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青铜文物摭拾_郝爽君.pdf

36物华天宝中国国家博物馆富藏历代文物。这些文物大多集中在基本陈列之一古代中国中。这些耳熟能详的器物在展览中以王朝更迭为线索，贯穿远古到明清时期，向我们展现了中华文明绵延不绝的发展脉络。这些教科书级别的文物不仅再现了中华文明的历史、文化、艺术、科技、时代演变与发展的轨迹，更从器型到内涵都蕴含着丰富的传统美学。本文选取了极具代表性的十一件青铜器文物，这些教科书级别的文物不仅再现了中华文明的历史、文化、艺术、科技、时代演变与发展的轨迹，更从器型到内涵都蕴含着丰富的传统美学，是一个时代的缩影。一件件造型独特的青铜文物，穿越时空，仿佛为我们讲述一段段动人心魄的美的历史。我们静下心来体验这种源自古代文明的美，在历史与艺术的熏陶中，浸润现代生活，让这些珍贵的文物重新焕发美的光采。青铜爵（图一）是中国现存最早的青铜容器和青铜酒礼器之一，不仅亲历了夏朝人民的生活，还见证了最早的中国。青铜爵我们经常在古装影视剧中见到，是一种由三条腿支撑的深腹高杯，形象可谓深入人心。我们今天说的爵位加官进爵等词语就和青铜爵有关系。爵的腹部有把手，口沿一端是倾倒酒液的流，另一端是尖状的尾，这种特殊的造型，在古人举杯饮酒时似乎不大实用。在一些出土的爵上，人们发现底部有用火烧烤的痕迹，甚至有的爵还特意为加热设计了拢火的假腹。因此，有的专家认为，爵是用来加热酒的，而不是直接饮酒的酒杯。说文解字中提到，爵是用来放鬯酒的礼器。古人认为，神不饮不食，但是喜欢闻香气，古人就用加热鬯酒散发香气祭祀神灵享用，这个过程叫做歆，而后将未蒸发完的酒浇灌在地面茅草束上，作为灌地之礼称为祼。通过歆祼之礼完成祭祀，爵就是祭祀过程中不可缺少的礼器。利青铜簋（图二）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的西周青铜器之一，因铭文记载周武王克商而闻名于世。青铜簋是商代至春秋战国时期盛装煮熟饭食的器皿，同时也是祭祀的重要礼器。利是这件青铜簋的制作者，利参与了武王伐纣这场战役，取得胜利后，利用周王赏赐的青铜制造了这件簋。青铜簋与其他青铜器相比，工艺不算复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青铜文物摭拾郝爽君DOI:10.14131/ki.rbzqk.2023.010837物华天宝杂，造型也不算精美，但是它具有非常大的文学价值。青铜簋内底铸有铭文四行三十二字，记载了著名的牧野之战，即武王伐纣的著名历史事件。非常难得的是，铭文不仅仅记载了武王伐纣的历史事件，还精确地记载了战争发生的时间。在利青铜簋出土之前，专家学者对武王伐纣发生的年代进行了推测，但是结果却不相一致，甚至多达四十种。根据铭文中的岁鼎二字，岁指木星，鼎指正当中天，结合文献中天象记载、西周遗址碳十四测年结果、金文历谱，最后，专家们将武王伐纣确定在公元前一四六年。虢季子白青铜盘（图三）是西周时期的重器，是现存西周时期形制最大的青铜盘，重量有四百多斤，其铭文为后人提供了重要的历史信息。在西周，重要的礼仪有五种，军礼是其中之一，虢季子白青铜盘的铭文就是对这一军礼的反映，记录了西周军礼的献俘礼和宴飨礼。盘内底铸有铭文八行一百一十一字，记述虢季子白率军对猃狁作战，斩敌首五百，俘虏五十人，战后献馘，周宣王宴飨虢季子白，并赏赐车马、弓矢、斧钺以资勉励。铭文中的语句以四字为主，文辞优美。铭文中提到的薄伐玁狁是以先行等句，更可与诗之采薇采芑等篇所记载史实相互印证。另外，虢季子白盘上的金文书写愈加规范、齐整，字体清秀、俊雅，线条化很明显，图一 夏 青铜爵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38物华天宝体现了古人在文字上的审美追求。有学者认为：西周时期青铜器的最大特色，是在众多器物上铸造长篇铭文，内容与当时的社会背景息息相关，这件虢季子白青铜盘便是其代表。四羊青铜方尊（图四）可称得上青铜器器型纹饰之美的典范，于湖南宁乡出土的四羊青铜方尊，是现存商代铜器中体型最大的方尊，造型优美、气势磅礴。四羊方尊的造型独特，肩部、腹部与足部匠心独运地设计成四只卷角羊，它们面部清晰、鼻口宽大、栩栩如生，羊的背部和胸部装饰鳞纹，线条柔中带刚，用阴刻线条表现云雷纹，用深浅浮雕塑造装饰纹饰，用立体圆雕塑造羊头、羊角、龙等形象，多层次的装饰是商代青铜器上常见的三层花装饰手法，这种手法的目的是增加层次感和艺术效果，并用线刻、浮雕、圆雕的综合技法，将器用与动物图二 西周“利”青铜簋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39物华天宝的造型巧妙地结合在一起。古人的智慧与技术完美的结合，成就了我国古代青铜文化中的精品。羊是祭祀礼仪中地位极高的牺牲，仅次于牛，当时的人们认为羊是善良知礼和外柔内刚的代表。说文解字中也写到，羊，祥也。羊被赋予了吉祥、正义的含义。良好的寓意和丰富的内涵让羊得到了人们的喜爱，逐渐成为了器物与装饰的常见身影，对中华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王子午青铜鼎（图五）一组七件，形制相同、大小相次。