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比较研究.pdf

外语与翻译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徐峰河南理工大学葚 本文系河南省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SKJZD2023-08）。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比较研究葚1引言中动构式（the middle construction）是指类似汉语“这把刀用起来很锋利”或英语“The cardrives fast.”（这辆车开起来很快）的句子，介于主动语态和被动语态之间，是“主动形式表被动意义”(Quirk 1985：735)，具有“非事件性”“非现实性”，颇受学界关注。借助不同的语言学理论，中动构式的句法结构、语义特征、成分限制和生成机制等议题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探究和解释。其中，物性结构（qualia structure）的引入，为中动构式的阐释提供了一种新的研究视角。作为生成词库理论的核心内容，物性结构是构建词义的基础（Pustejovsky 1998），是语言学知识和非语言学知识的表征接口。它致力于融合语言知识与百科知识，凸显名词在句式形成和语义解释中的作用（Pustejovsky 1991，1995）。物性结构与构式网络的核心思想具有高度一致性，即两者都关注构式本身涉及的序列连接（sequentialrelations）（徐峰 2021a；Xu 2022）和构式组合性（compositionality）的 强 度 或 变 化（徐 峰2021b；2022a：51）。因此，有中外学者尝试从构式语法和物性结构融合的视角来阐释中动构式。他们借助中动构式主语（或话题）名词的物性角色来解释中动构式的句法结构和语义特征，主张中动构式合法与否取决于受事主语名词和谓语动词的语义融合（Yoshimura&Taylor 2004；袁毓林2014a；李强 2018，2019；袁毓林，曹宏 2021）。但是，前期研究显示，物性结构理论在英汉中动构式对比研究中的应用较为鲜见。进一步说，作为词汇本体知识的描述体系，物性结构的方法论属性并未得到彻底呈现。本文拟在前期研究的基础上，通过状语物性角色的分布情况对比分析英汉中动构式，探究英汉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评价角色以及它们之间 的 共 性 与 差 异，并 运 用“乐 观 假 设”（Pollyanna Hypothesis）（心理乐观原则）1对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使用异同的认知动因进行阐释。2中动构式的子类划分和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分类下面首先概述中动构式的两种子类划分，然后把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限定为积极评价角色和消极评价角色。2.1中动构式的子类划分依据不同的分类标准，中动构式可划分为不同类型的中动子类构式。聚焦中动事件的不同阶段，中动构式可以分为三种子类：起始类、过程类和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Heyvaert 2003）。依据【提要】基于物性结构理论，本文首先将中动构式状语充当的物性角色限定为积极评价角色和消极评价角色，然后统计和分析真实样本语料，对比考察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使用情况。结果显示：英汉中动构式的状语整体上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相比英语中动构式，汉语中动构式的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较高；部分汉语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高于积极评价角色。本文最后使用乐观假设对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使用异同的认知动因进行阐释。【关键词】英汉中动构式、物性结构、物性角色、评价角色、乐观假设【中图分类号】H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9648（2023）02-0063-0863 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外语与翻译中动标记词的不同，汉语中动构式包括以下 8 类：“能 V”式、“可 V”式、“难 V”式、“易 V”式、“V 起来”式、“V 来”式、“V 上去”式和“V 着”式等。这 8 类汉语中动构式，前 4 类属于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后 4 类依据其状语的特征或意义可属于过程类或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结合袁毓林（2014a）和徐峰（2022b）的研究，中动构式中的动词可以充当主语名词的处置角色（handle，HAN）、行为角色（action，ACT）、功用角色（telic，TEL）、施成角色（agentive，AGE）和话题角色（Topic，TOP）2。以中动词所充当的物性角色为标准，英汉中动构式可以分为处置类、行为类、功用类、施成类和话题类等 5 类中动子类构式。至此，一个中动构例可以具有 2 种中动构式子类属性特征，见例（1）和例（2）。（1）The swimming pool drains very slowly.