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pdf

收稿日期:基金项目:江西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研究”()作者简介:潘云华()女江西上高人副教授法学博士从事教育社会学、经济社会学研究“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潘 云 华(南昌大学 公共政策与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摘 要:“双减”政策改变了义务教育阶段校外辅导市场的生态同时影响家庭对子女课外有偿辅导的投资行为 家庭因所拥有的资本结构不同而遵循的教育投资策略各异高经济和高文化家庭倾向于追求“地位下降回避”策略“双低”家庭更关注教育的就业收入而采取“收入追求”策略 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型塑家庭教育投资行为“双减”政策之下追求“地位下降回避”策略的家庭选择保持或增加教育投资采取“收入追求”策略的家庭选择减少或停止教育投资 家庭教育投资策略的分化将导致“双减”政策预期目标的部分偏离、新的教育不公以及社会地位再生产等后果 需要从学校、辅导市场以及家长多方面采取应对措施以避免政策的非预期后果实现教育公平 关键词:“双减”政策地位下降回避策略收入追求策略 中图分类号:.文献标志码:文章编号:()教育不仅关系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也是个人和家庭的希望所在 党和政府向来重视教育党的二十大报告再次明确“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促进教育公平”年 月开始实施的教育“双减”政策旨在减轻家庭教育支出改善教育生态促进教育公平 政策的严厉实施使中小学校外学科辅导市场受到巨大冲击义务教育阶段学科辅导机构纷纷关闭从而强制减少学生课外辅导的供给数量然而“双减”政策抑制校外辅导供给并不会减少家庭的辅导需求和教育焦虑 优势家庭不但缺乏“减负”意愿还拥有“增负”能力能形成有效的教育需求 即使在“双减”政策之下优势家庭依然会动用家庭资本获取各种优质校外辅导机会 相反经济约束使得劣势家庭有较高的“减负”意愿尤其我国农村低收入家庭对子女教育期望和投入更低 所以限制校外学科辅导市场对于家庭的影响是异质的对教育平等可能产生长期影响笔者对 省 市的探索性调查发现学科辅导机构关闭了有偿学科辅导却没有停止 许多辅导采取小班或一对一的方式隐蔽进行相比政策实施前辅导费用显著提高 这意味着义务教育阶段家庭的教育投资成本增加成本改变对资本结构不同的家庭教育投资选择的影响显然不同在此背景下义务教育阶段家庭教育投资有何变化?家庭教育投资背后的策略选择是什么?不同的策略选择将导致怎样的后果?对这些问题的探究不仅是从政策对象层面检验“双减”政策实施效果的必要手段更是进一步改进和优化教育管理、落实“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乃至推进教育公平的重要环节第 卷第 期 年 月 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一、家庭教育投资策略选择的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家庭教育投资是影响个体教育获得的直接原因是教育公平的微观生成机制故探讨教育获得差异离不开个人和家庭的微观教育决策 再生产的社会机制不是简单的机械运行而是个人及家庭策略选择的结果 家庭教育选择的直接影响因素是家庭资本 家庭资本广泛参与教育竞争使得优势家庭学生在教育机会、学业成就乃至后期职业成就等方面均形成优势 参与教育竞争的家庭资本主要有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前者由家庭收入表征后者通常以父母受教育程度为测量指标 两种资本在不同家庭形成“高经济高文化”(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都占优)、“高经济低文化”(经济资本占优文化资本处于劣势)、“低经济高文化”(经济资本不占优文化资本占优)和“低经济低文化”(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都处于劣势)等四种资本结构在家庭资本制约下个人和家庭通过教育选择和行动策略实现自己的教育期待和家庭目标 