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内转”：鲁枢元1980年代文艺研究关键词.pdf

鲁枢元先生被学术界公认为“中国新时期文艺心理学学科的创建者和代表者之一”，自 年代末，他已开始关注生态环境及精神生态问题，把自然生态、社会生态、精神生态看作一个有机完整的系统进行研究，在生态文艺、生态文化诸领域有许多开拓性成果，继 陶渊明的幽灵 之后，其新著 天地之中说聊斋，为中国生态文化批评提供了又一跨学科研究的范例，亦为我们提供了在现代生态视野中重读并激活经典文本的新路径。我刊特邀青年学者段晓琳和朱鹏杰博士，对鲁枢元先生的学术生涯进行系统梳理、反思和评价，以期对当今学界有所借鉴或启示。段晓琳博士在翔实严谨的资料梳理中，在当代文学史的背景中，发现“向内转”不仅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贯穿于鲁枢元整个学术生涯的“关键词”，体现了鲁枢元文艺思想的精神底色和学术研究的总体向度；并总结出鲁枢元的文学批评与文艺研究风格：鲜明的学术主体性，敏锐的思想感悟力，自觉的学科建设精神，强烈的先锋气质，开创进取的理论勇气和深厚的人文主义情怀。朱鹏杰博士系统梳理了鲁枢元先生三十多年来的生态文化批评历程，结合 天地之中说聊斋 这部新著，总结出鲁枢元先生独特的生态文化批评范式主要由四个部分组成：精神生态的思考与拓展，中国传统智慧的思考与借鉴，乡土价值的发现与重构，绿色话语的构思与实践。这种建立在精神生态、乡土思考、传统文化和绿色话语之上的研究范式，推动了中国当代生态文化研究。朱鹏杰博士的文章，亦旨在寻找一种中国生态学者的思想逻辑和思想贡献，在世界生态批评场域发出中国学者的声音。“向内转”：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关键词段晓琳（中国海洋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青岛 ）收稿日期：基金项目：中国海洋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项目“新时期文学批评 向内转 问题研究”（）作者简介：段晓琳（），女，山东莱芜人，文学博士，中国海洋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当代文学研究。摘要：“向内转”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向内转”、创作心理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是鲁枢元 年代学术研究的重心。鲁枢元 年代中后期的文学言语学研究与精神生态研究也生发于文艺心理学研究，具有强烈的精神性、内向性与主体性色彩。虽然文学与心理学、文学与语言学、文学与生态学的跨界研究，分属于鲁枢元不同阶段、不同领域的文艺研究，但三者之间具有血脉联系和思想共性，即鲁枢元一以贯之对精神、心灵与内宇宙格外关注。因此“向内转”不仅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贯穿于鲁枢元整个学术生涯的“关键词”，体现了鲁枢元文艺思想的精神底色和学术研究的总体向度。关键词：鲁枢元；“向内转”；文艺心理学；文学言语学；精神生态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从 年代初期对作家创作心理的研究，到当下生态批评与生态美学研究，鲁枢元的治学之路已经走过了四十余年。总体来看，鲁枢元的学术研究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即文学与心理学、文学与语言学、文学与生态学的“跨界研究”。从 年代初的文艺心理学研究到 年代后期的文学言语学研究，再到 年代的精神生态学研究和新世纪以来的生态文艺学研究与生态文化批评，鲁枢元的学术研究呈现出了明显的阶段性特点。而且，在这三种“跨界研究”之间，还存在着血脉相连、密不可分的关系：创作心理研究是鲁枢元的学术起点，创作心理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奠定了鲁枢元学术研究的基础，也确立了鲁枢元在 年代新潮学界的学术地位。而创作心理研究又促使鲁枢元关注并探索文学创作过程中的言语活动，进而由创作心理研究生发出文学言语学研究。由文学语言问题，他又进一步关注到人的精神问题，尤其是现代人的精神状况，进而由文艺心理学与文学言语学研究又生发出精神生态研究与生态文艺学研究。可见，鲁枢元的文艺心理学、文学言语学与精神生态学研究三者之间具有一脉相承的思想共性与学术追求，即一以贯之地对精神、心灵与内宇宙的格外关注。这种研究向度可以借用他的学术术语“向内转”来凝缩概括。“向内转”不仅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关键词”，更是贯穿鲁枢元整个学术生涯的“关键词”。