游泳池排水很慢。（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简称 OALD）（2）文章短小，读来轻松，不费时力。（BCC3）例（1）使用副词“slowly”（慢慢地）描述游泳池排水时的状态或行为，凸显游泳池排水系统的“设计不合理”“管道不畅”等特点。它属于过程类中动子类构式，亦属于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例（2）使用形容词短语“轻松，不费时力”叙述动作“读（文章）”所导致的结果与文章“短小”特征之间的关联，属于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亦属于功用类中动子类构式。2.2中动构式状语 评价角色分类中动构式（语态）可反映说话者看待某一境况（包括事件和状态）的不同视角和态度，涉及隐形施事或说话人对主语所指对象属性、功能或价值的客观描述和主观评价。对于汉语中动构式状语所充当的评价角色，袁毓林（2014a：44）认为存在“直接评价角色”和“间接评价角色”等两类，其判定标准是评述语 AP 中的核心形容词与主语核心名词 N 的直接或间接评价关系。Erades（1975）认为“中动结构式”是指主语具有的某些内在特征能够促进（enabling）或阻碍（blocking）谓语所表达思想的实现。我们认为这里所谈及的“促进或阻碍”是依据整个构式做出的判断，而不仅仅是局限于构式中的状语（副词或形容词）4。进一步说，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判定需要在构式语境下考察状语修饰语的语义倾向和评价功能。同时，“促进”和“阻碍”蕴含不同的评价倾向：前者传递“积极评价倾向”，而后者传递“消极评价倾向”。据此，主张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可限定为积极评价角色和消极评价角色，具体释例见例（3）和例（4）。（3）地毯铺成的道路踩上去柔柔的、软软的。（BCC）（4）His earlier short stories dont read so well.他早期的作品读起来质量一般。（COBUILD Corpus，简称 CB）例（3）表示“道路”的特征对于施加于其上的行为动作“踩”顺利实施的促进作用，句中状语“柔柔的、软软的”充当主语名词的积极评价角色。例（4）蕴含主语名词“故事”（stories）的某种性质或特征阻碍了施加于其上的“阅读”（read）这个功用动作的顺利实施，此构式状语not.so well（一般）充当消极评价角色。3英语中动构式状语的评价角色Davidse&Heyvaert（2007）把中动构式称为“让予结构式”（letting middle constructions），认为其情态让予义都可以概念化为“允许/促进”（allowing/enabling）或“抵抗/阻碍”（resisting/blocking）。我们认为这种情态让予义是通过中动构式状语所充当的评价角色实现表征的。那么，在英语中动构式中，这种情态让予义整体上呈现了一种怎样的概念化表征态势？这种概念化表征态势在不同英语中动子类构式中的表现是否存在异同？以下将通过对英语中动构式样本语料的考察，对其状语评价角色进行分析。本文中的英语中动构例主要来自朗文当代高级英语辞典（Longman Dictionary of ContemporaryEnglish，简称 LDCE）、麦克米伦高阶英语词典（Macmillan English Dictionary for Advanced Lear-ners，简称 MED）、牛津高阶英语词典（Oxford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简称 OALD）和西尔 斯 罗 巴 克 公 司 目 录（Sears,Roebuck&Co.Catalogue）等，以及 COCA（Corpus of Contem-porary American English）和 BNC（British NationalCorpus）等英语语料库，等距抽样后合计获取64 外语与翻译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1500 条英语中动构例。表 1 显示了英语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分布情况。大部分英语中动构式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74.9%），小部分英语中动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25.1%），两者的比值大致为 3 比 1，差距比较明显。依据表 1 可知，在英语中动子类构式中，英语起始类、过程类和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都超过了消极评价角色。在这三类中动子类构式中，英语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最高，达到了82.2%；而英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的比例最低，其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为 65.1%。进一步的语料甄别显示，英语结尾类和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在状语积极评价角色上的差异，一定程度上受到各自句法结构的影响。英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中的否定句比例较高，如例（5）所示；用于英语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的否定句比例较低，肯定句比例优势非常明显，如例（6）所示。