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尚艺——上海美专师生眼中的海老形象.pdf

1 6 9艺术 研究摘要：作为开创中国新美术运动的先行者，“海老”刘海粟在上海美专培育了众多的艺术人才。他不但是一位多才多艺的画家，精通国画、油画、书法、篆刻等，也是一位有担当的教育家。他坚守爱国立场，用实际行动支持抗战。他的学生们敬仰他是“闳约深美”传统的继承者和发展者，也是关爱、支持学生的领导者。本文主要采用上海美专学生口述史料，直观地描述海老在学生中崇德尚艺的形象。海老崇德尚艺的精神对我们当代艺术教育仍有很好的启示作用。关键词：刘海粟；崇德尚艺；口述历史作者简介：刘星（1987-），男，汉族，江苏无锡人，硕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思想政治教育。崇德尚艺上海美专师生眼中 的海老形象 刘星（南京艺术学院）习总书记指出，“文艺要塑造人心，创作者首先要塑造自己”，“广大文艺工作者要把崇德尚艺作为一生的功课”。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要求，培育造就大批德艺双馨的文学艺术家和规模宏大的文化文艺人才队伍。崇德尚艺是对文艺工作者基本要求，崇德是基础，尚艺是关键。文艺要塑造人心，文艺工作者 首先要塑造自己。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刘海粟于1896年（光绪二十二年）3月16日诞生在江苏常州青云坊，因出生时脐带盘在腹上，所以取名为槃，字季芳，在其姑父近代知名学者屠寄的影响下，萌发了对书画的兴趣，并改名海粟，取自东坡的“渺沧海之一粟”。1912年，年轻的刘海粟和画友一起创办了上海图画美术院，即后来的上海美专。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的创立，标志着一段崭新的中国现代艺术教育史的开启。这所学校代表着现代美术教育理念的先进，并为构建完善的美术教育体系、培养专业的美术人才、打造未来的大师提供了先锋性的实验平台。1981年，86岁高龄的海老应浙江日报邀请，写下宏约深美和青年朋友们谈治学一文，为年轻朋友治学指明方向。他在文中指出：“一位杰出的艺术家必然同时是学者和思想家。搞艺术也要有渊博知识，仅仅有点技巧是画不好的，这一点中外皆然。”1海老崇德尚艺的崇高品质对我们当代艺术教育有很好的启示作用。一、筚路蓝缕的开拓者上海美专作为一所私立性质的院校，在组织形式上更加灵活自由，但所能得到的政府支持也相对较少。刘海粟作为校长，除了要做好日常的管理和教学外，还需要处理内外的诸多事务。学校的日常维持费用开销巨大，仅靠个人接济维持无以为继。学校发展早期主要依靠刘海粟个人及其家族的支持。例如，1916年12月，为筹建学校印刷部，刘海粟只能向大哥刘际昌筹款2。在1918年的学校收入费用中，刘海粟和刘际昌共同出资6000余元，占当年学校总收入的五分之一3。学校建设发展需要经费甚巨。1922年上海美专为建设扩大办学空间，急需大量经费。刘海粟先是向社会各界名流广募资金。海老以校长的身份携校董分别致信蔡元培、梁启超、王一亭、沈恩孚、史量才、荣德胜等政商名流。海老还亲自挂帅担任队长，组织校内教职员和学生代表组成“校友募金队”，到上海各处募款4。在海老的努力下，1923年上海美专基本募集了校舍改造的所需资金，开始了校舍的改造。1924年6月，上海美专新建校舍举办落成典礼，新建校舍200余间，建西洋画系三层楼舍一座，宿舍52间等。