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现代都市空间与个体异化反思.pdf

JOURNALOFNORTHUNIVERSITYOF CHINA(SOCIAL SCIENCE EDITION)(Sum.191)（总第19 1期）2023No.5Vol.39中北大学学社会科学版）2023年第39 卷第5期文章编号：16 7 3-16 46（2 0 2 3)0 5-0 0 58-0 5嘉莉妹妹：现代都市空间与个体异化反思杜兴雨（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南京2 10 0 2 3）摘要：嘉莉妹妹再现了物质、分野和交叠并存的现代都市空间，昭示着资本逻辑空间生产的非正义性。都市作为一种复杂的社会空间是人类实践与社会关系的产物，同时，又能型塑身居其间的个体及其精神。小说人物在与资本统御的外部空间互动中无意识地异化为资本生产的附庸，抑或在拜物主义的浸染下步人了精神空间的荒原。空间失衡激化的仇恨与对立也使都市深陷人城俱损的困境。基于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以人本逻辑为内核的空间正义厘正资本逻辑主导的消极空间生产是避免个体异化、实现人城共生的有益尝试。关键词：嘉莉妹妹；现代都市；空间理论；异化；人本逻辑中图分类号：1712.072文献标识码：Adoi:10.3969/j.issn.1673-1646.2023.05.010Reconsideration of the Modern Metropolitan Space andIndividual Alienation in Sister CarrieDU Xingyu(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23,China)Abstract:Sister Carrie depicts the modern metropolitan landscapes characterized by materiality,division and overlap,indicating the unjust state of spatial production under the capitalist system.As acomplicated social space,metropolitan space is produced by human practice and endowed with thereciprocal ability to reversely reshape the residents living in this space.Consequently,individuals in thenovel were unavoidably alienated during the interaction with urban space,which were represented by theinversion between producers and products,the spiritual wasteland in the trend of commodity fetishism.The antagonism aroused by spatial injustice also misleads both city and citizens to a spatial paradox.Fromthe perspective of Marxist spatial theory,exercising spatial justice,which is centered upon humanisticlogic,to adjust the negatively spatial production under capitalist logic is