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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新型研发机构中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何西杰杨国梁【内容提要】近年来，新型研发机构在全国范围内快速发展，成为促进区域创新的一支重要科技力量，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认识新型研发机构的本质属性是促进新型研发机构发展的重要前提。文章以“政府-市场”关系作为切入点，从“新型研发机构的诞生背景”“创新链与创新资金链”“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的内容”3 个维度立体化理解新型研发机构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结合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的探索实践理解其二元属性，并针对“科研活动”“创新链条”“体制机制”3 个方面提出平衡二元属性的对策建议。【关键词】新型研发机构公共属性 市场属性政府-市场关系中图分类号：G322.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3-0 6 0 7-（2 0 2 3)0 6-0 0 4 5-0 7近年来，在国家和地方政策的合力推动下，新型研发机构在全国各地全面开花，助力实现创新链有机重组，成为国家、区域及产业创新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型研发机构之所以能成为创新体系行为主体的有益补充，主要是其在科技创新赋能产业发展中，以一种创新性体制安排，同时践行了“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发挥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实现公共属性和市场属性的属性融合。尽管国内诸多学者不约而同地开始研究新型研发机构中的“政府-市场关系”，但尚未系统性剖析新型研发机构的本质属性。本文围绕新型研发机构中的“政府-市场关系”这一核心主题，从不同角度理解新型研发机构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并提出平衡新型研发机构二元属性的对策建议。46智库报告一、从新型研发机构的诞生背景理解政府-市场关系的中间道路（一）新型研发机构：院所转制背景下的新型组织形式早在2 0 世纪末，为贯彻“稳住一头、放开一片”的政策方针，原国家经贸委管理的1 0 个国家局所属院所以及1 1 个国家部门所属院所陆续进行企业化转制。尽管科研院所转制后充分实现市场化，并为经济社会发展作出重要贡献，但转制仍遗留下一些呕待解决的问题。I其中，一个典型后果是原有的科研体系与技术供给体系的结构平衡遭到破坏：院所转制后的企业以利益最大化为目标，研发与生产活动有着强烈的利益导向，知识与技术生产者到产品生产者的身份蜕变削弱了其知识溢出与技术扩散的动力，伴随的是“竞争前”技术与共性技术等供给主体的缺位。在企业和高校还不足以弥补院所转制所形成主体缺位的情况下，2 从基础研究到商业技术开发之间的空白地带成为创新链条的薄弱环节，这一过渡地带存在着“市场失灵”“组织失灵”乃至“系统失灵”等。3-4 受限于传统科技管理体制，传统院所面向技术开发与应用的动力与激励不足，研发与生产相脱节，5 诸多科技成果被束之高阁，6 科技成果转化不畅不足。因此，传统院所主体转制为企业主体，是从一个极端转换为另一个极端，多重失灵问题没有得到根本性解决。因此，为了平衡两个极端，既要保持专业供给，又要保持市场化活力，建设市场化社会化的技术研发和供给体系迫在眉睫。在此背景下，新型研发机构应运而生。各地陆续出现一批面向市场需求和产业实践的新型研发机构，各行业应用目标导向新型研发机构的建设也陆续启动，在实践中逐步打破现行科技体制在编制、考核、经费等行政化刚性约束，摸索形成符合国情的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从而释放应用目标导向型研究贯通全创新链的效率优势，有效弥补了传统科研机构的弊端。（二）新型研发机构：科技体制改革中“政府-市场”关系的中间道路促进科技与经济的紧密结合是贯穿科技体制改革的核心取向之一。然而，过去促进科技与经济相结合的改革多在公共与市场两个极端发力，公共侧上注重公立科研机构的存量，市场侧上以传统院所企业化转制方式极端转向市场。不同于以往的改革实践，新型研发机构以中间方式，通过平衡公共与市场两端，充分发挥“政府-市场”集成优势，发展成为科技与经济融合的新模式，为传统院所的转型实践提供了新思路（图1）。