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与认知错位：法国穆斯林移民的身份认同困境.pdf

年 月江 南 社 会 学 院 学 报.第 卷第 期 .互动与认知错位:法国穆斯林移民的身份认同困境王伟斌(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北京)摘 要:作为迁移人口的集合移民存有从迁出地迁出与迁入地定居两个主要过程 在此过程中移民们受到以何种身份离开故土重新生活的困扰迁入地主流社会也受到如何接纳这些移民的考验 经历了四次移民潮的法国是目前欧洲拥有穆斯林人口较多的国家之一 面对数量庞大又异于主流社会的穆斯林移民法国坚守的“共和同化”并不代表完全认可在法穆斯林移民的身份与此同时诉求不得也引发了穆斯林移民中的极端分子由“相异”到“相斥”频发的恐怖行为引发了法国主流社会的不满 在这种恶性循环式的互动下法国穆斯林移民群体与法国主流社会的隔阂日益加重关键词:认知偏差法国穆斯林身份认同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欧洲穆斯林的融入与身份问题由来已久已成为学界与社会关心的热点话题 作为接受穆斯林移民最多的欧洲大国法国因为穆斯林移民族群的到来出现了诸多问题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身份问题 围绕身份问题而展开的论战既未得出结果又未找到解决方法频发的恐怖事件便为“身份问题难以解决”的论调提供了佐证其实有关法国穆斯林移民身份问题的认识在穆斯林同法国主流社会的互动中存在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二战后至第一次石油危机(年)间的 年(年)年的经济发展黄金期使法国吸引了大量移民但在此阶段法国将所有迁入族群无论是华人群体、穆斯林群体还是犹太人群体等都包含在“移民”框架之下 其中穆斯林多以经济移民的身份来到法国 此时的问题在于移民身份的合理性与合法性等如移民到来的合法途径与正当诉求 但法国官方出于恢复战后经济的需要并未对他们作出清晰的划分 这一时期的研究多围绕“移民为法国经济带来何种裨益?”等与移民经济相关问题展开 但这并不意味着移民对于族群身份的追寻停止了而是此时的法国社会自动视所有合法移民为“法国人”忙于追寻稳定生活的移民们仍然保持着自身迁出地的生活习俗与价值观念 此时信息的认知错位并未使法国社会与移民群体围绕身份问题爆发大规模的冲突 但 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之后法国经济逐渐走向低迷福利社会的高昂成本与缺乏活力的经济使得原本隐匿的“身份”问题开始走入人们视野并带来巨大骚动 从此法国穆斯林移民的身份问题进入第二阶段(年)这一阶段的问题多围绕身份间差异展开问题转向关注“法国人”与“穆斯林”之间身份的矛盾并逐渐与多学科连接起来 而在 年之后法国政府逐步把伊斯兰治理纳入国内政教关系的框架通过干预境内穆斯林的宗教活动与日常习惯以促进穆斯林的融入融入过程充满碰撞第三阶段(年至今)的问题选择也因此更多样化着眼于“穆斯林”族群身份有别于主流法国社会共识上的研究如“穆斯林移民中女性工作平等”“穆斯林移民年轻一代受法国教育程度”等 三个阶段各有其侧重的问题但相较于第一阶段的问题并不清晰与第三阶段的问题内涵过多以至于有脱离“身份问题”的可能本文主要围绕“穆斯林移民追求其独特身份时面临的认同困境”问题进行论述收稿日期:作者简介:王伟斌()男河南许昌人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欧美关系 一、身份认同:法国穆斯林移民困境的理论解析 身份认同是西方文化研究的重要概念是指对主体自身的一种认知描述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认知呢?“主体”又应该包含哪些内容呢?