one potential solution that mayhelp to counter the individual alienation and achieve symbiosis of between city and its citizens.Key words:Sister Carrie;metropolis;spatial theory;alienation;humanistic logic从古希腊城邦文明到现代都市社会，城市的兴起和繁荣与人类生产活动紧密相连，是“生产力提高和劳动分工的必然结果”11。列斐伏尔曾言：“城市是人类有意识的活动的产物。2 16 5资资本主义工业革命极大地改变了城市景观，助推了现代都市的崛起，爱德华索亚将这种“大规模制造工业对城市空间的插人 定义为“第三次都市革命 37 6。这一时代，“都市化与工业化已然处于一种共生和扩展的关系 37 6。随着城市逐渐成为人类主要的栖居空间，人类实践活动生产的城市“不再是一个同质的载体或容器 47，它在给居民带来具身体验的同时也型塑着居住其中的个体。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论”（SpatialTrialectics）阐明了这一辩证关系：“我们首先关注的是物质领域（PhysicalSpace），但我们的精神空间被可感知的现象占据，这就包括想象的产物，如推想（Project），投射（Projection）、象征和乌托邦等。51-12 可以说，个体的空间性就是环境或语境的产物，其行为和精神走向很大程度上受制于所处的空间。在以农业及手工业为主的城镇向现代都市过度的空间嬉变中，个体精神空间和价值维收稿日期：2 0 2 3-0 4-16?作者简介：杜兴雨（19 9 5一），男，博士生，从事专业：英美文学、西方文论。（总第19 1期）59嘉莉妹妹：现代都市反思（杜兴雨）度不可避免地在外部环境刺激下发生异化。德莱塞在嘉莉妹妹（SisterCarrie，19 0 0 年)中绘制了19 世纪末因工业而兴的现代都市景观。鳞次栉比的高层住宅、标准化的生产流水线、百货大厦和高级酒店等现代产物指向了都市空间的物质性和以消费主义为代表的大众文化。繁荣背后则是贫民窟、逼的工人聚居区和环境恶劣的工厂，这些处于都市边缘的空间无声地控诉着空间失衡的非正义性。在失衡的都市中，工人被整日束缚在生产流水线上、失业者与饥民挣扎于生死之间，富人却将金钱和物质奉为圭桌，在盲目追求财富和享乐的纸醉金迷中迷失自我；日益扩大的贫富差异激荡着此起彼伏的罢工和抗议，使都市与个体双双陷入困境。当前，国内外对嘉莉妹妹的异化研究卷浩繁，多集中于消费关系、生态伦理、人性欲望、女性主义等视角，而将异化主题置于空间维度的探讨还乏善可陈，同时，也缺少修正异化问题的具体路径。2 0 世纪7 0 年代，西方文艺批评领域出现了令人瞩目的“空间转向”（SpatialTurn）。由列斐伏尔、爱德华索亚、大卫哈维等马克思主义学者共同建构的空间理论为学界再度审视都市和个体间富有张力的关系提供了新视角。借助这一视角不仅能洞见嘉莉妹妹中资本控制的都市空间对个体的异化作用，更重要的是其对工具理性和资本逻辑的批判传递了现代都市呕需的人文关切和空间正义。作为“美国2 0 世纪都市小说的滥筋”6 6 3，嘉莉妹妹折射的社会问题在都市化快速发展的今天仍有警示意义，可以重启人们对都市居民具身体验的关注和对后大都市时代人城关系的反思。通过分析小说中的都市空间表征和人物的精神变迁，文章揭示了资本逻辑空间生产的瘤疾，阐释了人城互动过程中不可或缺的空间正义。1物质分野交叠：现代都市空间的多维景观资本主义工业革命伴随着城市空间的革命性重组，“使旧日的生活方式被新兴工业体系的喧嚣所遮蔽 7 18 2。工业生产极大地丰富了物质生活，也激发了市民对物质的渴求，使城市空间在商品繁荣和消费主义盛行的背景下日益凸显其物质属性。