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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时空:20世纪最卓越的两位心智大师的对话
作者:大卫.博姆 克里希那穆提
出版社:中国长安出版
这本非凡的书籍收录了20世纪两位超级心智13次演讲对话——克里希那穆提是备受欧美知识界推崇的心灵导师,被萧伯纳和纪伯伦认为是菩萨般的人物,而量子物理学家大卫?博姆,与爱因斯坦一起共事多年,众多诺贝尔获奖者对其赞誉有加。
胡因梦
大卫?博姆诞生在美国宾州的一个犹太家族。他的父亲拥有一间家俱行,余暇时也充当附近犹太教拉比(神职人员)的助手。博姆1939年从宾州大学毕业之后,便前往加州科技学院进修一年,随后又在物理学家奥本海默的指导下,转入理论物理学的研究,并且在柏克莱大学获得了博士学位。
除了深入于物理学研究之外,博姆当时也是一位信仰社会主义的大学生;他参与过被FBI冠上共产组织头衔的青年激进团体。从这些阅历我们可以看出博姆早期思想的前卫倾向。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曼哈顿计划策动了柏克莱大学投入物理方面的研究,而制造出世上第一颗原子弹。当时奥本海默曾要求博姆一同进行原子弹的研发工作,但博姆的政治背景遭到当局质疑而未通过安全检查。于是他决定留在柏克莱大学继续教物理,直到1943年完成博士论文时发生了一件令他啼笑皆非的事。这个事件令他间接地促成了1945年的广岛原子弹轰炸行动,因为他在质子与重氢子撞击上的计算方式,被证实有利于曼哈顿计划,但美国政府却将他的论文列为国家机密文件,甚至连博姆本人都无权拥有它。
“二战”结束后,博姆变成了普林斯顿大学的副教授,与爱因斯坦密切地合作进行研究。1949年5月麦卡锡主义当道,博姆被美国政府威胁,要他提供当年参与共产主义组织的其他成员名单,被他一口拒绝了。在种种因缘际会之下,博姆最后搬到英国伦敦,成为比尔贝克学院(Birkbeck College)的理论物理教授。
1959年,博姆的妻子莎拉向他推荐了在英国图书馆里发现的一本书,作者就是克里希那穆提(J?Krishnamurti)。博姆察觉克氏的思想,或者说他在终极实相上的体悟,竟然和自己在量子物理上的发现完全吻合,于是和妻子共同去探访克氏,结果两人不但成为长达二十五年的知心朋友,而且也将彼此脑力激荡出来的智慧,结集成书籍、录音带和电子数据。这本《超越时空》(The Ending of Time),就是这两个超级心智交会出来的智慧结晶。
有关克氏的生平简介,读者可以参阅内地已出版的其他克氏著作。这位已澈见实相的悟道智者,仍然需要许多“当机说法”的朋友从旁协助。博姆可以说是克氏一生中最为旗鼓相当的 “当机者”。
《超越时空》借由审慎仔细的逻辑推演,一歩歩地揭露了心理冲突的根由,以及转化的关键方法。并且深入地探索了突破自我中心活动的重要性,以及如何让四分五裂的思想及个人烦恼止息下来。
此书译成中文在中国台湾出版,是近二十年前的事。如今转成简体字在大陆出版,又是一场启蒙运动的开端。短短的几年时间,已经可以在内地机场的书店里看到克氏的译作,我感到十分欣慰。受克氏洞见影响的中国人越多,国家就越能避免走上西方人开辟出来的歧路,一条空洞而缺乏意义的物化途径。科技再进步,物质文明再发展,也不能承诺幸福和快乐;我们已经从博姆,这位科学界举足轻重的理论家的言谈中,领略了科技和唯物主义的瓶颈。 胡因梦
《超越时空》是克里希那穆提与大卫?博姆的对谈录。两位都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超级心智。克氏的简介及精神内涵,读者可以从《人生中不可不想的事》、《从已知中解脱》和《般若之旅》中略知一二。而大卫?博姆的背景资料,台湾的读者知道的可能更为有限,以下就是他的简介。要特别一提的是,简介中有一首博姆心爱的小诗,应该是他生命哲学的浓缩。我的译诗能力不够,只得向余光中先生求救,结果他在几天之内就寄来了回信,这首小诗才能以最完美的面貌呈现在读者面前。在这里要郑重感谢余先生的协助。
