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度理论创新与西部开发的战略选择.doc

梯度理论创新与西部开发的战略选择
李国平，李具恒
（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陕西西安 710061）

摘要：传统梯度理论的破缺论争引致了广义梯度理论逻辑起点的探寻；广义梯度理论的理论要旨和扩展空间标识了广义梯度理论的学术魅力和实践能力；广义梯度推移战略聚多重性于一身，实践了广义梯度理论与西部大开发耦合的初步尝试。

关键词：传统梯度理论的破缺；广义梯度理论的创新与扩展；广义梯度推移战略
基金项目：本部分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西部大开发的理论支持系统研究”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李国平，四川宜宾人，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区域经济学关于欠发达地区经济发展和区域开发的理论，粗略地讲，主要有：“点—轴”开发理论、“发展极”理论、“核心边缘”理论、创新网络理论、区域平衡发展理论与非均衡发展理论、梯度推移理论；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模式，按照不同的标准可有不同的划分，归纳起来主要有：平衡的、不平衡的、协调一倾斜的发展战略，资源转换型、市场导向型、技术导向型发展战略，自然资源开发型与人力资源开发型，政府推动型与市场推动型，等等；区域开发模式基本上有据点开发模式、点轴开发模式、网络开发模式、优势区位开发模式、梯度开发模式、跳跃开发模式、正反梯度开发模式、点、线、面结合的滚动式开发模式等几种。"文中将通称的梯度理论称作传统梯度理论，以区别于广义梯度理论这一提法。
区域经济学关于欠发达地区经济发展和区域开发的理论衍生出了相应的区域经济发展战略模式和区域开发模式!。综观已有的关于西部大开发的战略思路，基本上都能在这些理论、战略模式和区域开发模式中找到其影子。尽管每一种战略不乏合理之处，然而各种战略之间的相互矛盾之处并不是没有。这是由于一方面，传统的理论框架和思维沉淀束缚了学者们的手脚，限制了其思维空间，更重要的原因是缺乏一种融合并涵盖众多理论、众多战略模式、众多区域开发模式而又自成体系的理论框架的指导，这既是区域经济学理论的缺憾，也是对区域经济学理论提出的挑战，更是对有志于区域经济研究的学者提出的挑战，广义梯度推移理论的提出就是对这一领域的有益探索。从一定意义上讲，西部大开发的理论创新是关乎西部大开发战略能否顺利实现的一项重大工程，也关乎切实可行的西部大开发战略框架的制定。笔者在广义梯度推移理论的现有理论基础上，就传统梯度理论的“破缺”和广义梯度推移理论的扩展及其西部开发的战略选择作简单的探讨。

一、传统梯度理论"和梯度推移战略的困境
20世纪80年代（以下均指20世纪）以来，在我国生产力总体布局和区域经济发展战略选择上，梯度理论起过重大的作用。但在我国经济理论界，对梯度理论尤其是梯度推移战略的争论从未停止，理论界的讨论在肯定其积极意义的同时，认为存在不足，由此导致了它在90年代的一度沉寂。事实上，梯度推移战略的沉寂并非完全“根源于梯度理论本身”，同样归咎于对梯度理论的固守和机械应用。真正的关键在于对梯度理论的逻辑起点———梯度本身的内涵和外延的机械、静态把握，这正是梯度推移理论和梯度推移战略的困境所在。
