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出生地考.pdf

2023年6 月第2 期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Journal of Lianyungang Normal CollegeJune.2023No.2朱自清出生地考苗蔚林（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连云港区域文学研究所，江苏连云港2 2 2 3 0 0）摘要：文献资料记载，朱自清的出生地是现今江苏东海县。有人以我是扬州人中的表述为据，认为朱自清具体的出生地是现在的海州城区。这种观点既是对朱自清文意的误读，也不符合史实。只有厘清朱自清生活时代的“东海县”与海州的关系，才能得出符合语言逻辑和基本认知的正确结论。朱自清祖上从浙江绍兴流落到苏北安家，朱自清出生在当时毗邻海州城的平明古镇。关键词：现代文学；作家；朱自清；出生地中图分类号：1 2 0 7.6 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9-7 7 4 0(2 0 2 3)0 2-0 0 6 1-0 4“公元1 8 9 8 年1 1 月2 2 日（清光绪二十四年戊成十月初九日），东海县承审官朱则余宅邸里，红烛高烧，香烟缭绕，全家上下笑逐颜开，喜气洋洋。原来，一个宁馨儿诞生了。”1 这个“宁馨儿 就是一代文学大师朱自清。朱自清的出生地是现今江苏省东海县，史学界、文学研究界对此并无异议。但是，有人对朱自清出生的具体地方存有疑惑，认为其出生地应该是现在的海州(城)区。本文略加考证,以正视听。一、关于朱自清“出生于江苏东海县”的记述关于朱自清的出生地，不同文献的说法略有不同。中华民国史资料丛稿民国人物传（第一卷)朱自清一章载：“朱自清，字佩弦，1 8 9 8 年1 1 月2 2 日（清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十月初九日）出生于江苏省东海县”21349陈孝全在朱自清传中写道“江苏北部有一座小城一一东海，古时称为海州。1901年，父亲朱鸿钧从东海到高邮的邵伯镇做小官，把他和母亲接到任所，住在万寿宫里。”1 姜建、吴为公的朱自清年谱则称，朱自清于1 8 9 8 年1 1 月2 2 日，生于江苏省海州(今东海县)3 1。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必修二语文教学参考书说：“朱自清，祖籍浙江绍兴,生于江苏东海，长于扬州。”4 1 7 6 还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称朱自清“生于江苏东海，在扬州长大,故自称扬州人”5 1 1。这样的表述一直沿用至今。朱自清夫人陈竹隐女士在2 0 世纪8 0 年代撰有追忆收稿日期：2 0 2 3-0 5-1 1作者简介：苗蔚林（1 9 7 0-），男，江苏东海人，特聘研究员，主要从事朱自清文化研究。朱自清一文，其中谈及朱自清出生地，“佩弦生于东海，由于两兄幼砀，他就成了长子长孙”6 1 2 9 6。朱自清之子朱乔森在同一时期写的父亲永远活在我心中一文中说：“他生于江苏东海；一九四八年八月二十日，在贫病交加中逝世于北平。”7 3 3 1 9 4 8 年1 0 月2 4 日，朱自清的骨灰安葬在北平香山万安公墓内，盖板碑上的镌文为“民国前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生于东海，故国立清华大学教授朱自清先生之墓，民国三十七年八月十二日卒于北平”。1 9 8 7 年，清华大学校内“自清亭”旁的碑文云：“朱自清，字佩弦，江苏东海人，生前是我校中文系教授,著名的学者和散文家。”以上记述，朱自清墓碑的碑文是解放前所镌刻，其中朱自清的出生地“东海县”可以理解为民国时期的东海县，范围比现在的江苏省东海县要大得多。其他文献见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不同时期,其中提及的朱自清的出生地“东海县”，应该指现今江苏省东海县。二、关于朱自清出生地的争议对于朱自清的出生地,坊间有不同看法。刘成文在他的朱自清与连云港一文中说，“素有东海名郡 之誉的连云港市古城海州，是朱自清先生的诞生地。朱家在海州时居住在西门口,紧靠城门”8。连云港市海州区主办的红韵海州公众号2 0 2 3 年2月1 0 日发布说，“朱自清是地道的海州人，故居大概在海州北门与西门之间 9 。