大卫?博姆是奥本海默(J?Robert Oppenheimer)的弟子、爱因斯坦的同事,又是克里希那穆提的对谈伙伴。他不只是举足轻重的科学家,同时也是20世纪主要的哲人。他的代表著作分别是:《量子力学》、《现代物理学的因果法则与或然率》、《相对论的特殊理论》、《秩序与创造力》、《整体性、暗含的秩序以及科学》。他的理论涵盖了科学、哲学、宗教、艺术以及语言学等各种领域。
以下是著名科学家及“新时代”刊物对他的评语:
诺贝尔奖得主贝尔(J.S.Bell)——“博姆在1950年发表的量子力学论文,曾经带给我很大的启示。”
诺贝尔奖得主普里果金(IL YA Prigogine)——“科学界的人早已熟知大卫?博姆对于现代理论物理学的贡献。其实他在认识论上的深入研究更为独树一格。”
“大泛杂志”(Omni Magazine)——“1950年博姆发表的量子力学著作,是大部分物理学家心目中的范本。很讽刺的是,博姆本人却从未真正接受过这个理论。他这份质疑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完全不同的观点,为实相的观察带来了崭新的视野。”
“新时代月刊”(Aew Age Journal)——“博姆的关注焦点已经转向社会问题。他透过整体性的小组讨论,发展了一套革命性的解决社会冲突的方法,他称这种方法为对谈。”
现代物理学的经典之作《物理之舞》(The Dancing Wu Li Master)——“当大部分的物理学家对博姆的理论仍然存疑时,我们的文化里却有数以千计的人立即接受了他。这些人因为要追寻实相的终极本质,已经开始脱离科学。如果博姆的物理学或类似的物理学未来会异军突起,成为物理学的主力,那么东西方的舞蹈将融合得十分协调。21世纪的物理学课程可能还包括静坐冥想。”
从旁观者的口中我们已经对大卫?博姆有了一些认识。现在应该听听他自己的心声了:“我在小学四年级时,老师给了我一本有关天文学的书,书里谈的都是地球、太阳及各种星球的事。它使我觉得除了我居住的那个狭隘混乱的小镇之外,还有一个更超越的世界存在。这本书对我的影响非常之深,它促使我步上了科学研究的道路。书中的第一页就是法兰西斯?布尔迪荣的一首小诗:
黑夜有一千只眼睛, The night has a thousand eyes,
白昼啊只有一只; And the day but one;
但亮丽世界的光辉 Yet the light of the bright world dies
随日落而消逝。 With the dying sun.
头脑有一千只眼睛,The mind has a thousand eyes,
心灵啊只有一只; And the heart but one;
但整个生命的光辉 Yet the light of a whole life dies
随情尽而消逝。 When love is done.
这首诗像是预警,提醒着我们不该再过度强调知识的重要,因为它可能只是微弱的星光而已。这个观点当时看起来有点扫兴,多年以后我才真正发现,无论我们在科学或其他领域里多么努力,如果不能建立生命之间更深刻的情谊,这些努力都将是白费。”
克①:我们该如何开始讨论?首先我想提出一个问题:人类是否已经误入了歧途?
博姆:歧途?很显然是的,而且早就走错了。
克:这也是我的感觉。但为什么会如此?以我看来,人类一直都想“变成”理想中的什么,因此才出了问题。
博姆:很可能。有一回我读到一篇东西,非常令我震惊。文章上说,五六千年以前,当人类刚刚懂得掠夺和奴役其他生命的时候,就已经误入歧途了。从此以后人类生存的目的就变成了剥削和掠夺。
克: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心理上的“变成”需求。
博姆:人类在剥削和掠夺之下到底会“变成”什么?人类发明了许多技术和工具,本来应该用在建设性的方向,为什么会转而走上掠夺邻人的捷径。他们到底想“变成”什么?
克:这一切的根由都来自于冲突。
博姆:哪些冲突?如果我们设身处地为先民着想,你认为会是哪些冲突?
克:冲突的根由是什么?不只是外在的,也包括人类内心的巨大冲突。
博姆:冲突似乎是由相互矛盾的欲望引起的。
克:不。所有的宗教信仰都鼓励人们“变成”什么,或“达成”什么,对不对?
