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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政治 外交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沙莎刘稚摘要：2021 年 2 月缅甸军人再次接管政权，在经济、政治和社会因素的多重作用下，缅甸的宗教冲突也呈现出了新的特征和发展态势。由于缅甸的国家建构、政治转型、族群冲突与宗教都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关注宗教层面的变化对分析缅甸未来的政治走向具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从宗教的视角来看，自军人第四次接管权力以来，军政府继续利用佛教在缅甸社会的影响力来巩固其统治，并对基督教、伊斯兰教等群体实行了更加严厉的打压，导致少数民族分离运动不断激化。从佛教与缅甸政治秩序的互动、宗教冲突带动民族冲突以及宗教极端主义的走向这三个维度看，缅甸目前最大的困局是军人政权与民主力量之间的博弈，但宗教作为一个隐性的变量也一直影响着缅甸政治与民族问题的解决。如果缅甸的政治发展始终摆脱不了宗教的影响，在少数民族问题上依旧偏向狭隘的佛教民族主义，未来缅甸的政治转型与民族和解之路就会依然希望渺茫。关键词：缅甸；政局变动；宗教冲突；发展态势；治理困境收稿日期：2023-02-20作者简介：沙莎（1984），云南财经大学国际语言文化学院讲师、博士，主要研究领域：民族宗教与国际关系；刘稚（1957），云南大学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东南亚国际关系。基金项目：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一带一路”视野下的跨界民族及边疆治理国际经验比较研究（批准号：15ZDB112）、教育部 2021 高校国别和区域研究规划课题“推进澜湄公共卫生合作治理面临的挑战及对策研究”（课题号：2021-G45）的阶段性研究成果。缅甸自建国以来一直充斥着矛盾和冲突，根源在于没有彻底地解决民族问题和政治问题。目前，关于缅甸宗教冲突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冲突等方面，学界分别从身份认同、民主转型和佛教民族主义对缅甸宗教冲突的影响等视角进行了研讨。从身份认同的视角来看，缅甸政府对罗兴亚人族群和公民身份的不认同以及缅甸的“反穆斯林运动”强化了佛教徒与罗兴亚人之间的身份对立，最终导致了南亚东南亚研究2023 年第 3 期，第 6778 页。68群体性暴力的发生。a从民主转型来看，缅甸历史上严苛的政治制度本来就对宗教对抗有压制作用，民主转型使宗教的作用再次开始活跃，b政治转型过程中日益高涨的佛教民族主义是佛教徒与穆斯林冲突爆发的重要原因之一。c从佛教民族主义的视角来看，缅甸相对排外的佛教民族主义不仅成为民主化道路上的主要绊脚石，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军方对罗兴亚穆斯林的种族清洗，d缅甸反穆斯林的宗教族群冲突并未随着政治转型而缓解，这与佛教民族主义密切相关。e缅甸的佛教民族主义是具有反非缅族和非佛教徒的双重属性的，除了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冲突外，缅甸的佛教与基督教冲突也一直被民族问题所掩盖，缅族与部分少数民族之间的激烈矛盾其实也是佛教与基督教冲突的一种体现。缅甸的宗教冲突是指佛教与其他宗教，特别是与基督教、伊斯兰教之间的矛盾冲突，具体表现为以少数民族分离运动为代表的佛教与基督教冲突、以罗兴亚问题为代表的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自 2021 年 2 月军人再次接管政权以来，缅甸的宗教冲突随着政治背景的变化呈现出新的发展态势。本文将从佛教与政治秩序的互动、宗教冲突带动民族冲突以及宗教极端主义的走向三个维度，对 2021 年 2 月以来缅甸宗教冲突的变化及发展进行梳理和分析。一、缅甸宗教冲突产生的背景缅甸宗教冲突的发展与国内的经济、政治和社会背景密不可分。2020年初以来，缅甸经济持续下滑，2021年2月突然爆发的政治危机使缅甸社会发生了持续的骚乱，特殊的背景导致缅甸宗教冲突频频发生。（一）经济危机是宗教冲突发生的重要诱因2020 年初以来，全球经济发展速度放缓，作为东南亚经济发展较为缓慢的国家之一，缅甸也深受影响。