。湖广则总兵陈璘，将兵三万，由偏桥。副将陈良毗，将兵二万，由龙泉。按察使胡公桂芳、参议魏公养蒙监之。而贵州抚台郭公、湖广抚台支公则各就本省调度，总三省 9 兵可三十万。钦命六监军，自来讨夷未有如此之盛者！十五日，制台誓文有曰：“事前不慎，事后则诿罪于人。为国甚疏，为身无所不至。凡此不忠不义，犬豕不食其余。”又曰：“任情专己，强人以难。玩愒模棱，失事之会，是谓自溺其职。”一时文武莫不竦然，盖多中其膏肓云。6p559-560这里的不少记载，较他书更详，尤其是用兵三十万的数量比 明史 中仅二十四万的说法多了六万，是值得引起重视的。尤其是对钦命六监军及总督李化龙誓词作用的评论，值得参考。六、记水西土司对征播的态度平播日录 载贵州水西土司的骑墙态度：（万历二十八年三月）十三日，水西兵入黑水关。十四日，酋犒水西兵三十日，酋托犒军，袭水西营于大水田，大败。安、杨并雄西土，声势世相倚，灭杨非安之意。不出兵，安复不敢故入杨之境。半月兵不血刃，是即田季安悉甲压赵之故智。乃其领兵夷目率以为播德，而需索之无已。酋殊厌苦，谋乘其不备袭逐之，而不虞反为所败。然安卒不乘胜蹙之，其意固可想矣！6P561这里充分暴露了水西土司安氏在征播途中与杨应龙的暧昧，而杨应龙之所以进攻水西土兵是因为水西土兵对杨应龙索要贿赂过多所引发的。水西在杨应龙败局未定之前，持的就是观望态度，想要获取最大的利益。七、记对战双方用兵的得失平播日录载用兵双方在战略战术的不同得失：盖不佞折枝尝论是役也，诛叛讨逆，法无不胜。然使当各路初进，酋但闭关自守，休气息力以拟来者。彼诸将莫利先入，事犹未易决。而乃远出娄山入綦界袭人，自疲其众于五百里峭壁陡涧，使綦江坐得胜算。及南川攻关，遂不能应。岂非天夺酋魄令之自速其亡乎？当是时，有如刘总兵不以解任辞，乘胜长驱直入娄山，与南川相犄角制酋，酋当胆破、部曲骇散之际，何暇为谋？即不出三月，事结局矣。乌江河渡之败，酋不伤一卒，不损一矢。而我师连望风奔溃，两部三四万人坠江坠崖，死者几半，坐使酋气复张，几不可制。平越失乌江河渡之势，故不敢轻入。偏桥为七牌强苗所扼，而永、合两路方观望，綦江不肯先一步，遂令南川孤军独驻酋关内二十余日。吁，亦危哉！至四月中旬，蜀四路并会屯下，栖酋屯上。釜中之鱼，何难下手？藉令诸将同心，又何待六月始奏捷也？贪夫为利所昏，甘为酋间，视兵士粮夫日困痢疫枕道旁，略不动念。此其人宁复知有国家？非两台深洞烛奸计，督责日严，宁有结期耶？噫，播事始坏，大率坐此，殷鉴不远，又且有尤而效之者。天下事，信难言哉！信难言哉！6p563-564高折枝认为播州叛乱宣慰使杨应龙败于明军的原因在于不该远程奔袭綦江路总兵刘綎所部明军，自疲其众，导致南川路明军趁其虚弱而攻入了播州一些要地。他也总结了明军的一些失策之处，总兵刘綎不过于桀骜不驯拖延逗留的话，明军可以早日会师，其实可以更早取得胜利，减少损失。再者，在攻打杨应龙最后的据点海龙屯时，假如诸将齐心，也可以缩短取胜的时间，减少明朝的兵饷开销。这些评论都是很可贵的，是第一线监军总结战争成败得失的切身感受。八、记平播时其他历史细节该书名曰 日录，对平播战争的历史细节有值得关注的逐日记载。例如，平播日录 载杨应龙攻打綦江县后重庆府城告急的情形：（万历二十七年六月）初十日，制台莅成都视事。十一日，房参将迎击酋于简水，斩三十二级，酋益檄巢众赴綦。十二日，制台遣总兵万鏊率家兵五百赴援，十八日至渝。二十日，綦协守原任游击张良贤击酋黄金坪败绩。二十一日，酋破綦江，房嘉宠、张良贤死之。二十二日，渝城戒严，获酋细作九人正法，酋窥渝心稍寝。二十三日，万鏊使指挥使李光祚入酋营许抚。二十九日，挟酋党颜京来，城内岌岌，士民有跪拜光祚门者。七月初一日，光祚送酋子杨可栋柩入酋营，重庆城卫官皆白衣送至舟。卫中旧多通酋，见破綦，意必据渝，流言啧啧。时天久阴晦暝，乾坤几易置。巡道莫公睿诛窝奸细人刘天儿，渝乡先生皆助道府昼夜防范，奸人乃不敢动。初二日，石砫宣抚应袭马千乘率兵入援。十五日，酉阳宣抚冉御龙率兵入援。二十日，酋退归巢。二十三日，破綦报至京，上震怒，罪以前诸主抚者，逮及不募兵监司，决意剿贼。