然而，“资本主义不均衡发展 8 6 造造成的贫富分化投射在空间层面，呈现出“城市两极化”（M e t r o p o l a r i t i e s）312 6 4，即资产者和无产者的双城模型 32 6 5；相对弱势的市民生存空间在资本空间的强势扩张中被过度边缘化，使两者的空间界线愈发明晰；而人口的空前聚集又使不同阶层的市民频繁相遇于同一时空，从而再现了物质、分野、交叠并存的现代都市景观。本雅明在拱廊街计划（The Arcades Project，1926年)中认为：“现代巴黎的拱廊街被物质充斥，整个建筑化身为物质和物欲的天堂，资本和商品才是其真正的主人。”410 6 嘉莉妹妹中的现代都市就是这样一种“商品化的空间 9 45。从宏观层面来说，现代工厂、百货大楼、高级酒店和办公大楼等生产、消费场所不断冒现；芝加哥北岸大街的新式住宅、“哈得孙湾附近飞速建设的伟大城市”10 12 7 3也足以证明在都市空间的嬉变中，更为广阔的空间被纳人消费社会。就微观层面而言，上流阶层享受着集中供暖、电梯、电铃等现代产物带来的便利，但他们仍旧在不断追求更高的物质条件，使物质和消费成为了大众文化的主题。嘉莉来到纽约后，发现这里充斥着“神气十足的住宅、讲究的设备和金碧辉煌的商场到处都是鲜花的香味，绫罗丝绸、名牌美酒 10 12 6 5。囊中羞涩的她用茫然而贪婪的目光凝视着一切物品，将目光掠过商品来获得象征性占有。为了繁荣商品市场，广大劳工在生产流水线上争分夺秒地工作，“生怕自己干得不够快 10 3。这种以牺性工人肉体和精神健康为代价的商品生产也在无形中强化了都市空间的物质性。对于失业者和难民而言，他们在物质空间中失去了占有生产资料和参与物质生产的机会，也就丧失了享有物质空间的权利。商品化的外部景观与大众对物质的追逐共同勾勒出都市空间的物质属性。工业生产带来了物质充盈的同时，也使资本上升为影响城市空间的首要因素。资本运作加剧的贫富差异和城市资源分配失衡塑造了19 世纪末芝加哥和纽约分野的城市景观。作为全美最大的工业城市，芝加哥的工人公寓“墙纸凌乱地贴着，堂屋里是一张破地毯，家具则是拼凑而成的，卧室里常年阴暗漆黑101。但是，占有一定生产资料的资产者却享有截然不同的空间。酒店经理赫斯特沃特“住在林肯公园附近的一栋三层的新式洋房，二楼一个大吊窗从楼上伸下来，大门前点缀着一块小小的草地，屋后则是一个小院子，用围墙跟邻居家隔G e l f a n t 认为嘉莉妹妹的出版代表着2 0 世纪美国城市小说的诞生。尽管同时代的其他小说也透视了现代都市生活，却没有像嘉莉妹妹一样把城市主题、文化景观和人物情绪相结合，从而呈现出一种有别19 世纪文学传统的新小说。和阶级60社会科学版中北大学学报2023年第5期开。此外还有一个马，存放着马和双轮弹簧马车 10 17 9。工人聚居区与资产者的豪华住宅形成的鲜明对比是空间分野的生动写照。此外，“城市中心兴建了大量的批发业和商业区域，给人一种高傲的气质，既能使求职者望而却步，也能加深贫富间的鸿沟 10 17。但是，只要走过了这片商业区域，就会出现“越走越是贫困的地段，直到变成一排排矮房与随处可见的煤堆 10 16。在嘉莉与赫斯特沃特私奔纽约后，纽约的城市空间分野更加明晰。新建的剧院、豪华酒店和百老汇两侧的摩天大楼宛若都市地图显著的地标。奢华现代的景观阴影下是颓败的贫民窟博佛里街、救助饥民的慈善机构和收容无家可归者的救济院。在德莱塞笔下，熠熠生辉的摩天大楼总是伴随着贫民窟出现，物质和财富聚集也意味着更多人的痛苦和绝望。因为资本主义“城市系统的正常运作总倾向于对真实收入进行有利于富人的再分配 32 7 0，从而加剧了“城市空间不均衡发展 3了2 7 0和“空间的不匹配”。不可忽视的是，“当代众多的社会空间往往矛盾性地互相重叠、彼此渗透”538 6，使都市空间被赋予交叠的特征。都市因史无前例的人口聚集和建筑物高浓度、立体化的堆叠，使“原本不相关联的社会群体在同一空间里发生着各种意想不到的联系 1。“芝加哥每年新增5万名外来人口0 10 15，而纽约人口早已超出10 0 万。快速增长的城市人口使不同阶层的个体在特定的空间中重叠相遇。