2021 年缅甸的经济萎缩近 20%，在经济快速衰退与政局变动的共振效应下，缅甸在过去 10 年所取得的经济成果也付之东流，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预计 2022 年缅甸的贫困率将翻一番。f自 2021 年 2 月军方推翻民选政府以来，缅a 郭秋梅：身份认同视域下的缅甸“罗兴伽人问题”探析，东南亚研究，2014年第1期，第10-19页；廖春勇，常士訚：身份认同与社群暴力视阈下的缅甸罗兴亚问题研究，世界民族，2017 年第 6 期，第 31-41 页。b 章远：缅甸的宗教间张力和应对局限，宗教与美国社会，2014 年第 2 期，第 194-223 页。c 郭继光：缅甸政治转型过程中的宗教冲突探析，东南亚研究，2014 年第 6 期，第 4-9 页。d Dan Slater;Maya Tudor,“Nationalism,Authoritarianism,and Democracy:Historical Lessons from South and Southeast Asia”,Perspectives on Politics,June 16,2020,pp.706-722.e 张蕾：缅甸政治转型期的佛教民族主义宗教能力和政治需求的互动联盟，南亚研究，2018 年第 3 期，第 110-128 页。f Lindsay Maizland,“Myanmars Troubled History:Coups,Military Rule,and Ethnic Conflict”,Council Foreign Affairs,January 31,2022,https:/www.cfr.org/backgrounder/myanmar-history-coup-military-rule-ethnic-conflict-rohingya.69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甸军方在经济方面的可靠度也一直受到国际金融机构的质疑。全球反洗钱监管机构（FATF）认为缅甸一直未能解决洗钱泛滥的问题，也未停止与军事行动相关的金融活动。出于对赌博和跨境非法贸易的担心，全球反洗钱监管机构于 2022 年 10 月 21日宣布将缅甸列入黑名单。a进入黑名单意味着外资将很难进入缅甸，而对于一个主要依赖外来资金和经济援助的国家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随着缅币贬值和外资供应链的中断，缅甸的通货膨胀很可能继续攀升。据缅甸中央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22 年 6 月缅甸的通货膨胀率升至 12.93%，创历史新高，b缅甸已被列入全球通货膨胀率最高的 5 个国家，基层贫困民众的生活日趋艰难。c虽然经济与宗教分属不同的领域，但宗教活动与经济也有因果关联，经济的贫困和两极分化会使不同民族与宗教之间的矛盾尖锐化。而且，宗教冲突与贫困通常成正比关系，冲突既是贫困的原因，也是结果。d缅甸长达 70 多年的民族与宗教冲突致使其经济发展长期滞后，经济的倒退使缅甸的民生问题不断恶化，长此以往也会激化民众对政府的不满，最终加重民族与宗教争端。（二）政治危机是宗教冲突发展的直接诱因政治与经济的发展是相互作用的，经济的衰退会影响政治的稳固，而政治问题又是经济问题的深层表现。如果说经济危机是缅甸宗教冲突发生变化的外部因素的话，那么政治危机则是宗教冲突的直接诱因。2021 年 2 月缅甸军人以 2020 年大选舞弊为由突然接管国家政权，随即宣布进入为期一年的紧急状态，国家的行政、立法和司法权全部移交国防军总司令，缅甸的政治风险、经济风险、公共卫生风险、宗教风险、武装冲突等风险骤然升级。军人再次接管政权说明缅甸自 2011 年开始的民主改革最终没能熬过“十年之痒”。一般而言，民主政府的治理能力决定是否产生政治危机，缅甸军方再次接管国家政权也意味着他们与文官政府之间的政治博弈又回到了历史的原点，同时也说明军人集团在缅甸政治中强大的控制力。宗教本身具有政治属性，宗教安全对国家安全和政治安全具有决定作用，宗教层面的变化可以反映缅甸现在和将来的状况，所以宗教在缅甸政治中所扮演的角色不应被忽略。宗教既可以巩固国家的政治体制，也可以分裂族群和国家，缅甸民主制度的崩溃也必将对宗教问题产生冲击。缅甸当下正在经历最严重的政治分歧，虽然带有佛教民族主义色彩的领导人曾宣称缅甸完全属于佛教徒，但现在缅甸社会各a 缅甸被 FATF 列入黑名单汇率市场“巨幅震动”对缅甸经济影响几何？，缅甸金凤凰中文报，2022 年 10 月 22 日，https:/ 难难难！