博姆:什么原因使他们产生了这种渴求?他们为何不满意自己的现状?你知道,人类如果不渴望“变成”什么,宗教就不会那么受欢迎了。
克:是不是因为他们逃避自我、不能面对现实,才转而渴求更多的东西?
博姆:你认为人们不能面对的是哪些现实?
克:就是基督徒所谓的“原罪”。
博姆:但是歧途是在更早以前就步上的。
克:没错,是更早以前的事了。印度教徒早已相信轮回之说,然而这种信仰的起源又是什么?
博姆:我们已经说过了,因为人类无法面对现实。不论现实是什么,他们总是幻想情况能变得更好。
克:没错,他们总想“变得”更好。
博姆:我们可以这么说,他们一旦有能力把东西制造得更好,就推而广之地要求自己:“我也需要变得更好。”
克:对,在心理上要求自己变得更好。
博姆:我们大家都必须变得更好。
克:很正确。那么这一切的根由是什么?
博姆:我认为思想很自然地总要投射出更高的目标。也就是说,思想的本质里就有这种成分。
克:是不是由外在转变成了内在的渴求?
博姆:如果外在的一切都能变得更好,我的内心为什么不能变得更好?
克:这就是冲突的原因吗?
博姆:有点接近了。
克:逐渐接近了?时间?时间是不是因素之一?我们总是说:“我需要更多的知识来完成这个或那个。”同样的原则是不是也用在心理上了?时间是不是主因?
博姆:我看不出时间本身就是唯一的因素。
克: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变成”之中就暗示着时间的成分。
博姆:没错,但是我看不出时间能造成什么问题。至少它在心外并没有造成什么困扰。
克:它还是造成了某些困扰。不过我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内心的时间感。
博姆:我们必须先弄明白心理上的时间感为什么具有破坏性。
克:因为我们总想“变成”什么。
博姆:没错,但是大部分人都会说这是很自然的事。你必须解释清楚“变成”有什么不对。
克:我一旦想变成什么,就会产生内心的冲突和永不休止的交战。
博姆:好,让我们再深入一点:它为什么会造成内心永不休止的交战?我在改善自己的社会地位时,并没有引起内心的交战啊!
克:外在还不成什么问题,相同的原则一用在内心,就会造成矛盾。
博姆:矛盾何在?
克:“本来的面目”和“应有的面目”之间就存在着矛盾。
博姆:它为什么只会造成内在而非外在的矛盾?
克:因为在内心里它会制造一个自我中心,不是吗?
博姆:没错,但是我们能否找出它会制造自我中心的理由?时间也会在心外制造同样的问题吗?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克:确实没有这个必要。
博姆:如果我们的内心一产生时间感,就会强迫自己改头换面。
克:正是如此。人的脑子是否已经习惯于冲突,因此一概拒绝接受其他方式的生活?
博姆:人为什么要认定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克:冲突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博姆: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我们本来是一种面目,心里又想变成另外一种面目。当两种需求并存时,冲突就产生了,对不对?
克:我了解你的意思。但是我要找出的是所有的不幸、困惑、冲突及挣扎的起源,所以在一开头就提出了人类是否误入歧途的问题。“我非我”是否就是问题的起源?
博姆:我认为现在又更接近答案了。
克:没错,就是它了。为什么人类会制造出一个“我”?只要有“我”,就一定产生冲突,只要有“我”和“你”,“我”比“你”更好……等等,问题就产生了。
博姆:我想这是人类在远古以前就犯下的错误,我们一旦懂得分别外在的事物,就已经步入歧途了。其中并没有恶意,只是无知而已。
克:的确如此。
博姆:看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克:这是否就是所有冲突的起源?
博姆:我不太能确定,你的感觉呢?
克:我的观察告诉我,真正的起源是自我感,“我”。
博姆:是的。
克:假如没有自我感,什么问题都没了,冲突也没了,时间感也没了,也不会再有“变成”什么或“不变成”什么的问题了。
博姆:但是我们很可能又会重蹈覆辙。
克:等一等,有没有这样的可能?巨大无边的能量被窄化于心智的范围内,由于脑子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能量,因此也缩小了?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博姆:我了解。
克:于是脑子就逐渐缩成了“我”。
博姆:我不太明白这点。我知道有这个现象,但是我不明白其中的步骤。你是说脑子确实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能量,还是,脑子决定自己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能量?