具体而言表现在：第一，梯度标准单一化和梯度内容的简单化，试图以经济发展水平（技术和生产力分布）替代客观上存在的多种因素，忽视了经济发展水平之外的其他因素聚集而成的梯度分布。第二，对梯度的理论研究和应用讨论限于宏观层面，认为梯度理论在中国就是三大地带梯度从东到西严格地呈“连续、单调、递减”式分布，忽视了地带内部地区间、各省之间及其内部的梯度差异。第三，依据技术和生产力标准进行的梯度划分，忽视了市场机制对生产力要素尤其是瓶颈要素分配的作用，也忽视了在某种情况下社会、政治、民族、宗教等非经济因素的影响。第四，传统梯度理论忽略了自然资源和环境资源在空间分布上的显著差异及其对区域可持续发展的影响，难以适应区域实践发展的要求。第五，把梯度静态化，既没有对同一区位多元梯度的聚合与单元梯度间差异的动态过程把握，也没有对不同区位多元梯度此消彼长的动态过程把握，从而使得对梯度的理解从静态走向绝对，阻碍了梯度理论的发展壮大，削弱了其解释力度。第六，在思维方式上固守一元单向梯度推移模式定式，陷入梯度战略与反梯度战略的思维困境，最多也是二者的中庸。以所谓反梯度推移的个别成功案例对梯度战略提出异议，没有立足梯度推移理论的理论要旨观察、分析和解决问题。

二、广义梯度理论的创新之处及其扩展
广义梯度理论将梯度抽象为三个层面（一是指自然界中物质、能量等客观事物的梯度分布，二是指经济、社会、文化发展水平的梯度分布，三是指生态环境优劣程度的梯度分布），揭示了三种梯度分布间的耦合关系（物质和能量的梯度分布是人类一切活动的基础与前提；经济、社会、文化发展水平在各区域间的梯度分布，是人类在此基础与条件下自主活动的人文结果，同时也改变着其进一步活动所赖以进行的客观条件；生态环境状况的梯度分布是自然和人类活动的自然结果），并且指出这三种意义上的梯度分布在同一地区的分离性和不完整性，预设了梯度的层次等级差异性。该理论还强调指出，一个资源、环境、经济、社会协调发展的地区才有可能成为完整意义上的高梯度地区，这就与层次性可持续发展的高级形态相耦合。单元因素聚集梯度与综合因素“化合”梯度之间的关系与互推问题需进一步拓展与实证检验。在同一区域，不同层面的单元因素聚集梯度与多元因素“化合”梯度之间并不一定是一一对应的，从而出现同一区域梯度的层次性差别，进一步引致梯度互推关系的多元交叉。
广义梯度还将空间距离看作经济距离，主张通过缩短地区间的经济距离来弥补空间距离，预设了区域经济一体化与经济全球化的耦合界面。科学技术，尤其是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引致的“地球村”的出现，使经济距离大大缩短，空间距离的重要性淡化，区域经济一体化与经济全球化态势强化。就区域空间系统的基本层次———国际区域、国家区域和国内区域而言，国内区域经济的一体化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初期阶段，国家一体化是国际区域经济一体化的稳固基础%!’。地区间经济距离缩短的过程与区域空间系统的阶段性更替步伐高度相关。
广义梯度理论把作为事物运动方式的梯度推移扩展到整个人类经济活动过程，指出人类经济活动就是多元梯度的动态复合统一的过程和不断地创造出梯度推移的动力源的过程。基于绝对优势和相对优势而生的梯度之间的互动关联与梯度推移的多元交叉互推使得优势梯度本身得以螺旋式配置，一个地区多种优势要素通过乘数效应聚合为新要素，新要素的产生和梯度式分布，引致了原来的诸种要素的再配置。梯度推移带来的多元效应使得可持续发展与广义梯度理论携手并进，共同弱化并避免经济梯度推移的负面效应，实现社会、文化、自然生态等多种梯度的动态协调。广义梯度的复合式推移预设了基于全球、一国、区际、省际、省、省内次级区域等不同层次区域形成的综合梯度圈层内部、彼此之间在合作博弈中实现均衡———非均衡———均衡的内在机理。“金三角复合型经济与文化开发模式”的构想。
全球经济圈构成的“同心圆圈层”体系。虽然，“同心圆圈层”体系相互间的交叉关系被忽视了，对梯度的理解也仅限于经济和文化层面，但至少弥合了广义梯度推移理论的梯度圈层思想，开辟了探讨不同层次区域梯度圈层内在机理的新视角。