笔者经查阅资料发现，上述说法的主要依据是朱自清于1 9 4 6 年所撰的我是扬州人的一段话：我家是从先祖才到江苏东海做小官。东海就是海州,现在是陇海路的终点。我就生在海州。四岁的时候先父又到邵伯镇做小官，将我们接到那里。海州的情形我全不记得了，只对海州话还有亲热感，因为父亲的扬州话里夹着不少海州口音。1 0 1 4 5 笔者认为，以这段话为依据把朱自清出生地理解为“连云港市海州（城)区”，是对朱自清文意的曲解误读，不符合史实。要想透过朱自清的这段话把握历史的真相，需要正确认知东海县和海州这两个地区。首先,朱自清出生时,其出生地在行政区划上属于海州直隶州。“东海 作为行政区划，始于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 2 1 年），其时设有东海郡。东魏武定七年（5 4 9年),始置海州。历经变革,该地区的名称大多为“东海”“海州”的交错更迭。清雍正二年（1 7 2 4 年）,海州升格为直隶州，辖区大致包括州治海州城和现今连云港市区、赣榆、东海、沭阳、灌云、灌南、响水等地。朱自清出生于1 8 9 8 年，他出生地所在的行政区域名应为“海州(直隶州)”。其次,朱自清撰写我是扬州人一文时，其出生地行政区已改称“东海县”达3 4 年之久。民国元年（1 9 1 2 年），民国政府改海州（直隶州）为东海县，县治设于海州城。其后,该地区行政区划多有变化，但截至1 9 4 6 年，一直以“东海县”为县名，县治在海州城（今属连云港市海州区）。朱自清1 9 4 6 年所写的我是扬州人中的“东海县”,与他出生时的海州(直隶州)大有不同，二者时有先后、范围迥异。朱自清出生时的海州（直隶州）辖区广衰，1 9 4 6 年的“东海县”此前早已析出“灌云县”，而一般所说的“连云港市海州区”则范围更加狭窄。三、对我是扬州人中相关表述的正确理解（一）关于“东海就是海州我就生在海州”前文已述，朱自清1 9 4 6 年撰写我是扬州人时，海州(直隶州)这一名称已成为历史，他的出生地称为“东海县”已历经3 4 年。需要注意的是，朱自清出生时，该地区还没有“东海县这个名称。按照表达习惯，朱自清写文章就不能说“我就生在东海”。此时，他文62中所用的应该是1 9 4 6 年的地名，即“我家是从先祖才到江苏东海做小官”中的“江苏东海”，就是对当时行政区划及其名称现状的陈述。为了引出出生地的历史名称，朱自清有必要站在写作我是扬州人的时空坐标上，对出生地名称的历史更迭做类似“东海就是海州（直隶州）”的补充或解释，才能顺利过渡到“我就生在海州(直隶州）。(二)关于“（东海)现在是陇海路的终点”有人以为，1 9 4 6 年以前的海州火车站，就是我是扬州人所说中的东陇海路终点，并以此印证朱自清出生于现今连云港海州（城）区。这完全不符合史实。1 9 2 5 年7 月，东陇海铁路的运河（今州)至海州段竣工通车，延至新浦、大浦一带。也就是说，海州火车站以东还有新浦、大浦两站，东陇海铁路的东终点站是大浦（今猴嘴，旧称大浦港）。1 9 3 5 年6 月，铁路向东修至老窑（今连云港港口）。由此可知，1 9 4 6 年时的海州火车站不是“陇海路的终点”，朱自清所说的“东海就是海州，现在是陇海路的终点”中的“终点”，并不是指某一个具体的车站,而是指一个区域一一东海县。就像“京沪线的终点是上海”中的“上海”，指的不是上海的某个火车站，而是上海市。因此，朱自清的这句话应该理解为“东海县就是海州直隶州，现在（这个地方)是陇海路的终点”。据此，对“我家是从先祖才到江苏东海做小官。东海就是海州,现在是陇海路的终点。我就生在海州”这段话的正确理解是，“我家是从先祖才到（现在的)江苏东海做小官。（现在的)东海就是(当年我出生时候的)海州(直隶州）。这个地方现在是陇海路的终点。我就生在海州（直隶州）”。因而，“我就生在海州的这句话意思非常明确，朱自清就生在海州（直隶州）。如果将“我就生在海州 理解为“我就生在今天的海州（城）区”,那么“东海就是海州”，就成了“东海县就是今天的海州(城)区”。显然,这是有违逻辑和历史认知的。正是因为对前文朱自清的那段话的曲解误读,坊间才得出“朱自清出生地是今天的海州（城)区”的错误结论。实际上，我是扬州人一文中多次提到的“海州”，没有一处指的是“海州(城)区”。（三)关于“父亲的扬州话里夹着不少海州口音”1870年,朱自清的父亲朱鸿钧在涟水花园庄（今属灌南县)出生，出生后一直在灌南长大,直至朱则余（朱自清祖父）到海州城当差，全家投奔有朱氏大姓的海州平明古镇安家。