（5）I was so fat that my skirt wouldnt fasten.我太胖了，裙子系不住了。（LDCE）（6）These wireless intercoms plug into any outlet.这些无线对讲机可以插到任何插座上。（Sears,Roebuck&Co.Catalogue）根据语感以及相关语料证据，在英语中动构式的否定句中，状语多充当消极评价角色。以例（5）为例，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处置动作“系”的无法实现，很可能是“裙子的大小或设计”尺寸较小或设计不合理等因素引发的结果，即“裙子”的自身特点“抵抗或阻碍”了施加于其上处置动作“系”的顺利实施。在中动构式肯定句中，状语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以例（6）为例，状语 into any outlet（插到任何插座上）充当积极评价角色，处置动作“插、放”的顺利实施，很可能是 Wireless Intercoms（无线电对讲机）自身特征或设计合理等因素导致的结果，即“无线电”本身具有的特征“允许或促进”了施加于其上处置动作“插”的顺利实施。依据动词所充当的物性角色，英语中动构式可分为四类中动子类构式，简称为英语处置类、行为类、功用类和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等。表 1显示：在这四类英语中动子类构式中，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都大于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依据状语积极评价角色比例的高低，这四类英语中动子类构式可排序如下：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87.1%）功用类中动子类构式（82.4%）处置类中动子类构式（75.4%）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58.2%）。进一步的语料甄别显示：在英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中，处置类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消极评价角色比例较高（36.7%），这很大程度上源于其否定句的相对高频；在英语过程类中动子类构式中，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消极评价角色比例（46%）很大程度上受到蕴含负面义中动词的影响，这些中动词包括“弄皱”（crumple）、“起皱”（crease）、“害怕”（scare）和“恐慌”（frighten）等，见例（7）和例（8）。（7）The loo wont flush!厕所不能冲水！（MED）（8）This material crumples very easily.表 1英 语 中动构式状语 的评价角色分类角色类型英 语 起始类子类构式英 语 过程类子类构式英 语 结尾类子类构式合计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处置类143（63.3%）83（36.7%）392（77.4%）114（22.6%213（82%）47（18%）748（75.4%）244（24.6%）行为类14（58.4%）10（41.6%）74（54%）63（46%）18（85.7%）3（14.3%）106（58.2%）76（41.8%）功用类37（78.7%）10（21.3%）142（85%）25（25%）64（78.5%）17（21.5%）243（82.4%）52（17.6%）施成类2（50%）2（50%）6（85.7%）1（14.3%）19（95%）1（5%）27（87.1%）4（12.9%）合计196（65.1%）105（34.9%）614（75.2%）203（24.8%）314（82.2%）68（17.8%）1124（74.9%）376（25.1%）65 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外语与翻译这种面料容易起皱。（OALD）例（7）和例（8）分别是处置类和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表示主语“厕所”（loo）和“面料”（material）自身的某种性质或特征对于施加于其上的处置动作“冲水”（flush）和行为动作“起皱”（crumple）顺利实施的阻碍或促进作用，中动构式的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蕴含负面、失望、悲观的评价效应。4汉语中动构式状语的评价角色上节分析了英语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分布情况，此处继续讨论汉语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分布情况。采取每 10 条中动构例提取 1 条的抽样原则，最终获取 1500 条汉语中动构例。如表2 所示，汉语中动构式状语的积极评价角色和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大致相当，前者合计 753 条构例，比例为 50.2%，而后者合计 747 条构例，比例为 49.8%。依据表 2 可知，在汉语中动子类构式中，汉语过程类、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的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超过了消极评价角色，充当积极评价的比例分别是 66.1%和 60.8%。