“向内转”所具有的强烈的精神性、内向性与主体性色彩体现了鲁枢元文艺思想的精神底色、文学批评的个性特质和学术研究的总体向度。一、新时期文学“向内转”与鲁枢元的“向内转”“向内转”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关键词”。关于新时期文学“向内转”的讨论，从 年代中后期一直延续到 年代，是一场旷日持久、规模可观、反响相当强烈的文坛论争。年 月 日，文艺报 发表了鲁枢元的 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该文标志着新时期文学“向内转”论的正式提出，鲁枢元因此成为“向内转”的“首义者”。年 月 日，文艺报 发表周崇坡的文章 新时期文学要警惕进一步“向内转”，自此拉开了关于新时期文学“向内转”的论争。“向内转”论争，是 年中国文艺界讨论参与度高、争鸣声势浩大、持续时间长且影响深远的一场文坛论争。从 年至 年，文艺报 文艺理论研究 文艺争鸣 争鸣 外国文学评论 南方文坛 作家 人民日报 等报刊接连发表文章，对“向内转”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与批评。也正是在 年代与 年代的文学论争与术语使用中，“向内转”的语义与内涵发生了变化。总体来看，作为一个从西方现代文论借用而来的术语，“向内转”在用于描述中国新时期文学创作特征与发展动势时，发生了语义的接受与变异。经过 、年代的论争与沉淀，中国当代理论批评界所使用的“向内转”术语主要有以下两层内涵：“（）转向主体 心理。指文学创作转向表现内心世界；理论批评转向文学主体研究，尤其是包括创作心理研究在内的文艺心理学、精神分析批评等。（）转向本体 形式。指文学创作中文学本体意识的觉醒，包括形式自觉与文体自觉等；文学研究转向文学本体研究、文学 内部研究，也包括文学批评与文艺美学的学科独立与自主建设等。”同时，从 年代的文学现场来看，鲁枢元的“向内转”论，与 年代的“现代派”“主体性”“文学本体论”等文学思潮密切相关。如果从宏阔的思潮史、批评史或文艺学学术史的角度来看，“向内转”与“现代派”“主体性”“文学本体论”等思潮及其相关的文艺心理学、形式批评、批评主体性与批评本体性、“纯文学”等重要问题，也都属于 年代文学和理论批评整体“向内转”的重要内容。因此，由鲁枢元“首义”的“向内转”，既是对新时期文学现象的一种概括与总结，其本身也是 年代文学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相较于后期“向内转”术语所具有的丰富内涵，鲁枢元的“向内转”论在提出时更接近于一种纯粹的、立足于文艺心理学基础上的“直觉感悟”：“我凭靠的只是一种直觉，一种对于 年代初期中国文学创作状况的感悟”。但事实上，鲁枢元对新时期文学“向内转”问题的思考由来已久。年，鲁枢元的 审美主体与艺术创造 发表于 文艺报 年第 期。在该文中，鲁枢元引用马克思主义经典文论对文艺家在作品中表露自己精神面貌的权力予以肯定，并用了整整一节的篇幅为新时期文坛的“写心灵”趋势辩护。鲁枢元认为“写心灵”已经在新时期文坛上形成了一股“奔突腾跃的潮头”，推动着文艺创作向前发展。在鲁枢元看来，“写心灵”是一个既体现创作深度，又体现创作广度的艺术原则，而新时期出现的“写心灵”创作潮头，不仅是对中外文艺创作传统的一种继承和发展，更是新时期文学内部自身发展的必然结果。审美主体与艺术创造 中的主要观点已经明确预示了鲁枢元新时期文学“向内转”论的形成，如果将“写心灵”替换为“向内转”，则该文的部分内容可以与 论新时期文学的 向内转 中的部分表述相重合。年出版的 创作心理研究 是鲁枢元文艺心理学研究的第一部著作，汇集了鲁枢元 年以前的创作心理研究文章。其中在 文学创作中的微观、中观、宏观境界 一文中，鲁枢元明确谈到了新时期文学创作的“新的 势头”，该“势头”以邓刚的 迷人的海、张承志 北方的河 和张贤亮的 绿化树 等为代表，表现出了创作中宏观、中观、微观境界的结合以及哲理性、故事性、情绪性的通体交融。而且，在 文学艺术家的感情积累 艺术创造中的变形 深入生活内外谈 等文章中，鲁枢元也已经开始讨论主体的“内”与“外”和文艺创造的“内”与“外”问题。可见，对新时期文学“向内转”问题的思考，是贯穿于鲁枢元 年代前期文学研究的重要课题。正是这些已有研究为鲁枢元“向内转”论的正式提出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鲁枢元大约从 年底开始频繁提及“向内转”。年 月 日，杭州会议前夕，上海市作协召开小型见面会，会上鲁枢元“与李陀谈及文学的向内转现象”。月 日杭州会议上，鲁枢元“继之讲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鲁枢元的杭州会议发言被周介人扼要总结为：“研究人物的心理环境比研究物理环境更为紧要，当代文学正在 向内走。”