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藏黑水城文献《佛说阿弥陀经》版画三题.pdf

246246西夏学二二二年第二期总第二十五辑俄藏黑水城文献佛说阿弥陀经版画三题单彬杨浣 摘要：已知黑水城故址所出诸编号 佛说阿弥陀经 中存有经图者仅俄藏汉文本 TK176、俄藏西夏文本.No.7564、.No.763 等。俄藏 TK176 上图下文，残存重屋式宫殿、条幅纹光芒等，可能为经中所述西方净土景象。俄藏.No.7564 扉画艺术风格为汉藏融合式，尽管其主榜题可译为“释迦佛说阿弥陀经处”，但从其主尊的形象和陪侍的榜题等来看，该图性质并不单纯，当为集释迦佛与弥陀佛于一身的一体两圣说法图，其中波罗卫藏风格的两菩萨为观世音与大势至，中原汉地装扮的两弟子为目连与阿难。俄藏.No.763 扉画为典型的中原汉地艺术风格，内容是释迦佛携文殊、普贤、阿难、迦叶与舍利弗说法图。两幅风格迥异的说法图背后或许是西夏历史上的蕃汉礼之争。关键词：黑水城文献；西夏；佛说阿弥陀经 版画 佛说阿弥陀经，又称 小无量寿经 称赞净土佛摄受经，与 无量寿经 观无量寿佛经 并称为“净土三经”。一卷，姚秦鸠摩罗什译，主要描述西方极乐世界胜景，赞颂阿弥陀佛功德，劝导众生持诵弥陀名号等。黑水城故址所出 佛说阿弥陀经（），有汉、夏两种文字写、刻经本，今俄国及英国所藏有十多个编号。其中已刊布的存有经图者仅俄藏汉文本 TK176、俄藏西夏文本.No.7564、.No.763 等。目前关于这些文献的研究主要有孙伯君 佛说阿弥陀经 的西夏译本（西夏研究，201101）、崔红芬 佛说阿弥陀经 及其相关问题探析（西夏学，201902）、聂鸿音 西夏文 阿弥陀经发愿文考释（宁夏社会科学，200905）、吴雪梅预修净土与接引往生西夏阿弥陀版画及其图像解读与思考（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202204）等。其中吴文对俄藏.No.7564 与.No.763 做了画面与风格方面的解作者简介：单彬（1979），宁夏医科大学副教授，主要从事文化传播学，特别是跨文化传播等研究；杨浣（1975），宁夏大学西夏学研究院教授，主要从事西夏学研究、黑水城图像研究。247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读。在诸贤研究的基础上，本文不揣浅陋，将对俄藏汉文本 TK176、俄藏西夏文本.No.7564、.No.763 三件版画的图文关系及时代背景再作申说，尚乞方家批评指正。俄藏 TK176 仅一叶残经，经折装。宋刻本。上下两栏，上图下文。经文残存“罗阿楼驮，如是等诸大弟子，并诸菩萨摩诃萨。文殊师利法王子、阿逸多菩萨、乾陀诃提菩萨、常精进菩萨，与如是等诸大菩萨，及释提桓因等无量诸天”等语，为 佛说阿弥陀经 开篇之文字。经图残损严重，有重屋式宫殿、条幅纹光芒和如意云等。其与佛说阿弥陀经 所说的那个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铺陈；四边阶道由金、银、琉璃、玻璃合成；上有楼阁，亦以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而严饰之；池中莲花大如车轮，青色青光、黄色黄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洁风吹罗网，常作天乐，众鸟齐鸣，皆演法音的西方极乐世界颇有几分相符。仅就此画面而言，或为可命名为 阿弥陀净土图 残叶；若就其所在位置而言，或为此上图下文本 佛说阿弥陀经 之一页、一幅。俄藏.No.7564 和.No.763 经图皆为扉页画，保存完整，品相清晰，具有很高的文物价值和研究价值。尤其是在“弥陀经 有出相者从未见过，盖因该经乃信徒必读之书，无需出相以作宣传，且按叶绘图命题亦颇难，不若 普门品 之易为题”的情况下，西夏时期用西夏文本刻写的 佛说阿弥陀经 扉页画能够留存下来无疑是弥足珍贵的。何况它们自身还载有若干独具特色的艺术特征和历史信息。俄藏.No.7564 经本为卷轴装。经题“”（佛说阿弥陀经）之后有款题两行，分别是“”，汉译为“天生全能禄番圣祐式法慈睦正国皇太后梁氏御译”；“”，汉译为“就德主国广智增福民正久安大明皇帝嵬名御译”。