嘉莉在走出西区商店后，见到衣衫谥楼的人，也经过了“拿着扁嘴锄的爱尔兰人 10 13；百老汇的剧院散场时，披着斗篷和身着长裙的贵妇与剧院门口的饥民共享着同一空间；当富人的马车行经风雪中等待救济的长队时，他们也共处于同一空间。虽然他们在都市这个复杂的文化体系中频繁交叠，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具身体验和精神反馈。上流阶层歆享着物质充盈的优渥生活，底层人民却在生死之间挣扎，为求得栖身之地而奔走呼号。同一空间维度下迥然相异的人生境遇不仅厚描出一道难以逾越的贫富鸿沟，也从侧面反映了资本空间对居民生存空间的侵占和剥夺。因此，空间交叠看似是对空间分野的悖反，实则强化了空间的分野和极化现象。雷蒙利维斯曾用“有机社群”（theOrganicCommunity)118?来描述工业革命前的农业社会，其典型表现形式如“小屋、马车、麦堆和谷仓 9 1等代表着人类自然、田园、平静的共同体验和生机勃勃的传统文化，是人与自然环境有机融合的人性表达。而被工业革命和机械文明缔造的现代都市空间使原本维系人与地方的情感纽带发生断裂。小说呈现的物质、分野、交叠的现代都市空间破坏了和谐共融的城市生态，忽视了居民合理的生存和精神诉求，一系列道德伦理问题和社会危机也随之产生。2主客倒置：异化的市民与危机中的都市“空间生产的逻辑关乎空间资源的生产、分配和再生产的方式，更关乎特定社会脉络下的文化象征结构和空间秩序。12 “伴随着资本主义都市化进程 130 7，芝加哥、纽约等城市如同被财富和物质操控的资本空间，本应参与和主导都市空间实践的市民却成了服于资本生产的客体。“人”与“物”的倒置使个体被异化为失去主观意志的生产机器，抑或是在盲目拜物中抛却个人理想和伦理尺度，沉沦为商品和金钱的拥；都市自身也在“生产空间”与“生存空间”的失衡下面临着深重的危机。马克思指出：“劳动产品作为一种异已存在物同劳动相对立。1417 1工人的劳动被固定在生产对象中，成了一种物化的劳动。“物化的劳动使个体被劳动对象所奴役，表现为异化和外化。147 1所以，作为创造性主体的工人反而是一种被异化的、从属于产品的客体。在主客倒置的异化关系中，清洁工汉生“早上五点半起身晚上九点就走进那间漆黑的卧室里人睡 10 11。沉默寡言的他如同一潭死水，只有谈论起工厂的劳动时才能激起他内心的半点涟漪。而嘉莉工作的制鞋车间“光线昏暗、皮革味浓烈，地上到处都是垃圾 10 38，工人们在如此恶劣的空间中依旧争分夺秒地重复“单调的生产动作 10 35，因为雇主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机子顺当地开动起来10 50由此可见，物质或物质生产活动将广大工人的生活空间阈限在工人住宅、生产车间、地下室和锅炉房等环境恶劣的场所；精神空间则在高强度的机械复制活动中钝化了对外部世界能动的精神反馈，使之沦为商品生产的工具和附庸。商品繁荣和消费场所的集中冒现强化了以消费主义为代表的大众文化。芝加哥和纽约的剧院、酒店、百货大楼等场所作为一种物质性的象征符号，通过“狂欢空间不匹配（SpatialMismatch）这一概念是非裔美国社会学家W.J、W i l s o n 在真正的贫困者：内部城市、底层1公共政策（19 8 7 年）中提出来的概念，旨在号召大家对“新贫困阶层”和“永久性都市下层阶级”给予必要的关切。61（总第19 1期）嘉莉妹妹：现代都市空化反思（杜兴雨）文化”场面复制着大众的兴趣与生活方式，深刻改变了都市空间的内在文化肌理和个体精神空间。纯洁善良的嘉莉为追求物质不惜出卖贞洁，两度委身于并不相爱的人。在她看来，杜洛埃与赫斯特沃特都不过是“舒适与无忧无虑的生活派来的使节而已 10 453。赫斯特沃特虽然拥有财富和地位，但却夫妻不睦、父子疏远，财产成了维系家庭关系的唯一纽带。为了得到嘉莉，赫斯特沃特不惜夺人所爱、背叛家庭，甚至做出了偷盗钱款的违法行径。在事业受挫后，妄图暴富的心理使他失去了象征主观能动性的实干精神，把东山再起的希望寄托于急功近利的投资和赌局。