这是鲁枢元第一次明确谈到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年 月，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在北戴河举办文艺学方法论研讨班，正是在本次讲学的讲稿 文学心理观 中，鲁枢元正式将“向内转”看作是新时期文学的整体创作动势：“从心理学的眼光看来，我国新时期文学的一个带有整体性的趋势，一个带有鲜明时代气息的流向，是社会主义文学艺术的 向内转。”而且鲁枢元认为这种趋势突出地表现在“三无”小说、“朦胧诗”、“寻根文学”等新潮创作以及文学批评与文艺研究所体现出的“主体意识”中。年 月，鲁枢元在本月写就的 黄土地上的视觉革命 中还谈到了新时期美术界审美视野的内移，这同样是一种“向内转”，且与文学的“向内转”相类相通。鲁枢元认为新时期画坛的审美视野发生了由“外向”到“内向”的转移，美术创作转向追求艺术的心理性、精神性、表现性与创造性。同月，鲁枢元在“全国第一次中外文艺理论信息交流会”上做题为“新时期文学与心理学”的发言，该发言稿就是 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的未删节原版，鲁枢元在日记中称之为“向内转 一文”。该讲稿认为，文学“向内转”不仅是西方 世纪文学的整体趋势，也是中国 年代文坛的突出现象，正因为在小说、诗歌乃至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中都发生了文学的“向内转”，所以新时期文学与文艺研究特别需要“心理学”。年 月 日，鲁枢元参加“新时期文学十年学术讨论会”，并做题为“心理学与文学观念的变迁”的会议发言，在发言中鲁枢元不仅重申“向内转”是新时期文学的整体动势，而且还强调随着文学“向内转”与心理学的兴旺发展，文学与心理学之间也发生了相互渗透与相互影响，而这正是新时期文艺心理学再度崛起的重要背景。年 月 日，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发表于 文艺报。这是鲁枢元“向内转”论的正式提出，也正是这篇文章引起了文坛的持久论争，让“向内转”成为了 年代文学思潮中的重要一脉。在该文中，鲁枢元认为“向内转”不仅是整个西方文艺从 世纪向 世纪过渡时的主导趋势，而且也是新时期文学“自生自发、难以遏止的趋势”。新时期文学表现的重心发生了由外部世界转向内心世界的“向内转”，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性、心理性等内向化特征。不仅“三无小说”“朦胧诗”等最活跃的“极端现象”彰显了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倾向，而且在军事题材、改革题材等现实主义文学创作中，也发生了“向内转”的倾斜与位移。正是对内心冲突与内心世界的关注，让“内向化”的文学观成了新时期审美意识中的一个“主要因素”。而且，通过对世界现代文学与中国新文学发展历程的梳理考察，鲁枢元认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不仅受到了世界文学“向内转”的影响，也复归和延续了五四以来的中国新文学“向内转”进程。此外，新时期文学“向内转”还具有特定时期的社会文化心理动因，这主要包括前摄因素的作用、逆反心理的导引、民族文化积淀的显现以及主体意识的觉醒等方面。由此可见，鲁枢元的“向内转”是对新时期文学十年发展历程的阶段性总结与现象性归纳，它以文艺心理学为理论根基，敏锐地发现了新时期文学创作的新趋势与新时期理论批评研究的新动向。自“向内转”论正式提出后，鲁枢元就将该论作为自己的重要发现和新时期文艺心理学崛起的背景，频繁地将“向内转”引入自己的论著中，“向内转”因此成了鲁枢元 年代学术思想与文艺研究的一个关键词与核心术语。如在 创作心理研究 的 年修订版中，鲁枢元就用“向内转”术语来表述“虚静”：“从心理学来讲，实现 虚静 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一个变 外部注意 为 内部注意 的过程。这是一个变观察为思索、变感觉为体验、变感受为回味、变认知为想象的过程。要实现这种 向内转，自然就要暂时撇开外部世界的干扰。”在 文学心理学教程 一书中，鲁枢元则将 世纪末开始的世界性文艺“向内转”和现代心理学的迅猛发展看作是 世纪以来人类对自身存在进行“内探索”的两条重要途径。而在 文艺心理阐释 一书中，鲁枢元则直接用一卷三章的篇幅来论述“向内转”。从诺伯特维纳的“脱节”论、以“现代派”为突出代表的西方文学“向内转”，到中国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和五四以来的中国文学“向内转”历程，再到文学“向内转”与现代心理学之间的相互关系，鲁枢元通过“文学艺术活动的 向内转”、“中国文学现代化的进程”以及“向着心理学呼唤”三章，将“向内转”作为文艺心理学“背景转换中的文学动势”来论述，用世界性的文学“向内转”突出了文艺心理学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的必要性、重要性与迫切性。