对于第一个问题的回答可分为两个层次:自主认知与后天互动产生 对于这两个层次的形成原因存在着共通的理论解释 自主认知与后天互动都逃不开意识的加工这也就不可避免地会造成认知偏差反映在自主认知上会出现刻板印象发生在后天互动上会造成消极或积极的行为 而就意识的加工活动而言对驱动穆斯林移民产生身份认同困境的因素存在“文明冲突”“社会认同”等多种理论的解释文明冲突论毫无疑问肯定了穆斯林移与法国主流社会之间文明的差异并触及了文明中的一个最主要的界定性特征 “宗教”穆斯林移民族群强烈认同他们所属的伊斯兰文明伊斯兰文明成为他们“最大的我们”相对应的法国社会乃至整个西方也共用并形成属于自己的文明 文明冲突论高度关切现实并触及穆斯林移民身份认同困境的症结但也有其缺点:一是忽略物质动因二是绝对的文明对立无法很好解释融合现象三是过于宏大的解释对象并不适用国家内部族群差异与个体间差异对于物质动因可以通过穆斯林移民主要来到法国等西方国家而非同一文明内的其他国家来解释 相较于文明冲突论认为文明间剑拔弩张法国穆斯林移民的做法无疑提供了有力反驳他们中的大部分虽然坚持自身穆斯林身份但仍为积极融入法国社会做出努力 同时过于宏伟的文明冲突理论不仅忽略了国家的包容性与国家内部族群的多样性也忽略了生活在各自文明内的个体间差异 这些问题在社会认同理论那里可以得到很好的解释:首先将个体与集体、人际与群际关系做了区分解决了层次问题并兼顾了个体的作用其次减轻了文明冲突中的对立色彩将文明视为一种作出认同的参考 此外社会认同理论包含三个基本历程:类化、认同和比较这三个基本历程分别可在穆斯林移民与法国主流社会互动的三个阶段中找到影子对于穆斯林移民群体来说在互动过程中“我是穆斯林?还是法国移民?”成为亟需回答的问题 穆斯林移民群体与法国主流社会的互动过程是多变的形成的印象却并不容易改变 在双方互动过程中存在消极与积极行为而认识起因于主客体之间的相互作用这种作用发生在主体和客体中间因而同时既包含主体又包含客体因此受主观和客观条件限制互动双方会存在认知偏差的情况穷尽地认识对方是不现实的 认知难免有所偏差但偏差程度是可以衡量的认知偏差程度强则会出现“貌合神离”而偏差程度弱则会呈现辅车相依的趋向 作为桥梁的互动行为与认知偏差同时出现时产生的个体与群体认知的脱节使得在法穆斯林移民的身份问题陷入困境本文认为在互动中有消极行为或积极行为的选择认知偏差程度也存在强弱之分 行为体间互动与行为体认知偏差程度是相互影响的行为动作获得发展主客体各自的联系随之得到发展 基于此认知偏差程度与互动过程结合描述了四种追求身份的现实情况 当消极行为与强认知偏差结合会出现最偏激的情况当积极行为与强偏差程度结合会出现积极行为不被接受与理解的情况消极行为与弱偏差程度结合的情况并不常见因为在现实情况中消极行为常会直接引发较强的认知偏差而积极行为与弱偏差结合是收益较大的一种模式认知偏差越弱就越接近现实情况进而减少由刻板印象、晕轮效应等引发的行为体认知错误 同样积极行为与正态认知结合将更有利于促进下一步的“互动认知”进程 二、我们是谁:穆斯林移民群体的身份迷失 自 世纪开始经由两次世界大战、劳工短缺、前殖民地独立法国共迎来了四次移民浪潮其中阿拉伯和其他穆斯林来源的移民人口在法国移民群体中占据重要位置 据皮尤研究中心于 年发布的报告显示法国穆斯林人数已达 万且伊斯兰教已成为法国第二大宗教 穆斯林移民选择法国的原因可以通过内部驱动与外部环境两个方面来解释但其核心原因是选择生活在较于迁出地更包容与富足的环境 初代的穆斯林移民从迁出地的相对落后环境来到新的客居环境隐忍与融入成了他们的选择穆斯林身份成为了他们暂时无暇顾及的问题 而随着生活的安定穆斯林身份成为逃不掉的话题而这个问题也引发了穆斯林移民中个体与整个群体的疑惑(一)个体的身份困惑:我是谁?授予国籍是迁入地对移民合法性肯定的最高象征 对于初代来法穆斯林移民而言法国是原属国家、是富足安定之地 但同时他们也是不安的客居中的他们明白自身以“经济移民”的身份存在 如何在法国获得安定生活而免受返回相对落后的迁出地的担忧成为他们当时首要考虑的目标 随着法国政府出台政策允许客居工人的家属移民前往法国团聚以女性为主的家属移民成为产生移民后代的重要因素穆斯林移民需要考虑在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中生育下一代 此时的初代穆斯林移民是困惑的他们自身多是从较为传统的伊斯兰教社会环境中生长的对待子女应以穆斯林传统教导还是以法国文化教导就成了难题 此时“我是谁?”