汉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超过了积极评价，其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达到了 57%。表 2汉语 中动构式状语 的评价角色分布角色类型汉语 起始类子类构式汉语 过程类子类构式汉语 结尾类子类构式合计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 积极评价角色 消极评价角色处置类249（43.2%）328（56.8%）18（47.4%）20（52.6%）88（55.7%）70（44.3%）355（45.9%）418（54.1%）行为类28（31.8%）60（69.2%）1（50%）1（50%）不存在不存在29（32.2%）61（67.8%）功用类67（39%）105（61%）19（63.3%）11（36.7%）155（72.8%）58（27.2%）241（58.1%）174（41.9%）施成类55（61.1%）35（38.9%）1（100%）不存在1（50%）1（50%）57（61.3%）36（38.7%）话题类合计不存在399（43%）不存在528（57%）33（60.5%）72（66.1%）5（39.5%）37（33.9%）38（41.8%）282（60.8%）53（58.2%）182（39.2%）61（47.3%）753（50.2%）68（52.7%）747（49.8%）语料甄别显示，汉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较高，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相关句式结构的影响。对汉语中动语料进行统计和分析，发现汉语“难”式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很高。此类构式受助动词“难”的影响和制约，状语充当的物性角色多是消极评价角色，如例（9）所示。可以说，汉语“难”式中动子类构式状语的评价角色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汉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类型比例。相比其对应的英语中动子类构式，汉语过程类、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也相对较高，分别达到了 33.9%和 39.2%。例（10）是一个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汉语过程类中动子类构式。（9）老 支委几次想让贤，但党员中能接班 的人实在难选。（BCC）（10）衣服都要堆成山了！收拾起来好费劲。（BCC 微博）在例（9）中，助动词“难”承担了类似否定助词“不、没有”的作用，因为它（难）的出现，使得例（9）蕴含了主语“人”的某种条件或具体要求阻碍了施加于其上“选”这个处置动作顺利实施的涵义。例（9）中的状语“难”充当了消极评价角色。例（10）具有与例（9）类似的语用评价内容。例（10）中“衣服”的某种特征阻碍了施加于其上“收拾”这个处置动作的顺利实施，状语“好费劲”同样充当消极评价角色。依据动词所充当的物性角色，汉语中动构式66 外语与翻译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分为五类子类构式，简称汉语处置类、行为类、功用类、施成类和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等5。如表 2 所示：在汉语行为类、处置类和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中，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都超过了其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依据消极评价角色比例的高低，排序如下：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67.8%）处置类中动子类构式（54.1%）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52.7%）。依据表 2 可知：在汉语施成类、功用类中动子类构式中，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占优，其比例分别为 61.3%和 58.1%。我们通过例（11）和例（12）分别阐释汉语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消极评价角色和汉语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积极评价角色。（11）据现场执法 人员介绍，这种土炼油质量极差，闪点很低，易自燃。（BCC）（12）办理检验手续。过去办理年审需要 天的时间，现在只用几分钟就可完成。（BCC）例（11）是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表示主语“土炼油”的自身性质对施加于其上的行为动作“自燃”发生的引发作用，状语“易”表达了一种负面的、消极的评价倾向，充当消极评价角色。例（12）是汉语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表示主语“年审”的具体程序或要求对处置动作“完成”顺利实施所具有的促进作用，状语“可”在这里充当积极评价角色。进一步的语料甄别显示，评价角色类型与不同中动子类构式的相关性，在一定程度上与中动词或特定的句式结构相关。在汉语“易”式中动子类构式中，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构例出现比例较高，如例（11）所示。