可见 文艺心理阐释 中的“向内转”论，是对 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的全面细化升级与拓展深化。至 年出版 超越语言 文学言语学刍议 一书时，鲁枢元又在“文学言语学”的论域中使用“向内转”，并为“向内转”增添了语言学维度上的内涵：“从中国新时期头十年中文学创作的实际情况看，诗人小说家的言语操作明显呈现出 向内转 的趋势：由外指向的语言转换为内指向的语言，由以语法、逻辑为准则的外部语言转化为以语词、意象为重心的内部语言。”客观来说，在 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中，鲁枢元的“向内转”并没有明确的术语定义，作为一种对文学现象与创作趋势的直觉性概括，鲁枢元在提出“向内转”时，并没有想要创立一个文艺学新概念或文学批评新术语。但“向内转”问题的重要性及其所引起的广泛论争，使“向内转”超出了鲁枢元“首义”时的内涵，并逐渐具备了文艺思潮性质的深远影响。至 年代末，鲁枢元在 文学的内向性 和“向内转”中对“向内转”作出了更为明晰具体的界定，使“向内转”具有了相对确切的术语内涵：“向内转，是对中国当代 新时期 文学整体动势的一种描述，指文学创作的审美视角由外部客观世界向着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位移。具体表现为题材的心灵化、语言的情绪化、情绪的个体化、描述的意象化、结构的散文化、主题的繁复化。向内转是对多年来极 左 文艺路线的一次反拨，从而使文学更贴近现代人的精神生存状态，为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中国当代文学的 向内转 显示出与西方 世纪以来现代派文学运动流向的一致性，为从心理学角度探讨文学艺术的奥秘提供了必要性与可行性。”由鲁枢元“首义”的“向内转”论在文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陆贵山、王先霈主编的 中国当代文艺思潮概论、尹昌龙 重返自身的文学：当代中国文学思潮中的话语类型考察、方维保 当代文学思潮史论、王春荣等著 中国新时期文学三十年（）、於可训 中国当代文学概论、黄曼君主 编 中 国 近 百 年 文 学 理 论 批 评 史：、姚鹤鸣 理性的追踪 新时期文学批评论纲、王洪岳 先锋的背影 中国现代主义文论（）、杜书瀛 新时期文艺学前沿扫描、张婷婷 中国 世纪文艺学学术史（第四部）、陶东风、和磊 中国新时期文学 年（）与 当代中国文艺学研究（）、高建平等著的 当代中国文学批评观念史 等思潮史、文学史、批评史与文艺学学术史著作中，均论及“向内转”、“向内转”论争或“向内转”思潮。由此可见，“向内转”不仅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新时期文学与中国当代文艺思潮、理论与批评的一个关键词，它贯穿于鲁枢元 年代的文艺研究中，体现了鲁枢元 年代文艺批评的敏锐感悟力与学术建构力，代表了鲁枢元 年代学术研究对中国当代文坛的突出贡献。二、鲁枢元的创作心理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相较于“向内转”，鲁枢元 年代的学术研究对中国当代文论更重要的贡献是文艺心理学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作为新时期文艺心理学研究的“新潮代表”，“鲁枢元由于在重建学科的独立概念与体系框架方面所显示的自觉意识，而被 年 方法论热 推到了文艺心理学螺旋发展的第三阶段”。从根本上来说，鲁枢元“向内转”批评视野的获得根源于他对文学和心理学关系的思考，“向内转”论的基石正是文艺心理学。鲁枢元的“向内转”术语本就来自于里恩艾德尔的 文学与心理学，当鲁枢元借用“向内转”术语以描述新时期文学现象时，鲁枢元表现出了对创作主体性、个体性和文学心灵性、内向性的格外关注。这与鲁枢元 年代的学术重心直接相关，“我把新时期文学的 向内转 作为文艺心理学研究的前提，又把文艺心理学研究的兴起，作为推动文学 向内转 的动力，文学的向内转 与 文学研究的心理学化 几乎成了我这一时期关注的唯一课题”。回顾鲁枢元 年代的学术研究，创作心理研究和文艺心理学一直是其研究的核心。在“向内转”论正式提出之前，鲁枢元的学术成果集中体现于 年 月出版的 创作心理研究，该著作收录了鲁枢元 年代前期的代表性文论与批评，是新时期较早在创作心理研究方面予以探索的学术著作。创作心理研究 作为鲁枢元确立其学术地位的第一部代表作，其研究重心是创作主体研究：“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来，文学创作活动要复杂得多，它远非生活、思想、技巧的三者相加，而是作为创作主体的文学家对生活现象感觉、知觉、直觉、体验、注意、记忆、思维、联想、想象的过程。”