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国现代文学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pdf

第 24 卷第 2 期2023 年 4 月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University of South China(Social Science Edition)Vol.24 No.2Apr.2023收稿日期 2022-09-17基金项目 安徽省高校科学研究重点项目“鲁迅的幽默与幽默的鲁迅 鲁迅幽默艺术论”资助(编号:2022AH050559);安徽财经大学校级科研项目“新时期以来皖籍作家小说创作研究”资助(编号:ACKYC21089)作者简介 兰轲轲(1984),男,安徽颍上人,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研究生,安徽财经大学党政办公室助教。论中国现代文学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兰 轲 轲(安徽师范大学 文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摘 要 中国现代文学塑造了众多的毁灭型人物形象,象征着旧时代的必然灭亡。从人物类型和时代功能上看,毁灭型人物形象包括被旧时代摧残的毁灭型人物、象征旧时代灭亡的毁灭型人物和意图摧毁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从毁灭方式和性格特征上看,毁灭型人物形象包括自我的毁灭和他人的毁灭。塑造真实而生动的毁灭型人物形象,需要将时代特征与审美特征有机融合。关键词 现代文学;毁灭型人物;时代功能;毁灭方式;性格特征中图分类号 I206.6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673-0755(2023)02-0103-08DOI:10.13967/ki.nhxb.2023.0030 一时代有一时代之文学,五四新文学区别于以往历史时期文学的一个重要特征是人的觉醒和人的发现,“人的文学是五四新文学运动的一个中心思想,同时也是贯穿了整个中国新文学的一个基本命题。”1一时代文学同样有一时代文学之人物形象,在“人学”思想理论的纲领下,结合当时风云突变的政治文化环境,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中塑造了比以往更加多姿多彩的人物形象,其中,毁灭型人物形象因其表现出的鲜明时代特征和独特个性特点,具有突出的代表性。本文以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毁灭型人物形象为考察对象,揭示其丰富的时代内涵和性格特征。一 毁灭型人物形象的提出“毁灭”有摧毁消灭之意。毁灭性人格是心理学中边缘性人格的一种,是一种暴力扭曲性人格。本文所指“毁灭型”人物形象吸纳了心理学中毁灭性人格的要素,但不限于此,而是紧密结合历史阶段的特点,更加强调毁灭型人物形象的时代功能,以及个人性格与时代性格的关系。毁灭型人物有两层含义:一是在客观上,毁灭型人物象征着旧时代的灭亡,他们或受旧时代的摧残而毁灭,或由于自身落后性与旧时代一起毁灭,或在摧毁旧时代的过程中与之共同毁灭。二是在主观上,毁灭型人物的性格表现为极端、偏执、冲动、疯狂、缺乏自我认知、具有较强的破坏性,这种性格复杂多变,不仅与天性和成长环境有关,也与政治文化环境息息相关,是社会性格的具体体现。毁灭型人物的突出特点体现在肉体的毁灭或精神的毁灭上,这种毁灭不是自然而然的消亡,而是由于外力强加和自身原因交织造成的。在前现代语境中,痛诉封建制度及其思想给人带来戕害的作品历来有之,在莺莺传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红楼梦聊斋志异等作品中,都或多或少地反映了封建礼教、宗法制度对个人爱情、婚姻、生活、前程带来的摧残,具有一定的批判意识。晚清小说蔚为大观,对封建制度思想的批判力度也更甚,孽海花儒林外史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极尽讽刺之能事,暴露出清政府统治集团的腐败无能和行将就木,其所塑造的金雯青、牛玉圃、鲁翰林、何藩台、苟才等形象可看做毁灭型人物形象的雏形。但受制于时代和作者观念的局限,这些人物形象既没有体现出较高的性格特征,也没有体现出对时代必然灭亡的规律性认识。