的问题摆到了每个在法穆斯林移民家庭的面前 用 世纪社会理论家斐迪南滕尼斯的话概括从礼俗社会到法理社会的转变带给个人最直接的感受是隔阂与无所适从此刻法国主流社会的一切对初代来法穆斯林移民是如此陌生 这种感受引发的心理混乱使得初代穆斯林移民坚定了给予家庭更浓厚的伊斯兰教氛围并渴望建立起强大的穆斯林社群个体身份问题此时基于回归共同文化的新形式出现对生长在法国移民社群的穆斯林二代乃至三代来说身份问题尤其尖锐 他们生活已经基本世俗化生长环境是基督教渊源的社会但这样的社会并不为他们的宗教价值观和实践提供公共支持新生的青年一代被要求以传统的方式生活在穆斯林家庭或社区中同时又不被主流社会所认同 在这种情境下穆斯林青年们对身份的困惑愈发尖锐 在初代穆斯林移民为自身及其子女争取平权无显著成果且向上流动与融入主流受阻的情况下这些青年们决定转向极端方式寻求其身份承认 在 年至 年 月的一年半时间内法国遭遇了沙尔利周刊()杂志社遇袭、巴黎连环恐怖袭击与尼斯恐怖袭击 次恶性恐怖袭击事件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些恐怖袭击事件中施害者不乏自幼生活在法国的穆斯林青年这群既不存在父辈对母国的那种归属感又在法国主流社会中倍受冷眼与区别对待的“混血儿”对自身身份产生了认知障碍 可见“我是谁?”的问题在经历代际传递后仍未解决在个体身份的困惑中主要原因是对于法国公民身份的不确定 法国人一直是从政治和领土的角度考虑公民身份他们在技术上奉行血统原则入籍条件相对宽松二代三代移民的公民身份几乎是自动获得 而在传统上只要一个人忠于共和国、熟用法语且接受过法国教育就是法国人 可矛盾在于深受穆斯林传统家庭教导的二代、三代虽接受法国教育但面对法国主流价值观却与伊斯兰教传统教义共处身为穆斯林血脉却拥有法国国籍继承父母对原属国的怀念却从未抵达过描述中的理想国(二)群体的身份迷失与内部分化每个被边缘化的群体都可以选择以更宽广还是更狭隘的身份看待自身 这是群体如何处理自身特性与主流社会关系的问题 这些被边缘化的群体可以要求社会像对待主流群体成员那样对待本群体成员也可以为自己的成员主张一个独立身份要求社会把他们当作与主流社会不同的群体来尊重面对多样的选择法国穆斯林群体也自然又自动地分化为三类:极端主义者、固守传统者和不完全世俗化的融入者而这三类群体的划分也代表着对自身宗教的不同态度 同时态度分野也引发了三类群体在法国社会中的行为分野极端主义者除了在前文描述的发动单体性恐怖袭击之外还逐渐走上了有目的、有计划地组织之路 从“萨拉菲主义”到“圣战主义”渴望接触与回归最本真的穆斯林宗教教诲或完全按照古兰经教诲形式并以萨拉菲方式去清除西方对伊斯兰的影响成为他们最主要的诉求与手段与极端主义者不同固守传统者虽渴望自身的穆斯林身份得到法国主流社会的接纳与尊重但并未采取极端措施而是选择“偏居一隅”坚守传统穆斯林教义与生活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固守传统者多为对母国怀有深切归属感的第一代穆斯林移民 这一群体渴望通过集体记忆和共有知识来维系自身穆斯林身份的认同 他们认同伊斯兰教是伊斯兰文明中最主要的界定性特征也因此他们对外、对内活动都严格按照传统穆斯林的身份进行不完全世俗化的融入者面临的境遇与极端主义者类似他们原本都生活在自身社群的边缘没有特别虔诚的过往对宗教也不是特别感兴趣 但较于后者的激进他们选择接受并遵守法国的民主规则且主动融入但是生长环境和穆斯林身份又使他们怀有潜在的非自由主义倾向 这类群体的典型代表是穆斯林精英他们说着官方法语甚至是都市语言但接受的是法式与传统穆斯林家庭式的双重教育 维护自身身份的自豪感与西式价值观念的碰撞使得他们无所适从而选择维持现状 分化的穆斯林移民群体对自己的宗教有着不同态度而互相不理解乃至攻讦让他们很难形成统一的领导核心以凝聚整个穆斯林群体的力量 虽然群体内部有着动态变化但整个穆斯林移民群体仍囿于“穆斯林”与“法国人”的身份排序问题之中“我们是谁?”