概言之，广义梯度理论以其多维的思维空间和多元化的方法，描绘了一幅理想的蓝图，打破了传统梯度理论的沉寂僵局，化解了传统梯度理论及其梯度推移战略的破缺，丰富了传统梯度理论的内涵，扩展了传统梯度理论的思维和应用空间，提高了传统梯度理论在实践中的适用范围和适应能力，将生态纳入广义梯度的分析框架，体现了对人类的终极关怀，顺应了可持续发展的人类价值趋向。但是正如前文所述，广义梯度理论的框架仅仅是通过诸多预设实现了几次机会耦合，对于如何整合诸多预设，构建理论层面系统耦合的框架体系，并非现有广义梯度理论所能涵盖。例如，对单元因素聚集梯度与综合因素“化合”梯度之间的关系与互推问题的进一步拓展与实证检验；对基于全球、一国、区际、省际、省、省内次级区域等不同层次区域形成的综合梯度圈层内部、彼此之间在合作博弈中实现均衡———非均衡———均衡的内在机理的深入探讨；梯度的层次差异性、层次性可持续发展、区域经济一体化与经济全球化等系统的耦合问题都应当从理论上加以解决的问题。至少在现有意义上，广义梯度理论还不能有效解决这些问题，这也正是广义梯度理论的改进空间所在。
在广义梯度理论的框架内，各种区域开发理论殊途同归，狭义梯度理论、反梯度推移理论、增长极理论、点轴扩散理论、网络开发理论等等，都可在广义梯度理论的框架内找到相应的位置。从最简单的意义上说，“发展极”应该有不同层次，因为在“次发展极”与“小发展极”发生溢出效应的情况下，“大发展极”的溢出效应的乘数力量更有利于走向极限。与“发展极”层次相对应，有区域的层次性和梯度的等级差。“大发展极”、高梯度形成中心区域或核心区，“次发展极”、低梯度为接受辐射区域或外围区域，“梯度”、“发展极”的多元等级层次及其推进就是点轴扩散、网络开发或点辐射、线辐射、面辐射的扩展。可见，贯穿狭义梯度理论、反梯度推移理论、增长极理论、点轴扩散理论、网络开发理论、中心辐射理论的逻辑基线是：点（点、增长极、各级梯度、中心）———线（轴）———网（或面），进一步可抽象为“动点”。其动力机制之机理实际上仍然是梯度推移机理，而区域经济的运行机制恰好也是广义梯度理论特别强调的。当然，问题远远比这复杂，因为区域空间无限大，梯度推移无所不在，而且梯度本身是多元的、综合的，梯度间的推移又是多向互推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核心—边缘”理论是美国著名的规划学家弗里德曼提出的。该理论认为，发展是通过一个不断连续的，但又是逐步积累的创新过程实现的。而发展通常起源于区域内具有较高相互作用潜力的少量的“变革核心”，创新由这些“核心”向周边潜力较小的区域扩张，周边地区依附于“变革核心”而获得发展。这类创新变革核心，被弗里德曼称为“核心区”，而一定空间地域内的其他地区，被称为“边缘区”。弗里德曼认为区域经济发展一般要经过四个阶段，即前工业化阶段、核心—边缘区!"亦工业化初期阶段、核心—边缘区!"亦后工业化阶段#、空间经济一体化阶段。每个阶段的资源要素流动状态不同，因而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性特征。核心—边缘理论模型中区域经济发展的主要形式是核心区集聚或扩散资源要素，引导和支配边缘区，谋求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对有限资源要素重新进行空间配置。“‘核心—边缘’模型包含了政治和经济权力不平衡，以及区域间文化变迁速率的不对称，弗里德曼关于产生区域不平等的观点把相关因素从狭窄的经济范围扩展到了更广阔的范围”，即将社会、政治变量引入模型，以此来说明空间的不平衡联系。
显然，弗里德曼开始注意到经济、社会、政治、文化、心理等变量的“凝结化合”在核心区集聚或扩散与空间的不平衡联系，为广义梯度提供了可资吸收和借鉴的“合理内核”。从一个独立的系统构成出发，综合考虑各种变量，从而解释区域经济由不均衡增长到最终均衡增长的完整过程，这就使得“核心—边缘”理论可以容纳区位论、梯度理论、反梯度推移理论、增长极理论、点轴扩散理论、网络开发理论，以及新古典主义模型、缪尔达尔模型、赫希曼理论的合理成分，成为从总体角度处理特定区域空间经济问题的一般理论。这就是核心—边缘理论为广义梯度理论的包容性所做的示范和理论准备，但对广义梯度间的多向与交叉推移却缺乏理论把握。

三、西部开发广义梯度推移战略的要旨
从建国前30年的均衡经济发展战略到改革开放的非均衡经济发展战略，我国区域经济总体格局发生了很大变化，日趋扩大的区域经济差距，不仅体现在东、中、西三大经济地带上，而且也主要表现在南北方向上，即使是造成地区经济差距的渊源也呈多元化态势。东西差距和南北差距的客观存在，引致了地区经济差距本身及其研究视角的多日方元化选择和深层化突破，预设了重新进行经济区域划分和区域经济开发战略创新的多维空间。