资本对都市空间的改造不仅停留在外部景观层面，更重要的是重构了现代都市的文化内核与空间秩序，使个体在物质和私欲的浸淫下，抛却了人之为人的伦理守则和精神向度。个体的精神空间“是生机勃勃的、以情感为内核的有机空间。它包含着情感的轨迹、亲历的情境 512。但是，精神空间“会在与外部空间的互动中发生畸变 5142。身处芝加哥的纸醉金迷，嘉莉的“妒忌之情和对商品的渴望油然而生 10 2 3，令她“幻想成为富人的婴儿 10 2 8。当她来到纽约后，邻居万斯太太优的生活使她的欲念再一次进发，嫉妒和对更高物质的渴求占据了她的大脑。嘉莉虽然意识到了灵魂被物质绑架的危害，但是“有心出风头的女士都在纽约云集，人们尽可能地用物质装点自己 10 2 8 0，把整个都市演变成一个攀比财富的竞技场。在金钱至上、攀比盛行的外部环境里，她也难以摆脱被物欲异化的命运。当“物质宫殿之门”真的向她开、“准许她从城外那个寒冷、惨淡的世界走进城去 10 140 3时时，她却感到寂寞；在被引向“追求美的道路上，她常有一种幻灭感 10 1454。她热爱表演，但金钱和利益“让她放弃了旧日的理想 10 1452，始终扮演着自己不喜欢的角色，与生俱来的表演力也在盲目追求物欲中丧失殆尽。所以，她“在实现（欲望)后却还是那么寂寞，只能坐在摇椅里唱着、梦想着 L101452，把失去的理想当作“也许永远不会感受到的一种幸福10 1454。琳琅满目的商品和灯红酒绿的都市景观构成的外部空间使嘉莉遗失了象征精神富足的理想，在盲目追求物质的生活里虚度光阴，形成了富足的物质空间和赤贫的精神空间的巨大反差。在主客倒置的空间生产中，都市也因“生产空间”与“生存空间”的失衡而矛盾重重、危机四起。资本控制的大楼、新式公寓及其它商业场所不仅将普通居民的身体空间阈限在城市边缘，也把他们“锚定在高度集中的贫困者范围内内”15J357，资本家随时可能为了资本利益而剥夺他们的生存空间。小说中，严冬到来的纽约有“八万人失业 10 30 4，慈善机构外排起了等待施舍的长队，饿毙街头的路人被冰雪覆盖，“报纸用大号字体强调着暴风雪下失业者的灾难 10 316，繁华的现代都市上演着一幕幕悲惨的荒诞剧。于是，被剥夺了生存空间的劳动者不得不诉诸暴力来抗争自身遭遇的不正义，最终导致了席卷全城的罢工与骚乱，使整座城市深陷在阶层撕裂的困境之中。“资本生产的真正限制是资本本身，其逐利本质与榨取一切剩余价值会使资本成为自身的掘墓人。”14146 资本主导的空间生产亦是如此。一方面，资本空间中的个体不得不服膺于单向度的物质生产与消费主义，丧失了基本的道德伦理守则、能动的情感价值和精神向度。另一方面，资本主义瘤疾下难以避免的失业潮、贫民窟等现象激化了阶层对立与仇恨情绪，损害了资本自身生产的空间。“人城俱损”的空间悖论昭示着资本逻辑空间生产的非正义性，表达了对重建空间正义的急切呼唤。3人城共生：重建现代都市的空间正义嘉莉妹妹再现的现代都市景观与被异化的人物群像直指资本逻辑空间生产与再分配的非正义性和非人文性。资本控制的“空间生产是破坏空间和制造空间的循环，会引起诸多精神文化问题 518 9。德莱塞笔下的都市困境与异化群像在后大都市时代的今天依旧有迹可循。日本经济繁荣时期的过劳死、大都会(Cosmopolis，2 0 0 3年)中金融与技术协同下的情感空白、空间失衡缔造的种族冲突和城市暴力都暗示着繁荣背后难以蠡测的喧哗与骚动。“城市绝不是与人类无关的外在客体，也非单纯的住宅组合，而是人类通泛的表现形式，蕴含着人性的特征。15 因此，厘正资本逻辑不正义的空间生产、复归都市应有的生活功能和人文关怀是避免个体异化、实现人城和谐互动的关键。20世纪中期，欧美城市危机凸显的不正义、不公平等问题促使人们呼唤正义的在场。“正义”(Justice)一词源于古法语，词源jus”代表着“法律”“权利”和“自由”。早在伯里克利时代，正义的内涵就融进了城市空间。在古希腊城邦议会里，人们就公民如何享有城市权进行了频繁的思索与斗争，而“正义”就被视作“致力于解决冲突的权利要求的原下转第65页）2023年第5期社会科学版中北大学学报62则 16 37。随着空间转向的到来，“空间正义”理念也应运而生。