可知其为西夏官刻本，挂名译者为皇帝夏惠宗秉常（10671086 年在位）和他的母亲梁太后。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献 第4册，1997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第 123 页。CBETA 2022.Q3,T12,no.365,p.342a5-a10.辛德勇：绍良先生旧藏出相本佛说阿弥陀经刊刻年代小考，辛德勇：祭獭食蹠，中华书局，2016 年，第 202 页。孙伯君：佛说阿弥陀佛的西夏译本，西夏研究，2011 年第 1 期。图1俄藏TK176经图图版248248西夏学二二二年第二期总第二十五辑此经图竖长横短，四周双边双框，内饰深色曲水纹图案。图中共有人物 6 身。主像为一佛尊，结跏趺坐于仰覆莲方形须弥宝座之上。他身后的背景是无数条幅纹状的光芒。头光双圈，背光三圈，其中最内圈均为条幅纹，如法轮。佛尊低垂双目，白毫处放出五束光芒，蔓延升腾，缠绕堆叠，化为云团，看起来很像鹿角。着袒右肩式田相法衣，胸前刻有“卍”字标识，一手举于胸前作说法印，腕上有三四个臂钏。另一手垂下来抚膝作触地印。在其两侧上方，各有对称竖框，内有字数相同的西夏文榜题，分别是“”“”，对译为“释迦佛阿弥”“陀契经说处”，意译“释迦佛说阿弥陀经处”，可作为经图名称使用。由内向外，佛尊左右各有比丘和菩萨一对。两比丘似站立合掌，虽有头光，但无榜题。左边的面容舒展，右边的眉头紧蹙。两菩萨结跏趺坐于仰莲束腰须弥宝座之上，头光单圈，高髻锥冠，眉宇点睛，上身裸露，肩披帛巾。左边的一手搭枝条于肩膀，另一手托净瓶在胸口。侧有西夏文榜题“”，汉译“至势菩萨”。右边的双手合十，旁有西夏文榜题“”汉译“观音菩萨”。佛尊正前方有一比丘，背身胡跪于方毯之上。着袒右肩式袈裟，头光单圈，上有竖框榜题“”，汉译为“长老舍利子”或“长老舍利弗”。舍利弗是释迦牟尼佛十大弟子之一，是号称“智慧第一”的大阿罗汉。对照 佛说阿弥陀经 就会发现，除了佛尊与舍利弗这对组合之外，佛尊与两菩萨、佛尊与两弟子的构图和经文并不存在呼应的关系。这就需要我们必须重新思考佛尊的身份与经图的性质。虽然从舍利弗与佛尊的组合来看，经图的确本于 佛说阿弥陀经 所载的释迦佛与舍利弗师徒间的答问关系。但是从观音菩萨、势至菩萨与佛尊的组合关系和榜题给出的两菩萨名号来看，经图中的佛尊又可以被确定为净土世界“西方三圣”中的主尊阿弥陀佛。再从一佛两弟子的组合来看，经图中的两比丘虽然表情有差异，但是年纪相仿，所以一定不是释迦佛前常有的 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22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年，第 91 页。图2俄藏 .No.7564经图图版249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老少搭档“迦叶与阿难”。那么，他们到底是谁呢？答案其实就隐藏在另外一部被西夏人所熟知并且翻译出来的汉地净土圣典 观无量寿经 中。这是一部释迦佛在摩羯陀国王舍城耆阇崛山，于千二百五十人之声闻众和三万二千菩萨众之前，以王舍城所发生的宫廷事变为起因而述说的佛经。据该经云：尔时世尊在耆阇崛山，知韦提希心之所念，即勅大目揵连及以阿难，从空而来。佛从耆阇崛山没，于王宫出。时韦提希礼已举头，见世尊释迦牟尼佛，身紫金色坐百宝莲华。目连侍左，阿难在右，释梵护世诸天在虚空中，普雨天华，持用供养。原来经图中佛尊身边的两位弟子，一个是目连，一个是阿难。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前者因为在教化中常显神通，被誉为“神通第一”。后者善记忆，对于佛陀之说法多能朗朗记诵，被誉为“多闻第一”。同样，在这部 佛说阿弥陀经 的姊妹篇中，九品众生往生时，无量寿佛（阿弥陀佛）与观音、势至两菩萨在一起接引的记载比比皆是。她们的形象特征也和 佛说阿弥陀经扉画中的刻绘基本一致。观世音菩萨“顶上毗楞伽摩尼宝以为天冠。其天冠中，有一立化佛，高二十五由旬”；大势至菩萨“顶上肉髻，如钵头摩华。于肉髻上，有一宝瓶，盛诸光明”。特别是“无量寿佛身，如百千万亿夜摩天阎浮檀金色。佛身高六十万亿那由他恒河沙由旬；眉间白毫右旋宛转，如五须弥山。