鼎腹内及盖内有华丽的鸟篆书铭文，使用了当时先进的焊接技术和失蜡铸造技术，整体精美大气。在古代，鼎为国之重器，是等级秩序和权威的象征。社会地位不同身份不同，使用的鼎的数量也不同。天子作为最高统治者，可以使用九鼎，我们现在说的一言九鼎就是形容说话分量很重的意思。其次是诸侯王，可以使用七鼎，卿大夫五鼎，士用三鼎或一鼎，而平民和奴隶是不能够使用鼎的。古代礼制严苛，若超越规定的范畴，就违背了礼制，也就意味着违背了法则，僭越周礼是要惹来杀身之祸的。那么从王子午青铜鼎一组七件看，应该是给诸侯王使用的。但是，根据史料记载和器身铭文的记载，这组鼎的主人王子午是春秋五霸之一楚庄王的儿子，王子是他的身份，午是他的名字。从礼制上说，楚庄王可以使用七鼎，而王子午作为楚庄王的儿子，使用七鼎是明显的僭越行为。明目张胆僭越行为的背后，是当时周王室败落的原因导致的，王室败落对诸侯的管制削弱，导致大量诸侯、卿大夫僭越周礼，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礼崩乐坏。青铜冰鉴（图六）则反映了早期青铜器设计之妙。青铜冰鉴是迄今为止发现的世界上最原始、结构最完整的绿色冰箱，也是采用失蜡法铸造的典范作品。它出土于湖北随县，是战国时期曾侯乙的用器。由图三 西周“虢季子白”青铜盘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0物华天宝鉴，凡外内饔之膳羞鉴焉，凡酒浆之酒醴亦如之，祭祀共冰鉴。所以，它既不是储存谷类食物的，也不是储存肉类食物，而是古人用来冰酒的，尊缶内装酒，鉴、缶壁之间的空间放置冰块，这样古人通过智慧就可以在夏季喝上冷饮了。在当时也是祭祀活动中一种重要的礼器。古人贮冰需要付出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可想而知这件古代冰箱，是一件很奢华的器物，在当时只有王室贵族才能享用。一个方鉴和一件方尊缶组成，把两件器物套合组装在一起，是一件复合器物，造型特殊。周礼凌人记载：春始治图四 商 四羊青铜方尊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1物华天宝子禾子青铜釜（图七）是战国时期具有代表性的齐国量器之一。釜作为诗词成语中常见的字，被我们所熟知，例如釜底抽薪破釜沉舟等等。釜是古代人用的一种炊具，除此之外，釜还是古代重要的量器。子禾子青铜釜能够脱颖而出，原因就是它的腹部有九行一百零八字铭文，大概意思是子禾子告诫守卫官员要使用正规的量器，不能徇私舞弊，否则将处以不同程度的刑罚。这反映出战国初期齐国严格的量器管理制度，更是社会经济发展和政权变更的见证者。子禾子是田和成为齐国国君之前的称谓。贵族田氏建立自己的度量方式，使用大斗借粮，小斗收回的方式向百姓借粮，百姓借多还少，田氏以此收买人心，为后来政治斗争积累了民生声望。齐国君主齐康公去世后，田氏趁机夺取了齐国统治权，齐国百姓无一反对，史称田氏代齐。由此可见，量器不仅对经济发展有重要的作用，甚至能够左右政治斗争。信阳长台关青铜编钟（图八）是河南信阳长台关出土的战国时期编钟，为人们带来了音乐之美。这组编钟共十三图五 春秋“王子午”青铜鼎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2物华天宝件，从大到小依次排列，最大的一件钟上面有铭文十二字，记载了楚历屈之月，晋国军队救戎于楚的事件。这组编钟试音后发现音阶准确、音质优美，每枚钟都能发出两个乐音。编钟最早出现于西周时期，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乐器。一组数枚，形状相同，大小依次排列。在周礼之中，不同等级贵族所使用编钟的数目、悬挂方法各不相同。伴奏乐器以钟、磬、鼓等打击乐器为主，曲调严肃、平稳。和谐共鸣的礼乐会制造出天、地、人浑然一体的庄重气氛。到了春秋战国时期，王宫贵胄中仍沿袭周王朝的一些乐制，因而陪葬品中会出现成组的编钟、编磬。鄂君启错金青铜节（图九）见证了战国时期商业发展的情况，是统治者发挥经济杠杆作用的利器。鄂君启错金青铜节目前是我国保存最好、时代最早的青铜节实物。鄂是地名，位于今湖北一带，鄂君是对鄂地所封君主的称呼，启是器物主人的名字。节是古代对水陆通行、特殊凭证的称呼，鄂君启错金青铜节是楚怀王发给鄂君启的官方免税凭证。器身错金铭文记载了节的发放过程，并标明了使用的路线、车船数量、货物种类、有效期限等限制条件，图六 战国 青铜冰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3物华天宝炉、盘、耳杯三个部分组成一套，称为染器。染指的就是调料，染器的盘部分作为底座，染器的耳杯部分用来盛放调料，染炉部分用来加热调料。使用方法是用白水先把食材煮熟，然后在染杯中蘸调料食用，类似于现代的火锅食用方法。从染器的功能可以看出，汉代时已经出现了调味品，只不过那时人们更喜欢食用较烫的调料。染器整体只有成年人拳头大小，通常是一人一套，这也印证了古人一直实行的分餐制。小小的器具见证了汉代人对美食孜孜不倦的追求，也见证了古人精致的饮食文化。