空间正义是根植于当代都市语境、伴随空间性质变化而生成的正义范畴，它的现实指向与理论志趣就是要“通过空间生产方式的调整和空间的重构来规范社会价值准则并实现空间的和谐发展 17 5列斐伏尔在城市的权利（LeDroitalaville，19 6 8 年)中提出的城市权”被看作是空间正义的基础。他认为：“城市权利是一种不被排斥于城市中心和城市运行之外的集体权利，是作为城市主体的市民转换与更新城市生活的权利。城市权利不仅仅涉及获得城市的形体空间，同时也涉及获得城市生活和参与城市生活的更为广泛的权利，涉及平等使用和塑造城市的权利，以及居住和生活在城市的权利。”18 150 但但是，被商品化的空间冠冕堂皇地遮蔽了城市的栖居功能，无形中剥离了市民生产空间的权利。对此，都市空间呕需回归生活气息浓厚的“日常性”，关键就在于把“人”从被动的空间“使用者”变为享有空间权利的“参与者”。爱德华索亚在其一系列著作中系统性地论证了空间正义对个体和城市的重要性。他引用马丁布贝尔的“距离与关系”理论，强调了“空间是人类生活的第一原则、人类的生存境遇取决于空间性”19 。过度物质化、商业化的都市不仅影响着人的幸福、道德和情感维度，也制造了“以不平等、异化和不公正为代表的畸形现代都市 2 0 34。他将空间正义的希望寄托于具有能动性的“人”，提出通过扩大工人和工会的权利、增强区域民主以及赋予地方政府空间义务等方式限制资本在都市范围内的扩张，以期把资本运作对个体的消极影响降到最低。虽然他们的学说或多或少地具有局限性，如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滋生不平等的内生性和自限性”等，但他们对空间正义的高扬控诉了资本逻辑的非正义性，强调了人在都市中不可替代的主体地位，为重建空间正义提供了振奋人心的理论宣言。空间正义不仅促进都市向“更符合伦理精神的空间形态 2 151过度，更是构建人城和谐共生的积极空间改造。嘉莉妹妹中的异化人物群像与城市危机很大程度上源于资本逻辑空间生产对个体生存需求的漠视。索亚表示，如果“资本主义城市正常运作的一贯势力持续占据统治地位，那（空间正义）目标就很难实现 310 8。因此，要从根本上重建空间正义，就必须突破资本逻辑的空间统治、践行以“人本逻辑”为核心的空间实践理念。都市空间是承载人类共同社会伦理生活的精神文化实体，本质上是一种“人化”的空间，遵循人本逻辑是城市作为人类生存发展空间的存在论本质所决定的。从人本逻辑出发，都市管理者应划定资本空间的合理界限，避免生产空间过度扩张对个体生存空间的挤压。同时，对城市空间的改造也应充分考虑市民的精神文化需求。林立的摩天大楼见证着资本的快速崛起，也“导致了现代城市人文气息和传统文化氛围的衰落 9 10，在资本主导的都市中，嘉莉与赫斯特沃特等人无意识地经历了从“人性”到“物性”的精神走向，物化的个体也带来了难以预料的行为失控和社会失序。因此，我们应当吸取资本主义城市发展中过度注重经济效益而忽略大众精神文化建设的前车之鉴，增加教育与文化在城市空间所占的比重、树立并弘扬正确的价值导向，不再让物质和金钱成为左右个体价值走向的唯一标准。4结语嘉莉妹妹再现了都市空间巨变下被异化的人物群像与随之而来的城市危机，人城俱损的现实将悲剧的根源指向了资本逻辑非正义的空间生产。“城市是文明人类的自然生息地 2 2 12，理应赋予居民基本的人文关怀和自由发展的空间，但资本统御下的都市俨然成为表达资本价值和实现生产目标的场域，忽略了个体的生存和精神诉求。在嘉莉妹妹问世一百多年后的今天，资本逻辑空间生产的疾与个体异化现象依旧存在。为了调和个人发展与经济活动之间的旧有矛盾，重建空间正义成为一项尤为紧迫的使命。基于马克思主义空间理论，以人本逻辑作为空间生产的价值核心、重申都市应有的伦理与精神向度是构建正义之城的积极空间实践。只有当都市空间实践的力量回归居民，个体才能相对平等地、动态地享有空间权力，相对自由地进行空间生产和空间消费，才能使现代都市以一种符合伦理精神的空间组织样态实现人城共生的理想参考文献【1包亚明.