1937年战争爆发后，上海美专进入办学以来最危急的阶段，学生缴费困难，许多学生原籍沦陷，经济破产，家长1 7 0河北 画报H无法按时支付学费，学校只能向教育部提出希望增加特殊补助费用的申请。刘海粟致函教育部为学校战时经营困难提出特别申请：“经费极度困难，恳请准予特别补助。在此非常时期，类多不能照缴各费，其中，能缴全费者仅三十余人，各项支出虽叠经竭力撙节，而预算不敷尚需一万九千七百余元。”5在海老的努力下，1938年当年美专收到政府补贴15000元。二、“美育救国”的倡导者1917年8月，新青年杂志上刊登了蔡元培的文章以美育代宗教说。刘海粟看到此文后大为震动，致信给蔡表示对文中“舍易之纯粹之美育”观点的赞同。蔡元培收到刘的信件后也立刻回复。自此之后，刘海粟就开始响应并实践蔡元培的“美育救国”主张。几个月后，刘海粟在上海美专开设师范科，促进了学校教学结构的转型。这一大胆的举措，为上海美专之后的发展注入了蓬勃旺盛的活力。蔡元培爱惜人才，慧眼识才，提携后进，在刘海粟艺术人生最困难的时候，曾给予激励与支持，并帮助他到欧洲考察艺术和举办画展，这对刘海粟成为一代艺术宗师起到重要作用。刘海粟在蔡元培思想的影响下提出了“艺术救国”的思想，他认为：“救国之道，当提倡美育，引国人以高尚纯洁之精神，感其天性的真美，此实为根本解决的问题。”他还认为要“担负起宣传艺术的责任，推动中华艺术的复兴。”在上海美专的办学宣言里，刘海粟深情地表述道：“我们相信艺术能够救济现在中国社会的混沌，能够惊觉一般人的睡梦。”6在20世纪20年代的历史背景下，正是在美育救国、艺术救国的思想指引下，年仅17岁的刘海粟怀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使命感，会同画友创办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上海美专。刘海粟曾主张，艺术教育的核心在于通过教育唤醒人类内在的美感本能与情感，从而培养和引导其向更高层次发展，将其转化为具有积极意义的行为。这种教育应该普及到每个人身上，以促进健康、善良和完整的人格素质的形成7。传播“美育救国”，从事艺术教育成为其一生所追求的事业。刘海粟对蔡元培怀终生感激之情。为了纪念已故的蔡元培先生，刘海粟在上海美专设立了蔡孑民先生纪念奖学金，并建立了蔡孑民先生图书馆。这是一个以表彰杰出人物和鼓励学术研究为宗旨的纪念项目，旨在将蔡元培先生博大精深的思想与学识永久地传承下去。二人交往与情谊，可谓艺术史上的一段佳话。上海美专也是近代较早设立奖学金制度的艺术类学校。三、兼容并包的实践者刘海粟“兼容并包”的教育思想，从上海美专的教职工人员名册可见一斑。美专师资队伍具有很强的开放性和自主性。作为校长的刘海粟有人事决策权，所以上海美专师资队伍来源涵盖面非常广，既有旅欧、旅日的名家大师，也有接受非正统西方艺术教育却又天赋异禀的天才艺术家，还有许多有真才实学的外籍教师。刘海粟回忆说：“我办上海美专时，也注意到扩大学生的知识领域，总想邀请全国闻名的学者来传授学问。西洋画系请了李毅士、吴德鼎、王济远、江新、李超士、陈宏、关良、周碧初、陈士文、刘抗等位教授，还有外籍教授史托宾与布特尔斯基教素描。国画系先后由黄宾虹、潘天寿、张大千、陈曼青、郑午昌、楼辛壶为教授。教书法篆刻的名家有李健、朱复截、顾鼎梅、方介堪、马公愚等等。在音乐系，起初重西乐而轻国乐，我请了黄自、贺绿汀、谭抒真、丁善德、马思聪先生任教之外，还聘请琵琶名家卫仲乐，古琴大家郑觑文来传艺，让不为社会名流看重的国乐家享受西乐教授同样待遇。除上课以外，话剧活动我请了欧阳予倩来指导，苏少卿教京戏，陈道安教拉京胡，学术气氛始终很活跃，有助于同学们的全面发展。”这样兼容并包的师资，不但丰富了上海美专的课程体系，也有利于对美专学生素质的全面培养，自由的学术氛围下的上海美专展现出勃勃生机。