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的动词多是“自燃”“灭”“皱”“变质”“变形”和“上火”等动词，它们多具有负面的、消极的语义内容。可以说，汉语“易”式中动子类构式负面义中动词的高频使用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相对高频。同样，汉语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相对高频也可通过表2 得到解释。在汉语起始类中动子类构式中，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的状语主要充当积极评价角色，出现构例 55 次，比例达到 61.1%，如例（12）所示。进一步说，汉语“能”式和“可”式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相对高频，导致了施成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相对高频（61.3%，见表 2）。5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共性和差异及其认知解释本节从状语评价角色的角度出发概括分析英汉中动构式的共性和差异，并运用“乐观假设”对英汉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使用共性和差异的认知动因进行阐释。5.1英 汉中动构式状语 评价角色的共性及其认知解释结合表 1 和表 2 的数据可知，英汉中动构式状语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即前者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达到了 74.9%，后者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达到了 50.2%。换句话说，英汉中动构式的状语在整体上都趋向于充当积极评价角色，这是两者在状语评价角色上的最大共性。本文拟使用“乐观假设”阐释两者在状语评价角色上的共性。“乐观假设”可作为英汉中动构式状语整体上都趋向于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原因。“乐观假设”属于人的认知能力或认知过程，现对其进行简要解释。“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尤其当人们谈论可能出现、即将发生但实际并没有出现、没有发生的事物或事件时，更多希望该事物的出现或该事件的发生能给自己带来一些收益或好处，即人们总是持有一种乐观、积极、满怀憧憬的心态。这种乐观心态反映在积极评价的词语比消极评价的词语使用得更加频繁、多样和随意（袁毓林 2014b：392）。这种乐观的心态被 Boucher&Osgood（1969）称为“乐观假设”，并通过心理实验进行了证明。其涵义是人类总是乐于看到和谈论生活中光明的一面（好的事情、好的品质），摒弃坏的一面（袁毓林，张驰 2016：33）。依据前文的介绍，中动构式具有“非事件性”和“非现实性”。这种“非事件性”和“非现实性”决定了中动构式描述的是可能发生的、预期发生的事件。中动事件的“可能性”“预期性”必然会激发人们的“乐观假设”并呈现在相应的语言表达之中。即在心理乐观原则的影响下，英汉中动构式的状语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由于中动构式所描述的事件多表示在说话人叙述时还没67 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外语与翻译有发生，所以英语中动构式一般不使用过去时或进行时，汉语中动构式不能与副词“正在”或助词“了”连用。中动构式的“非现实性”直接体现在汉语中动构式的句法形式上。以中动标记“起来”为例，它具有“假设”“估计”的涵义（吴洁敏 1984；房玉清 1992）。“假设”“估计”是指人们对未来事物出现或事件发生的一种猜测或预判，它们是表达人们乐观心态的重要手段。吕叔湘（1999：442）指出，“起来”多用于积极意义的形容词。显然，这种与积极意义形容词“常配”背后的原因是人类心理乐观原则发挥作用的结果。进一步的考察中动语料，分析人类的心理乐观原则对中动构式中的副词、形容词使用所产生的影响。语料数据显示：英语中动构式中的大部分副词都蕴含积极义，蕴含负面义的副词仅有“缓慢地”（slowly）和“糟糕地”（poorly）等，其比例很低。考察汉语中动构式中的高频形容词使用情况，数据显示：大部分的形容词都传递积极涵义，具有负面涵义的形容词仅有“难”“费劲”“冷漠”“俗气”“惭愧”“好笑”和“残忍”等，比例较低。正是因为英汉中动构式具有“非现实性”，表达未然动作，所以在人类心理乐观原则的影响和制约下，具有积极涵义的副词、形容词，其类符和形符的使用频次都远远高于具有消极涵义的副词、形容词。因此，英汉中动构式的状语在整体上都趋向于充当主语名词的积极评价角色。5.2英 汉中动构式状语 评价角色的差异及其认知解释通过表 1 和表 2 的数据可知，汉语中动构式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要远远高于英语中动构式。汉语中动构式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达到了 49.8%，而英语中动构式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仅为 25.1%。换句话说，在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上，汉语中动构式要高于英语中动构式，这是两者在状语评价角色上的主要差异。