后大都市与文化研究 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 0 0 5.2 J Saunders P.Social Theory and Urban QuestionM.Arnold Hutchinson,Ed.London:Allen Lane,1969.3 So j a,Ed w a r d W.Po s t m e t r o p o l i s:C r i t i c a l St u d i e s o fCities and RegionsM.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Ltd,2000.上接第6 2 页）（总第19 1期）65韩非子孔子“以黍雪桃”新解（谭生力等）只重点强调了“黍”。孔子批评“以黍雪桃”的故事发生于鲁哀公时期，这个时期正是周王室实力衰弱，诸侯群雄纷争的时代，也是一个礼乐崩坏的时代。在这个历史时期，周代的饮食制度自然也遭到破坏。9 因此，孔子批评“以黍雪桃”，实际上是针对当时贵族社会铺张浪费现象的一种抵制，而这也与孔子一贯主张的饮食观相一致，即把礼教思想和饮食实践融为一体。,12105,13参考文献1高华平，王齐洲，张三夕韩非子译注 M北京：中华书局，2 0 10.2 高志忠，王国轩，王秀梅孔子家语译注 M北京：中华书局，2 0 11.3邬可晶.孔子家语成书考M.上海：中西书局，2015.4孙希旦礼记集解（全3册)M.北京：中华书局，4陈丽空间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20.5 Lefebvre H.The Production of SpaceM.DonaldNicholson Smith,Trans.Oxford:Blackwell Publish-ersLtd,1991.6 Gelfant B.Houseman.The American City NovelM.Norman: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1954.7 W i l l i a m s R.T h e C o u n t r y a n d t h e C i t y M .Ne w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75.8 Marcuse,P.Searching for the Just City:Debates inUrban Theory and Practice(lst Edition)M.NewYork:Routledge,2009.9 杨智慧，李琳欧洲现代性城市与空间文化批评 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 0 19.1o Dreiser T.Sister CarrieM.Introduction by KennethS.Lynn,New York:Holt,Rinehart and Winston,Inc,1957.11 Leavis F R,Thompson D.Culture and Environment:The Training of Critical Awareness(8th Edition)M.London:Chatto&Windus,1960.12 张海榕都市化运动都市话语都市空间正义：论美国都市文学中的现代性进程 南开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9，2 6（3）：38-46.13 Johnson,Allan G.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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