的问题在群体分化的过程中更加显眼除此之外穆斯林移民群体身份的迷失也与个体形象相关 穆斯林移民与法国主流社会的交流多以群体中的个体进行而形成的印象却多以整体形象展示例如怀有极端思想的穆斯林个体制造的恐怖袭击造成法国主流社会对穆斯林群体的怀疑、恐惧或憎恨 过多的负面评价也会加深穆斯林移民群体对自我坚持的特性产生一定怀疑甚至是放弃进而加深了对自我身份选择时的困惑个体成为各自群体间联系的纽带而纽带不可避免会形成连带作用 当过多个体在互动中发生错误形成错误的整体印象就在所难免但同时以频发的个体恐怖事件去抹杀大部分穆斯林移民群体对融入的积极态度也是不合理的总体来说穆斯林移民群体仍然沉浸在对过去身份的缅怀中使穆斯林移民群体选择“族群”而非“民族”的原因分为两面:迁出地脆弱的民族身份与迁入地强烈的民族身份认同 首先是输出端的问题 法国穆斯林移民群体多来自大中东地区而脆弱的民族身份在该地区一直是个大问题政教合一是该地区的突出特点甚至宗教的意义要大过政党的存在 地区内教派多样且因教义不和而争斗不断民族身份感在这个地区处于次要地位在法穆斯林难以基于民族要求的血缘与地域因素形成较为统一的身份 其次是接收端的问题法国渴望自身的民族身份得到穆斯林移民群体的认可但在穆斯林移民群体融入的过程中如果外来的族群得不到本地民族的认同那么“族群”和“民族”将发生分离甚至可能以激烈的方式逃离民族身份 忽略、改变或消除族群自身的特性与族群间差异而以维持迎接新的身份是困难的事实证明用公民平等代替族群平等是不科学、不现实的无视差异、表面上平等、所谓价值中立的做法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 面对原本残缺的民族身份与现今强势身份的吞噬双重压力穆斯林移民更应选择包容性与多样性更强的族群生活即基于他们在身体类型或生活习俗方面或两者兼有的相似性或者是殖民或移民的记忆相信他们有共同的世系并以此维持自身特性 三、他们是谁:法国主流社会对穆斯林移民问题的基本认知 穆斯林移民问题是严重影响整个法国社会团结与发展的极重要因素 面对这群无论在宗教还是生活等各方面都异于自身的“外来者”困扰法国社会与政府的是“他们能否成为我们?”的问题这一问题体现在政府的行为上是围绕“共和同化”思想形成的政策清单而反映在主流社会个体上则是对穆斯林移民“外来者”的角色定位作为原生族群法国政要和主流社会民众对自身法国国家公民身份的认同是自豪的这份认同还鲜明地与国家和国家建设的政治进程相关联因此他们面对穆斯林移民的来到是警惕的对于他们的融入与改造是急迫的(一)“共和同化”原则引发的政策实施困境根据法国宪法第二条“法兰西是不可分的世俗的、民主的和社会的共和国 它保证所有公民不分出身、种族或宗教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它尊重一切信仰”法国因此成为欧盟为数不多的将世俗主义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国家这也就要求法国政府与政客们为调和不同种族、不同宗教、不同肤色制定践行世俗主义的法令与政策但是政策的实施背景是复杂的施行过程也是多变的 政策的实施背景存在的困境在于“我们能否改变穆斯林移民?”虽然根据法律法国政府在宗教方面是持中立态度的允许在不妨碍到公共秩序的前提下每个公民都有遵守、执行自身宗教信仰教规的自由 但同时法国移民政策也强调世俗化的政教分离与承认法国的基本价值观以融入法国当西式的主张理性崇拜和思想解放遇上传统的伊斯兰教教义和严格的政教整体一元化“能否改变穆斯林移民”的问题就超越了法律与政策的解释与适用范围实际上法国起初并未注意到穆斯林移民问题并不能单纯靠法律或政策去解决 二战结束后的“黄金三十年”为法国吸引了大量移民马格里布后裔最终构成了法国移民的主体 正如初代穆斯林移民表现得那样他们忙于建设自己的新家园而进入了一种相对平静的融入进程矛盾被平静隐藏 但当经济衰退移民社会保障受到冲击政策制定者转向选择收紧移民政策穆斯林移民群体幡然醒悟到自己只是在消极地被包容着直至 