无论是对文学艺术家“感情积累”“情绪记忆”“创作心境”“艺术知觉与心理定势”“创作冲动与控制力”“文学兴趣与写作习惯”的学术考察，还是对文艺创造中的“变形”、文艺作品中的“生气灌注”、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以及文学创作“黑箱子”的探索，鲁枢元都立足于文艺心理学，并以文艺创作主体为研究重心。正如“向内转”论“所体现的 反拨精神 标识了又一个文学时代的莅临”，鲁枢元以创作主体为核心的创作心理研究同样是一种“反拨”。鲁枢元“向内转”论与创作心理研究的理论动机，是对机械“反映论”与庸俗社会学的不满。早在 年代初，鲁枢元就频频指出仅仅局限于“文学是社会生活的反映”是“不够”的，因为“它没有表达出文学作品是社会生活在作家头脑中反映的产物，忽视了作家在创作文学作品过程中的主观能动作用”，“仅仅停留在文艺是社会生活的反映这个最基本的出发点上显然也是不够的，还应当研究这种反映究竟是如何进行的”，因为“在社会生活和文艺作品之间横亘着的并不是一面什么 镜子，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有意志、有创造性的人，一个为任何具备复杂物理属性的 镜子 也远莫能比的人”。在鲁枢元看来，文学的反映不同于科学的纯客观反映，是一种艺术的主观反映，因此仅仅关注于外部社会生活与作家艺术反映的“一致性”，而不关注二者之间的“异质性”与“差异性”，会导致“艺术取消主义”。在创作心理研究过程中，鲁枢元阅读了大量西方 世纪、世纪的作家传记与创作谈，并由此发现“创作主体的独立的人格、独特的个性、丰厚的感情积累、细微复杂的心理活动在文学创作活动中起着决定性作用”。至 年，鲁枢元更是从文学本体论的角度，阐述了文学反映论的不足以及创作主体的重要性。文学评论 年第 期新辟“我的文学观”栏目，鲁枢元 用心理学的眼光看文学 作为首发文章刊出。在该文中，鲁枢元强调“在复杂的心理活动中，外界的物理刺激与内在的心理反映绝不是一种机械决定的因果关系，也不是单一的同步对应关系”，主体的理想信仰、心理质素、价值观念、经验情绪、审美记忆，以及潜意识中的心理定势等都会导致“反映”的变异与变形，因此作为一种主观反映的文艺反映，是一种“个性化反映”，“反映的是经过作家心灵折射的社会生活，是灌注了作家生命气息的社会生活，是一种心灵化了的社会生活”。在鲁枢元看来，文学是一个“心理的世界”，是心灵创造性的自由表现，其本质属性是“心灵性”，而文学作品则是创作主体实践活动、生命活动与心理活动的结晶。由于鲁枢元的文学本体论是建立于文艺心理学之上的、带有浓厚主体论色彩的本体论，因此在鲁枢元这里，“欲望、知觉、情感、体验、思维、想象等心灵活动对于文学来说，不仅具有发生学的意义，也具有本体论的意义”。鲁枢元认为，从文学本体论的高度来看，过去的文学反映论无法接近文学的本质，也不足以阐释文学创造的内在机制，文艺研究就必须从反映论向主体论内转。因此，“向内转”的以主体为中心的创作心理研究就成了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重心。鲁枢元在创作心理研究的起步期，就善于在阐释命题时提炼出相对应的文艺心理学概念，也正是“情绪记忆”“创作心境”“心理定势”“感情积累”“生气灌注”“艺术变形”“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等活泼新锐有启发性的概念，展现了鲁枢元文艺心理学学科重建的自觉性，而且这些概念与理论成果也确实被吸纳进 文学心理学教程，成为新时期文艺心理学学科重建的重要组成部分和“我国文艺心理学事业发展过程中一个过渡性环节”。年 月出版的 文学心理学教程 是“我国第一部文学心理学教材”。主编钱谷融与鲁枢元在“前言”中表明了编者的学科建设立场，随后在第一章“文学心理学研究概况”中，鲁枢元对文学心理学的研究对象、研究途径与研究方法予以了具体说明。文学心理学教程 具有鲜明的文学心理学学科建设自觉，在吸纳借鉴西方现代文论与中国传统文论的基础上，该教材通过对文学艺术家的个性心理结构、文学创作的心理过程、文学作品的心理分析、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文学欣赏的心理效应等五个方面的探讨，将文学心理学研究覆盖了文学创作与接受的各个环节。而且，在 文学心理学教程中，鲁枢元还特别强调了文艺心理学研究的学术主体性。在鲁枢元看来，文艺心理具有“模糊性”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特性”，企图完全用科学主义方法精准描述与界定文艺心理是不可能的，还必须借助于内省与体验。因此文艺心理学研究本身也应当成为一种“积极的探讨”、“学术上的探险”和“富有心灵色彩的创造”。鲁枢元一向主张文学批评与学术研究要有主体性，在 年代“我所评论的就是我”的论争中，鲁枢元从文艺心理学的立场出发，强调了批评独立性与批评主体性的重要性：“评论家在评论文学作品，同时也在表现他自己，表现他自己的文学观念、审美情趣、人格人品，表现他自己对于现实的时代精神、社会心理、民族文化意识的认识和体验。