如江苏省通过建立产业技术研究院，推动实现公共侧和市场侧的中间平衡。传统科研院所新型研发机构企业化转制公共侧市场侧资料来源：作者整理图1新型研发机构的中间属性二、部析新型研发机构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一）基于创新链视角理解新型研发机构的二元属性成功的创新包含一条从知识生产到知识物47发展研究2023年第6 期化，最终实现经济社会价值的创新价值链。【7 创新链条并非简单的单向线性链条，而是多主体、多环节具有时空互动与循环关联的非线性模式(图2)。从创新生态系统的角度可大致划分为研究群落和商业群落。研究群落主要分布在前端，商业群落主要分布在后端，两个群落之间长期缺乏有效衔接与协同。在创新链的前端，高校、科研院所等研究主体主要追求知识的认知价值，以基础研究为主，产出带有公有性，多由含有公共属性的行为主体承担。在创新链的后端，企业等行为主体主要追求实现经济价值，具有独占性和商业性等典型特征，产出带有私有性，多由含有市场属性的行为主体承担。4 创新链前后端的行为主体也存在“双不足”的现象。【8 在创新链前端，高校与科研院所等行为主体拥有科学研究与技术开发的显著优势，但科技成果转化能力不足，难以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在创新链后端，企业等行为主体拥有产业化落地的显著优势，但科技创新能力不足。为强化创新成果与产业对接，高校与科研院所等行为主体积极投人到科技成果的产业化发展，出现向创新链后端的延展趋势；随着越来越多的国内企业逐渐从技术跟跑转人并跑、领跑，企业等行为主体积极踏足创新链前端，直接从事知识生产或获取科技支撑协同，出现向创新链前端的延伸趋势。创新链前后两端往中间靠拢，组织边界出现日渐融合的趋势，中间出现了融合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的新型组织形式，即新型研发机构。新型研发机构并不局限于跨过认知价值向经济价值的转化，而是沿着创新链布局，以纵向一体化方式延伸至公共侧和市场侧，弥合了创新链条的断裂和创新群落的分割，实现了创新链条的贯通与整合。以创新链条“内部化”为特征的功能布局覆盖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孵化与投资等不同板块，9 内生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则是这种跨功能板块集成的必然要求。同时，拉长纵深的方式对新型研发机构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其不仅参与公共侧与市场侧的两侧活动，而且成为公共利益与市场利益的协调者与组织者，这些均体现出新型研发机构属性融合的特征。然而，在创新链中仍存在许多薄弱环节，共知识流价值链认知价值经济价广义共性技术供给值政府域市场域研究群落商业群落创新链基础应用试验中试商品市场用户研究研究开发制造营销服务后端延展超势前端延伸趋势资料来源：参考文献 4 和 7 图2科技创新链视角下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48智库报告性技术的缺失是制约产业迈向高端前端的主要因素。从共性技术的研发看，技术研发具有风险性、长期性、公共性和外部性等特征，这些均阻碍了企业投入共性技术研发的积极性。从共性技术的获益看，共性技术既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公共品，也不具有商业应用中的独占性。1 0 这种“准公共品”属性使得企业可能面临风险与收益不对等的制约。此外，在市场机制下容易出现共性技术供给和扩散中的“搭便车”行为。【1 1 这些因素使得市场主体缺乏创新的动力和意愿。这部分工作高校院所不愿做、单个企业做不了，“学”和“产”之间缺少“研”来进行有机衔接。新型研发机构在链接公共侧的同时，通过识别与提炼产业的共性技术需求链接起市场侧，将创新链中的薄弱环节支撑起来。（二）基于创新资金链视角理解新型研发机构的二元属性创新资金来源和渠道具有多样性，围绕创新链部署资金链，根据创新链不同阶段和环节自身特点，以组合或侧重的方式投入不同类型的资金（图3）。在创新链前端的研究具有公益性、外溢性、风险大、周期长和投入多等典型特征，社会资本对创新链前端活动缺乏热情，因而主要由公共财政资金支持；科技成果转化为生产力的中试阶段，由于高投人和高风险性，风险资本的支持效应尚不明显。新型研发机构以公共财政进行天使轮支持，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天使投资者的角色，从而使创新链运转起来。创新资金链的多个环节均可见到新型研发机构的身影。新型研发机构不仅踏足公共侧资金领域支持，而且积极引导、利用市场资金。