只有到了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以后,才逐渐形成了一系列集中的、有意识地用现代思想和现代语言来创作反映时代灭亡作品的风潮。纵观中国文学几千年的人物画廊,还没有哪个时代的文学像现代文学一样,集中塑造了如此多的毁灭型人物,它既体现了时代对文学形象的内在要求,也反映了创作者对人物形象塑造的刻意为之。考察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毁灭型人物形象,有助于对现代文学整体人物形象有一个更加宏观的把握,进一步厘清时代特征与文学形象的关系。但通过文献检索发现,对毁灭型人物形象的研究屈指可数,仅有两篇论文:走向毁灭的路 金素痕论英美对戈尔丁笔下毁灭型人物的研究,和一篇硕士学位论文女性生存的真与痛 中国现代家族母题文学中的毁灭型女性形象系列研究,且文中既没有对毁灭型人物进行严格的定义,也没有涉及人物形象与时代的关系,仅仅局限在性格分析上,表现的是人物的“工于心计、强悍无畏,残忍狂暴,有强烈的报复欲,是对社会秩序造成严重威胁的,具有毁灭性的力量。”2由此可见,毁灭型人物形象还有较大研究空间,单独将“毁灭型”人物形象从现代文学形象谱系中提出来加以研究,对揭示文学丰富性具有一定的意义。二 从人的毁灭到时代的毁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类型及时代功能1840 年的鸦片战争轰开了清政府封闭腐朽的大门,在其后的几十年里,又陆续发生了“第二次鸦片战争”“中法战争”“甲午战争”,清政府不断割地赔款,彻底沦为半封建半殖民地国家。面对如此历史大变局,时任直隶总督、北洋大臣的李鸿章不由发出“实为数千年未有之变局”3的感慨。为了维持自身统治,晚清政府先后开展了“洋务运动”“戊戌变法”,希望借助西方“先进文明”来强兵富国、革除旧疾、摆脱困境。但当时的中国处于“社会文化大转型”4阶段,封建专制制度已经成为社会经济发展的绊脚石,如果不从制度上进行根本变革,只是单纯学习技术,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思想先驱们逐渐意识到,思想革命是社会革命的先决条件,若要改革社会,必先更新思想。梁启超指出“过渡时代,必有革命。然革命者,当革其精神,非革其形式”5。他积极倡导“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文界革命”,鼓吹文学对改良社会的作用。引进域外先进之思想文化来开通民智,成为当时知识分子的共识。严复翻译的天演论,林纾翻译的 100 多部外国小说对思想乃至政治变革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终于,在种种力量的合围下,统治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制度被推翻。然而,政治制度的更迭,并没有给中国带来预想的现代制度和文明,之后围绕着共和、立宪、国会的种种争吵,乃至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的种种闹剧、漫长的军阀割据混战,使广大知识分子深切认识到封建保守顽固势力的强大和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要想建立真正的现代社会,让“科学”和“民主”能够在中国大地上生根,就必须从根本上清除封建思想、制度和与之相伴的传统观念。文学是一种反映人的思想、情感、生存状态的艺术。文学特别是小说之所以具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故”6的原因并不在于它内含的说教成分对读者的直接启发,而更多在于其塑造的人物形象对读者的感性影响。人最关注的始终是人本身,文学作品中的人物的成长、经历、命运时刻牵动着读者的心灵,“在阅读文学作品时,读者为作品的思想情感、理想愿望及人物的命运遭际所打动,从而形成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状态。”7于是产生了共鸣,这种共鸣对读者的影响是内在而深远的。因此,要让读者真切地感受到时代毁灭的必然性,就必须塑造出可以反映时代毁灭的、生动的人物形象。认真梳理可以发现,中国现代文学从开端到结束,表现时代必然灭亡的作品俯拾皆是,而对时代必然灭亡的最有力支撑,则是众多毁灭型人物的成功塑造。从时代功能来看,毁灭型人物可以分为以下几种类型。(一)被旧时代摧残的毁灭型人物。