他评论作家作品的同时，也是评论他自己。”一直致力于创作心理研究和文艺心理学学科重建的鲁枢元，于 年完成了第二部代表作 文艺心理阐释。该书作为上海文艺出版社“文艺探索书系”之一种，于 年 月正式出版。在该著作中，鲁枢元试图在心理学与文艺学之间“做一点交接沟通的工作”，鲁枢元已有的“向内转”研究、创作心理研究、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经验以及丰富的现代心理学知识都被融入这部著作中。该著作共有 背景转换中的文学动势 现代心理学参照系 文学，在心理的屏幕上 三卷。其中卷一是对“向内转”论的扩充、细化、升级与深化，在总体上将 世纪文学整体“向内转”的动势作为文艺心理学研究的大背景。卷二 章详细梳理了构造主义心理学、机能主义心理学、行为主义心理学、精神分析心理学、分析心理学、格式塔心理学、日内瓦学派、人本主义心理学、“维列鲁”学派等九个心理学流派，并将现代心理学作为“文学是人学”和文艺心理学的重要参照系。卷三则是鲁枢元从文艺心理学角度阐述其文学观的部分，主要从文学本体论、文学创作论、文学价值论以及文艺心理学研究与学科建设等方面对文艺心理学的诸种重要问题进行了详细阐述。总体来看，新时期的文艺心理学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重建属于新时期人道主义主体性思潮的一部分。而人道主义主体性思潮是 年代末至 年代社会转型期乃至整个 年代人文思潮中的主潮。围绕着“人”“人性”“主体”等核心概念所展开的“新启蒙”运动，构成了新时期“最为醒目且持续时间最长的一组话语形态”。而“向内转”论和文艺心理学本身就是新时期“主体性”思潮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文艺心理学由于积极地参与了主体性话语的理论建构而顺理成章地成了“一门显学”，并且是“整个主体性思潮中最为活跃、发展最迅猛的一支”。在主体性启蒙思潮中重建起来的新时期文艺心理学，以新时期人道主义时代语境与“文学是人学”的文坛共识为背景，当它作为文艺回复到自身的重要环节和“向内转”的主体性思潮的重要组成部分而复出时，“一方面以一种普遍性、中立性的知识形态，接续了这一学科研究的血脉，另一方面又以其鲜明的主体性内涵为新时期文学中人的主体存在、价值、意义的高扬提供了实证性的理论基础”。从这个角度来看，鲁枢元的“向内转”论与文艺心理学研究贡献卓著，也正是文艺心理学研究与文艺心理学学科建设方面的成果奠定了鲁枢元在 年代新潮学界的学术地位。三、“文学言语学”与“精神生态”年，鲁枢元的“文学言语学”专著 超越语言 出版，该著作标志着鲁枢元从文艺心理学研究向语言学研究的正式转向。事实上，鲁枢元的文学语言研究起步甚早，语言研究本就是鲁枢元文艺心理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 年代前期的 试论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 及 文学语言特性的心理学分析 等论文中，鲁枢元就从创作心理学的视角对文学语言进行了研究。鲁枢元对文学语言的心理发生、文学言语活动的深层心理结构、文学语言与形象思维的深层关系等重要课题，从心理学的角度予以了探讨，同时对文学语言所表现出来的“情境性”“暗示性”“贴切性”“口语性”“音乐性”“独创性”等特性进行了心理学分析。鲁枢元所关注的重心是从言语主体的心理活动层面，对文学创作中的语言现象进行探索，即文学语言的奥秘远不在作品的篇章词句之间，而是在作家运用语言的心理活动之中。在鲁枢元看来，文学语言研究是文艺心理学研究的重要内容，因此 文学心理学教程 专门用一章的篇幅来论述文学语言问题。该著第五章“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由鲁枢元撰写，从文学语言的心理发生、文学言语活动的心理机制、文学语言的心理功能、文学语言的心理特性四个方面予以了阐释论述，内容上吸纳了鲁枢元 年代前期文学语言研究的主要观点，并进行了扩充与细化。因此，在 超越语言 正式出版以前，鲁枢元就已经在创作心理研究的基础上生发出了文学语言研究的分枝，并累积了一定的学术成果。年代中后期，形式本体论与形式批评在中国本土语境中崛起，文体批评与文体理论研究走向自觉，年甚至被称为“文体年”。面对“语言转向”与“语言热”带来的冲击与挑战，鲁枢元以 超越语言 作为“应战之作”，矛头直指结构主义语言学，并试图在“语言沙文主义”中重申主体的权力。鲁枢元写于 年的 超越语言 试图建立的是一种“文学言语学”。在该著开篇，鲁枢元引用了米盖尔杜夫海纳关于“言语”的话作为全书题记：“当语言在创造行为中被使用时，它已不再是语言或者还不是语言。艺术是言语，不是语言。艺术似乎是超语言学的最佳代表。”而鲁枢元的“超越语言”就是要探讨文学艺术的语言问题，并试图建立一门“文学言语学”。鲁枢元在该著 跋 中谈到，当他读到斯特拉塞的 恢复内在性应有的地位 时，他颇有“异域遇故交”之感。