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诗词在_红楼梦_中的作用.pdf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年月第卷第期陕西教育学院学报璐。论诗词在红楼梦中的作用刘保忠延安大学中文系陕西延安摘要一部残本的红楼梦,已足以证明曹雪芹是一位天才的现实主义文学艺术家,在许多方面都取得了辉煌的艺术成就。单就引诗词入小说这种形式,就是对古典小说优秀传统的继承和发展。本文主要谈谈红楼梦 诗词的独特成就。关键词红楼梦诗词作用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一一曹雪芹只有一部残本的红楼梦刊行于世,然而,正是这部残本的红楼梦,在中国古典小说史上树起了一座丰碑。红楼梦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特别是康乾时代的百科全书,它所取得的成就是世人所公认的。作家通过作品所表现出来的多才多艺,是每一位读者都不会怀疑的。别的且不说,单就 红楼梦 中诗词的运用技巧,就很值得我们学习和研究。一、诗词是作品不可分割的部分红楼梦全书,共有诗词歌赋余首,属于曹雪芹创作的有余首红楼梦 前回。在作品中,这些诗词决不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是作品重要的组成部分。换言之,如果从红楼梦中抽掉这些诗歌词赋,作品还能产生如此强烈的艺术效果吗回答自然是否定的。文备众体,引诗词歌赋等各种艺术形式入小说,是中国古典小说形式上的一大特点。从唐传奇开始,中经宋元话本、明清的长篇、短篇小说,最后到晚清的才子佳人小说等等,可以说这种形式一直在延用。但这种形式与作品的主题、情节、人物等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在作品中起多大作用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地完全否定这种形式,比如唐传奇中元植的 莺莺传,其中的诗词虽不多,但却恰到好处莺莺写给张生约会的情诗“明月三五夜”很含蓄,很高雅,很符合人物身份。如果让莺莺给张生写一封情书 你在十五的晚上跳墙过来,我等你约会。这就不是莺莺了。张生最后和莺莺告别的时候,莺莺又写 了两首诗,也深切地表达了对张生“始乱终弃”的怨恨但又无可奈何的心情。很可惜,类似这样的例子并不多。唐传奇中的 游仙窟,人物对话全是诗句,这就失去了生活的真实性。长恨歌传 把白居易的长恨歌全诗抄录,又有什么必要呢至于宋元话本、明清小说中的文前诗、文后诗、有诗为证、有诗叹曰之类,大都是可有可无的赘笔。还有大量描写人物形象和地貌环境的赋、满篇的生存僻语,千篇一律,使人难以卒读。难怪有些读者遇此情况便一跳而过,这并不影响情节的连贯和对内容的理解。而曹雪芹的红楼梦就不同了。他一方面吸收了这种艺术形式,另一方面又对它进行了改造、丰富和发展,使它能够为作品的内容、情节和人物服务,为作者总体的艺术构思服务。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境”,是 红楼梦中出现诗词最多的一回。这些诗词绝对不是什么“赘赋 闲文”。如果我们读十二钗判词和红楼梦曲子时,也像贾宝玉那样“看了不解”,听了也觉得“无甚趣味”那么就没有真正理解作者的深刻寓意和艺术构思的良苦用心。收稿日期一一作者简介刘保忠一,男,陕西宜川人,延安大学中文系副教授。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前五回是红楼梦 整个故事的开端。尤其在前四回中,通过“接外孙贾母借孤女”和“葫芦僧判断葫芦案”,将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位女主人公一前一后送入贾府。伴随着黛玉、宝钗的登场,宝玉、凤姐、贾母等重要人物也一一亮相。那么十二钗中还有其他人物怎么办呢是否也需要像钗黛那样逐一介绍呢如果真是这样,那才真正成了赘笔闲文,使人读来毫无情趣。显然,曹雪芹是很熟悉 水浒传 的结构方式的。水浒传 描写 了众多的起义英雄人物,并通过他们不同的生活道路和反抗方式,表达了“官逼民反”的主题。应该说 水浒传的结构方式是非常成功的。但 红楼梦 的题材与 水浒传 不同,作品中的人物也不像 水浒传中的人物那样具有传奇性,自然不能沿袭 水浒传,而天才作家曹雪芹,也不可能去模仿 水浒传。所以,当介绍 了宝黛钗等人以后,作者就在第五回通过宝玉梦境,利用诗词歌赋的形式,对十二钗及其他重要人物进行了一一介绍,而且草蛇灰线、若隐若显,让人产生一种玩味无穷的艺术感受。