佛眼清净如四大海水，清白分明。身诸毛孔演出光明，如须弥山。彼佛圆光如百亿三千大千世界；于圆光中，有百万亿那由他恒河沙化佛；一一化佛，亦有众多无数化菩萨，以为侍者”，与经图着力表现的佛尊毫光处光明无限的景象特别吻合。由此可见，俄藏.No.7564 扉画绝不是单纯的一佛说法图，而是集释迦佛与弥陀佛于一身的一体两圣说法图。虽然经本来自汉地，但是 佛说阿弥陀经 扉画的艺术风格却是汉、藏联合式样的，甚至波罗卫藏风格的元素更加显著。如饱满的布局、两侧人物大体四分之三的面像、高髻锥冠的菩萨，发如鹿角的佛尊等，而众比丘的形象则完全是中原的传统。李玉珉认为“西夏文弥陀系经典多译自汉本或藏本，西夏净土信仰必定建筑在汉传与藏传两个净土信仰的基础上。随着此一信仰的发展，逐渐形成党项族的民族特色。”这幅扉画生动体现了来自汉藏的佛教造像艺术在西夏境内的并存与杂糅。俄藏.No.763，蝴蝶装。版心有西夏文经题“”（佛说阿弥陀经）。经 CBETA 2022.Q3,T12,no.365,p.341b12-13.CBETA 2022.Q3,T12,no.365,p.343c17-19、b22-23.黄士珊：西夏佛经版画再探，沙武田主编丝绸之路研究集刊第一辑，商务印书馆，2017 年，第 305 页。李玉珉：黑水城出土西夏弥陀画初探，故宫学术季刊第 13 卷，1996 年第 4 期。250250西夏学二二二年第二期总第二十五辑首冠独幅版画，上下单边，左右双边，右侧竖框内有西夏文榜题“”，汉译为“奉天显道耀武宣文神谋睿智惇睦懿恭皇帝嵬名御校”。可知此经包括经图在内都是夏仁宗仁孝时期的校译本。经图共刻绘人物 9 身，均待在一处四方四正的中式庭院中。不远处围着镂刻有菱形图案的栏杆。院内有一棵树，枝繁叶茂。主像释迦佛结跏趺坐于刻有金刚杵图案的仰覆莲方形须弥宝座之上。头顶圆形华盖，周身祥云缭绕，两侧各有一只凤鸟倒飞。袒右肩式法衣，有单圈头光与双圈大背光。他垂目俯视，一手当胸作说法印，一手置腹似作定印。与俄藏.No.7564 不同，佛尊左右的近侍并不是两比丘，而是一对相貌近似的菩萨。头戴瓶冠，身披帛带，臂有宝钏，额顶点睛，表情庄严。或为文殊和普贤。她们面前各自站立一位比丘，面相喜悦，合掌顶礼。其中长眉的老者当为迦叶，年轻的小生则是阿难。迦叶居佛陀弟子之首，少欲知足、常修苦行，被称为“头陀第一”。阿难善记忆，对于佛陀之说法多能朗朗记诵，被誉为“多闻第一”。佛尊脚下有一比丘，胡跪于绣花方毯之上，双手合十正在听法。此即经文中领衔听法的舍利弗。他的身旁恭立四人，戴通天冠，着交领式样的宽袖大袍。当为经文中提到的释提桓因等无量诸天大众。释提桓因即帝释天，为诸天之主，在中原图像中常常为帝王形象。经图的上方自右至左分别刻绘：一位身姿婀娜的飞天斜挂天边，身披帛带，手捧花果，翩翩 孙伯君：佛说阿弥陀佛的西夏译本，西夏研究，2011 年第 1 期。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22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年，第 81 页。俄罗斯科学院东方文献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研究所、上海古籍出版社：俄藏黑水城文献第 3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年，第 175 页。图3俄藏 .No.763经图图4俄藏TK137佛说业报差别经经图251西夏及黑水城文献研究而舞；三只长尾巴的凤鸟从不同处而来，相向展翅；几棵盛开的花枝从空中飘落。此经图中流畅的线条，含蓄的留白，淡雅的意境，没有一处不散发着浓郁的中原画风。紧接着需要追问的是，什么夏惠宗谅祚时期 佛说阿弥陀经 扉画带有显著的卫藏艺术风格，而在夏仁宗仁孝时期则更多地显示了中原文化的艺术传统？初步揣测，这似乎和西夏历史上的蕃汉礼之争有着一定的关系。惠宗与梁太后联合执政的时期，正值西夏兴蕃学、行蕃礼的年代，所以经图上出现了较为显著的波罗卫藏艺术风格。但到了夏仁宗的生活年代，统治阶级的道德风尚发生了较大程度的逆转，汉学和汉风重新得到推崇，所以经图充满了浓郁的中原的气息。（责任编辑：佟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