克:脑子确实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能量。
博姆:如果它真的无法承受,那么人类就没有出路了。
克:等一等,让我们慢慢讨论。我想再深入一点来探讨。为什么脑子里的思想会创造出一个有自我感的“我”,为什么?
博姆:我们需要一个能赖以运作的身份。
克:是的,为了运作。
博姆:为了得到归属感。
克:就是这些外在的活动造成了“我”吗?我认同我的家,我的房子、我的职业,于是这些逐渐都变成了“我”。
博姆:我认为你所说的“大能”也进入了自我的范围。
克:没错,我们等一下会谈到的。
博姆:你说得很对,自我感是逐渐强化的。但是只凭这一点,仍然无法说明它后来为何变得如此壮大。“自我”若想形成完全的主控者,必须成为“大能”的焦点,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它身上,才会造成这种情况。
克:脑子是不是无法承受这么巨大的能量?
博姆:脑子似乎很想让这股能量循规蹈矩。
克:能量不可能循规蹈矩。
博姆:但是,脑子如果觉得自己可能失控,它就会努力使自己循规蹈炬。
克:我的脑子、你的脑子、她的脑子、大家都有的这个脑子,并不是一个新产生的东西,它已经非常、非常老了。
博姆:你说的“老”是什么意思?
克:我指的是它的进化程度。
博姆:从动物开始的进化。我们可以说整个进化过程都包含在脑子里了。
克:我对进化论存疑。当然,从牛车到喷射机的进化是可以理解的。
博姆:在你质疑之前,我们应该先考虑一下人类在发展过程中留下的证据,这些你总不该质疑了吧?你能吗?
克:不,当然不能。
博姆:我的意思是,人类的肉体在某些方面确实是进化了。
克:没错,肉体确实是进化了。
博姆:脑子也变得更大、更复杂了。不过你可能会怀疑心智进化的价值。
克:你知道,我其实是想革除心理上的时间感。你了解吗?
博姆:是的,我了解。
克:对我而言,它就是我们的敌人。它就是人类所有不幸的肇因?
博姆:人类必须透过时间来作息,然而时间也因此被误用了。
克:我了解。如果我要学一种语言,就必须花些时间来学。
博姆:可是时间一误用到心理层面……
克:心理层面,这就是我要讨论的。心理一产生时间感,我们就会希望自己“变得”更完美,进化得更好,更有爱心等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博姆:我明白你的意思。很显然的,如果我们把这种想法完全去除,人类的整个结构就会全盘瓦解。
克:一点都不错。
博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原因了?
克:等一等,我想再深入探讨一下。我说的并不是个人的主观想法,对我而言,无论内在或外在的时间活动都不存在。换言之,心理上的“明天”是不存在的。
博姆:你指的是心理上的时间感?
克:没错,心理上的以及外在的时间感。如果心理上的时间感不存在,冲突就会消失,“我”和“你”之间的对立感也就不见了。不过人类在科技上确实是进化了。
博姆:肉体的结构也进化了。
克:然而在心理上,我们也外向化了。
博姆:我们把生存的焦点都集中于外在了,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克:是的,我们把所有能力都向外发挥了,而且把外在的活动延伸到了内心。如果我们没有心理上的时间活动,不想变得更好或更完美,那么时间感就停止了。你知道,外在的活动就是内心的活动。
博姆:没错,这些活动是永无止境的。
克:如果这些活动真的停止了,又会怎么样?我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人类除了外在的活动,根本还未接触过任何其他的活动。
博姆:大致来说确实是如此。我们把大部分的能量都消耗到外在的活动了。
克:心理的活动也外向化了。
博姆:心理的活动就是外在活动的投射。
克:我们以为那是内心的活动,其实根本是外在的活动,对不对?
博姆:是的。
克:如果这种活动停止了,它也必须停止了,那么我们的内心会不会产生真正的活动——超越时间的活动?
博姆:你是说,有没有另外一种活动,一种与时间无关的活动?
克:是的。
博?:我们必须好好讨论一下。你能不能再深入一点?