学界认同度较高的家庭教育投资策略主要有三种:为保证子女的职业地位相当于或高于父母倾向于对子女进 行 更 多 教 育 投 资 的 地 位 下 降 回 避 策略、强调子女学历不低于父母学历的学历下降回避策略、追求就业收入最大化的收入追求策略 其中学历下降回避策略尽管受到学界不少关注但本研究认为在中国当下就业困难、就业预期收益不高、教育普遍扩招及学历价值下降的情境下追求子女学历维持的家庭不多 因此我国当前主要存在的家庭教育投资策略是地位下降回避策略与收入追求策略 学界的既有研究主要探讨家庭教育投资策略的社会经济、文化等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制鲜有研究关注重要教育政策实施条件下不同教育投资策略的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的变化及其后果 本文基于“双减”政策实施背景试图通过调查数据呈现地位下降回避策略家庭和收入追求策略家庭政策应对行为的差异并分析其可能后果提出应对策略地位下降回避与收入追求两种策略表现在具体投资行为上的主要差别有两个方面 一是前者寻求家庭经济地位维持或上升的长远目标后者着眼于家庭收入增加的近期目标 遵循地位下降回避策略的家庭教育投资范围更广除了提分的学科辅导还可能包括诸如才艺等素质提升的培训后者的教育投资主要关注提升考试成绩的学科辅导 二是地位下降回避策略的家庭关注子女和家庭的未来发展其投资水平不容易受近期投资成本等经济因素变化的显著影响采取收入追求策略的家庭基于经济理性其投资水平明显受投资成本和预期收益变化的影响 地位下降回避策略与收入追求策略分别遵循不同的理论逻辑(一)地位下降回避:相对风险的规避行动相对风险回避假说()即 假说是地位下降回避策略较贴切的解释机制 该假说源自北爱尔兰学者布里恩及其同事提出的教育决策的理性行动理论他们构建了一个数学模型用以分析家庭教育投资的理性决策过程并解释教育获得群体差异的微观生成机制 教育决策的理性行动理论认为个体或家庭是否继续教育投资取决于三个主要因素:一是教育投资成本主要是接受教育的显性货币成本二是成功升学概率三是子女读书与就业的效用比较这项相当于教育投资的机会成本 家庭资本不同的家庭对这三个因素及其变化的考量及反应策略不同在具体机制作用下最终形成教育获得的群体差异 具体作用机制可以从三个方面理解 一是不同资本结构的家庭对教育投资成本与风险的主观感受不同从而影响家庭教育选择 二是由于家庭所拥有的文化资本不同将导致其子女学业成就的差异以及家庭对其子女成功升学概率的判断继而影响家庭教育投资行为 三是家庭通常存在一种以教育投资规避子女社会地位下降的心理动机即相对风险回避假说 该假说基于家庭社会经济地位差异与教育投资选择差异的联系解释家庭通过教育投资让子女获得更多更好的教育机会从而使子女的社会经济地位与父辈相当或更高的教育投资行为从微观层面阐述地位下降回避的心理机制 假说所指风险是社会垂直(向下)流动的风险 显而易见社会经济地位越高的家庭面临的此类风险越大甚至社会经济地位最低的家庭不进行教育投资只会损失向上流动的机会却没有向下流动的风险 可见风险规避机制对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高收入家庭的效果更强他们更倾向于通过教育投资规避地位下降的风险我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宏观社会经济发展促使家庭资本逐渐分化 拥有资本优势的家庭在对教育机会的争夺中明显处于有利地位“双减”政策之下校外学科辅导在严格的政策限制和旺盛的市场需求的双重作用下迅速转为地下、小班制辅导费用显著提高 经济资本占优的家庭对教育成本变化不敏感有能力规避政策阻碍“双减”政策导致的辅导费用增加对其教育投资水平影响不大加之其有更强的地位下降回避动机故更可能遵循地位下降回避策略选择维持甚至加大对子女的教育投资 文化资本占优的家庭期望子女学历至少不低于父母尽管“双减”政策导致课外辅导的成本提高仍然可能选择继续这部分投资以达成子女升学的目的相关研究表明影响家庭教育投资的因素还有:子女所在学校档次重点学校子女有更多课外辅导机会受到更多教育投资子女数量在家庭资源不变的情况下子女数量越多平均分配到每个孩子的教育投资会越少子女性别男孩获得的教育投资更多子女学习成绩越好受到的家庭教育投资越多 