年后法国政府的政策才趋于明朗明白应当以另一种文明融入自身文明的态度来实现穆斯林与法国社会的一体化 明显的变化则是法国政府开始干预境内穆斯林的宗教活动与习惯并开始尝试塑造法国伊斯兰教 其中典型事例为围绕伊斯兰教女性佩戴头巾展开的辩论从 年 位穆斯林女学生坚持佩戴头巾而被校方开除引发法国国内关于头巾的政教之争再到 年 月 日法国国民议会以压倒性票数通过了禁止在公立学校佩戴明显宗教标志的头巾法案 即使穆斯林群体一再坚持并宣称在伊斯兰观点中希贾布代表着女性的谦逊、隐私与美德法国政府却仍然坚持对此做出了极其细致的划分与切割究其原因除去害怕伊斯兰宗教激进主义依托女性身份发动极端恐怖事件之外更多是为了逐步化解伊斯兰文化的内核并引导新旧穆斯林移民群体接纳法国主流价值观以融入到世俗生活中 显然法国政府对自我身份有着强烈认知并极力向外推销他们并不将重心放在“我是谁?”的问题上而是关注“他们是谁?他们是否能融入我们?”的问题同时法国政府也深谙文化或文明间的分歧从来不能靠妥协来解决这也是为何他们在经历如此多困境后仍愿坚持以“共和同化”的核心特征来签发法律与政策的原因他们渴望以世俗法律去约束彼此而非依托伊斯兰教教义基于此马克龙政府关于世俗化原则提出了普世价值观的理念既表明了他对法兰西传统精神的坚持又最大限度地考虑到穆斯林移民原有的族群特性进而努力避免顾此失彼的情况出现 首先他模糊了宗教在世俗化过程中的位置以避免提及“政教分离”造成过激行为出现 其次通过制定“共和国价值宪章”以致力于消除极端主义其核心是以“自由、平等、博爱”的共和国精神和价值取向来更换掉伊斯兰教的传统教义 同时他也减少了穆斯林群体接触伊斯兰教极端思想的机会:对法穆斯林团体作出要求改变与限制其对传统教义的解读并培养法兰西自己的穆斯林宗教领袖 其中典型事例是 年 月 日马克龙同法国穆斯林团体的对话法国穆斯林信仰委员会()主席陈述了穆斯林信仰与共和国原则的兼容性以及根据共和国原则中包括世俗主义与法国穆斯林的公民身份承诺 最后他着手控制国内穆斯林团体的对外交流声明清真寺不是为传播与维护外国政权的民族主义言论而建立的 希望以此避免穆斯林移民问题扩大在马克龙的重构下世俗化丢掉了强迫改变的意味而应当被理解为包容而广泛的政治和文化主张不赞同也不需要强迫认同的原则成为了法国移民政策的有效辩护手段但积怨已久的法国民众怀疑他的构想是一种无能为力后的妥协反观穆斯林群体自共和国价值宪章签署就充斥着批评的声音法国穆斯林信仰委员会的多个联合会都批评宣布伊斯兰教关于法国法律和价值观“兼容”的想法 一时间旨在尽量避免因差异造成的矛盾和不平等的解释进退维谷事实上法国的移民政策无论收缩还是放宽都逃不开共和国公民身份的话题 法国的共和国公民身份概念是基于诞生于法国大革命的自由、平等、博爱的理念建立的 同样关注穆斯林移民身份的“共和同化”政策也遵循这一理念 虽然法国政府一直在强调和呼吁外来移民融入本土社会要求他们学习法国的语言和文化遵守共和国的法律制度接受法兰西的传统价值尽量以法国人的生活方式生活但现实情况似乎并未按照设想进行作为“共和同化”模式灵魂存在的“共和”源于启蒙时期确立的社会契约观念“平等”则被写进宪法而“世俗”则集中体现在政教分离的主张以及政府对各种宗教信仰保持中立和不偏袒的立场 三者虽相辅相成但在现实实践中的动态变化却并不相同 作为观念性的存在“共和”自 世纪启蒙运动后便印刻在法国人的内心“平等”更是作为法兰西共和国的口号写进宪章不会轻易改变而“世俗”因其内涵丰富且与现实连接更紧密、反馈更直接而被视为移民政策的试金石 同化政策过于关注法国身份便会招致种族排他、民族主义的批评对穆斯林移民族群身份过于投入则会被视为软弱从而引起双方的激烈的冲突与反抗由“共和同化”模式引起的政策实施困境便产生了(二)主流社会在同化理念下的认知变化与错位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对于社会中变化的感知是最直接的 根据皮尤研究中心 年的一项预测显示 年法国共有 万穆斯林占其人口总数的.到 年该群体的比例上升至.基于此预计至 年法国穆斯林人口将达到 多万约占其总人口的.