缅甸上半年通胀率升至 12.93%创历史新高，缅甸金凤凰中文报，2022 年 11 月 3 日，http:/ 缅甸被列入通货膨胀率最高五个国家 普通民众天天指望救济度日，缅甸金凤凰中文报，2022年 9 月 18 日，http:/ 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报告 2011 年：冲突、安全与发展（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11:Conflict,Security,and Development），2011 年 4 月，第 4 页。70界都开始公开反对军人专政。缅甸军方原以为抗议是有限的，因为民众对民盟政府充满了失望，而且缅甸长期的民族与宗教分裂也会阻碍“反政变运动”的组织，然而军方这两方面的猜测都是错误的，让他们没有意料到的是一场跨越民族和宗教的有力统一战线正在对军队日益加深的仇恨中削弱军人政权。a缅甸的宗教冲突实质上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政治经济斗争，但政治危机对宗教冲突的影响远远大过经济危机，政治秩序的紊乱才是各种政治矛盾、极端政治思潮和民族主义爆发的根源。如果一个国家政治失序，面临冲突的风险也是显而易见的。民盟执政时期，缅甸的宗教冲突曾随着民主改革在缅甸的“水土不服”而不断外溢和升级，最终也未能得到妥善解决。军人在接管权力之后，缅甸社会表现出来的全面抵抗情绪表明，包括罗兴亚人在内的少数族裔与军政府之间的裂痕会随着抵抗结盟阵线的不断壮大而加深。（三）社会危机为宗教冲突的发展提供了空间在经济下滑和政局骤变的交叉影响下，缅甸社会也发生了巨大变化，大规模的民众示威游行、愈演愈烈的武装冲突使这个还没完成真正意义上的国家建构的多民族国家再次陷入了“瘫痪”。自 2021 年 2 月 1 日以来，数十年来镇压少数民族和驱逐罗兴亚人的军队政权把他们的矛头直接转向反对军人夺取政权的所有缅甸公民，民盟主导成立的人民国防军（PDF)、各少数民族武装力量、抗议民众与缅甸政府军队的对峙和冲突也越来越难以调和。总之，这场政治危机使缅甸失去了族群和解的机会、迫使国家内部的统一进程中断，也丧失了经济发展和国际援助的战略机遇。根据联合国报道，缅甸的多重危机已经加深并急速扩大，现在缅甸一半人口都生活在贫困线以下，今天缅甸的 1440 万人即缅甸四分之一的人口迫切需要人道主义支援，曾经受益于民主转型的一代正在陷入长期的困难，许多人别无选择只能拿起武器。b受经济与政治危机的影响，国家机构崩塌、经济体制瓦解、犯罪率和非法活动节节攀升，人道主义的供应链也被迫中断。然而，现世的混乱很容易使人们的意识形态出现“真空”地带，在一个宗教占主导地位的国家，宗教作为慰藉心灵的良方就会在此刻“乘虚而入”去填补思想的空白。缅甸的社会危机会刺激宗教这个多维的变量再次活跃，甚至可能在特殊的条件下被当作政治博弈的工具，最终异化为宗教极端主义、民族分离主义、恐怖主义等威胁国家和周边区域安全的思潮和势力。总之，自军人接管政权以来，缅甸的经济、政治和社会危机从不同的角度为缅甸宗教冲突的发展提供了空间。a Billy Ford;Zarchi Oo,“Myanmar Coup:Millitary Regime Seeks to Weaponize Religion”,USIP,December 16,2021,https:/www.usip.org/publications/2021/12/myanmar-coup-military-regime-seeks-weaponize-religion.b The United Nations,“Myanmars multidimensional crises have deepened and expanded dramatically,June 13,2022,https:/news.un.org/en/story/2022/06/1120292.71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二、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2021 年 2 月军人接管政权之后，缅甸的宗教冲突显现出了军人政权继续利用佛教来巩固统治，对基督教、伊斯兰教等宗教群体采取了更加严苛的打压，宗教极端主义活动重新抬头的新发展态势。（一）佛教与政治秩序的互动缅甸的政治宗教化、宗教政治化现象历史悠久且根基牢固。在缅甸还未形成统一的国家之前，宗教与政治就是合二为一的，也只有宗教权威才能约束政治体系中最大的政治参与者。佛教对缅甸的国家主权、国家认同、国家政体、立法和司法、政党政治等多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佛教的思想体系正好契合了缅甸从古至今政治发展的现实需求。缅甸的宗教观念先于政治发展，这是缅甸的一个政治传统。从缅甸的第一个封建王朝开始，统治者们就在寻求一套完整的思想和规范体系来巩固王权，而宗教成为最佳和现实的选择。