但本研究认为子女数量和性别两个影响因素只在家庭经济资本有限的条件下起作用对于高经济资本家庭而言子女数量和性别不影响家庭教育投资基于以上分析和既有研究结论形成关于“高经济高文化”简称“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两类经济资本优势家庭的如下研究假设:假设:“双减”政策后“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的家庭收入对家庭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父母学历对“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数量对“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的单个子女教育投资增量影响不显著假设:“双减”政策后“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对不同性别子女的教育投资增量差别不显著假设:“双减”政策后学校层次对“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学业成绩对“双高”和“高经济低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在学历膨胀、贬值的条件下高学历代表的高文化家庭将做何种选择呢?按 假说的逻辑如果学历贬值家长为保障下代职业地位不低于自己理应让子女接受更多教育 因此“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父母较看重子女升学希望子女借由学历提升获得更高的社会经济地位倾向于多投资 同时受家庭经济资本不足的制约当教育投资成本提高时多子女的“低经济高文化”家庭可能会减少投资有限的资源向男孩倾斜 基于以上分析对“低经济高文化”家庭做如下假设:假设:“双减”政策后父母学历对“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的家庭收入对家庭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数量对“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的单个子女教育投资增量有负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低经济高文化”家庭对男孩的教育投资增量多于女孩假设:“双减”政策后学校层次对“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学业成绩对“低经济高文化”家庭的教育投资增量有正向影响(二)收入追求:成本收益的经济权衡采取收入追求策略的家庭对子女的教育投资基于投资成本与预期收益的考量本质上是遵循现代人力资本理论的经济理性 该理论明确界定了“人力资本”概念认为教育投资是劳动者获得人力资本最重要的途径是一种生产性投资行为家庭教育投资追求效用最大化目标直接目的是谋求子女更高的就业收入投资额取决于教育的边际成本和边际收益的比较 现代人力资本研究的一个显著成果是构建了丰富的教育投资需求理论模型和收益率计量模型 如贝克尔用供求曲线解释教育投资的均衡条件 他认为导致家庭教育投资水平不同总第 期 潘云华:“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的原因主要在投资成本和预期收益两个方面 随着人力资本理论研究的深入以及经验研究的拓展该理论一些固有的局限也暴露出来进而推动了其在当代的新发展 当代人力资本理论研究的新发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关注劳动力市场的制度安排对人力资本投资收益的影响如二元劳动力市场制度的存在使得贡献相同条件下一级劳动力市场上的劳动者比二级市场上的劳动者获得更高的收入、更好的工作条件、更稳定的就业以及更多的升迁机会等 这显然偏离了纯粹市场经济框架下投入与产出的关系规律 二是引入劳动力市场需求变量分析人力资本投资收益的实现 人力资本理论以往分析个体教育投资与收入关系时存在一个隐含的假设即劳动力市场总是保持供求均衡状态 换句话说所有的教育投资能够在劳动力市场实现收入回报而不存在因市场需求不足导致受过教育的劳动者找不到工作从而教育投资没法获得预期收益的问题当然也未注意到由于劳动力市场需求不足、实际工资水平将下降的现象考量投资成本与预期收益无疑是促使家庭教育投资的重要动机 逻辑上资本占有劣势的家庭受经济条件约束对教育成本变化更敏感更倾向于投资成本与预期收益的比较和算计更关注教育投资直接的就业回报在教育投资上更可能采取收入追求策略“双减”政策的实施使得校外辅导费用提高教育投资成本增加 