关于这一点,旧红学时期的评点派早就明晰地看到 了,他们在评点中指出“宝玉、黛玉、宝钗是一部之主,宝黛已经会合,第四回必当叙及宝钗。”又说“一回至四回已将贾王史薛亲戚家史大略叙 明,黛玉、宝钗已与宝玉合得一处,入后应细叙居恒情事。然十二钗 尚未点明,若逐人另叙,文章便平芜琐碎,故以画册、歌曲将各人因果逐一暗暗点出,后来便都有根蒂”可见,这些诗词歌赋,不仅是作品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体现了作者独特的艺术构想。第二十二回中编了许多灯谜诗。如果把这些诗谜仅仅当作一种猜谜游戏看待,岂不辜负了作者的一番苦心联系元春的“一声震得人方恐,回首相看已化灰,谜底爆竹探春的“游丝一断浑无力莫向东风怨别离”谜底风筝黛玉的“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谜底更香等,清晰地表明了这些灯谜暗含丰富的寓意,它们与故事情节和人物命运有着紧密的联系。回目是“制灯谜贾政悲谧语”,难怪贾政看了宝钗的灯谜诗“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谜底竹夫人时,心 内自忖道“此物还倒有限,只是小小年纪,作此等言语 更觉不祥。看来皆非福寿之辈。”想到此处,甚觉烦闷,大有悲戚之状,只是垂头沉思。后来,贾政“回至房中,只是思索,翻来复去,甚觉凄惋。”由此可见,诗词在全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如果抽掉红楼梦 的诗词,那么作品的艺术价值将受到极大的限制。包括像林黛玉这样的人物,去掉她的诗词,她给读者的印象也仅仅就是一个爱哭鼻子的娇小姐而已,这绝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林黛玉。二、诗词表现了作者的创作思想在 红楼梦前八十回里曹雪芹所写的诗词,大体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以作者的身份或从第三者的角度来写的,一类是以作品中人物的身份所写的。前一类数量比较少,且集中出现在十三回 以前。更准确地说是集中在前五回,第六回到十三回,也只有三两首而已。这一类诗词数量虽少,但却深刻地表现了作者的创作思想和丰富情感,甚至通过这些诗词,对整个 红楼梦 的艺术结构进行了框架。根据传统小说的创作经验,直接以作者身份或从第三者角度写的诗词,最容易流于形式,成为作者本人的主观说教,落入那种千人一面、千部一腔的老俗套。难怪李蛰在批评一百回本明容与堂刻本水浒传 时,在许多词赋下面标了“可删”的字样。但红楼梦中的这类诗词却不可一概而论。尽管作品中还有点这样的痕迹,如第十一回凤姐来到宁府花园时对花园景致的描写便是,但总体上看,红楼梦 在这方面取得的成就,到目前为止,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红楼梦 第一回有一首 自题诗“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这是直接以作者身份写下的唯一的一首诗。这首诗并不是作者在自磋自怨、无病呻吟,把它放在卷首是有着丰富的内涵的。在开篇第一回中,作者以顽石自喻,说明 红楼梦中所写的人物都是自己半世以来亲见亲闻的几 个女子内容也大旨不过谈情,创作的方法则是按迹循踪,实录其事,不敢稍加穿凿,至失其真,更无伤时海淫之病。目的是让世人在茶余饭后把此一玩,消愁破闷而已。如果真是这样,作者何须用“假话村言”将“真事隐去”呢顽石上的那首石揭诗,又当如何理解呢显然作者是有他不可明言的苦衷的。曹雪芹生活在世纪上半期。这正是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由盛至衰的转折时期。这时的封建主义经济基础已经腐朽,封建制度行将全面崩溃。曹雪芹以一个文学艺术家的独特嗅觉,已经从“康乾盛世”的表象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里,嗅到了封建阶级即将走向全面衰败的气息。他不满这种现实,但又不想让它就这样烂下去 他 曾经产生过“补夭”的思想,但又清醒地看到这完全是徒劳的。作为一个进步的文学艺术家,他所遵循的现实主义创作原则,使他“就不得不违反自己的阶级同情和政治偏见他看到 了他心爱的贵族们灭亡的必然性,从而把他们描写成不配有更好命运的人”川。作者的这种反叛精神是非常大胆的,也是非常可贵的。但在文网密布的清王朝,作者能公开表露自己的这种思想吗所以他才进行了一层又一层的包装 大旨谈情、不干时政、按迹循踪、实录其事等等。然而在这首自题诗里,却沉重地表现了作者的创作思想。