克:你知道,“活动”这两个字就意味着时间。
博姆:它真正的意思是从一个地方移动到另外一个地方。不管怎样,它都代表着一种非静止的状态。然而超越时间的状态也不应该是静止的,因为静止的状态仍然在时间的范畴之内。
克:举例来说,假设一个人的脑子经过几世纪的训练,一直都习惯于朝北走。突然有一天,它发现朝北走竟然意味着永无止境的冲突。一觉悟到这点,它立刻就转变了,脑子的本质就变了。
博姆:我可以想象脑子一旦醒悟,就会朝着不同的方向活动。
克:是的,它就转变了。
博姆:“流动”这个字眼是否比“活动”要好一些?
克:我一生都在朝北走,突然我不再朝北了。脑子从此既不朝北,也不朝东、朝西、或朝南。于是冲突就停止了,对不对?因为它已经不再朝任何一个特定的方向活动。
博姆:因此关键就在活动的方向。脑子的活动一固定在某个方向,冲突就势所难免了。外在的活动确实需要有特定的方向。
克:当然需要,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博姆:脑子如果没有任何特定的方向,它又会如何呢?它会朝所有的方向活动吗?
克:我不怎么想讨论这个问题。我们能不能这么说,我们一旦达到那种状态,就接触到了所有能量的源头?
博姆:没错,如果我们愿意向内心深入探究的话。
克:这种状态中不再有任何外在或内在的活动。
博姆:是的,我们可以不承认外在和内在的两种活动,所有的活动都似乎停止了。
克:这样是否就能接触到所有能量的源头?
博姆:可以这么说。
克:能否允许我谈一点私人的感受?
博姆:当然可以。
克:首先让我们来谈一谈冥想。一切有意识的冥想,都不能算是冥想,对不对?
博姆:你所谓的“有意识的冥想”是什么?
克:刻意的、有为的冥想,其实只是冥想的前奏而已。有没有另外一种冥想,它不是前奏,也不是自我企图改变自己的某种手段?
博姆:在我们往下讨论之前,我建议先把“冥想”的定义确定一下。它的意思是不是“观察自己正在观察的心”?
克:不是的,我说的冥想已经超越了这个阶段。一切有意识的、企图达到某种状态的努力都停止了。
博姆:一种寂然无为的状态。
克:没错,这就是我要讨论的冥想。
博姆:一种一无所求的状态。
克:你知道,我的冥想不是普通所谓的冥想。我只要一醒来就在冥想。
博姆:那是一种什么境界?
克:我在印度时,有一天晚上从睡眠中醒来,看看表,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我不太愿意形容当时的状态,因为听起来有点离谱。当时我接触到了宇宙所有能量的源头,它对于我的脑子和身体都有不可思议的影响。我很抱歉谈起自己的私事。你知道,当时所有的分界都消失了,自我感和外在世界的对立感全都不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剩下那不可思议的巨大能量。
博姆:脑子和能量的源头接上了?
克:是的,我讲了六十年的话,就是想看见别人也同样能达成这种状态,但“达成”这两个字不太恰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所有的问题和烦恼都解脱了,因为那是超越时间的纯粹大能。然而一个人要如何既不教导,也不刻意救度或推销,只是坦白地告诉大家“这个方式能引导你得到真正的平安与爱”?我很抱歉必须使用这些字眼。假设你已经达到了这状态,你的脑子已经和这股大能一起共振,那么你要如何才能帮助另外一个人?我是指真的帮助,而不是说说就算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博姆:我明白。
克:“进化”暗示着时间,这么一来,我们的脑子就只能在时间范围内思考及生活了。现在要这样的脑子完全否定时间,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工程,因为任何一个问题或烦恼一生起,就要立刻在当下解决。
博姆:这样的情况是持续的,还是短暂的?
克:很显然它必须是持续的,否则就毫无意义了。那不是偶发的,也不是间歇的情况。你要如何才能开启这一扇门,你要如何对一个人说:“你看,我们早就走错了方向,只有停止所有的思想活动,才能纠正这个错误?”
博姆:我们又如何知道这么做就能纠正错误?
克:让我们再回到起初的论点。人类是不是在心理上(不是肉体上)早就误入了歧途?有没有办法完全倒转过来?或是停止活动?我们的脑子已经非常习惯于进化的理念,我们总是希望自己能获取更多,变得更有学问、更优秀等等。这样的脑子能否突然顿悟时间根本是个不存在的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博姆:我明白。
克:有一天我看了一个电视节目,里面讨论的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对我而言,“进化论”在心理层面是完全不属实的。
博姆:但是他似乎已经证明所有的生物都会随着时间进化,你为何说它不属实?