与此同时受国内外诸多因素影响经济下行导致劳动力市场需求不足青年失业率高大学毕业生就业难初次就业工资水平低总之教育投资预期收益下降 大都处于体制外二级劳动力市场的“低经济低文化”家庭子女的就业前景尤其不乐观 在家庭教育投资成本与收益如此变化的态势下遵循收入追求策略的劣势家庭可能减少甚至停止对子女的课外辅导投资基于以上分析形成关于“低经济低文化”简称“双低”家庭的如下研究假设:假设:“双减”政策后“双低”家庭的家庭收入对家庭教育投资减量有负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父母学历对“双低”家庭教育投资减量有负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数量对“双低”家庭单个子女教育投资减量有正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双低”家庭对男孩的教育投资减量少于女孩假设:“双减”政策后学校层次对“双低”家庭教育投资减量有负向影响假设:“双减”政策后子女学业成绩对“双低”家庭教育投资减量有负向影响 二、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的实证分析 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型塑家庭教育投资行为“双减”政策后资本结构不同的家庭追求的教育投资策略不同从而导致教育投资行为的分化(一)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的相关变量和分析模型为验证以上研究假设课题组于 年寒假在江西省采用多阶段、与人口规模成比例的概率抽样方法开展调查 第一阶段按人口规模及其地理位置外加考虑是否拥有方便开展调查的人际关系资源选取南昌、赣州、九江、新余 市的市属公立初中和小学组成一级样本框 第二阶段在以上一级样本框中选取 所学校作为二级样本框其中南昌 所赣州 所九江 所新余 所中学 所小学 所重点学校 所普通学校 所 在二级样本框中按性别大致等比抽取 人作为本次问卷调查样本根据研究设计按家庭收入测量的经济资本分为高低两档分界标准依据党的十八大关于小康家庭收入“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翻一番”的论述确定 年人均可支配年收入为.万元翻倍即.万元大致按一家三口计算家庭年可支配收入约为 万元 可支配年收入 万元的家庭为高经济资本家庭反之为低经济资本家庭 按父母学历测量的文化资本也分为高低两级为使数据更准确把问卷中学历换算成受教育年限 年中小学教育年限为界父母受教育年限取父亲和母亲的均值均值大于 年为高文化资本反之为低文化资本 个学生个案按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配成 个子样本其中“双高”家庭 个“高经济低文化”家庭 个“低经济高文化”家庭 个“双低”家庭 个根据研究假设本研究的因变量是“双减”政策之后家庭对子女课外有偿辅导的教育投资改变量具体用“双减”政策实施后家庭教育投资额减去政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策实施前的包括增量和减量减量取绝对值属于连续变量核心自变量是家庭收入和父母学历 家庭收入界定为家庭可支配年收入连续变量 父母学历换算成父母受教育年限的均值连续变量小学及以下初中 高中(包括初中/高中/中专/技校/职高)大学(包括本科/大专)硕士及以上 学校层次分类变量重点学校非重点学校 性别二分类变量男女 子女数连续变量按实际子女数统计 子女成绩指子女在教学班上的大致排名位置定序变量下游中下中游中上上游控制变量户籍二分类变量农业户口非农业户口表 变量的统计描述变量总样本均值(标准差)双高均值(标准差)高经济低文化均值(标准差)低经济高文化均值(标准差)双低均值(标准差)因变量.(.).(.).(.).(.).(.)家庭收入/万元.(.).(.).(.).(.).(.)父母学历/年.(.).(.).(.).(.).(.)学校层次(重点).(.).(.).(.).(.).(.)性别(男).(.).(.).(.).(.).(.)子女数/人.(.).(.).(.).(.).(.)子女成绩.(.).(.).(.).(.).(.)户籍(农业户口).(.).(.).(.).(.).(.)