在招收学生时，刘海粟也是奉行兼容并包的原则。潘玉良本名张玉良，因其不幸的身世沦为青楼女子。不少人在背后议论潘玉良，并向刘海粟报告潘原是一个青楼女子，若录取之，则有辱学风。刘海粟在得知情况后，立刻反驳了这些人。他强调，上海美专是发现和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应该抛开任何偏见或成见，公正地评价学生。只要学员在美术方面有坚实的基础和对美术创作的热情，学校就应该给予录取的机会。正是刘海粟有教无类、兼容并包的博大胸怀使得潘玉良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潘玉良也感慨道：“世间若无刘海粟，世上便没有画家潘玉良。”在与学生授课时，刘海粟教导学生搞艺术要先学做人，从容大度地看待学术争论，鼓励学生参与学术交流。上海美专学生费钦生回忆：他常教导我们搞艺术先要学做人，艺术讲骨气，做人更要有骨气；艺术要辨俗与美，做人要近善避恶。他以大度的气概教导我们，他与徐悲鸿没有个人恩怨，只有流派之争，是学术争论，不是人身攻击。“我的名字叫海粟，沧海一粟，有人向我泼污水，就算大海里打翻粪船我也不怕臭，烦恼的事要避也避不了，所以我不生气；你们当学生的，学术问题有不同认识可以争论，但不要掺杂到我们老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中来，两派的同学要交流，不要不来往，不要敌视。”8从对学生的谆谆教诲中，我们深刻体会到海老的博大胸怀和兼容并包的教育理念，这对于学生个性独立的培养具有重要意义。四、护校、爱生的管理者抗战胜利后不久内战爆发，白色恐怖弥漫上海，进步和正义人士被捕被杀。1948年6月，上海美专进步学生参与并为全市120多学生团体举行“反对美国扶持日本拯救民族危急示威游行”制作宣传品遭特务搜捕、殴伤。大批学生受伤，反动派当局还逮捕关押了学生会骨干吴树之等八名学生。美专学生林野回忆：“1948年6月5日，上海全市大、中学生120个学生团体决定当天下午在外滩集合，举行反对美国扶植日本军国主义复活示威游行，美专同学为之制作了大量漫画、传单、旗帜、标语。没想到，就在离游行还有一小时的中午12时许，校外闯进约20余名手执手枪、铁棍、尖刀、皮鞭的特务，在本校特务学生的告密引领下，一路鸣枪，气势汹汹冲进食堂和男生宿舍，殴打学生自治会骨干，随后又往女生宿舍冲来吴树之等七位受伤同学被特务们以“保护”为名，押进上海市提篮桥 警察医院的五楼病房禁闭起来。”9在白色恐怖笼罩下，美专学生的生命安全时刻面临安危，不时受到特务的威胁。上海美专内也渗入了国民党三青团派来的特务学生。美专学生陈秋辉回忆说：“当时学校气氛就很1 7 1艺术 研究紧张，同学纷纷告诉我不久前上海美专发生了的六五流血惨案。一批特务分子扮成学生混进学校，使学生们形成两大阵营。特务分子不断挑起事端，不择手段，经常在校内行凶打人、写恐吓信等等，一边胁迫学生离校，一边迫害进步学生，学校已无法上课。”10作为校长的刘海粟面对此等情况，一方面慰问受伤学生，对逮捕的学生积极展开营救，另一方面不顾个人安危，亲自前往“警察医院”探望学生。林野回忆说：“刘校长、教务长宋寿昌、训导长王挺琦、洪青教授和徐风等老师都先后来上海市警察医院探望我们，安慰我们要好好养伤，学校会设法营救。随后，我们又被转到四马路警察总局监狱，后又到专门拘禁政治犯的卢家湾警察分局地下监狱。在我们被关押到地下监狱时，在杭州养病的副校长谢海燕特地赶回来，和几位教授联袂探监，慰问被捕学生，并送来很多食品，又到上海警备司令部向宣铁吾提出强烈抗议，要求立即释放被捕学生。”在学校和社会人士的多方努力下，被反动派扣押的八名学生不久后被释放，另外，坚决清除校内反动派特务的影响，恢复学校的正常秩序。