新型研发机构通过公共侧和市场侧融合的方式提高资金使用效能，对创新资金链的运转起到支撑作用。以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为例（图4），研究院以“拨投结合”支持模式贯通公共侧与市场侧的创新资金链。“拨投结合”是指采用“拨款与股权投资相结合”方式支持创新项目。具体而言，在面临科技项目前期难以进行市场融资等问题时，研究院在对前瞻性、颠覆性和引领性项目进行同行尽调评估的基础上，采用科技立项的方式拨发财政资金，为项目提供天使轮资金的同时，承担创新项目的早期研发风险。当进展至市场融资阶段，再价值链认知价值经济价值知识流商业银行个贷款、发风险行债券投资自我天使造血政府域投资市场域研究群落商业群落创新链基础应用试验中试商品市场用户研究研究开发制造营销服务强公共投资弱强弱市场融资资料来源：参考文献 4 和 7 图3创新资金链视角下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49发展研究2 0 2 3 年第6 期价值链市场风险市场失灵阶段资金流原创基础应用技术产品研发进入市场产能提升研究研究及中试转股科研经费天使轮财政支持A轮市场化融资资料来源：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官方网站图4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的为“拨投结合”支持模式将前期投人资金按市场价格调整为投资，实现由公共侧资金到市场化资金的转化。三、新型研发机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的内容及平衡措施（一）新型研发机构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1.公共属性的内容公共价值是新型研发机构实现价值创造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包含但不限于以下3 个方面。一是公共性技术产品供给。新型研发机构着眼于国家与区域战略需求与产业发展需求，弥补区域创新过程中的薄弱环节，将“竞争前”技术、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技术、前沿技术供给作为重要职责，力争克服产业技术瓶颈。此外，新型研发机构紧密联系产业实践，积极通过提炼共性技术服务产业共性需求。这是新型研发机构实现公共价值功能的重要体现。二是基础性、前瞻性和公益性研究。这类活动的特殊性质为新型研发机构的公共参与提供了依据。诸多新型研发机构立足公共利益考量、产业创新发展所需，参与到基础性、前瞻性和公益性研究之中，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基础性、公益性研究平台，为区域产业创新发展奠定科学基础。三是集聚创新资源，提供“信任”隐性公共品。新型研发机构作为政产学研资源要素汇聚的平台和协同创新的纽带，为形成长期、稳定、互惠、互利的协同创新关系提供了条件。1 2 新型研发机构以公共利益的主体身份，凭借强大的品牌和背书功能担当起中介角色，桥接多方力量，提供“信任”这一隐性公共品，促进要素集聚、资源流动与主体互动，成为新时期促进政产学研结合的关键黏合剂。2.市场属性的内容不同于传统科研机构，面向市场、以市场为导向是新型研发机构的重要特色优势，其市场属性包含但不限于以下4 个方面。一是运行机制市场化。在新型研发机构的建设与探索过程中均突出了运行机制市场化的理念，这是新型研发机构市场属性的典型体现。新型研发机构在投人、产出、收益和分配等方面面向市场运作，尊重市场运行规律，成果与决策接受市场检验，真正发挥市场对创新资源配置的导50智库报告向作用。解决产业实际问题、满足市场需求以及培育持续造血能力，也对其市场化运行提出了要求。二是与市场化相适应的组织机构建设。为更好地与市场化运作相适应，新型研发机构普遍采取了“去行政化”的管理模式。在管理体制方面，新型研发机构多采用理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在用人机制方面，新型研发机构摆脱人员编制束缚，可以柔性引人职业经理人以及其他高端人才，用人机制较为灵活；在组织架构方面，扁平型组织架构与金字塔形组织架构是新型研发机构常见的组织结构形式。三是市场化激励机制建设。新型研发机构突破以往传统激励束缚，采用与市场接轨的激励机制，包含合同制、动态考核制、末位淘汰制、匿薪制等；此外，股权架构建设也是新型研发机构激励机制建设的重要部分。例如通过人才团队持大股的方式，给予人才团队管理自主权，将市场收益与团队积极性捆绑起来，激励团队在面向市场的创新创业中发挥主观能动性，激发团队创新创业的热情。四是促进科技成果转化。