有效个案数/人 由于因变量属于连续变量故采用多元线性回归模型()分析 该模型的一般表达式如下:其中 为因变量本研究中指“双减”政策后家庭对子女课外有偿辅导的教育投资改变量、为模型的参数表示各自变量改变一个单位所引起的因变量 的平均变动单位 为误差项反映自变量、之外的因素对 的影响即不能由所列出的自变量解释的变异本研究采用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分析方法 在问卷调查样本中结合被访意愿以及子女性别、父亲职业、母亲教育背景等因素选取 位个案的家长进行半结构访谈作为本文的定性研究部分 被访者编号 表示被访家长为母亲 表示父亲 表示其被调查子女上初中 表示小学 表示被调查子女是女孩 代表男孩第 位阿拉伯数字表示该家庭子女数后两位数字表示被访者序号 如 表示:被访者为母亲她的被调查子女在上初中是个女孩家里共有 个子女访谈序号是第 位(二)各资本结构家庭的教育投资行为表 分别呈现了总样本及四个不同资本结构家庭子样本的多元回归结果 常数项表示未被自变量解释的信息残留 本研究所有样本的常数项回归系数均显著表明存在本研究所列自变量之外的稳定影响因变量的非随机因素 表明本研究所有解释变量对因变量的解释力 具体而言总样本中模型中所有自变量能够解释 因变量的总变异“双高”样本中该比例为“高经济低文化”“低经济高文化”和“双低”样本分别为、总样本中家庭收入对“双减”政策后家庭教育投资改变量从回归系数来看并没有显著影响但高资本样本和低资本样本的该系数都显著表明所有家庭在“双减”政策后对子女的教育投资都有显著变化 子样本与总样本回归结果的矛盾主要是由于高资本家庭的影响是正向低资本样本是负向的且二者影响强度接近因此正负作用大致抵消表现在总样本中该系数不显著 自变量父母学历和子女成绩的影响也是类似情况 总样本中学校层次对“双减”政策后家庭教育投资改变量影响显著在控制了其他变量条件下子女在重点学校比在非重点学校的家庭“双减”政策后每个子女的教育投资改变量少.元 总样本中多子女家庭在“双减”政策后教育投资变化显著考虑到低资本样本该解释变总第 期 潘云华:“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量影响显著而高资本样本不显著而低资本家庭“双减”之后的教育投资总体是减少故总样本中该回归系数解释为每增加 个子女“双减”之后的家庭教育投资平均减少.元双高样本回归显示在控制了其他变量条件下家庭收入每提高 万元“双减”政策之后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高经济低文化样本中该系数.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双高家庭父母学历每上升 年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高经济低文化该系数不显著研究假设 被部分验证 双高家庭子女在重点学校就读的比在普通学校的平均高.元高经济低文化样本为.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双高家庭子女成绩每上升一级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高经济低文化样本不显著研究假设 被部分验证 两个样本回归结果均显示子女数量与性别没有显著影响家庭教育投资改变量研究假设 和 被验证低经济高文化样本回归显示在控制了其他变量条件下家庭收入每提高 万元“双减”政策之后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父母学历每上升 年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子女数量对因变量的影响是负的每增加 个子女多下降.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子女在重点学校就读的比在普通学校的平均高.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子女成绩每上升 级家庭教育投资增加.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回归结果显示性别没有显著影响低经济高文化家庭教育投资改变量研究假设 未被验证双低样本回归分析发现在控制了其他变量条件下“双减”政策之后取绝对值的教育投资减量随家庭收入下降而增加 具体表现为在控制了其他变量条件下家庭收入每下降 万元家庭教育投资减少.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父母学历每下降 年家庭教育投资下降.