克:当然,外在的进化是非常明显的事实。
博姆:就某方面而言,“进化论”是属实的。然而就心智的层面而言,我不认为它是正确的。 克:当然是不正确的。
博:但肉体的进化还是令脑容量增加了许多,否则我们今天也无法坐在这里讨论了。
克:当然。
博姆:我想你的意思是,心智并不是起源于脑子的,对不对?脑子也许只是心智的工具而已?
克:而且心智也不是时间。
博姆:心智并没有随着脑子一起进化。
克:心智和时间无关,脑子却和时间有关,这是否就是冲突的起源?
博姆:我们应该先弄清楚这样为什么会制造冲突。只说脑子与时间有关,有点语焉不详,我们应该说,它的发展方向里有时间的因素。
克:是的,这才是我的意思。 博姆:然而又未必如此。 克:反正它是进化了。
博姆:它进化了,因此它里面也有了时间的成分。
克:它进化了,时间变成了它的一部分。
博姆:时间变成了脑子结构的一部分。
克:没错。
博姆:然而,心智可以超越时间运作,脑子却没有这种能力。
克:换句话说,上帝就在每个人的心中,只要脑子能安静,能超越时间,上帝就能在心中运作。
博姆: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看出来脑子的结构中具有时间的成分,因此它无法对我们的心智作出正确的反应。 克:脑子本身能否认清自己已经落入了时间的陷阱,只要它朝着特定的方向活动,冲突就永无止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博姆:是的。脑子能不能认清这一点?
克:脑子有没有能力认清自己当下的活动,只要自己一落入时间的陷阱,冲突就永无止境?换句话说,脑子的结构里有没有一部分是超越时间的? 博姆:有没有一部分不在时间的陷阱中运作? 克:这么,问对不对? 博姆:我不知道。 克:换句话说,脑子并没有完全被时间局限,还有一部分是超越时间的。 博姆:说“一部分”并不正确,应该说脑子主要是控制在时间的手上,虽然如此,并不代表它没有能力转变。
克:没错。被时间控制的脑子,能不能不向时间屈服?
博姆:在不屈服的那一刹那,它就脱离了时间的控制。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一旦加入时间的因素,脑子就被控制住了。在时间中运作的思想总是受制的,然而只要它的速度够快,就不会被控制。
克:没错。脑子能不能领悟:只要自己受制于时间,冲突就永无止境?在饱受压力的情况下,它能有所悟吗?当然不能。在强制和赏罚之下,它能有所悟吗?它不可能有所悟的,因为它不是想抗拒,就是想逃跑。
什么因素才能使脑子认清自己的运作不正确?什么要素能使它顿悟自己的恶性重大?当然我们不能依赖迷幻药或意识转化剂。
博姆:不能借助任何外在的东西。
克:那么,什么东西才能使它领悟?
博姆:你所谓的“领悟”是什么意思?
克:脑子领悟到自己所走的老路,总是会带来永无止境的冲突。
博姆:现在引发了一个问题:脑子其实一直都在抗拒这份领悟。
克:当然,当然。因为几世纪以来,它早已习惯于那条老路了。那么你要如何才能让脑子认清这点?如果你能使它领悟,冲突就可以从此消失。
你知道,人类尝试过苦行励志、禁食、守贫、守贞,过着纯洁无瑕、绝对正当的生活,离群索居、抛弃世俗的一切,他们几乎能努力的,全都努力了。然而没有任何途径真正达到了目的。
博姆:你认为呢?是不是因为所有的努力,都仍然局限在“变成”的范围之内?
克:没错,不过他们始终没有领悟到这一点。他们必须把这一切全都放下。
博姆:人类若想有进展,就必须先放下时间观念,他们不能总是期望未来,否定过去。
克:一点都不错。
博姆:也就是要放下所有的时间观念。
克:时间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必须面对它,超越它。
博姆:我们必须认清它不是单独存在的。你知道,我们一向认为时间是有别于我们而独立存在的。又因为我们总是在时间的范围内运作,因此要否定它似乎很荒谬。
克:是的,一点也不错。所有企图达到永恒的人为方法,我们都得彻底放下。
博姆:我们能武断地说一切的人为方法都不能使我们超越时间吗?