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鲁迅自觉地将“改良人生”“改变精神”作为文学创作的“第一要著”,其作品取材也“多采自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8鲁迅笔下的“病态社会不幸的人们”大多属于这类被旧时代所摧毁的毁灭型人物。狂人日记中的“狂人”似狂实醒,他“沉静”地觉察到自古以来所谓“仁义道德”的虚伪和残忍,揭示出四千年封建制度、思想及迷信的“吃人”本质。古语云:“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从现代文明的眼光来看,实非“狂人”疯狂,而是承载着封建思想文化的时代处于疯狂的非正常状态,身处这样时代的人,难以摆脱疯狂的宿命,是时代催发了人的疯狂和毁灭。“孔乙己”遭人奚落,被“打折了腿”,直至最后的死亡,一方面既有自身性格的原因,更深层次方面源于其深受封建科举制度和封建法治的毒害。孔乙己“原来也读过书,但终于没有进学,又不会营生;于是愈过愈穷,弄到将要讨饭了。”9封建科举制度以及与之相对应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君子固穷”的旧观念,是孔乙己自命清高、好吃懒做的主因,而缺乏法律保障的残忍私刑彻底将孔乙己送向了毁灭之路。药中的“小栓”和明天里的“宝儿”,是封建迷信和愚昧落后时代的陪葬品。故乡里的闰土,从一个聪明、勇敢、热情的少年,变成一个迟钝、畏缩、麻木的“木偶人”,造成401 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他重大转变的原因,不仅由于生活的艰辛磨难,更来自封建等级制度在人与人之间隔起的一层“可悲的厚障壁”。祝福中祥林嫂经历了丧夫、丧子、被强暴等悲惨遭遇,不但没有得到同情和帮助,却因为“从一而终”的封建忠贞观念遭到嘲笑和排挤,即使她“在土地庙捐了门槛”后,也没有得到宽恕,最终成为物质和精神上的乞丐,绝望死去。“乡土小说”深受鲁迅的影响,师承了鲁迅小说批判国民性的特点,善于揭示宗法制乡镇生活的愚昧、落后。农村是被封建礼教、宗法、迷信荼毒最深的地方,造成的悲剧也更加集中,因此,表现农村题材的“乡土小说”是毁灭型人物形象塑造的重要聚集地,如台静农新坟中的“四太太”,许钦文疯妇中的疯妇,许杰赌徒吉顺中的吉顺,蹇先艾水葬中的小偷等,他们肉体和精神的毁灭,无不根源于封建的思想、制度和礼教。郁达夫的沉沦将时代是造成个人毁灭之根源表现得更加直白。小说主人公“他”性情孤僻、敏感、抑郁,深受性压抑的折磨,在种种不顺遭遇下,选择了跳海自杀。自杀前,主人公有一段独白:“祖国啊祖国!我的死是你害我的!你快富起来!强起来罢!”“你还有许多儿女在那里受苦呢!”10从人物性格自身发展趋势看,“他”的自杀有其逻辑性与合理性,但作者仍有意在结尾加上这段看似有些生硬的控诉,目的在于强调人的毁灭是时代环境造成的,意图通过“他”的死表达对时代的控诉。沉沦之所以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不仅因为小说大胆描写了青年的性压抑和性心理,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写出了当时国人特别是年轻人的心声,反映出对身处这样一个腐朽、孱弱时代的愤懑、绝望和虚无感。20 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些小说文本将毁灭型人物形象塑造得更加成熟。柔石为奴隶的母亲中的春宝娘,深受封建三纲五常、典妻习俗和经济剥削的多重压迫,在精神上、人格上都遭受了无情践踏。巴金家中觉新、鸣凤的自杀,瑞钰、琴的惨死,无不与封建大家族的宗法制度有着直接联系。呼兰河传中的小团圆媳妇被虐待致死。日出中的小东西,年仅 13 岁,像动物一样被随意售卖,终于不堪蹂躏和毒打,结环自尽。老舍骆驼祥子 中的祥子,希望凭借勤劳换取安稳的生活,可黑暗腐朽的环境紧紧地锁住了他,使他的一切努力和梦想化为泡影,最后变成一个集偷懒、使坏、背叛于一身令人所不齿的人。祥子的堕落深刻揭示了一个恶劣的社会可以毁灭一个人的全部人性。(二)象征旧时代灭亡的毁灭型人物。这类人物是旧时代制度和文化的人格化,他们专制、守旧、腐朽、自私,是封建思想的卫道者,同时又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掌握着一定的权力,往往是他人悲剧命运的制造者。他们“明明是现代人,吸着现在的空气,却偏要勒派朽腐的名教,僵死的语言,侮蔑尽现在”11366,更是“现在的屠杀者”11366。