宗教与王权的结合是东南亚政治的一大特点，宗教作为一种上层建筑对缅甸的王权及政治体制都有深刻的影响。从封建国家最初的行政结构到维护王权的神圣和权威，以及僧侣对国家政务的介入和决策等都有宗教的身影。缅甸政治思想的统一和确立正是来源于佛教。在缅甸沦为殖民地之后，佛教曾一度受到打压，但是在缅甸的民族独立运动中佛教却成为团结和组织一切社会力量的最佳利器。以缅甸佛教青年学会等佛教组织为代表的民族主义团体是反帝独立运动的发起者，从那时起佛教组织就开始正式参与到缅甸的政治中来。由于佛教是缅甸民族国家形成与发展的基石且具有强大的社会功能，缅甸独立以来的历届政府也看到了宗教在缅甸政治中强大的号召力，所以宗教一直是缅甸国家建构的“庇护者”。吴努政府时期佛教成了塑造国家认同的媒介，统治者期望将缅甸的国民统一在以佛教文化为核心的价值体系当中，但是这种强迫同化的做法大大刺激了其他宗教群体的反抗。1962 年 3 月军人武力接管政权之后，军政府希望利用宗教来完成缅甸的民族国家建构，他们通过利用佛教民族主义的统一力量来发动宗教复兴运动，以巩固其统治。军政府时期还大力推行“一个种族（缅族）、一种语言（缅语）和一个宗教（佛教）”的政策，进一步强化佛教民族主义。a正是因为军政府所倡导的宗教民族主义与佛教复兴主义的结合，才催生了佛教极端主义。佛教对缅甸政治的介入很深，缅甸军人政权除了使用武力进行统治之外，还支持和利用宗教的力量来维护其统治的合法性。自军人在 2021 年 2 月接管政权以来，对佛教继续采取“表面上维护，实际上控制”的做法，因为军人集团深知佛教与缅a Matthew J.Walton,“The Wages of Burman-ness:Ethnicity and Burman Privilege in Contemporary Myanmar”,Journal of Contemporary Asia,vol.43,Issue 1,2013,pp.1-27.72甸政治的共生关系，而且目前缅甸的政治整合与国家治理也必须借助佛教才能完成。军人政权虽然主张政教分离，但实际上他们却在极力维护佛教在缅甸的中心地位，这种扶植与控制的糅合政策把军人集团对宗教的利用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通过把佛教的道德教化作用与现代国家建设的理念进行整合，以此体现军人专政的合法性，最终获得民众、僧侣集团的认可和支持。自“21 事件”爆发以来，僧侣集团并没有像从前一样冲在最前线去领导大规模的游行和示威，这一方面体现了缅甸佛教团体内部的政治分歧，同时也暗示了军人集团极有可能在积极讨好和拉拢有影响力的僧侣，防止他们发动大规模的政治运动。缅甸的僧侣集团在政治上一直都比较活跃，在 1988 年反对军人统治的民主抗议和 2007 年的“番红花革命”中他们都充当了中坚力量，但这一次却表现得出奇的平静。虽然示威的队伍中也能看到“颠倒的钵盂”这样的宗教符号，但除了和以往的抗议一样充满了佛教的道德说教之外，僧侣们不再是政治先锋，即使在 2007 年“番红花革命”的中心城市木各具（Pakokku）也没有再现当年的火热场景，这个伊洛瓦底江港口城市一直相对安静，有的只是一些小规模的抗议，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杀戮。a这种现象的产生并非巧合，军人掌权之后在宗教事务上动作频频，先有军队领导人敏昂莱向佛寺住持跪拜，再有军队人员多次到佛教场所对僧侣进行仪式性的捐赠或主动对佛教圣地进行清扫等。这些做法都在告诫缅甸社会各界，保护佛教是国家的责任，军队是佛教真正的信仰者和捍卫者。军方通过把自己塑造成受到佛教社区大力支持的虔诚机构、负有保护佛法和佛教传统的责任、军队首领是一位佛教武士王、缅甸易受穆斯林的影响四个主要叙事来建立道德权威并将宗教武器化。b然而，缅军对佛教的再度利用极有可能导致佛教民族主义和极端主义的复发，因为对佛教的一味迎合就意味着对其他宗教的排挤和打压，这样一来必然会加剧族群的撕裂和教派之间的对抗。缅甸的佛教极端主义信奉的是“一个民族、一种宗教、一种语言”的政策，并采用暴力的方式来对待非缅族和非佛教徒。缅军多次对缅甸境内最大的穆斯林群体罗兴亚人进行军事驱逐，正是打着维护佛教在缅甸至高无上的名号进行的，军人对佛教的再度逢迎，势必会激起新一轮的种族歧视和宗教冲突。（二）宗教冲突刺激民族冲突民族与宗教有密切关联，民族认同是某一群体对共同文化的认同，而宗教在民族认同中发挥着重要作用，甚至在一定情况下宗教认同可能决定民族认同。