我们只有读懂了这首诗,才能更好地理解作者,理解 红楼梦。为了表明二者之间的内在联系,这首诗应该改一改虽日荒唐言,饱含血和泪若云作者痴,未解其中味。在同一回里还有一首 好了歌和 好了歌解。这一歌一解,虽然是通过玻足道人和甄士隐念出来的但却深刻体现了作者的思想感情,可以说这是作者为行将灭亡的封建统治阶级所唱的一曲挽歌。对处在封建宗法社会的封建统治阶级来说,功名、金银、娇妻、儿孙无疑是他们追求的最高的生活理想。可是到了封建社会的末期,并己经渐渐露出了下世的光景时,这种追求还有什么意义呢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到头来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这个阶级和社会,完全失去了信心。如果说在好了歌 里,还披了一件宗教禅学 的外衣,那么在 好了歌解 中展示的则是严酷的现 实当年茹板满床、欢歌盛舞的封建贵族,如今只剩下“陋室空堂”、一片荒凉 昨天还是金 山银海的百万富翁,转眼间就成了一文不名的乞丐 曾经是公子王孙、千金小姐,如今也成了拦路强梁、风尘妓娟 这正是封建社会即将彻底崩溃时期最形象地艺术概括。第四回中“护官符”是曹雪芹作为俗谚口碑抄录的。特别通过薛蟠打死冯渊一案,更说 明了“护官符”的政治含义。曹雪芹一再声称,红楼梦所叙不过是儿女私情,毫不干涉时政。其实这只是作者所布的迷雾。这张“护官符”恰好说明红楼梦的创作是有深刻用意的。四大家族“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皆有照应”,充分表现了作者力图把四大家族主要是贾府作为红楼梦 的中心内容来描写的创作思想。因而,这个“护官符”就成了读者理解作者思想和作品内容的一把钥匙。第三回写贾宝玉的两首词,是用世人的眼光来看的,说他是“草莽”、“愚顾”、“偏僻”、“乖张”、“无能”、“不肖”等等,完全是正话反说,形象地揭示了宝玉的叛逆思想和性格,是作者对他的肯定和赞赏。第五回描写的金陵十二钗题词和红楼梦十二曲,不仅是为了介绍人物的命运,更重要的是为 了框架红楼梦的艺术结构。正所谓“树倒瑚琳散”,“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与其说这是以贾府为首的四大家族的最终命运,倒不如说是暗示了封建统治阶级的必然结局。特别从结构布局上看,要想了解作品后半部分的情节安排,这些诗词就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第五回以后的诗词,绝大部分是人物诗。这些诗歌同样体现 了作者的爱憎感情,这里就不再一一论及了。三、诗词形象地揭示了人物性格曹雪芹在红楼梦 中所作的诗词,大量的是以人物身份来写的。这些诗词既表现了作者对人物的基本态度,更形象地揭示了人物的思想性格。因此,这些诗词就成为作者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手段。在这方面,林黛玉最具有代表性。在红楼梦里,林黛玉是一个具有诗人气质的少女,她兰心惫舌,聪颖过人,是大观园里公认的女才子。但由于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生活处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思想品格,生来多病、药不离口的身体状况,感情上虽遇到一个知音,却是既不能公开表达,又苦于无人主张的伤感,这一切使黛玉在内心深处始终迷漫着一层无法排解的优郁。的确,上天赋予了她超乎寻常的才情和敏感。然而她带着这种才情和敏感来到世上,似乎不是为了感受生活中的美好和诗意的,而是用来感受那个时代的阴冷和苦涩的。每当她在精神上受到极度煎熬和折磨时,除了那绵绵不断的眼泪之外,再就是她从心底流出来的诗歌了。从她的诗歌中,我 们看到了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命运的抗争。第二十二回黛玉的灯谜诗谜底是更香。对更香“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 日复年年”的描写,不正是她一生命运的写照吗 1994-2010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All rights reserved.http:/第二十六、二十七回,黛玉夜访怡红院,不想在门口吃了闭门羹,心里越想越难过,悲悲咽 咽,哭了大半夜。