克:绝对如此。
博姆:因为每一种人为的方法都牵扯到时间。
克:当然,这是非常明显的。
博姆:我们一开始讨论,便设定了时间的结构。在我们讨论之前,已经预先假设了时间的概念。
克:是的,确实如此。然而你如何才能使另外一个人明白真相?假设那个人早已深陷时间之中,他一定会抗拒你的说法,他一定认为别无出路,那么你要如何使他明白呢?
博姆:只有那些已经深入于这个问题的人,才能听得懂你的话,路上刚刚结识的人绝不可能明白你在讲什么。
克: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又在做什么?如果真相是无法透过文字说明的,一般人又该怎么办?你是否认为要解决内心的问题,必须在问题一生起就立刻加以解除,否则我们很可能误以为自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假设我现在内心有烦恼,我的心能否立刻认清真相,当下就把烦恼解决,既不自欺,也毫无抗拒,只是勇敢地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博姆:要想解决心理上的问题,这大概是仅有的一条路了,否则我们很可能深陷烦恼的源头,而无法自拔。
克:这是当然的。这种方式能不能超越时间?我是指心理上的时间感。
博姆:可以的,如果我们能立刻把烦恼解决,也就是解除自我感,就可以超越时间。
克:假设一个人很贪婪或善妒,如果他能立刻认清自己的贪婪和执着等等,是否就能找到超越时间的线索?
博姆:是的,不能立刻加以认清,就必定扯进时间的因素。
克:是的,一点都不错。
博姆:超越时间必须在当下这一刻,对不对?
克:当然。这点是否说明了人类犯下的错误?
博姆:是的,一个人如果在心理上觉得自己已经失序,他立刻就会扯进时间的因素,期望自己将来能有所改善。如此一来,就制造了永无止境的恶性循环。
克:认清这点之后,能不能为我们开启超越时间的那一扇门?换句话说,就心理层面而言,思想根本是没有地位的。
博姆:你是说思想只是一种陷入时间的活动?
克:你认不认为思想就是时间?因为思想总是奠基在经验、知识、记忆和反应之上,这一切都是时间。
博姆:也许这么说比较妥当:据一般的了解,思想的活动是在时间范畴之内的。
克:就我们目前的了解,思想是起因?时间感的。
博姆:是的,大致来说,我赞同这个说法。
克:一般而言,思想就是时间。
博姆:它是奠基在时间概念之上的。
克:对我而言,思想的本身就是时间。
博姆:思想的本身也制造了时间感,对不对?
克:这是否意味着:没有时间,就没有思想?
博姆:也许就没有具有时间感的思想了。
克:不,就没有思想了。我想慢慢讨论这一点。
博姆:我们能不能这么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思想,都是被时间操纵的?
克:没错。假设现在这些思想都已经停止了。
博姆:也许另外还有一种思想是不受时间操纵的……我的意思是,你也曾经说过,我们仍然可以利用思想来做一些事。
克:当然,就外在而言,思想还是有用的。
博姆:我们必须十分谨慎,我们不能武断地说思想一定受到时间的操纵。
克:如果我要从这里走回我的家,当然需要时间,但是我说的不是这种时间。
博姆:那么我们就必须解释清楚,你指的是心理上的时间感。
克:是的。你不认为知识就是时间吗?
博姆:可以这么说。
克:所有的知识都是时间。 博姆:是的,我们从过去累积的知识投射出一个未来,如此循环不已。 克:当然,知识一定有过去和未来。无论是科学、数学、或其他任何一种学识,都需要时间来学习。我读哲学,或读这个那个,所有的学识活动都牵扯到时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博姆:我想我们主要是想说明人类已经误入歧途,我们深深陷在这种被时间操纵的知识里。知识已经从外在延伸到了心理的层面。
克:没错。因此人类全都活在时间里。
博姆:人类之所以会活在时间里,因为他把知识变成了心智的本质。你是否想说明人心本来是没有知识的? 克:你在说“知识”的那—刻,已经暗示了时间的因素。我们刚才说的是时间感一旦停止,蕴含经验的知识就消失了。
博姆:我们必须先认清“经验”二字的意义。
克:经验一定和记忆有关。
博姆:人们总是说:“我经历过一些事,我从经验里学到了很多。” 克:也就是说“变成”的过程。 博姆:让我们先把这点弄清楚。举例来说,人们在工作上的经验,往往会变成技术和理解力。
克:当然,但是我们讨论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博姆:我们讨论的是:心智根本不需要累积经验、心理上的经验。
克: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心理的经验都是局限在时间之内的。
博姆:而且它们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你不能说:“我在工作上的技巧纯熟了以后,我的心智也会跟着纯熟。”
克:假设我已经认清知识就是时间,也认清时间只有在某一方面重要,在另一方面却毫无价值。这种认识并不自相矛盾,不是吗?