民族认同具有宗教性、文化性、族群性等特征，它是民族个体成员对某一民族群体的起源、a Mary Callahan,“An unexpected stillness in the heart of wartime Myanmar”,Fulcrum,April 18,2022.https:/fulcrum.sg/an-unexpected-stillness-in-the-heart-of-wartime-myanmar/.b Billy Ford;Zarchi Oo,“Myanmar Coup:Millitary Regime Seeks to Weaponize Religion”,USIP,December 16,2021,https:/www.usip.org/publications/2021/12/myanmar-coup-military-regime-seeks-weaponize-religion.73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文化、历史、宗教、风俗的接纳而产生的一种归属感和依附感。a宗教认同是社会个体对某一特定宗教信仰的心理认同和情感依附，从内部来讲主要指个体对某一宗教教义的接受，从外部来讲主要是个体宗教行为的体现。国家认同是指一个国家的公民对其所属国家的文化、政治、族群的主观认知及认同，其认同的基础往往来自国家主权、领土、国家制度等政治要素。宗教认同是宗教群体的信仰认同，民族认同是族群对某种文化的认同，而国家认同则是指政治认同。宗教认同、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是从小到大、包含与被包含的逻辑关系，三者之间的互动也是非常复杂的。当三者之间的关系重合统一时，国家内部的民族关系趋于稳定；当三者关系不重合时，就有可能发生民族宗教冲突，国家也会出现民族分离的倾向。民族国家的建构主要包含民族建构与国家建构，民族认同是民族建构的前提，国家认同是国家建构的基础。民族建构也称国族建构，是指不同的民族交流和交融之后整合成一个民族共同体的过程，这个民族共同体的来源可以是多元的，但对国家的认同却是高度一致的。民族国家的建构既需要在多元的族群与文化中构建出统一的民族性，也需要国家通过权力和制度来巩固民族的统一性，民族建构与国家建构是相互作用的。对于多民族、多宗教的国家而言，民族文化的多样性与国家的统一性之间通常存在矛盾，这也成为了许多民族冲突爆发的诱因。民族分离运动从来不是单纯的民族运动，它通常借助宗教的名义来进行族群动员，民族冲突往往起于宗教冲突，宗教冲突又反过来加剧民族冲突。缅甸的少数民族分离问题的形成是宗教认同、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三者在互动过程中产生的不重合效应，是以宗教为旗帜的少数民族分离运动，也是民族冲突与宗教冲突合流的结果。自 2021 年 2 月以来，缅军加大了对克钦、克伦地区的袭击，摧毁了当地的许多基督教和天主教教堂。在民众抗议较为集中的缅甸西北部及东南部地区，军政府摧毁了将近 100 座宗教建筑，并加大了对基督教徒较为集中的钦邦和克耶邦的袭击。在2021年2月至2022年1月间，军方在钦邦摧毁了约35座教堂和15座其他附属建筑，在克耶邦至少有 12 座教堂被夷为平地。b另外，从缅甸爆发武装冲突最多的 10 个城镇来看，2020 年缅军与民族武装力量的交火主要集中在若开邦，2021 年转移到了克伦邦、克钦邦、克耶邦、钦邦和掸邦北部。c军人接管政权以来，实皆省发生的有组织政治暴力事件占全国总数的五分之一，该地区也见证了反军人政权的地方武装组a 陈茂荣：论“民族认同”与“国家认同”，学术界，2011 年第 4 期，第 56、57 页。b 仰光，内战：100 座宗教建筑被政变军政府摧毁，亚洲新闻网，2022 年 3 月 29 日，https:/www.asianews.it/news-zh/%E4%BB%B0%E5%85%89%EF%BC%8C%E5%86%85%E6%88%98%EF%BC%9A100%E5%BA%A7%E5%AE%97%E6%95%99%E5%BB%BA%E7%AD%91%E8%A2%AB%E6%94%BF%E5%8F%98%E5%86%9B%E6%94%BF%E5%BA%9C%E6%91%A7%E6%AF%81-55466.html。c MIPS,“Annual Peace&Security Review 2020-2021”,March 3,2022.https:/mips-mm.org/annual-peace-security-review-2020-2021/.74织与缅军之间最激烈的交火。由于实皆地区的地方武装力量主要受到克钦独立军的支持，所以克钦军与缅军的交战也延伸到了该地区，这种趋势还将持续到 2022 年。a据缅甸战略与政策研究所统计，自 2021 年 2 月 1 日到 2022 年 10 月 12 日，缅甸各地爆发了 7703 起冲突，其中大部分发生在克伦邦，共 4383 起；其次是实皆省，不少于 830 起，并导致国内超过 160 万平民和难民流离失所，7000 余平民死亡。