第二天看到花飞花落,不免触景伤怀,吟出了那篇著名的 葬花辞“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写 出了生活环境的险恶“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写出了未来前景缈茫“天尽头,何处有香丘,“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更写出了她的迫求、信念和人格。第三十三、三十四回宝玉挨打以后,林黛玉痛彻肺腑,在宝玉给她送的旧手帕上写下了题帕三绝。这是直接表现宝黛爱情仅有的三首诗。尽管黛玉对爱情的表 白还很含蓄、很伤感、很无力,但结合宝玉挨打这一惊心动魂的事件来看,这种爱情的表白对黛玉来说已是很不容易。这不光是表现了宝黛之间的感情,而且更表现了黛玉对宝玉叛逆精神的同情和支持。在菊花诗会上,林黛玉出手不凡,“咏菊”、“问菊”、“菊梦”名列三甲。然而在这些诗歌中,同样寄寓着人生的哀叹“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醒时幽怨同谁诉 衰草寒烟无限情”而“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开花为底迟”则是她人格的真实写照。至于咏 白海棠 中“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的诗句,更是托物言志,揭示了她冰清玉洁的品格。秋窗风雨夕 词,在林黛玉的诗歌中也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全诗共二十句,她却用了十五个“秋”字,秋花、秋草、秋夜、秋窗、秋风、秋雨、秋情、秋梦,写尽了环境的险恶和阴冷,表达了她内心的凄苦和悲伤。全诗 由景入情,由情及景,情景交融,感人至深。诗是林黛玉生活的重要内容,是她抒发感情的一种工具。第七十六回,黛玉和湘云在凹晶馆联诗,黛玉的结句是“冷月葬诗魂”。这是对 自己一生命运的总结。从她的诗歌中,我们看到 了那个腥风血雨的环境,是怎样把一个聪明美貌、才华出众、具有高尚正直品格的纯情少女林黛玉葬送了从而引起我们对她深切的同情和对那个时代的强烈诅咒红楼梦 中其他的人物诗,虽不如黛玉的那么丰富,但也形象地揭示 出人物的思想性格,比如宝钗 的诗就很有特点。宝钗是一位非常矜持的封建椒女。她端庄贤淑、稳重平和、言行得体、举止娴雅、罕言寡语、安分随时。按照封建道德的标准来衡量,没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因此魔得了贾府上下一致的赞赏。她的这种思想品质,在她的诗歌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在 咏白海棠 诗里,宝钗对海棠花“珍重芬姿昼掩门”、“淡极始知花更艳”的描写,正是对这位品格端方、淡雅素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封建淑女处世哲学的极好写照。李纹等人评论这首诗的特点是“含蓄浑厚”、“有身分”,这是恰如其分的。至于她的 临江仙咏絮词更是托物言志,表达了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政治理想。湘云和探春也是两个才女。湘云生来“英豪阔大宽宏量”、“界月风光摧玉堂”。她在咏白海棠诗中写到“薪芷阶通萝薛门,也宜墙角也宜盆。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表现出她天真豪爽,性格开朗,不象黛玉那样愁苦伤感,整天以泪洗面。探春精明干练、才智超群。她在 替菊中以高人雅士自比,写 出 了一个狂放、豁达、清高、双逸的女性形象。在 红楼梦中,有的人物虽然只有一半首诗,但作者都能紧扣人物的思想性格,让诗歌为描写人物服务。贾政是一个正统的老夫子,他把诗词歌赋一概斥之为杂学。他不学诗,当然也就不会作诗。他在作品中仅有一首灯谜诗“身自端方,体自坚硬。虽不能言,有言必应。”所谓“端方”、“坚硬”,其实就是说他思想顽固,道貌岸然,这是很切合贾政的思想性格的。至于薛蟠自然只能吟出“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的“哼哼曲”,大字不识的刘姥姥只能说出“花儿落了结个大侨瓜”这样的大实话了。古人云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在 红楼梦中,曹雪芹则创造了诗如其人的光辉典范。参考文献恩格斯致玛哈克奈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卷 口北京人 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