本文认为英汉中动构式在状语消极评价角色比例上存在较大差异，涉及诸多因素，包括认知心理、主语类型、搭配偏好和句式语用特征等。依据上文的叙述可知，心理乐观原则是英汉中动构式状语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原因。但是，根据语料的甄别，这种心理乐观原则在英汉中动构式中的表达强度是存在差异的，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主语是具体名词时，英汉中动构式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存在较大差异。依据所搜集的中动构式语料可知：在英语中动构式中，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较高，达到了 74.7%（1113/1489）6，而汉语中动构式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仅为 52%（561/1080）。第二，在英汉中动构式中，具有积极义的高频状语修饰语（副词，形容词）的使用比例也存在较大差异。语料统计显示：英语中动构式中所使用的积极义副词（短语）状语，比例较高，达到了90%；而汉语中动构式中所使用的积极义形容词（短语）状语，比例较低，为 75.5%。可以说，在识解中动事件的过程中，英汉民族的心理乐观原则所发挥的作用或影响是存在差异的，英民族更容易受到心理乐观原则的影响。当然，这个判断还需要后续相关心理实验的进一步证明。汉语中动构式的主语类型比较复杂，比如说存在抽象名词作主语的现象7。根据语料统计，在汉语中动构式中，抽象名词作主语的构例合计420 条，其中表达消极倾向的是 209 条，比例为49.8%。当具体名词担任主语时，汉语中动构式和英语中动构式表达消极倾向的比例分别为 48%（519/1080）和 25.3%（376/1489）。据此，我们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8：当抽象名词作主语时，中动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高于具体名词担任主语的中动构式。认知语言学所主张的距离像似性可对此做出解释。当具体动作施加在现实域的事体和心智域的事体时，距离的远近会影响人们对结果的预测，从而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由于施加动作和具体名词都处于现实域，人们对施加在现实域事体上的动作所产生的结果更具自信或满怀信心，即“眼见为实”。这种信心、自信与乐观心态紧密相关，在语言层面表现为主语为具体名词的中动构式，其状语充当积极评价角色相对高频。抽象名词处于心智域，与施加动作的关联需要跨域、距离较远，导致人们对施加在抽象名词上的动作所产生的结果缺乏自信，从而在语言层面上表现为主语为抽象名词的中动构式，其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比例相对较高。依据前文所述，在汉语“易”式中动子类构68 外语与翻译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式中，行为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充当消极评价角色的构例，其比例较高，“易”后动词大多是“自燃”“皱”和“变质”等具有负面涵义的动词。汉语“难”式中动子类构式中的状语大多充当消极评价角色，比例很高。基于对“易”式、“难”式中动子类构式的考察，本文认为汉语中动构式的词语固定搭配和特定中动子类构式的搭配偏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汉语中动构式状语评价角色的类型比例，还导致部分汉语中动子类构式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相对高频。同时，汉语中动构式句式结构的语用特征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状语的评价角色类型。以汉语“来”式结尾类中动子类构式为例。研究数据显示：其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状语修饰语大都充当消极评价角色，出现了诸如“说来惭愧”“说来好笑”和“说来可笑”等高频述谓结构，同时这些述谓结构前置，出现在命题小句（主语）的前面9。现对比分析例（13）中的 a、b 和 c 三组例句。（13）a.我真想开怀喝个痛快。但是，我并没有伸过手去，只是微微一笑。我这人一滴酒就脸红，从未沾过酒碗。（自拟）b.我真想开怀喝个痛快。但是，我并没有伸过手去，只是微微一笑。我这人一滴酒就脸红，从未沾过酒碗，说来惭愧。（自拟）c.我真想开怀喝个痛快。但是，我并没有伸过手去，只是微微一笑。说来惭愧，我这人一滴酒就脸红，从未沾过酒碗。（BCC）a 句群的连贯性比较差，在第 2 句和第 3 句之间可以补充“因为”“由于”等连接词。相比a 句群，b 句群在第 3 句里添加了“说来惭愧”这个述谓结构或短语。它是一个比较特殊的中动句，其主语是小句或子事件“我这人一滴酒就脸红，从未沾过酒碗”。它虽然符合汉语中动构式的常规句式结构“主语+谓语+状语”，但是由于其主语的过于冗长，读起来非常不自然，不符合我们的语感。c 句群是我们从 BCC 语料库中提取的真实语料，相比 a 句群和 b 句群，c 句群实现了各分句之间的连贯性和语言表达的自然性、地道性。同时，相比 b 句群，在 c 句群中，说话人或“我”表达的“惭愧”情感更加强烈。可以说，“说来惭愧”的前置，涉及“图形”和“背景”的转换，即述谓结构“说来惭愧”成为了中动事件的“图形”，而该中动构式的主语（小句或子事件）成为了中动事件的“背景”，说话人所表达的“惭愧”情感得到彰显。