冰心斯人独憔悴中的化卿,就是一个封建统治阶级的代表人物,他道貌岸然、卖国求荣、寡廉鲜耻,仇视新思想和新事物,竭力维护封建思想和封建专制,将颖石、颖铭兄弟的爱国行动看成是以怨报德而极力压制,在国难当头之时,仍然过着纸醉金迷的腐化生活。巴金家中的高老太爷掌控着家族的绝对权力,他把觉慧软禁在家里,不准他参加学生运动,强迫觉民、淑英接受他定下的亲事,把丫头凤鸣当作礼物送给冯乐山做小老婆,直接导致鸣凤在走投无路下跳湖自尽。他阻断了青年对美好未来的追求,直接或间接断送了几个年轻人的生命,最终自己也在失望、幻灭、黑暗中死去。雷雨中的周朴园,是一个封建色彩浓厚的资本家形象,在家庭生活中,他自私贪婪、专横独断、唯我独尊,像一个封建的暴君,侍萍、四凤、蘩漪、周萍的悲剧,根源几乎都在周朴园身上。时势变而思想不变,他们就会成为社会进步的绊脚石,历史的反革命,也就必然会走向毁灭之路。子夜中的吴老太爷,一到上海就被五光十色的现代都市的喧嚣刺激中风而死,他的死象征着旧时代和旧人物必将灭亡。子夜中,作者借用范博文之口,道出了这类代表旧时代人物必然灭亡的命运。“老太爷在乡下已经是古老的僵尸,但乡下实际就等于幽暗的坟墓,僵尸在坟墓里是不会风化的。现在既到了现代大都市的上海,自然立刻就要风化。去罢!你这古老社会的僵尸!去罢!我已经看见五千年老僵尸的旧中国也已经在新时代的暴风雨中间很快很快的在那里风化了!”1221子夜中塑造的毁灭型人物还有冯云卿,一个到上海做“寓公”的乡下地主,为了打探公债内幕消息,唆使自己的女儿勾引赵伯韬,结果人财两空,最后上吊自杀。此类代表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还有肥皂中的四铭,离婚中的七大,赵阎王中的赵大,二马中的老马,四世同堂中的祁老太爷,财主的儿女们中的蒋捷三等等。正如陈独秀所言:“人身遵新陈代谢之道则健康,陈腐朽败之细胞充塞人身则人身死;社会遵新陈代谢之道则隆盛,陈501第 2 期兰轲轲:论中国现代文学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腐朽败之分子充塞社会则社会亡。”13这些毁灭型人物的塑造,预示着时代的毁灭。(三)意图摧毁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从军阀混战、国共革命、抗日战争,再到解放战争,在现代文学的三十年里,中国始终处在动乱不堪、变动不居的时代,哀鸿遍野、民不聊生,封建势力、帝国势力、官僚资本势力等多重势力叠加,保守思想、启蒙思想、革命思想等多种思想交织,中国社会尾大不掉、积重难返,一些思想先驱意识到,要建立现代文明的新世界,必须将腐朽黑暗的旧世界完全摧毁。表现在文学上,就是塑造出摧毁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形象。女神中的形象体系建立在泛神论的思想基础上,创造出一个“自我抒情主人公”14形象,这是一个彻底破坏旧世界、创造新世界的大“我”。女神之再生反复歌咏要“创造些新的光明”“创造些新的温热”“创造个新鲜的太阳”。凤凰涅槃中整首诗都在赞颂从凤与凰毁灭到新生的涅槃精神。天狗中的“我”要“把月来吞了”“把日来吞了”“把全宇宙来吞了”,“我”吞噬一切、破坏一切、摧毁一切,是一个典型的毁灭者形象。摧毁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形象在革命文学中表现得最为集中和突出。革命文学的倡导者认为欧战后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停滞,“为了自存起见,遂不得已向封建势力投降”1536,“他们的革命能力,从此消失”1537,“工 农 阶 级 的 力 量 逐 渐 的 表 现 出来”1537,无产阶级成为新兴力量,代表着中国未来的发展方向。革命文学就是“以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产生出来的一种的斗争的文学”1540。蒋光慈认为:“革命文学的第一条件,是具有反抗一切旧势力的精神”16。他笔下的主人公,大都是具有热烈乃至疯狂的革命精神,敢于反抗旧势力,意图摧毁旧时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形象。少年漂泊者中的主人公汪中出身贫苦农民家庭,父亲被地主气死,母亲也因此自杀,父母的死让汪中看清了“人世间的黑暗,人们的狠毒,社会的不公平,公理的泯灭”1719,认识到“现世界为兽的世界,吃人的世界”1721,“要破坏这逼使我父母惨死的万恶社会”1710。随后他只身漂流在外,做过书童、茶役、店员、乞丐,在漂泊的过程中,汪中屡遭欺辱,渐渐生发了反抗意识,产生了疯狂的复仇想象,他也经历过爱情,但封建礼教却无情地将他仅有的温情扼杀,爱人也得病而死。