b为了与军队力量抗衡，许多平民也开始武装自己，甚至前往克伦民族联盟、克伦尼民族进步党聚集的地区接受军事训练。自“2.1 事件”以来，少数民族武装力量与缅国防军的对抗不断升级，原先主要集中于山区的战火现在也烧到了中心城市，以仰光为主的大城市也发生了连续性的爆炸事件，严重威胁到了整个国家的安全和稳定。2021 年 4 月，缅甸联邦议会代表成立了缅甸民族团结政府，5 月宣布组建缅甸人民国防军，意在与缅国防军进行对抗。缅甸中央反恐委员会随即发布通令，把民族团结政府、人民国防军以及联邦议会代表委员会认定为恐怖组织。c按目前的形势判断，只要反军人政权的民族武装力量越活跃，军方的镇压就会越强烈，缅甸持续恶化的民族冲突面临从局部冲突演变为全面冲突的危险。与以往不同的是，除了佛教之外，带有伊斯兰教和基督教标志的符号系统也出现在了游行示威的队伍中，这表明其他宗教群体也在担心再次被以佛教为中心的民主运动边缘化，他们希望通过宗教的多元化表达来呼吁建立更具有包容性的民主。d宗教实际上一直在缅甸政治转型的过程中左右着威权与民主之间的博弈，宗教冲突不仅会恶化民族冲突，还会进一步禁锢缅甸政治转型的步伐。（三）宗教极端主义活动开始猖獗2020 年初以来，缅甸若开邦的边境地区一直吸引着宗教极端组织的注意，其中以“阿拉干罗兴伽救世军”和“罗兴亚团结组织”两个组织表现得最为突出。居住于缅甸若开邦的罗兴亚人一直遭受缅甸政府和军队的歧视和迫害，特别在 1962 年军人发动政变并执政以来，他们被定期清洗并被迫大量流亡到国外。在否认罗兴亚人为缅甸本土民族和合法公民的1982年缅甸 公民法 出台后，“罗兴亚团结组织”（RSO）正式宣布成立，旨在为罗兴亚人争取公民权和自治权。罗兴亚团结组织起源于 20 世纪 70 年代的泛伊斯兰运动，主要活动在缅孟边境地区，进入 21 世纪之后就逐渐丧a ACLED,“Continued resistance against the coup”,https:/ ISP-Myanmar,“ISP Data Matters:Conflict,Peace&Security”,https:/ 多省邦战事持续，冲突升级，民房被毁，伤亡不断，缅甸金凤凰中文报，2021 年 8 月 22 日，http:/ Susan Hayward,“Beyond the Coup in Myanmar:Dont Ignore the Religious Dimensions”,Justsecurity,May 3,2021.https:/www.justsecurity.org/75953/beyond-the-coup-in-myanmar-dont-ignore-the-religious-dimensions/.75缅甸政局变动以来宗教冲突的发展态势及治理困境失了运行能力。a该组织在此次军人接管缅甸政权后于 2021 年 3 月宣布重新武装，并与若开军在缅孟边境发生战事。b2012 年的若开邦宗教暴力冲突发生过后，基地组织及巴基斯坦塔利班均呼吁罗兴亚人成立“圣战”组织，并承诺对他们提供一切支援。“阿拉干罗兴伽救世军”（ARSA），其前身为“信仰运动”的一个反叛组织，其创立的主要动机是 2012 年和 2013 年佛教徒与包括罗兴亚人在内的穆斯林之间的社区冲突，他们自称是穆斯林少数族裔罗兴亚人的代表。2016 年以来，“阿拉干罗兴伽救世军”就因领土问题与缅甸政府展开武装冲突，并一直在缅孟边境开展埋雷、炸弹袭击、突袭缅甸边境边防哨所等恐怖活动。2017 年 8 月“阿拉干罗兴伽救世军”在孟都发动恐怖袭击之后，缅甸政府就将其定性为恐怖组织并展开打击。2017年9月，基地组织也门分支发布视频鼓动孟、印、印尼、马来西亚的穆斯林都应该支持同胞“罗兴亚人”，打击“真主的敌人”。c2020 年 11 月，缅甸的第一个“萨拉菲-圣战主义”武装组织“若开马赫迪旅”在若开邦宣告成立，自成立之初就宣告效忠“伊斯兰国”，并宣称要打击报复对罗兴亚穆斯林犯下罪恶的缅甸政府，还鼓励世界各地的穆斯林到缅甸发动“圣战”。d2021 年缅甸的恐怖主义指数上升至世界第 9 位，也是全球安全环境最恶劣的 10个国家之一。e目前缅甸的安全态势还在恶化，实际情况可能要比见诸报道的还要糟糕。报告还指出 2021 年缅甸因恐怖主义死亡的人数是全球增长最多的，2020 年缅甸因恐怖袭击造成的死亡人数是 24 人，但 2021 年 2 月以来因恐怖袭击死亡的人数为521 人，约增长了 20 多倍，反政府武装力量占 2021 年缅甸恐怖主义死亡人数的一半以上。f另外，根据全球武装冲突地点和事件数据的统计，2021 年缅甸的政治暴力和抗议事件近 1.3 万起，并造成 1.1 万人死亡。g虽然目前对罗兴亚危机的国际关注程度已经被缅甸国内的“公民不服从运动”和其他国际热点边缘化，但缅甸此次政治危机不仅给罗兴亚人的安置和遣返带来了更大障碍，还迫使他们外逃到孟加拉国、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等国家。