斯特拉塞为被贬斥与被放逐的“内在性”高声呐喊，呼吁恢复“内在性”的应有地位，这让撰写 超越语言 时的鲁枢元颇为认同。这透露出了鲁枢元 超越语言 的立论基础还是文艺心理学。早在 年，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问题就已经进入了鲁枢元的创作心理研究中，试论文学语言的心理机制 等论文从言语主体的心理活动层面探讨了文学创作中的语言现象，可见鲁枢元的文学语言研究正是从创作心理研究开始的。当 年代“语言热”漫卷文坛，一时间形式主义、结构主义、语言学、符号学新论迭出的时候，鲁枢元却感到不满和缺憾。因为在他看来，文学语言是一种“言语活动过程”，文学语言研究的重点应是“言语”，而结构主义语言学却把重点放在“语言”而非“言语”上。“语言”倾向于科学，而“言语”则倾向于人文，鲁枢元拒绝“语言”对“言语”的压制或取代，为此，他十分认可柯林伍德、苏珊朗格与杜夫海纳的观点 “典型的例子要数柯林伍德：语言如果不能维护自己的表现力，它就不再是语言了，要做到这一点，只有抑制语言学家的努力以便保持语言的原始生命力的本分”；“苏珊朗格就曾说过：当人们称诗为艺术时，很明显是要把诗的语言同普通的会话语言区别开来”；“杜夫海纳也曾说过：艺术是超越语言的”鲁枢元试图站在苏珊朗格、杜夫海纳这类美学家的立场上来观察文学语言，并尝试以“裸语言”“次语言”“场语言”“超语言”等概念来建立超越语言的“文学言语学”。鲁枢元有意识地以“言语者的主体性介入”“言语在个体知觉中的整合”“言语在理解的历史进程中绵延”等几个方面，来突破常规的语言学研究。由于鲁枢元的价值标准是“诗的”而非“科学的”，所以有着浓厚文艺心理学背景与主体论立场的 超越语言 就表现出了明显的人文主义倾向。这种人文主义式的文学语言研究引起了强烈的争议，受到了诸多批评，但也得到了王蒙、韩少功、白烨、南帆等作家、批评家的欣赏与支持，尽管他们与鲁枢元之间不乏分歧。鲁枢元 超越语言 试图解决的是个体生命对语言的超越问题。“只重视语言的 科学性 的结构主义批评和不重视语言的 本体性 的社会学批评，在忽略文学中主体心灵的创造过程和排斥言语个体的独特风格这一点上殊途同归”，正是这种危险令鲁枢元不惜返回传统，重提“心灵”“直觉”“神韵”“顿悟”等概念，以期实现对语言的穿透与超越。他立足于语言学与心理学的交叉地带，以“文学言语学”的设想，来维护和恢复主体“对于语言的统辖权与支配权”。为与结构主义语言学形成对比，鲁枢元刻意突出文学言语的个体性、心灵性、创化性以及流变性，并创造性地运用“气氛型综合信息”“”“神韵”“延宕修辞”“瞬间修辞”“裸体语言”“内部言语”“场型语言”等带有浓厚心理学内涵的术语概念，来建构生命 言语 诗性三位一体的“文学言语学”。鲁枢元将文学言语与主体生命和精神生态紧密联系起来，在语言领域中再一次高扬了主体精神。更值得注意的是，文学言语研究为鲁枢元生发出了新的理论增长点，即“精神生态学”研究。纵观鲁枢元的学术生涯，文艺心理学研究、文学言语学研究与精神生态学研究是血脉相连、密不可分的：“对于文学家、艺术家创作心理活动的探讨，于是便有了 创作心理研究 一书的问世；而对于创作心理的进一步探寻就不能避开文学创作过程中的言语活动我转向语言学，完全是由于我的文学心理学研究的需要，于是便有了 超越语言 一书的出版接着，几乎是顺理成章地，我由文学语言问题进一步关注到人的精神问题，尤其是现代人的精神状况。”尽管鲁枢元的精神生态研究与文艺生态学批评主要从 年代开始集中进行，但事实上，早在 年代的文艺心理学研究中，鲁枢元就已经开始思考“精神生态”问题了。年 月 日至 日，“全国第二届文艺心理学研讨会”在张家界举行，鲁枢元在会上发言时谈道：“文艺心理学的学科建设必须重视人的生存状态，包括人的 自然生态和 精神生态，尤其是人的 精神生态，应当把这些作为学科研究和学科建设的背景。”这是鲁枢元第一次谈到“精神生态”问题，鲁枢元不仅将“精神生态”与“自然生态”并置，而且尤其强调“精神生态”的独特性与重要性。此后，鲁枢元便开始关注生态问题，并积极进行精神生态研究、生态文艺学建构与生态批评实践。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虽然与“向内转”的文艺心理学研究与文学言语学研究相比，鲁枢元的生态文艺学研究与生态批评似乎是一种“向外转”，但其学术内核与理论底色仍旧带有强烈的精神性、内向性与主体性色彩，“精神生态”是其生态文艺学的理论核心与研究重心。年 月，鲁枢元生态文化随笔集 精神守望 出版。该著作认为，在“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之上还存在着一个“精神生态”层面。而“精神生态”具体包含两个命题：一是“精神”作为人的一种内在的、意向的、自由的、能动的生命活动，在更为高蹈的层面上对地球生态系统发挥着潜隐的巨大作用；二是“精神”作为人类的一种生发着、运动着、兴衰着、变化着的生命活动，具有内在的能量吞吐转换机制，具有独立的与其环境交流感应的体系，它本身是一个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生态系统”。