新型研发机构积极推动科技成果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实现科技成果的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新型研发机构为跨越科研与市场之间的鸿沟搭建起了桥梁，着力解决科研成果与市场需求的信息不对称问题，贯通科技成果转化渠道，并在科技成果孵化落地、推向市场的过程中提供服务保障。3.案例：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一方面，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具有市场属性。以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为例，江苏产研院致力于构建技术创新的市场导向机制，充分发挥市场对技术创新研发方向、路线选择、要素价格、各类创新资源要素配置的导向作用，坚持课题来自市场需求、成果交由市场检验、绩效通过市场评估、财政支持由市场决定。在管理体制上，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研究院不设行政级别，实行全员聘任制。在组织架构上，江苏产研院实行“院本部+专业研究所+企业联合创新中心”的组织架构。此外，江苏产研院探索实施了一所两制、团队控股、合同科研、项目经理等改革举措，这些均体现出江苏产研院的市场属性。另一方面，江苏省产业技术研究院具有公共属性。江苏产研院实施了一批填补国内空白的前沿项目，突破了一批关键共性技术。此外，江苏产研院聚焦于供需脱节问题，加强创新链上下游的整合与响应速度。在机构背书与保密协议的“双重保障”下，企业愿意且敢于投人资金、提出真需求；江苏产研院及其顶级创新体系高效、精准对接海内外优质资源，为合作各方提供信任这一公共品，在促进产学研合作方面取得良好效果。这些均体现出江苏产研院的公共属性。（二）新型研发机构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的平衡措施1.科研活动在“面向市场”与“公共服务”之间寻求平衡。不同于高校院所和企业，新型研发机构的科研活动需要在面向市场和公共服务之间寻求平衡，这是兼顾“非营利性”与“自我造血”的必然要求。“自我造血”意味着新型研发机构的科研活动需要面向市场，做好科技与经济的对接工作，从而实现有限盈利，形成可持续发展能力。“非营利51（责任编辑：林光富）发展研究2 0 2 3 年第6 期性”则意味着新型研发机构不以利润为导向，而是专注于长期性、公益性和战略性的公共产品供给。这种市场导向与公共服务供给之间的平衡至关重要。2.创新链条在“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之间寻求平衡。新型研发机构作为兼具公益性和市场化的科研组织，贯通前端基础研究和后端产业化应用，进一步疏通创新链条的堵点，提高创新链链条整体效能，是平衡公共属性与市场属性的题中之义。这要求新型研发机构进一步厘清创新链条中“政府-市场关系”的作用边界和重点领域，进而以新型研发机构作为市场机制与举国体制相结合的潜在抓手，着眼于国家需求、市场需求与科技前沿，进行合理布局与资源配置，充分发挥“科技-产业”联动的内在优势。3.体制机制进一步破除制约创新的制度藩篱，充分释放市场化活力。要建设专业供给与市场化活力并存的新型研发机构，推动发挥其在创新体系中的主体作用，仍需在体制机制上深化改革，进一步增强体制机制的合理性。具体而言，新型研发机构的市场化机制并不成熟，因而其需要充分利用科技体制改革所赋予的制度创新空间，着力打破行政化制度惯性，建立与科研活动规律相适应的管理模式，深人探索现代化管理制度，进一步深化运行机制、激励机制等体制机制设计，促进新型研发机构体制机制的新探索、新实践。参考文献1姜春，李诗涵，胡峰，等.突破制度“高墙”：政府支持新型研发机构的特殊制度逻辑：基于深圳、北京、南京、上海实践的比较.中国科技论坛，2 0 2 2（6）：2 6-3 7.2赵吟佳.科研机构企业化转制后新型研发体系的构建.科学学与科学技术管理，2 0 0 3（7）：3 9-4 2.3曾国屏，林菲.走向创业型科研机构：深圳新型科研机构初探.中国软科学，2 0 1 3（1 1）：4 9-5 7.4曾国屏，林菲.创业型科研机构初探.科学学研究，2 0 1 4，3 2（2）：2 4 2-2 4 9.5韩凤芹，马羽彤.构建新型院所的双层治理体系：以江苏产研院为例.科学学研究，2 0 2 1，3 9（9）：1 6 1 3-1620,1696.6孙喜，毕亚雷.产研协同提高创新链整体效能的新探索：基于新型科研机构的考察.开放导报，2 0 2 1（3）：95-104.7苟尤钊，林菲.基于创新价值链视角的新型科研机构研究：以华大基因为例D.科技进步与对策，2 0 1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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