事实上，罗兴亚人引发的人道主义危机还在a UCDP,“RSO Number of Deaths 1989-2021”,https:/ucdp.uu.se/actor/187.b 若开军同罗兴亚团结组织在孟缅边境地区爆发战斗，搜狐网，2022 年 10 月 24 日，https:/ Reuters,“Yemeni al Qaeda leader calls for attacks in support of Myanmars Rohingya”,September 3,2017,https:/ Will Marshall:“Myanmar:Southeast Asias Next Frontline of Jihadism?”,Global Risk Insights,September 14,2021,https:/ Institute for Economics&Peace,“Global Terrorism Index 2022:Measuring the impact of terrorism”,https:/www.visionofhumanity.org/wp-content/uploads/2022/03/GTI-2022-web.pdf,P.8.f Institute for Economics&Peace,“Global Terrorism Index 2022:Measuring the impact of terrorism”,https:/www.visionofhumanity.org/wp-content/uploads/2022/03/GTI-2022-web.pdf,P3.g ACLED,“Continued resistance against the coup”,https:/ 唐世平、李晨阳：缅甸族群冲突的长久解决之道，国际网，2015 年 5 月 18 日，http:/ 2021 年军队接管政权之后，军方愈发加大了对资源的管控。军方领导人还恢复了对外廉价出售缅甸资源的政策并导致国内资源供给不足，缅甸也从一个最具有发展前景的可再生能源国家变成了 2021 年世界上仅有的电力容量下降的国家之一。a军人再次掌权意味着缅甸将面临长期的能源和财政危机，军人广泛涉及和控制国内的稀缺资源和经济命脉不但会阻碍缅甸的现代化发展进程，还会加剧缅军与少数民族对资源的抢夺。以“玉器交换武器”的缅北地下经济和多个存在利益纠纷而被迫叫停的大型能源项目b表明，将资源管理纳入缅甸和平进程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基于基督教与佛教的矛盾与内战的循环往复，缅甸政府只有制定和签署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关于自然资源分配与管理的合理方案，或将双方都纳入更加公正、透明、安全、宏观的经济体系中去，杜绝违法违规的地下经济，缅甸的内战才有停火的希望。在目前军方重新掌权的情况下，对资源公平、合理地分配和改革无疑是难上加难，缅军与少数民族长期的零和博弈只会让佛教与基督教的族群冲突愈演愈烈。（二）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的治理困境及发展趋势从根本上讲，罗兴亚问题主要是缅甸国内少数族裔的公民和族群身份问题，但因涉事双方都是宗教群体，所以被冠上了宗教冲突的名号。罗兴亚人虽然在缅甸若开邦生活了上百年，但目前仍处于无国籍状态，而缅甸的邻邦孟加拉国也并不承认他们为“孟加拉人”。罗兴亚问题的产生存在宗教意识形态上的差异，但它并不是单纯的宗教冲突，特别在全球化及宗教跨国效应的影响下，宗教与政治的交互使其发展成一个跨区域联动的国际政治问题。佛教与伊斯兰教的冲突古已有之，自缅甸独立以来双方曾有过冲突后来有所减缓，但从 2012 年 5 月的宗教群体性暴力事件开始，缅甸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的影响范围就从国内扩大到了国际，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的烈度和张力都较大，并表现出佛教极端主义和伊斯兰教极端主义的对抗。自缅甸民主转型以来，西方国家一直把罗兴亚人问题看作民主转型的“试金石”，由于西方国家的过度渲染和关注，才使得罗兴亚问题的影响范围不断外扩，罗兴亚人问题也因此从缅甸国内的少数族裔身份归属问题发展成西方媒体视角下的多数佛教群体对少数穆斯林群体的驱逐和迫害，从而引发了全球穆斯林群体的强烈不满。a Frontier,“The military is the main obstacle to Myanmars energy security”,November 4,2022,https:/ 刘稚，沙莎：何故为敌：缅甸族际冲突中的宗教因素探析，世界宗教文化，2022年第3期，第43页。