博姆:我会这么说:时间的价值只限于某一层面,超越这一个层面,它就没有价值了。
克:好。那么没有知识的心智和脑子又是怎样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博姆:你是说没有心理上的知识?
克:是的,我指的是心理的层面。
博姆:心智被时间操纵的问题,远不及欠缺自知之明来得严重。
克:没错。
博姆:换句话说,脑子必须对自己有所认识,才能有条有理。
克:脑子真的失序过吗?显然没有。
博姆:真正面对过自己的人,很可能会觉得自己是失序的。
克:当然。
博姆:我想你的意思大概是:在心理上压抑自己是没有意义的。
克:心理上的“我”就是“时间”。
博姆:是的,一切的认知都是“我”,也都是“时间”。
克:假设一个人的内心既没有时间感,也没有心理上的知识(也就是没有“我”),他又会如何呢?大部分的人很可能会说:“那太恐怖了。”
博姆:是的,好像什么都没了。
克:如果一个人真的达到了这种境界,又会如何?会不会因为什么都没了,所以就无所不有了。
博姆:我同意。
克:冥想也停止了,什么都没了。
博姆:心中空无一物。
克:是的,心中空无一物。
博姆:心中有事就有局限,心中无事便能产生无限的力量。
克:等一等,先生。假如心中真能空无一物,就能无所不有,也就是具有无限的能量了。
博姆:没错,物质的基础即是能量。
克:当然,一切都是能量。能量的源头又是什么?能量是否根本没有源头,只是一种存在?
博姆:能量只是一种存在,能量即是“本来面目”,它不需要任何的源头。这是一种看法。
克:如果心中能空无一物,就能无所不有,一切都只是能量而已……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因为印度教也有同样的看法,他们认为“梵”(Brahman)就是万物的本体。你明白我的意思吧?然而这种看法已经变成了抽象的概念和原则,因此又成了脑子的运作。事实上,宇宙本来就是空无一物的,因为如此,才能无所不有,一切全都是能量。然而创造力又是什么?
博姆:应该不是时间吧?
克:我很清楚我们说的不是时间,但是你知道,基督徒可能会说:“上帝就是能量,也是所有能量的来源。”
博姆:基督徒还有一个观念,他们认为“神的源头”(Godhead)又是上帝的来源。
克:除此之外,印度教徒、回教徒和犹太教徒,都有相同的看法。我们是不是准备和大部分的人持不同的看法?
博姆:我们的看法似乎和他们很类似。
克:但又不尽然,我们必须十分小心。
博姆:在历史上,这类事一直有人在探讨。
克:宇宙空无一物,一切都只是能量而已。这是什么意思?
博姆:能量之中还有东西吗?
克:可是“我”总是告诉自己:“我和它是完全不同的。”
博姆:“我”把自己圈住,然后说:“我是不同的,我是永恒的。”
克:“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对立为什么会产生?是不是因为“我”认同了外在的房子、汽车等等的东西,这份认同就转移到了内心?
博姆:没错。还有一点,我们一旦在内心里对某样东西认同,便自然想保护它,于是就制造了与其他生命的分别和对立。
克:这是一定的。
博姆:“自我”当然是其中最宝贵的东西,我们必须倾全力护卫它。
克:人只是一个有机体,它只是能量的一部分,除了护照上的那个名字之外,“我”根本是不存在的。因为“我”不存在,所以就无所不有了,因此一切都只是能量而已?
博姆:没错,肉体并不是一个独立存在的实体。
克:不,只有肉体存在而已。
博姆:你说过还有能量的存在。
克:人这个有机体只是能量的一部分,并没有一个“我”的存在,只有外在的形体而已。
博姆:只有处在能量中的外在形体而已。
克:先生,你明白我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吗?这是否就是最后的终点了?
博姆:不,我不这样认为。
克:数千年以来,人类不就是想达到这种“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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