逐渐增加的穆斯林移民群体以及日益明显的非西方特征引起法国人的恐慌他们担心在如此虔诚、狂热、严格的信徒面前迷失自我以逐渐伊斯兰化继而抛弃引以为豪的法兰西共和国价值观与文化理念 他们的担忧不无道理这种情形正如法国人希望通过同化少数群体和已有的同族裔、同语言群体构建民族身份时一样只不过这次他们选择在与穆斯林移民的互动中以“平等”的目光对视但人们往往抗拒被大的文化同化他们希望自己那个独特的自我被承认、被赞美而不是被压制 穆斯林移民对自身文化的信心引发了法国人的无奈与恐惧而这也造成法国社会中民族身份与基于排他、族裔划分的民族主义联系在一起除去双方个体对身份的追求之外还存在什么社会因素会导致双方关系进一步紧张?回归到互动与认知生成的过程政治与传媒在“互动认知”的全过程中都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以政治因素为例 世纪的政治格局是沿着一条由经济议题界定的左右光谱分布的左翼追求经济更平等以追求更完善的分配促进社会公平右翼主张通过缩小政府规模、进一步推动私有化进程 但 世纪但第二个十年间这个光谱在很多地区让位给了由身份界定的光谱 左翼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广泛的经济平等而是选择竭力放大每个遭遇边缘化的各色群体并致力于保障他们的权利如黑人、移民、女性、性少数群体、难民等 他们的观点转向文化层面:要摧毁的不是当前剥削工人阶级的政治秩序而是施加在本国和国外发展中国家里少数群体上的西方文化和价值观的霸权 右翼则将自己定位为保护传统民族身份的爱国者这个民族身份往往与种族、族裔、宗教有明确的关联 从现实和原则上法国人在文化方面变得更加多元 此时以穆斯林移民为主的移民社群因其边缘化的社会地位、难以融入并寻求保持独立的文化体制自然而然地吸引并得到了法国部分左翼的支持通过聚焦细化的不公正体验法国主流社会在反种族主义、反恐穆斯林的口号引导下形成了相对平和的社会环境第一代穆斯林移民得以较好地保持自我特性 当左翼群体聚焦定义更新、范围更窄的边缘化团体时主流社会中产生的问题就变得不痛不痒如普通工薪阶层就业率与收入低下问题、福利医疗保障制度、贫困单亲家庭子女教育问题等又如最近几十年法国共产党和社会党的大量选民转身投向国民阵线的怀抱 此外细节化到严苛的身份划分还存在着威胁到言论自由进而威胁到维系民主制度所必须的理性对话的可能 同时法国左翼目前实践的身份政治催生了政治正确政治正确宣称的是态度公正以避免冒犯和侵犯这种观点直观来看是无可厚非的相较于新的身份不断被发现每个社会都有一些不能进入公共讨论的话题与内容而对于这些话题的边界和扩张并没有天然清晰的界限以至话题更新转化太快让民众难以捕捉 过往的惯用词汇被视为带有歧视色彩而饱受批评而右翼则对法国人自我身份与穆斯林移民身份重新确认如法国极右翼政党“国民联盟”领袖玛丽娜勒庞打出的“法国与法国人优先”的口号她提倡“同化”穆斯林移民以取代原来的“融合”限制移民并关闭境内有疑与激进伊斯兰教相关的清真寺等等法国民众疑穆、恐穆、愤穆的情绪深化也使得原本需要极力摆脱种族主义标签的“国民阵线”(“国民联盟”前身)反而因其强硬的移民态度在 届的法国总统首轮选举中获得了.的支持率仅次于现任总统马克龙的.并进入第二轮选举可相互攻讦的左右翼政党与政客们实际上都不自觉地各自滑向了更狭窄的群体身份而这无益于真正关注需要保护的边缘化群体和被排斥群体 极端化的口号不仅会误导本就对穆斯林移民群体心生芥蒂的主流社会而产生认知偏差也将进一步威胁到交流和集体性行动的可能性也要看到在这场身份冲突中媒体负有一定责任 一些媒体为了博人眼球而忽略掉了作为媒体应当秉持的客观与公正有的媒体甚至成为政党间攻讦对方穆斯林移民政策的工具 在这种情形下主流社会对穆斯林移民群体的身份认知极易出现偏差对其角色定位也将随之混乱 同时从新闻采集到报道整个过程无不体现也无不需要从业者自身的文化价值取向 一方面各种媒体形式上坚持与那些成功的穆斯林交流却无视交谈对象的穆斯林身份 另一方面他们专注于穆斯林所代表的威胁如采用长篇幅歪曲、偏执地报道穆斯林妇女离婚等内容 