汪中之后进纱厂成为工人,参加罢工,眼睁睁看着工友林君被刽子手杀害,汪中出狱后参加北伐投身革命,对旧社会和旧时代进行疯狂的报复,最终战死。冲出云围的月亮中的王曼英在大革命潮流的激荡下,参加了革命军队,成了一名女兵。但不久由于反革命政变的发生,使其陷入了苦闷和绝望之中,产生了强烈的虚无主义思想和报复情绪,过着颓废变态、自暴自弃的生活:“与其改造这世界,不如破毁这世界,与其振兴这人类,不如消灭这人类。”18汪中和王慢贞的人生遭遇就是一个从青年蜕变为革命者的过程,他们的悲惨命运和革命精神具有很强的鼓动性,洋溢着强烈的反抗情绪和浪漫主义激情,鼓舞更多的青年投身革命,唤醒更多劳苦大众同封建军阀和帝国主义进行斗争。“文学再现生活,而生活在广义上则是一种社会现实,甚至自然世界和个人的内在世界或主观世界,也从来都是文学模仿的对象。”19文学是时代的一面镜子,是社会生活的形象反映,而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就是中国现代文学对所处时代的一个最直接的表现。通过以上三类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揭示出腐朽的旧时代必然被埋葬,黑暗的旧中国必将走向灭亡的大势。同时,毁灭型人物形象也是中国现代文学区别于其他时期文学的重要特征。晚清之前的文学作品,处于几千年的封建专制统治下,社会相对稳定,文化较为封闭,无法形成时代灭亡的思想基础,更不可能塑造出反映时代毁灭的人物形象;到了晚清,西方现代文明强势侵入,人人思变,并有意识地“用小说作为武器,反清、反官、反帝、反一切社会恶现象,有意无意的为革命起了或多或少的作用”20,但并没有形成规模,艺术上也不成熟,多是借人物之口表达政治观点,没能创造出有血有肉的形象来。新中国成立后,社会发展总趋势在于建设,文学作品着力塑造的是建设的“新人”形象。只有在现代文学三十余年的历史时期,才集中塑造了一大批毁灭型人物形象,显示出非常鲜明的时代功能。三 自我的毁灭或他人的毁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毁灭方式及性格特征人物形象是文学反映社会生活、表达思想情感的主要载体,是作家美学观念的创造性体现。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毁灭型人物形象最突出特点是时代和政治功能,意在启蒙和宣传,但文学毕竟是一种审美的语言形式,人物形象也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和个性特征。巴金小说家中,觉慧的一段心理描写这样写道:“他看人间好像是一个演悲剧的场所,那么多的眼泪,那么多的痛苦!许多的人生活着只是为着造就自己的灭亡,或者造就别人的灭亡。”21364601 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自我的毁灭和别人的毁灭形象地概括了中国现代文学毁灭型人物形象的毁灭方式及其性格特征。(一)自我的毁灭。自我的毁灭是人物从身体或精神上对自己的摧毁消灭,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人物的自杀行为。“自杀行为是自我毁灭突然的、急性的表现形式。”22自杀也是毁灭型人物形象较为常见的结局。家中鸣凤和觉新是自我毁灭的典型代表。丫环鸣凤美丽、善良、纯洁,她向往与三少爷觉慧的美好爱情,但由于出身卑微,与觉慧的身份地位差距较大,想爱却不敢爱不能爱。她一方面对自己命运抱有悲观的态度,认为“死是薄命女子唯一的出路”21241-242,另一方面又迷恋与觉慧的爱情,企望觉慧能把自己从生活的困境中拯救出来,不想“甘心情愿地走到毁灭的路上去,而没有一点留恋。”21245在得知自己要被送给冯乐山做小妾后,她声嘶力竭、苦苦哀求,却无法改变命运,只好求助于觉慧。她对觉慧的爱如此深切,哪怕心如刀绞也不忍心打搅觉慧的工作,当她终于鼓足勇气走到觉慧面前时,迎来的却是觉慧的不耐烦和催促。终于,鸣凤陷入了绝望,但在投河自杀前,她仍心念觉慧,认为自己不能妨碍他,不能让他牺牲前途和事业去救自己,选择投河自尽。鸣凤的自毁不仅是一种社会悲剧和命运悲剧,同时也是性格悲剧,她自轻、敏感、脆弱,又自尊、自爱、刚烈,她以死反抗命运、捍卫尊严、献身爱情。鸣凤的塑造体现了人物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展现了毁灭型人物形象独特的艺术美感。觉新主要被看作是一个受封建家庭和礼教毒害而不敢反抗的“多余人”形象,但他同时也是一个具有自我毁灭特质的人物。