朱鸿钧离开灌南时已是青年人，而人的语言习得关键期是4 一1 2 岁，因此他离开灌南之前方言已经定型，说一口地道的灌南方言。灌南方言属于海州话的分支，与现今的海州区、灌云县所用的方言大同小异。这三个地区的人能区分出海州区方言、灌云方言、灌南方言，但是外地人听起来都是海州话，三者实难明辨。朱自清很小就离开了出生地海州（直隶州），他所说的“父亲的扬州话里夹着不少海州口音”是合乎事实的，只不过这个“海州口音”不是指“海州城里的口音”，而是指“海州直隶州的灌南口音”,因为“扬州人”朱自清根本不懂二者的区别。据此,朱自清所说的“父亲的扬州话里夹着不少海州口音”,不能作为朱鸿钧生活在海州城内的依据。四、朱自清家世与出生地考略“朱自清先生五十周岁时即与世长辞，来不及回顾、自述他的一生经历，不可能像一般作家、学者那样,能够从容地写自己比之其他名人，他留给我们的自述材料较少。”1 1 3 9 在朱自清成为著名作家之前，朱家只是晚清至民国时期一个普通小官吏家庭。战乱频繁、朝代更迭，朱氏家族的变迁缺乏准确记录，仅留下了零散传说。那么，朱氏一家是缘何来到江苏东海的呢（一）祖上从浙江绍兴流落到苏北安家据朱自清年谱记述，朱自清的高祖余月笙是浙江山阴（今绍兴)人，在扬州做官时因为酒醉不慎坠楼身亡，夫人跳楼殉夫。余月笙的遗孤余子擎由山阴同乡朱氏收养，于是改姓朱，更名为朱子擎。朱子擎随朱家去苏北涟水，成年后娶涟水花园庄（今属灌南县)的乔氏为妻，生子取名朱则余。“则余”即表示不忘“余”的本姓,朱则余就是朱自清的祖父 3 1。朱则余勤奋读书，考取监生之后未能获取更大的功名,虽然谋了一些差使，但是并不如意。经人搭桥介绍，朱则余结识了海州著名士绅朱路。朱路，字任庵，海州平明人（今属东海县），光绪年间进士，先后任内阁中书、邮传部主事。正史记载有关朱路的资料较少，大多散见于民间传说，据传他是末代皇帝溥仪的启蒙老师。在朱路引荐下，朱则余辞掉了原有的差使，进入海州州衙做了经承书吏，也就是一些文史资料里说的“承审官”。朱则余夫妇育有两男一女，后来长子结婚生子。按照清朝地方衙门的制度，他一个书吏是没有资格携带一大家子人住进衙门大院的，衙门只为他提供吏舍（集体宿舍）。于是，朱则余将家搬到距海州城十余公里的平明古镇（今东海县平明镇）,其住宅的大概位置在平明古镇埠上村地主大院的东北角。朱则余办差时住在衙门吏舍，休假日则回家与家人团聚。1 9 1 2 年的海州地图显示，平明古镇与当时的海州城之间还有一个卸甲坊镇（今东海县张湾乡卸坊村)。清朝末年的“镇”与今天的乡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当时一个自然村落就有可能设为一个“镇”，“卸甲坊镇”可能就是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而已。解放战争时期，卸甲坊镇被划入上房区（驻平明上房村)管辖。1 9 4 0 年，我党在陇海铁路南成立东海县民主政权，上房区在其管辖区域内，与当时海州的锦屏、新坝相接。(二）朱自清在海州直隶州的平明古镇出生有人曾撰文说，朱自清爷爷携带家人住在海州城里,并援引新浦区临洪村下光成老人的话为佐证。下光成老人说：“当年，我爷爷进城做生意的时候，经常看到朱自清的祖父，他非常有学问，老百姓都说他是皇帝的老师。”8 实际上，当年海州城里人们常常看到的那个有学问的人，不是朱自清的祖父朱则余，而是辞官返乡、住在海州城内的朱路。坊间所指的海州“西门口，紧靠城门”“海州北门与西门之间”的朱自清家住过的房子,实际上是“海州寓公”1 2 朱路的住所。朱则余之子朱鸿钧成婚后，1 8 9 8 年1 1 月2 2 日在古海州平明乡生子朱自华（朱自清）。1 9 0 1 年，朱鸿钧赴邵伯镇任小官，朱自清随父母离开平明。关于朱自清出生在平明这一说法，原新华社记者、连云港市历史学会副会长杨东野（江苏扬州人)专门就此事走访了朱自清夫人陈竹隐女士和他的弟弟朱国华两位老人，聆听他们追述朱自清的生平，确证朱自清出生于东海县，具体说，就是于1 8 9 8 年1 1 月22日出生于东海县平明乡（现更名平明镇）。杨东野在文章中用“确证”一词，说明连云港地区此前也有朱自清出生于“东海县”还是“海州城”的争议。他此行的目的之一是寻求正确答案，所以专门问了这个问题。63众所周知,民国时期的东海县与现今江苏省东海县所辖范围虽有不同，但也有重合之处。今天的东海县是民国时期的东海县的一部分，平明古镇先后隶属于上述两个时期的东海县。朱自清出生地引发的争议，后人记述错误也是原因之一。比如,朱自清之子朱闰生在其自清府君事略一文中说，朱自清“生于江苏东海县（今新海连市海州”1 3 ,此处括号里的注释是错误的。