左传中记载了染指于鼎的典故，郑灵公邀请公子宋和子家一起品尝甲鱼，但入座后，偏偏不赐给公子宋品尝，公子宋十分恼火，将手指蘸进鼎里，品尝了味道然后转身离去，这就是今天染指一词的源头。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图十一）是一件写实的犀牛青铜器，不仅证明了古代中国大地上有犀牛出现，也为我们进一步推断当时的气候情况提供了有力依据。犀牛造型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体态健硕、四肢粗壮有力，头部微微上扬，好像正在透过炯炯有神的眼睛眺望远方，更让犀牛尊增加了一分生气和灵气。犀牛尊制作工艺高超，通身布满了流云般的细密花纹，用金银丝、金银片镶嵌出各种图案花图七 战国“子禾子”青铜釜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通过限制贸易规模和贸易路径，调控经济发展，展现了古人对管理经济发展的高超智慧。整体采用错金工艺制作，外观酷似竹节，高超的工艺技术不仅外形美观，还很难复制，兼备防伪的作用。青铜染器（图十）展现了古人精致的餐饮文化。由44物华天宝纹，构建出犀牛外皮的毫毛和褶皱，这种工艺在古代被称为错金银。犀牛尊不仅外形美观、高度写实，并且使用的设计也匠心独运。犀牛尊的用途是盛酒器，腹腔用于盛酒，使用方式是握住尾巴轻轻抬起，酒会沿着犀牛嘴边的短管流出，设计十分巧妙。犀牛尊同时也兼备考古研究的价值，高度写实的外形，决定了古人是真实的在自然界中看到了犀牛，并且在生活中频繁接触使用。文献记载，在古代，犀牛皮可以制作铠甲，犀牛肉可以食用，犀牛角是帝王重要的赏赐物。犀牛在古人眼中是祥瑞的象征，认为犀牛是可以治水患的神兽，也有学者推断犀牛就是麒麟的原型。这也说明古代东亚的气候与今天是不同的，不但气温偏高，降水也更充足，这种气候更加适合犀牛的生存。后来，因为气候的变迁，过度的使用，加速了犀牛的消亡。在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青铜器中，为我们带来美的感受的文物远远不止这些。从这些反映青铜时代独有之美的文物中，我们不仅领略到制作者匠心独运的工艺技巧，更能深刻体味当时的审美时尚、文化气息。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美。这些兼具实用性与艺术45物华天宝性的青铜文物，不仅反映了古代中国物质文明的高度发达，见证了时代变迁的轨迹，在精神层面上，当时的人对美的追求也是值得称道的。注释：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四十二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中国国家博物馆展品中的一百个故事，吕章申，三十八页，文物出版社，二一二年。闫志、黄一礼乐铿锵，金文流美西周时期的青铜器艺术，中国国家博物馆编中国古代青铜器艺术，五十六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二一一年。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九十三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李零万变：李零考古艺术史文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五十三页，二一六年。李零万变：李零考古艺术史文集，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五十四页，二一六年。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一八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一三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一五八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中学生博物之旅古代中国，中国国家博物馆编著，一六五页，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二二一年。(本文作者供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责编 关宏)图八 战国 青铜编钟（13件）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6物华天宝图九 战国“鄂君启”错金青铜节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图十 西汉 青铜染器中国国家博物馆藏47物华天宝图十一 西汉 错金银云纹青铜犀尊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