觉新自幼聪慧,成绩优良,对未来有过美丽的幻想,但母亲去世后就听从父亲要求结婚生子,升学的希望成了泡影,要娶的妻子也非意中人,对于种种安排,“他不说一句反抗的话,而且也没有反抗的思想。”2132只会“用铺盖蒙住头痛哭”,父亲死后,觉新处境更加悲哀,逐渐被生活磨砺得愈发麻木不仁,“作揖主义”和“无抵抗主义”也更甚。在妻子瑞钰要生二胎时,高家长辈逼她搬到城外生产,觉新虽然不满,却不反抗,最终导致瑞珏难产而死。家中的觉新最后虽没有采取极端的自杀方式,但精神上已经毁灭,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从人物性格和命运的发展逻辑上看,其肉体毁灭也是顺理成章。觉新的毁灭很大程度上源自于懦弱、腐朽、阴郁、顺从、矛盾的性格缺陷,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觉新本人创造了使其走向毁灭的生存环境,正如巴金在家的初版代序所说:“你有一个美妙的幻梦,你自己把它打破了;你有一个光荣的前途,你自己把它毁灭了。”23此外,自我毁灭的人物形象还有孤独者中的魏连殳、骆驼祥子中的祥子、日出中的陈白露、原野中的仇虎、寒夜中的汪文宣、财主底儿女们中的金素痕、四世同堂里的冠招弟等等,他们的人生就是在自觉和不自觉地为自己编织着一个命运的牢笼,始终无法逃脱生存的困境,最终走上自我毁灭之路。(二)他人的毁灭。他人的毁灭是人物对他人身体或精神的摧毁和消灭,带有较强的攻击性和破坏性。弗洛伊德指出,人不仅有生存本能,还有死亡本能,“这种本能的目的就是有机生命带回没有生命的状态。”24205生存本能是建设性的,死亡本能是破坏性的,两种本能虽然作用相反,但却同时并存,此消彼长。弗洛伊德认为“爱与恨这样的对立性来解释着两种本能之间的相互反对。”24205而且很多时候,“恨可以转变爱,爱转变为恨。”24207张爱玲小说金锁记中的曹七巧是中国现代文学中一个非常独特的形象,作者通过徐徐铺成的精妙叙述和丝丝入扣的心理描写,生动刻画了一个从被人毁灭到毁灭他人的人物形象。曹七巧本是麻油店老板的女儿,少女时代有着“滚圆的胳膊”“雪白的手腕”,性格泼辣而富风情,但父母死后被贪钱的兄嫂嫁给了大户人家姜家的残疾二少爷做老婆,由于丈夫的残疾,她无法得到一个正常女人该有的情欲上的满足,同时又没有很好的出口来宣泄性的压抑和内心深切的孤独,便在言语和谈吐愈发刻薄不雅、口无遮拦,且年纪轻轻就染上了鸦片,加之出身低微,因此备受姜家的歧视和排挤。曹七巧非常渴望正常的性爱,内心深处爱着姜家三爷姜季泽,但季泽担心七巧“是个累赘”,会惹麻烦,对七巧只是暧昧调笑、逢场作戏,并无真心;对于出卖自己的兄嫂,七巧虽心有怨恨,但又有“留恋之意”,还赠送他们很多东西。这个阶段的七巧主要是一个被毁灭者的形象,她的悲剧是受到封建宗法婚姻制度以及身边人合力摧残导致的,是一个值得同情和可怜的人物。随着时间的推移,积累在她身心的怨恨越来越深,只有金钱才能给她安全感,弥补她所有牺牲的痛苦,她死死抓住金钱不放,因此也被金钱的锁链箍得越来越紧,逐渐沦为金钱的奴隶。长期压抑的性心理和扭曲的金钱观使曹七巧逐渐形成了极端、偏执的变态心理,当她掌握一定的权力和金钱后,于是将所有的怨恨发泄出来,将毁灭的触角伸向自己的身边人。先是儿女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侄子曹春熹和女儿长安正常的玩耍,就认为春熹“欺负”女儿,意图霸占她的家产,破口大骂,将春701第 2 期兰轲轲:论中国现代文学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熹赶出家门,并开始给长安裹脚,此时七巧毁灭别人的变态心理开始显现;长安在学堂读书,只是丢了点东西,七巧便“暴跳如雷”,要到学校“大兴问责之罪”,长安为了脸面从此退学,长安二十四岁生病时,七巧不替她延医服药,却劝她抽鸦片,导致长安吸食鸦片成瘾;儿子长白娶妻,七巧盘问儿子与媳妇芝寿的床帏之事,大肆渲染,让寿芝痛苦不堪,几欲疯狂,最后痛苦死去,长白的第二个妻子娟儿也被逼吞生鸦片自杀;最能体现七巧变态心理的是她对长安爱情的摧毁,年近三十的长安好不容易等到一份姻缘,但七巧极尽讽刺之能事,强加干涉,逼迫长安与童世舫退婚,后来长安与世舫认真谈起朋友,世舫来长安家做客,七巧却有意暗示长安抽鸦片的情况,直接导致长安爱情的破灭和人生的毁灭。曹七巧“戴着黄金的枷”,“用那沉重的枷角劈杀了几个人,没死的也送了半条命。”25曹七巧一生缺爱、孤独,充满仇恨和嫉妒,她的人生被别人所毁,也毁灭着别人。雷雨中周蘩漪的性格是最“雷雨的”的性格,极端、狂热、敢爱敢恨、果敢阴鸷,带有一种摧毁一切的原始野蛮的力,一步步推动着剧情向毁灭结局发展。