了解连云港地区历史沿革的人都知道，新海连市在1 9 6 1 年就已更名为“连云港市”。这说明远在山西的朱闰生对连云港市区划与名称的变更并不熟悉,因此他的说法缺乏佐证价值。总之，在理解“海州”“东海县”两个地理名称历史沿革的基础上，由我是扬州人中的相关表述,不能得出“朱自清出生在海州(城)区”的结论。有关史料相互参证，可以表明朱自清出生地为现今江苏省东海县。如果进一步缩小范围,那么朱自清的出生地应该为江苏省东海县平明镇。参考文献：1陈孝全.朱自清传 M.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 9 9 1.2李新,孙思白.民国人物传（第一卷）M.北京：中华书局，1978.3姜建，吴为公.朱自清年谱 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 0 1 0.4普通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必修二语文教学参考书 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 0 0 8.5义务教育教师教学用书语文（七年级上)MI.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 0 1 6.6陈竹隐.追忆朱自清 M/吴周文，钱理群.朱自清自传.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 9 8 7.7朱乔森.父亲永远活在我心中 M/吴周文,钱理群.朱自清自传.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 9 8 7.8刘成文.朱自清与连云港 J.档案与建设,2 0 1 8(8):6 6-6 8.9梁继东.朱自清与海州 EB/0L.2023-2-10.https:/ M/朱自清散文集精选.天津：天津教育出版社,2 0 1 1.11吴周文，钱理群.朱自清自传 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87.12李彬.海州近代乡贤朱路 J.连云港史志,2 0 2 0(3):2 5-2 8.13朱润生.自清府君事略 EB/0L.2023-2-10.http:/bio- on the Birthplace of ZHU ZiqingMIAO Weilin(Lianyungang Institute of Regional Literature,Lianyungang Normal College,Lianyungang 222300,China)Abstract:According to the literature,ZHU Ziqing was born in Donghai County,Jiangsu Province.Some people thinkthat ZHU Ziqings birthplace is todays Haizhou city based on the text of I am from Yangzhou.This view is not onlya misinterpretation of ZHU Ziqings literary meaning,but also inconsistent with historical facts.Only by clarifyingthe relationshipunder between“Donghai County and“Haizhou in ZHU Ziqings life time,we can draw a correctconclusion that accords with language logic and basic his cognition.ZHU Ziqings ancestors stled in northernJiangsu from Shaoxing,Zhejiang Province.ZHU Ziqing was born in the ancient town of Pingming,adjacent toHaizhou City at that time.Key words:modern literature;writer;ZHU Ziqing;birthplace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