实际上无论是法国政党还是媒体乃至社会都用一种自上而下的视角看待穆斯林移民片面的认知与宣传不仅歪解了中东伊斯兰世界和穆斯林的形象伤害了他们的感情也激起了法国主流社会对穆斯林的强烈不满和深度的不信任总之对于法国主流社会中的个体而言“法国人”的身份是与生俱来且不容自身或外界质疑的法兰西共和国公民身份理应被法国公民接受但面对难以接受“同化”的穆斯林移民法国主流社会自上至下都弥漫着怀疑与警觉 同时在穆斯林群体难以改变的认知基础上又辅以穆斯林移民反抗身份同化以至于少部分走上恐怖行动的互动使得“穆斯林与恐怖主义、极端分子等词汇连接在一起”除此之外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也难以摆脱来自社会的影响政治与媒体成了官方与非官方的因素 在法国主流社会与穆斯林移民群体的互动中被各种原因压抑的不解与差异形成的偏见在政治的引导下走向正式在媒体的宣传下开始膨胀四、难以跨越“我们他们”的身份界限围绕法国穆斯林移民身份认同产生的一系列问题归根到底来讲是追问穆斯林身份与法国公民身份是否冲突与能否共存融合以及法国社会与穆斯林移民对此问题采取何种态度与行动首先针对两种身份是否冲突的问题时双方需要尽力消融两种身份的边界跨越“我们他们”的藩篱 边界的出现既可能是天然的也可能是人问题在于法语中许多词语都带有或明显直接或隐藏隐蔽的歧视色彩的词语 以性别问题为例许多职位词语是没有阴性的这是因为他们自创造之初便是服务于男性的而女性有其另外的划分如:(司机)(女司机)直到 年欧盟议会官方承认了法语中的性别歧视问题并着手改变 但时至今日作为法国文化的骄傲阴阳词性仍然存在并使用为修筑的 当穆斯林移民与法国社会相融出现问题时自然的差异被无限放大 固然伊斯兰教与基督教无论是教义还是日常生活中都有着先天差异甚至存在相互攻讦的局面但是单纯以文化的冲突来解释是有失偏颇的并且在一个统一的国家内以文化区分内部群体有造成国家割裂的风险 对于“我们他们”的划分更多的是以一种先入为主或者“主人客人”的观点进行的 法国人秉持着“我们的祖先是高卢人我们的祖国是法兰西”的民族国家认同理念去看待外来民族同样法国将民族身份授予本国全体国民形成了类似于“国族”的概念 也可理解为不管血统、族裔、语言、文化传统上的差别整体国民构成一个整体民族 但仍需注意的是法国关注的是个体的融入而非承认整个族群的特性“法国是法国人的法国”成了他们最常见的口号 而反观穆斯林移民即使已然生活乃至出生在法国他们依然坚守自己的客人身份 不能入乡随俗让他们饱受诟病无所适从迫使他们寻求群体的力量也因此他们选择在城郊穆斯林社区生活塞纳圣但尼省就可被视为一个扩大的穆斯林社区贫穷、缺乏教育、混乱成为他们的标签 先天的界限被人为地划成难以跨越的鸿沟法国社会难以做到真正的宽容穆斯林移民群体也未做到积极的融合其次针对能否共存融合问题的解决要现实得多它主要观察法国穆斯林移民融入政策的施行效果而对于施行效果的检验应当是双向的即穆斯林移民群体的诉求是否得到满足与法国社会希望的融入是否发生 穆斯林移民群体渴望的保留自身特性的问题并未得到有效解决从“头巾法案”到对“布基尼”的禁止法国穆斯林移民的特性在被蚕食而面对法国社会希望的融入是否发生的问题即使是法国政府加大对穆斯林移民的补贴与加大对其下一代的教育等多种举措可效果仍然有待观察 放眼未来法国穆斯林移民身份问题仍将面临诸多挑战总体来说以共和同化为原则的移民政策仍陷入困境 身份认同是主体对自身的一种认知与描述包括很多方面如文化认同、国家认同等 对于在法穆斯林移民来讲或许经过长年累月的学习与生活会形成法国式的深刻的价值观念、意识形态与情感归属也会形成个人的历史记忆或个体意识但这都基于双方对互相身份的彼此同意乃至相互增强的状态之下 当双方坚守差异以严格的界限划分彼此逃避身份问题与对身份差异的恐惧就成为阻碍未来解决法国穆斯林移民身份认同问题的最大障碍五、结论普遍承认的概念自提出以来一直面临种种部分形式的承认的挑战 法国穆斯林移民群体与法国主流社会的互动围绕着“穆斯林”与“法国公民”的身份选择问题展开而对于生活在两群体中的个体而言担心的内容则要简单且直白得多即“我们是谁能否成为他们?”与“他们是谁能否成为我们?”