6559仅此一例，就可见其记载之宝贵，杨应龙破綦江后近一月时间里，迟迟不肯攻打重庆，除了明朝方面陈旭等 平播日录 中明代平播战争史料价值探论 10 第 25 卷第 2 期遵义师范学院学报2023 年 4 月以招抚为幌子归还杨可栋尸棺迷惑杨应龙外，还与当时重庆城内防守严密加上清除杨应龙派出的奸细，有重要的关系，这是其他史料的记载中所不详的。九、余论纵观监军高折枝的 平播日录，其记载大多比较客观，且是独一无二的宝贵记载，可与总督李化龙的 平播全书 一书相互补充。高折枝平播时为明朝击败杨应龙出力不少，但他也并非完人，也有在征讨杨应龙时某些处置不当的地方。万历二十七年（1599）时尚任四川左布政使的程正谊就对高折枝处置綦江布防一事多有指责，认为他主张的过早布防引来了杨应龙对綦江县的杀掠。对重庆府推官高折枝建议的綦江添兵设参将防播一事，程正谊反而认为是刺激杨应龙过早冲击明朝辖地的不当举动，缺少战略眼光，这一记载是很值得关注的。程正谊集 记四川左布政使程正谊反对重庆府推官高折枝之防播时过早增兵綦江的建议：有重庆府推官高折枝揭称：“播酋纵恶，屡犯边疆，皆缘内地无兵，故敢狂逞如此。为地方计，不在议论繁多，但须见诸行事。綦江为播酋出入要路，于此设一参将，领兵三千以塞其咽喉，则播盗自弥，而地方安矣。”条列呈详二院，批藩、臬二司议行。余谓：“西南土司官爵、印信皆出朝廷，征赋、调兵皆听节制，开设之意原作内地藩篱，非戎狄比也。抚驭有方，自然安堵无事。惟处之失策，乃致跳梁。西南诸省土司延袤万里，若因一小酋偶尔跋扈，辄添重兵备之，则添兵百万不足为防。且我兵一到綦江，酋谓我将进剿，势必屯兵境上，与官兵相角其间。衅隙一生，遂成骑虎之势。此时若审己量力，敛兵自固，则以弱示寇，益长其骄纵之心；欲声罪致讨，振扬天威，则兵力单虚，无泰山压卵之势，进退两难，理所必有，不可不长虑而却顾者，他日变生，无谓始谋之不臧也。”余以此意回复两台，两台不允，仍行选将添兵。7258-262程正谊认为杨应龙攻打綦江的原因在于，明朝官吏过早因高折枝的建议增兵綦江导致杨应龙疑心加重，所以不当过早增兵于綦江，因为此举对杨应龙来说就形成了骑虎之势。程正谊集 卷十记因高折枝增兵建议招致綦江之破的预言被应验：余勉从之，随发兵三千入綦江，调松潘参将房嘉宠及系狱原任游击张良贤二人协守綦江。未及二十日，应龙差头目周甫六及夷丁三十人赴陕市买硝黄回綦江，房嘉宠盘获尽斩之。呈报到司，余曰：“祸自此始矣。”不逾月，播兵十余万，分道四出，以己亥六月二十日陷綦江，房嘉宠、张良贤与其妻妾子女皆死难。7P258-262由此也可以看出，高折枝的 平播日录 中也难免有些张大己功的地方，也似乎在处置播州叛乱事件上有所失策，需要与其他关于平播战争的史料相互参照后使用，这是明代军事历史的研究者所当注意的。参考文献：1黄虞稷.千顷堂书目/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第 676 册)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278.2赵怀玉.亦有生斋集/续修四库全书集部(第 1470 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85.3黄廷桂.四川通志/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第 559 册）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278.4鄂尔泰.贵州通志/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第 571 册）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556.5郑珍.遵义府志M.台北:成文出版社,2007:636.6高折枝.平播日录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98:560.7程正谊.程正谊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258-262.（责任编辑：魏登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