事实上，区域经济发展的不平衡性问题一直是经济学家们关注的焦点。在1980年3月国务院召开的关于长期计划的座谈会上，邓小平同志指出要“发挥比较优势，扬长避短，要承认不平衡”，体现了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指导思想已开始跳出均衡发展的窠臼，强调重视投资效率的地区差距。据此，在80年代，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开始转向非均衡发展"。从此，以“梯度推移”理论为契机，区域经济学界展开了非均衡发展战略的探讨。区域经济学界提出的三沿战略、四沿战略、三环战略、+字型布局战略、"T字战略、井字战略、开字战略、沿桥战略、反“E”字战略!就是非均衡发展战略的具体表现。非均衡协调发展战略"对非均衡与协调发展的兼顾实现了对非均衡发展战略的跨越。西部大开发之际，经济学家就实行东西部联动和协调发展达成的共识也是对已有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辨证否定和向理想战略的逼近。这些不懈的探讨为广义梯度推移理论和广义梯度推移战略的提出做好了理论和实践准备。当然，西部大开发所面对的关系远远要比东、中、西层面和南北层面的关系复杂得多。
为了顺利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实现区域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我国区域经济的发展有必要站在均衡和非均衡两级经济发展战略的基础上，跳出平衡发展和不平衡发展战略的传统理论框架，结合我国现代化进程中的特殊文化背景，在“时空公平”的层次性可持续发展理念和广义梯度推移理论的精神实质的鼓舞下，走全方位、开放式、层次性、可持续发展的广义梯度推移战略之路。
广义梯度推移战略既不同于平衡发展战略，也不同于不平衡发展战略，更不是两者的简单结合。其基本前提是在一个从充分大的空间系统到一个更小的微观区域点的空间层次结构系统中，标识自然、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多元耦合系统及其元系统的优势因子或因子集是生成广义梯度的基本质料，基本质料与特定区位的耦合聚集而成的绝对和相对优势（或特色）衍生为广义梯度。在广义梯度的逻辑框架中，梯度和梯度推移无时不在，无处不有，梯度体现在宏观、中观和微观等多级层面，梯度推移呈现多向度。广义梯度推移战略站在全球的视角，以可持续发展的精神实质为人文底蕴，充分考虑西部人文自然生态资源环境条件，整合区域开发战略模式和西部大开发有关战略争论，体现综合性、全面性、层次性、开放型、多视角、优势互补、市场机制和政府支持有机结合等复合原则的战略框架把握，是我国现阶段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又一次帕累托改进。按照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在西部大开发的过程中既要考虑西部内部的可持续发展，又要考虑西部、中部和东部之间的可持续发展，更要考虑人类的可持续发展，使高梯度国家和地区与低梯度国家和地区之间在生态友好的前提下向帕累托效率逼近。
为此，在全方位层次性推进过程中必须把重点论和协调论结合起来，既要重视重点地区对区域经济发展的支持和带动作用，又要强调各地区协调发展的必要性，更要充分估价特定区位点作为梯度存在的特殊含义和意义。在多元梯度的交叉互推中体现优势互补，通过不同意义梯度间的相互扩散和辐射实现非均衡与均衡的互动，适度倾斜与协调发展相结合，以先行的带动后起的，以先进的带动落后的，从而在非均衡发展中求得协调，形成区域之间可持续运转的经济机制。这就是我们所称的广义梯度推移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