显然，鲁枢元的“精神生态”研究与其文艺心理学研究和文学言语学研究是密切相关、一脉相承的：“从 创作心理研究 到 文学言语探秘 到 精神生态寻问，在我的学术生涯中是血脉相连的。”年 月，鲁枢元的 生态文艺学 出版，虽然该著作试图探讨文学艺术与整个地球生态系统的关系，并进而透过生态学视野、运用现代生态学观点来考察文学现象、进行文艺研究，但该著作的最核心内容还是“精神生态学”。生态文艺学 在鲁枢元的原写作计划中本名为 精神生态学引论 ，鲁枢元在“生态三重性”的基础上立论“精神生态学”，并在生态文艺学的理论建构中积极“开发精神生态资源”。鲁枢元的 生态文艺学 表现出了建构中国本土生态批评与生态文艺学学科的学术野心，在后续的 猞猁言说：关于文学、精神、生态的思考 生态批评的空间 心中的旷野：关于生态与精神的散记 文学的跨界研究：文学与生态学 生态时代的文化反思 等著作中，鲁枢元进一步阐述了其“精神生态学”与生态批评理论。鲁枢元还通过主编 自然与人文：生态批评学术资源库与 生态文化研究资源库 等方式进行资源库建设，为“精神生态学”与生态批评提供资源参照。年 月，鲁枢元最新著作 天地之中说聊斋 出版，该著作与 年出版的 陶渊明的幽灵，共同构成了鲁枢元从生态批评视角研究古典文学的双璧。这两部著作的共性，便是在生态文化视野中，从生态批评的视角，对中国古典文学资源进行了生态学阐释。鲁枢元将陶渊明看作是一位伟大的“生态诗人”，并将其精神内涵界定为“自然”。正是天性自然、崇尚自然、因生命融入自然而获得了极度个体自由的陶渊明，以自然中的“诗意栖居”“知白守黑”的人生准则和对内宇宙精神自由的真正实现，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为当代人提供了一个素朴的东方范本。而对于蒲松龄的 聊斋志异，鲁枢元同样参照生态批评的方法，对这本古典文学瑰宝做出了新的阐释。鲁枢元不仅从蒲松龄的生平经历总结出了蒲松龄立足自然、扎根原野、融入乡土的精神特点，还提出 聊斋志异 的伟大之处正在于“它是与天地并生的精神之花，是蒲松龄的 生态精神 绽开的文学奇葩”。聊斋志异 中的“非人类中心”思想、“万物有灵”观、“女性生态批评”元素、“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等理念，无不体现着 聊斋志异 的“生态精神”。因此，从生态文化的角度来看，天地之中说聊斋 与 陶渊明的幽灵正是鲁枢元生态文化研究的两个经典个案，它们为鲁枢元的生态批评观念在批评实践中提供了具体验证。总体来看，从 年代的“向内转”与文艺心理学研究，到 年代后期的“文学言语学”研究，再到 年代的“精神生态学”研究和新世纪以来的生态文艺学研究与生态批评建构，鲁枢元的文学批评与文艺研究表现出了鲜明的学术主体性、敏锐的思想感悟力、自觉的学科建设精神，与强烈的先锋气质、开创进取的理论勇气和深厚的人文主义情怀。在文艺心理学、文学言语学、精神生态学、生态文艺学以及生态批评等领域，鲁枢元都为中国本土文学批评与文艺理论研究做出了卓越贡献。尽管文学与心理学、文学与语言学、文学与生态学的跨界研究，分属于鲁枢元不同阶段、不同领域的文艺研究，但三者之间具有血脉联系和思想共性，即鲁枢元一以贯之对精神、心灵与内宇宙的格外关注。因此“向内转”不仅是鲁枢元 年代文艺研究的“关键词”，也是贯穿鲁枢元整个学术生涯的“关键词”，体现了鲁枢元文艺思想的精神底色和学术研究的总体向度。参考文献：鲁枢元“向内转”南方文坛，（）段晓琳 主体与本体，文学向内转的双重维度：兼谈新时期主体论与形式文论的关系 当代作家评论，（）鲁枢元 文学的内向性：我对“新时期文学 向内转 讨论”的反省 中州学刊，（）鲁枢元 创作心理研究 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鲁枢元 梦里潮音 深圳：海天出版社，周介人 文学探讨的当代意识背景 文学自由谈，（）鲁枢元 文学心理观 中国人民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文艺学方法论讲演集，：鲁枢元 创作心理研究 版 郑州：黄河文艺出版社，：鲁枢元 超越语言：文学言语学刍议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夏中义 新潮学案 思想实验 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鲁枢元 文学，美的领域：兼论文学艺术家的“感情积累”上海文学，（）鲁枢元 反映论与创作心理 上海文学，（）鲁枢元 审美主体与艺术创造 文艺报，（）鲁枢元 新时期文学与心理学 春风文艺出版社中外文艺理论概览 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鲁枢元 用心理学的眼光看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