的问题 其中在寻求对自身独特身份承认无果与法国“共和同化”移民政策的挤压下为法国的经济繁荣和多元文化发展带来帮助的穆斯林移民在法国社会中生存不适感增强 而这份日益增强的不适感为伊斯兰极端主义提供了温床并逐渐掩盖了法国多数穆斯林正在努力适应而非选择退出的现实 同时掩盖的事实与现实的接触又促发并佐证了法国主流社会对穆斯林的恐惧与不满 总的来说身份可用于分裂也可用于整合而法国穆斯林仍然困在该如何平衡处理自身族群特性与共和国公民身份的问题之中参考文献:马胜利.“共和同化原则”面临挑战 法国的移民问题.欧洲研究():.张来仪.法国的穆斯林移民及其与主流社会的互动.法国研究():.王帆曲博.国际关系理论:思想、范式与命题.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薛婷.社会认同的逻辑.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佐任侠李其雄.皮亚杰发生认知论文选.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朱剑虹.法国穆斯林的身份问题与社会融入.中国穆斯林():.斐迪南滕尼斯.共同体与社会:纯粹社会学的基本概念.林荣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布基尼”是为穆斯林女性设计的泳衣“布基尼”一词来自“比基尼”()和“布尔卡”()的和音其区别于传统女式泳衣最主要的特点是全身的包裹 法国社会对“布基尼”的争论未曾停止 年 月 日法国最高行政院以对宗教保持中立的原则维持禁止在公共泳池内穿“布基尼”泳衣的禁令张娟.恐怖主义在欧洲.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郭灵凤.欧洲穆斯林“头巾事件”:代际差异与社会融合.欧洲研究():.李光.法国的穆斯林兄弟会:意识形态的重构与发展困境.法国研究():.弗朗西斯福山.对尊严与认同的渴求.刘芳译.北京:中译出版社:.:.:.:.塞缪尔亨廷顿.我们是谁?美国国家特性面临的挑战.程克雄译.北京:新华出版社:.:.:():.杨善华.当代西方社会学理论.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储殷唐恬波高远.欧洲穆斯林问题的三个维度:阶级、身份与宗教.欧洲研究():.宋全成.穆斯林移民在欧洲:身份认同及其冲突.西亚非洲():.宋全成.世纪的欧洲移民进程与欧洲移民问题化:欧洲移民研究.山东:山东大学出版:.彭姝祎.当代穆斯林移民与法国社会:融入还是分离?.西亚非洲():.王牧毛国民.论法国移民政策共和同化模式的历史、现状与发展.法国研究():.曹德明李云飞王丽云.欧盟及其成员国移民与难民问题研究.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刘炯.超越“我们他们”:反恐背景下的法国“头巾禁令”评述.法国研究():.陈敏华.认知互动与文化偏见 试析西方文明与伊斯兰文明的社会互动.国际观察():.宋全成.族群分裂与宗教冲突:欧洲多元文化主义面临严峻挑战.求是学刊():.吴前进罗爱玲罗辉.欧洲移民危机与全球化困境:症结、趋势与反思.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宋全成温婧.欧洲缘何饭其排斥穆斯林族群的思潮?.西亚非洲():.张金岭.法国极右翼政治探源.世界政治():.法国总统大选选情胶着马克龙与勒庞难分高下/.:/./.毛国民刘其生.欧洲移民发展报告()移民群体与融合.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格雷厄姆沃拉斯.政治中的人性.朱曾汶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多米尼克马亚尔.从法国穆斯林移民的生存现状透视法国的移民模式.刘常津译.阿拉伯世界研究():.:():.“”.“”“”.:责任编辑:邬 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