蘩漪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岁的周朴园,但专横的周朴园给她带来的只有压抑和痛苦,没有任何爱情和幸福可言,当年轻温柔的周萍走进蘩漪的生活,她便死死抓住不放,得知周萍移情四凤,蘩漪想尽办法阻止,找来四凤的母亲侍萍意图赶走四凤,这也引出了全局悲剧的根源。在屡屡苦求周萍回心转意无果后,蘩漪逐渐变得疯狂,她偷偷跟随周萍到四凤家,躲在四凤窗外偷窥两人私会,并从外面把窗户关上,导致周萍被四凤家人发现后无法逃脱,周萍与鲁大海发生冲突后逃走,四凤失踪,鲁大海和侍萍四处寻找四凤。之后周萍返家,蘩漪苦苦相求,周萍不为所动,决意与四凤私奔,为了阻止他们,蘩漪先是叫来爱着四凤的儿子周冲前来劝说,甚至在众人面前坦承与周萍的不正常关系,而后又叫出周朴园,周误以为侍萍动机不良,说出周萍与四凤同母的事实,最终导致四凤和周冲奔走出去后触电而亡,周萍自杀的悲惨结局。蘩漪是个让人怜悯的女人,同时也是一个敢爱敢恨、极端、彻底,具有摧毁一切原始的“蛮力”的毁灭型人物,她深陷情欲之中无法自拔,其种种疯狂举动催生着自己的毁灭,也催生着别人的毁灭。正如曹禺所言:“她不悔改,她如一匹执拗的马,毫不犹疑地踏着艰难的老道,她抓住了周萍不放手,想重拾一堆破碎的梦而救出自己,但这条路也引到死亡。”26自我的毁灭与他人的毁灭常常相互交融在一起,毁灭自己的人往往也容易毁灭他人,这其中包含着命运的因素,也有人格和性格的因子。艺术家罗丹说过,“艺术就是性格,有性格才有美。”鸣凤、觉新、曹七巧、蘩漪,以及四世同堂里的大赤包、北京人里的曾思懿等人物形象,他们身上的毁灭属性虽然与时代有着必然的联系,但同时又超出了时代的限制,更多地显现人物的性格属性和美学属性,展示出人性之美、之恶、之丰富、之复杂,具有永恒的美学价值。四 时代与审美的悖论: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分裂及启发如前所述,可以看出,中国现代文学塑造的一系列经典人物,如阿 Q、孔乙己、高觉新、周朴园、周蘩漪、陈白露、曹七巧等等,很多都属于毁灭型人物,他们或因为时代的局限或由于性格的使然,或毁灭自己或造就别人的毁灭,展现出现代中国鲜明的时代特色,也彰显了毁灭型人物独特的美学张力。不过,有一些毁灭型人物形象,由于作者斧迹明显的创作意图与人物性格特征的冲突,导致人物形象处于一种矛盾和分裂的状态,值得我们注意和深思。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子夜里的吴荪甫。吴荪甫被茅盾称为“20 世纪机械工业时代的英雄、骑士和王子”1265。小说一开始,他就以一个能力卓越的民族企业家的形象露面,茅盾对其不吝赞美之词,用“傲然”“声音洪亮而清晰”“身材魁梧,举止威严”“毅然回答”等对其形象进行正面烘托,不仅如此,还借助子夜中其他人物的评价侧面描写吴荪甫的“敢作敢为”“富于魄力”“铁铸的人”“敏捷又老辣”,以此烘托其高大形象。但纵观子夜全文,吴荪甫在真正面对问题时,除了“焦急”“暴躁”“愤恨”“苦闷”“不耐烦地”“脸色立刻变了”“狞笑”“冷笑”“生气”“发抖”“勃然骂道”“怒叫”“心情像待决的囚犯”“蹶然跃起”“脸色死灰”之外,没有表现出作者预设形象应有的风度和能力,他既非卓越的民族企业家,也非失败的英雄,而是一个色厉内荏、刚愎自用、平庸无能、冲动暴躁的毁灭型人物形象,一步一步将自己和别人带向毁灭。在决策方面,他频频犯错,盲目扩张、不自量力、不合时宜地吞并收购丝厂、灯泡厂、热水瓶长等八个厂,导致不堪重负,最后为了能在公债市场上殊死一搏甚至还抵押给了外国人,与所谓振兴民族工业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赌徒式地投身公债期货市场,与赵伯韬801 南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3 年负气斗狠,把握不了杜竹斋的真实心理意图,盲目自信,导致公债惨败。在谋略方面,不能保持警觉和冷静,没有利用好李玉婷、刘玉英来掌握情报,轻信韩孟翔,上了赵伯韬的当。反观赵伯韬,则足智多谋、随机应变、能屈能伸,其成功也是必然。在管理方面,不能做到知人善用,工厂内斗明显却无所察觉,在处理工人罢工问题上,没有任何对策和办法,只知道生气和咆哮,与下属屠维岳的镇定机警形成鲜明对比,连一个合格的管理者都算不上。在品格方面,专制暴戾,对家人缺乏关爱,道貌岸然,屡次受挫后,居然将女佣王妈作为发泄对象,显示出狂暴野蛮的破坏性人格。在阅读子夜的过程中,可以明显感受到在主人公吴荪甫身上受到三种力量的撕扯:一种是作者从一开始就着力渲染烘托得卓越不凡的民族企业家形象;一种是由于作者“大规模地描写中国社会现象的企图”27,以及试图证明中国民族资本阶级是没有出路,作为民族资本家的吴荪甫必然失败的写作意图;一种是在吴荪甫身上体现出来的色厉内荏、刚愎自用、平庸无能、冲动暴躁的性格特征。