换句话说，在汉语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中，“述谓结构”的前置和主语小句的后置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为了进一步强化说话人的认识、判断和情感表达，即“述谓结构”在中动构式中的前置是传递强主观性的一个有效手段。前置的“述谓结构”多呈现消极评价的趋势，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反映了说话者期望通过此类结构传递或实施“并不满意”“主动放下身段”“自谦”等心理意识或语用功能。6结语依据上文的对比分析可知，英汉中动构式的状语整体上多充当积极评价角色，英语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达到了 74.9%，汉语状语积极评价角色的比例是 50.2%。“乐观假设”可对英汉中动构式状语积极评价角色高频这个共性特征进行解释，即人们总是持有一种乐观、积极、满怀憧憬的心态去描述即将发生的未然事件，包括具有“非事件性”和“非现实性”的中动事件。在状语消极评价角色的使用比例上，汉语中动构式要远远超过英语中动构式，前者比例是 49.8%，后者比例是 25.1%。诸多因素，包括汉英民族认知心理、抽象名词主语比例、中动子类构式的搭配偏好和特定汉语中动构式的语用特征等，可对英汉中动构式在状语消极评价角色比例上的较大差异做出解释。本文彰显了物性结构方法论属性，拓展了物性结构理论在英汉对比研究领域的应用，还有助于英汉中动构式的异同比较、认知动因探索及其后期的教学实践。注释：Pollyanna 是同名小说的女主人公，以特别乐观著称。详见沈家煊（1999）第 185、194 页。在本文中笔者把“乐观假设”又称为“心理乐观原则”。袁毓林（2014a）、袁毓林、曹宏（2021）认为可用“处置”“行为”“功用”和“施成”等四类角色阐述中动构式中动词所充当主语名词的物性角色情况。徐峰（2022b）认为，部分非原型汉语中动构式的谓语动词还可充当主语名词的“话题角色”。汉语中动构例全部取自“北京语言大学汉语语料库中心”（BLCU Corpus Center，简称 BCC。http:/ 2023年第2期（总第117期）外语与翻译参 考 文 献Boucher,J.&C.E.Osgood.The Pollyanna Hypothesis J.Journal of Verbal 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1969（1）:1-8.Davidse,K.&L.Heyvaert.On the Middle Voice:AnInterpersonal Anylysis of the English MiddleJ.Linguis-tics,2007（1）:37-83.Erades,P.A.Points of Modern English SyntaxM.Amsterdam:Swets&Zeitlinger B.V,1975.Heyvaert,L.A Cognitive-functional Approach to Nominaliza-tion in English M.Berlin and New York:Mouton deGruyter,2003.Pustejovsky,J.The Generative LexiconJ.ComputationalLinguistics,1991（4）:409-441.Pustejovsky,J.The Generative LexiconM.Cambridge,MA.:The MIT Press,1995.Pustejovsky,J.Generativity and Explanation in Semantics:AReply to Fodor and LepareJ.Linguistic Inquiy,1998（2）:289-311.Quirk,R.,S.Greenbaum,G.Leech,et al.A ComprehensiveGrammar of the English LanguageM.London:Longman,1985.Xu,F.Review of the Grammar Network:How Linguistic Struc-ture is Shaped by Language UseJ.Review of CognitiveLinguistics,2022（2）:558-566.Yoshimura,K.TheMiddleConstructioninEnglish:ACognitive Linguistic AnalysisD.Dunedin: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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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asily，它传递一个肯定的、具有促进作用的、积极性的评价。但是，如果结合前面的助词 not，副词 easily 传递的是一种否定的、具有阻碍作用的、消极性的评价。汉语中动构式包括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这是因为汉语中动构式具有较强的句式灵活性。话题类中动子类构式在英语中动构式中并不存在。英语中动构式的主语基本上全部是具体名词（代词），抽象名词的比例非常低（仅为 11 例）。英语中动构式中抽象名词主语的比例是 0.7%，而汉语中动构式中抽象名词的比例是 28.7%。显然，相比英语中动构式，汉语中动构式更倾向于选择抽象名词作主语。这里使用“大胆的推测”，原因是抽象名词、具体名词作主语表示消极评价倾向的比例差距过小，其差额仅为1.8%。换一个角度，还可以说：在汉语“来”式结尾类话题中动子类构式中，担任主语的小句或子事件命题，往往后置，即出现在述谓结构的后面。456789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