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多子女的双低家庭教育投资比少子女家庭下降更多每增加 个子女多下降.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女孩的教育投资减量多于男孩人均多.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就读普通学校的子女比就读重点学校的教育投资减少得更多人均多.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 子女成绩越差家庭教育投资减少得越多在班上排名每下降 级教育投资减量多.元研究假设 被验证表 样本多元回归结果变量总样本双高高经济低文化低经济高文化双低家庭收入.(.).(.).(.).(.).(.)父母学历.(.).(.).(.).(.).(.)学校层次(重点).(.).(.).(.).(.).(.)性别(男).(.).(.).(.).(.).(.)子女数.(.).(.).(.).(.).(.)子女成绩.(.).(.).(.).(.).(.)户籍(农业户口).(.).(.).(.).(.).(.)常数项.(.).(.).(.).(.).(.).有效个案数/人 表示.表示.表示.双侧检验括号中的数字为稳健标准误 (三)各投资策略下的家庭教育投资行为通过对 个中小学生样本问卷调查数据分析结合对 位家长的半结构访谈发现“双减”政策后家庭对子女的课外辅导投资总体上减少了问卷数据显示生均减少.元同时研究结果呈现家庭教育投资变化的家庭差异及其背后策略选择的分化.“地位下降回避策略”家庭的教育投资行为“双减”政策后高经济资本家庭教育投资普遍没改变或有所增加且家庭收入越高增量越多“教育费用比之前增加了但是对于我们家来说压力还不算大之前早就准备了给孩子读书的钱一年教育费用在两万多吧”()严厉的政策之下部分家庭把以前的学科辅导班换成了兴趣班但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家庭教育投资支出没有明显改变“其他的兴趣班会报不能报辅导班的话就会花在兴趣上比如让孩子 上 篮 球 课 啊 之 类 的 费 用 还 是 一 样 的”()“现在兴趣辅导班多些以前可能就是没有特别多的时间去但是现在因为学校放学时间也比较早所以就会增加一些兴趣课时花的钱不比以前少”()部分家庭受制于“双减”政策不得不把以前的机构辅导变成地下的小班或一对一辅导因此支出增加“没有减少恰恰相反的是我家反而在孩子身上投入增加了双减政策前在培训机构补课更便宜双减后只能找名师一对一私人授课比起机构收费贵了许多教育投入大大增加”()“增长了一点 因为像新东方这种大的学校他们学生没有地方上课之后这种小的机构就会拿这个理由它说啊双减政策之后都不让办偷着办什么的 它就会拿这个当理由收费更高一点”()可见“双减”政策之后高经济资本家庭教育投资增加主要源于校外辅导服务形式改变和价格提高由于高经济家庭教育投资的约束条件更少因此子女性别和子女数量均不影响教育投资每个子女所接受的教育投资量没有显著差异 在教育投资内容选择上高经济家庭除重视提分为目的的学科辅导也兼顾对子女的兴趣发展和素质培养“孩子感兴趣想学生活当中也很需要一些文艺主科很重要但也要学些文艺”()“两个孩子都参加了数学和英语班 另外哥哥有围棋班妹妹有绘画班这是他们自己选的”()表明家长对子女的教育投资更关注其全面发展和长远意义“低经济高文化”家庭对子女的教育投资也没有因为费用提高而减少 尽管家庭经济资本没有优势“双低”家庭还是克服经济压力让子女获得更多教育以实现子女职业地位的上升“现在的社会不读书没办法初中毕业到社会上什么也干不了打工都是最底层必须往上读喽好歹他将来的文凭不能低于老子吧”()但是受制于家庭经济资本的不足在教育投资成本增加的条件下子女性别和子女数量均显著影响家庭教育投资简而言之“双减”政策之后追求“地位下降回避”策略的主要是高经济和高文化家庭他们不计较当下的教育投资成本与收益的变化注重学业成绩的同时关注子女长远和全面发展.