这三重变奏同时作用在吴荪甫身上,使吴荪甫这个形象显得混乱、矛盾和分裂,也让读者对这个形象无法产生信任感。吴荪甫没有表现出民族企业家该有的样子,他代表不了民族资本家的形象,因此也就无法完成茅盾所希望的用吴荪甫这一个民族资本家的失败来证明整个中国民族资产阶级没有出路的结论,从这个方面以及从人物的统一性和可信度来看,吴荪甫形象的塑造是失败的,但从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上来说,他却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具有自我毁灭和毁灭他人特征的毁灭型人物形象。对吴荪甫形象的再评价和再认识应该让我们认真思考,如何才能更准确地解读人物形象乃至文学作品。解读人物形象,从根本上来说,更应该从文本实际出发,既不能完全从作者的阐述出发,也不能完全听从于前人的结论。作者的阐述有助于读者及研究者理解文本,但很多时候作者的自述未必可靠,需要进行辨别和分析。“文学作品不是一个摆在那儿恒定不变的客体,而是面向未来理解无限开放的意义现象过程或效果史”28。每一个时代,会有每一个时代的观点和共识,前人甚至同仁的解读也可能会受到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身份乃至个人喜好等诸种因素的影响,很多时候会带上时代的局限和个人眼光的局限,需要我们认真研读分析,做出自己的判断,不能人云亦云。五 结 语个体是整个社会的基础,社会是无数个体的汇集。中国现代文学所塑造的形形色色的毁灭型人物形象,充分反映了当时社会土崩瓦解、走向灭亡的必然趋势,是文学形象与时代特征相契合的体现,也是现代文学区别于其他时期文学的一个显著特征。从上文可见,毁灭型人物形象从时代功能角度分析主要有三种类型:一种是被旧时代摧残的毁灭型人物,他们是旧有政治、思想、经济、文化、制度的直接受害者和牺牲品;一种是象征旧时代灭亡的毁灭型人物,他们是旧时代的受益者和捍卫者,但因其落后性和腐朽性,注定会走向灭亡;还有一种是意图摧毁旧时代的毁灭型人物,他们是旧时代的背叛者和掘墓人,却常常因为激进和冲动而走向灭亡。从毁灭途径和性格特征来看,毁灭型人物形象的毁灭包括两种:一种是自我的毁灭,主要通过自杀行为造就自己的灭亡;另一种是他人的毁灭,主要通过对他人身体或精神的摧毁,造就他人的灭亡。只有将时代特征与审美特征进行有机融合,才能创造出生动、活泼、真实、深刻的人物形象来。一方面,要站在思想的高度,全面地、辩证地审视现实,透过现象认清本质,准确把握时代特征和发展趋势,充分体现时代性格和时代精神,呈现出时代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另一方面,要坚持文学的审美属性,重视美学追求,遵循艺术规律来创造人物形象,一部作品只有艺术上达到较高境界和水平,它所要表达的历史和现实内容才能够有效地呈现出来。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毁灭型人物形象书写了时代对人的戕害,揭示了过渡时期现代中国必然走向毁灭的历史趋势,同时也生动地展现了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其形象本身所蕴含的时代内涵和审美韵味令人回味深思。人类历史的总趋势是不断进步上升的,但历史的残酷性和黑暗面常常让人不寒而栗。在今天重新审视中国现代文学中的毁灭型人物形象,对于我们认真观察思考,准确把握时代主题,真实细微地反映人物在社会变革中复杂的人性图谱和心理活动,表现时代与人物形象的互动关系,创造出真实、鲜活而充满魅力的人物形象具有深远的意义。参考文献1 旷新年.“人”归何处:“人的文学”话语的历史考察J.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4,174(1):53-72.2刘艳琳.女性生存的真与痛D.长沙:湖南师范大学,2007.901第 2 期兰轲轲:论中国现代文学中“毁灭型”人物形象的塑造3 李鸿章.筹议海防折C/李鸿章.李鸿章全集:第 6册.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15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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