78罗兴亚问题之所以近年来会如此快速地发酵，一方面是因为缅甸的民主化改革释放了佛教民族主义拥护者多年来对穆斯林的积怨，另一方面是因为民盟政府执政后并没有按照西方的意愿行事，反而采取了中立的外交政策，让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感到失望，故而操纵国际话语权，指控缅甸政府的“反人道种族清洗”行为。自 2014 年开始，美国就对缅甸的罗兴亚人问题进行指责，并在人权问题上屡次对缅甸施压，还对缅甸实施了军事和经济制裁。在美国的带领下，一些西方国家也终止了对缅甸的相关援助，并共同呼吁联合国调查罗兴亚人事件。自 2018 年联合国指控缅甸军方对罗兴亚人进行种族灭绝以来，美国一直在推动并资助联合国成立缅甸问题独立调查机制。2022 年 3 月 21 日美国正式公开确认缅甸军方对其境内罗兴亚人的迫害已经构成“种族灭绝”和“危害人类”的罪行。a宗教的连带性和国际性决定了缅甸的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化解的难度系数较高，因为罗兴亚人的穆斯林身份会比较容易地被用来煽动情感政治。只要西方继续利用宗教这个“最好的借口”在罗兴亚问题上做文章，就必然会为伊斯兰极端主义的介入提供可乘之机。只要缅甸政府不按照以美国为首的西方的意图出牌，他们就还会在罗兴亚问题上继续炒作和制造事端。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的解决困境深受内外两种因素的困扰，缅甸既要妥善处理内部的族裔身份问题，又不能受到外界的压制。缅甸的佛教与伊斯兰教冲突虽然是缅甸的一个国内政治问题，但由于它的跨国性较强且容易被外力所利用，所以要想彻底平息和解决罗兴亚人的困境，单靠缅甸政府的一己之力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四、结语缅甸宗教冲突的发展与变化是东南亚宗教政治化、政治宗教化的典型案例，虽然目前缅甸最大的困局看似是军人政权与民主力量之间的博弈，但宗教作为一个隐性的因子仍然是缅甸政治发展的重要变量，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还决定着缅甸未来的政治走向。历史经验证明，缅甸的宗教冲突既对民主政治转型产生阻碍，也为民族问题的彻底解决带来困扰。目前，缅甸的宗教冲突看似没有明显的波澜，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方面的深层影响正在使缅甸朝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责任编辑：王国平a The Wall Street Journal,“U.S.Says Myanmar Military Committed Genocide Against Rohingya”,https:/ 21,2022.155key regional countries,as well as countries and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its sovereignty and security development,showing a trend of broad scope,diverse types and stable development.The partnership with“China,the United States,Japan,Russia and India”,the five major Asia-Pacific countries,is particularly important.Vietnam has established a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cooperative partnership with China,a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with Russia and India,a strategic partnership with Japan,and a comprehensive partnership with the United States,covering the main levels and dimensions of Vietnam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