“收入追求策略”家庭的教育投资行为“双减”政策后“双低”家庭教育投资普遍减少且家庭收入越低减少量越多“减少了双减之后因为学校会有安排给小孩进行一些课后辅导所以我们没有给小孩报其他的辅导班了如果去单独的辅导机构的话要比学校补课的费用高很多”()“双减”政策之后“双低”家庭给子女报的辅导班数量减少从而家庭教育投资支出减少了“双低”家庭资源有限对子女的教育投资受到更多限制“双减”政策之后多数家庭减少甚至停止对子女课外辅导的投资但子女成绩好尤其在毕业班的家庭承受着较大的经济压力依然维持较多的教育投资 投资动机是好的工作及好的收入“儿子自己晓得要成绩也蛮好我们做父母的省吃俭用也要让他去补啊别的家长都在给小孩报那个班”()“我们作为家长肯定希望小孩成绩好能够考上好的大学今后才可以找到好的工作有不错的收入和生活”()值得一提的是“双减”政策之后隐性辅导班的招生有门槛高经济家庭转而选择一对一辅导“双低”家庭成绩不好的孩子成为失去课外辅导机会最多的群体“双减对于有钱人家的还要好点因为他们请一对一的上门 我们就上那种 人的小班就便宜一点大概 元一节课一对一要 元 政策前是大班制 元一节课“双减”政策后更多的是小班制老师也会挑选学生不是任何学生都会收成绩太差一般不收以前机构里基本都会收但效果不是很明显”()可见“双减”政策之后采取“收入追求策略”的家庭主要是“双低”家庭其教育投资行为符合经济理性随成本变化而不断调整追求近期的工作收入目标.社会心态和文化对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的影响回归分析结果中常数项都非常显著地说明存在除本研究所列自变量之外稳定影响家庭教育投资的因素 教育是内嵌于个体生命周期的重大事件个体和家庭的内在特征与社会环境的外在因素相互交织文化和社会心态是家庭教育投资的重要影响因素总第 期 潘云华:“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学而优则仕”“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等中国传统文化思想深刻影响我国家庭的教育期望而较高的甚至超越社会经济地位的教育期望是强烈影响家庭教育投资的中介因素“这是我们中国家长自古以来的传统思想作为家长心中都会有一个望子成龙的想法”()从文化视角我们能更好地理解“相当多的低收入家庭在承受很高的相对成本和经济压力下依然选择投资子女的课外辅导教育”这一违背经济理性的现象 本次问卷调查也发现“双减”政策之后依然有.的低收入家庭维持或增加教育投资 尤其努力上进且成绩好的子女承载着更高的家庭教育期望家庭愿意为其承受较大的经济压力“我们家的辅导费用的压力挺大的的确比较吃力啊 因为现在收费的确是越来越贵了 这边小孩肯学我们做父母的肯定要报(辅导班)啊”()当下教育焦虑是影响家庭教育投资的一种典型社会心态从“双减”政策把“缓解家长焦虑情绪”作为目标之一可见一斑“如今中考五五分流只有 的孩子能够上高中竞争这么大不补课没有办法不补课孩子就没有高中读”()教育焦虑的蔓延通过“剧场效应”影响家庭教育投资行为“看到别的家长都在给小孩报那个辅导班担心自己的小孩落后也去报了”()“我认为并不是家长热衷于给孩子上辅导班应该说是从众心理占据了主导没有家长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面”()尽管实施严厉的“双减”政策依然不能彻底缓解义务教育阶段的内卷这与普遍存在的教育焦虑心态不无关系 三、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的后果及对策 教育是实现现代社会流动的重要通道然而家庭教育选择分化的加剧可能使教育成为维持社会经济地位阶层差异的工具 需要采取有效措施避免“双减”政策的非预期后果真正实现教育公平和社会公正(一)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的后果不同的家庭教育投资策略表征不同的教育投资行为 在“双减”政策改变课外辅导市场的生态、提高服务门槛的背景下采取“地位下降回避策略”的家庭与关注“收入追求策略”的双低家庭相比教育投资水平将进一步拉大这将导致一系列后果首先部分偏离“双减”政策的预期目标“双减”政策目标之一是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校外培训负担同时减轻家庭经济负担 政策实施后问卷调查和访谈都显示该目标总体上达到了但也有部分学生依然参加大量校外学科辅导部分家庭教育支出不减反增其中包括一些低收入家庭为了“缓解贫困代际传递”加大教育投入导致其教育负担率进一步提高其次不同资本背景家庭子女获得的教育机会差距加大教育不公问题凸显 由于不同资本结构家庭采取的教育投资策略不同从而出现不同的政策应对行为最终加剧了家庭教育选择的社会分化资本占有不同的家庭子女获得校外辅导的机会差距加大新的教育不公成为可能最后社会地位再生产进一步被强化 家庭教育投资影响个体的教育成就及日后的职业地位乃至社会经济地位 家庭教育投资分化实质上体现了社会分层与教育分层的对应关系家庭教育投资可能成为维持和强化社会分层的另一种机制成为社会经济地位差距在代际间维持和传递的重要通道 (二)避免家庭教育投资两极分化的对策在“双减”政策实施背景下为避免家庭教育投资加剧分化需要厘清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的职能边界针对不同主体采取应对措施首先强化学校教育主阵地的作用弱化校外辅导的地位 一方面要提高学校教学质量 家庭为子女寻求校外有偿辅导很大程度是因为学校没有提供令家长满意的教育 减少家庭校外有偿辅导需求的基础环节是让学校确实成为义务教育的主阵地 通过完善学校教学评价指标体系落实监管主体保质保量完成义务教育各阶段教学任务让家长放心地把子女交给学校 另一方面要提升学校课后服务水平“双减”政策的实施使学生拥有更多课余时间学校配合政策落实应该提供丰富和高质量的课余兴趣活动 这不仅能够满足学生发展不同兴趣、获得更加全面发展的需要还能有效避免家长因工作冲突无暇监管而不得不把子女送去校外辅导的可能其次规范校外辅导市场避免资本过度竞争巨大的校外辅导需求引发大量资本向该市场汇集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从而形成巨大的辅导服务供给 反过来牟利为目的的资本进一步渴望更大的辅导需求于是辅导机构通过包括贩卖教育焦虑在内的各种方式人为制造辅导需求“双减”政策的实施确实有效限制了资本在辅导市场的过度竞争但仍然存在灰色地带监管部门仍须大力规范义务教育阶段有偿辅导市场坚决取缔违规交易行为保证辅导市场的合规有序而不能成为家庭教育非理想投资行为的推手最后缓解家庭教育焦虑降低校外辅导投资需求 一方面教学管理领域要禁止义务阶段学校进行任何形式的学生成绩排名和重点班设置改善引发家长之间互相攀比和过度竞争的环境因素 另一方面要以学校为主体联合社区和社会力量创办家长学校 通过宣传、教育和辅导引导家长进行理性的教育投资减少甚至避免源于焦虑和攀比心理的非理性教育投资疏导家长的焦虑心理培育良好的社会心态实现社会秩序与心态秩序的和谐统一 四、结语 教育是现代社会的分层器家庭教育投资是微观层面导致个体教育机会获得差异的重要原因也是形成不同家庭背景的社会群体间教育获得差异从而形成职业地位差异的重要机制 家庭教育投资分化加剧是“双减”政策的非预期后果它表明只在教育场域内改变无法从根本上实现教育减负 收入分配、劳动力市场、教育资源地区分配等领域的改革对缓解家庭教育焦虑、实现教育减负更具深远意义当然经济健康快速发展提供更多更好的就业岗位是解决教育内卷问题不可或缺的宏观条件参考文献:张旸张雪刘文倩.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减负背后的供需困境与化解.中国教育学刊().刘倩程天君.“双减”政策施行的结构困境及其纾解:基于城市家庭参与教育改革的案例分析.中国远程教育().彭湃党宇.限制资本能解决“减负难”问题吗.清华大学教育评论().布尔迪厄帕斯隆.再生产:一种教育系统理论的要点.邢克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吴愈晓.中国城乡居民的教育机会不平等及其演变().中国社会科学().吴永源沈红.家庭资本结构会影响本科生批判性思维能力吗.重庆高教研究().:.:.().候利明.地位下降回避还是学历下降回避:教育不平等生成机制再探讨().社会学研究().褚清华秦艳辉.农村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地位回避还是务工储备.广西社会科学().:.().方长春风笑天.社会出身与教育获得:基于 个年龄组数据的历史考察.社会学研究().舒尔茨.人力资本投资.蒋斌张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贝克尔.人力资本.梁小民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杨柳.农村金融发展能有效缓解贫困代际传递吗:基于收入教育和医疗的中介视角.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薛海平.从学校教育到影子教育:教育竞争与社会再生产.北京大学教育评论().张艳艳.“双减”政策下学校课后服务的价值重构.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总第 期 潘云华:“双减”政策背景下家庭教育投资策略分化及其应对 .“”.“”.“”“”“”.“”.:“”(责任编辑 陈世华)(上接第 页)“”“”:():.“”.“”“”.:(责任编辑 陈世华)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