立刻开除了学校内三青团特务头头李文汉。当局要求刘海粟立刻收回成命。面对当局的压力，海老严词拒绝。在危急时刻，刘海粟第一时间支持进步学生，以学生的安危为第一要务，雷厉风行、态度坚决处理校内的反动势力，努力恢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在这种情况下，美专地下党组织趁机夺回了学生会的领导权。1949年，国民党当局滥发纸币，造成通货膨胀、物价飞涨。在上海发行的金圆券短短几月内贬值了数十倍，粮食和物资作为硬通货被居民抢购一空。国民党当局下令学校停课，学生离开学校，不能再开展活动。美专地下党为了迎接解放，针锋相对提出“留校、护校、应变”，进步学生留校继续开展活动。但随着物价飞涨，进步学生手头资金缺乏，逐渐无以为继，面临断炊的风险。海老得知了这情况毅然把自己收藏多年的作品变卖，将所得款项交给了当时的学生自治会负责人。这笔款项为迎接解放的上海美专进步青年解了燃眉之急11。海老的举动除了物质上给了地下党学生组织极大的支持，在精神上也给了学生们莫大的鼓励，使同学们更加积极投入到迎接解放的活动中去。五、信念坚定的爱国者刘海粟是一位坚定的爱国者。19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到了10月28日，正是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刻。八百壮士死守四行仓库，抵抗日军的攻击。这天一早，海老不顾危险爬上四行仓库对面的楼顶，支起画架，铺上画布，从容地调和油色，开始挥笔描画抗日壮士奋勇杀敌的景象。海老用实际行动表达爱国心，支持全民族的抗战事业。随后，这幅画被选作了上海美专刊物美术界创刊号的封面。当时的申报就评价说：“全部颜色的悲壮，手法的颜色和沉着尤非常人所能及。”1939年底，海老悄然携带个人大量的创作和收藏避走南洋。1940年1月，印尼中华总商会举办刘海粟“中国现代名画筹赈展览会”，展出作品五百多幅。随后筹赈画展辗转印尼多地，大获成功。在1940年12月赴新加坡筹赈的答谢词中，刘海粟表示：“海粟不论在何处、不论在何时，无论如何穷，绝不变节！”12郁达夫在为画展印制发行的特刊的序言中说：“艺术大师刘海粟氏此次南来，游荷属一年，为国家筹得赈款，是实实在在、已经有效地尽力他报国的责任了。”因为当地观众踊跃，画展延期至3月8日才结束。直至1941年7月，刘海粟已经成功募得赈款百万余国币。海老全部把这笔款项汇至国内，用作支持国内抗战。1943年东南亚大部沦陷，刘海粟被日军俘获，被迫返回上海。回沪后，刘海粟闭门谢客，拒绝了日伪任职。作为当时国内艺术的最高学府上海美专的执掌人，却一直坚持拒绝在伪教育部注册登记。13在解放前夕，国民党节节败退，有人劝海老离开上海，但他却听从周恩来总理的建议，坚定地选择留下来。不久之后，海老又将自己创立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献给了新中国，充分体现了海老的拳拳热诚，赤诚忠心。海老崇德尚艺的形象不仅在学生中广为认同，也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广泛认可。1985年纪录片沧海一粟在全国热播，邓颖超担任全国政协主席期间得知此事，把刘海粟夫妇邀到家中做客，高度赞扬了刘海粟的爱国主义情怀。崇德尚艺的精神一直伴随着海老的艺术事业和教育事业。正是在这样崇高的精神的指引下，海老创办的上海美专（现南京艺术学院）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艺术人才，不断为中国的艺术教育事业贡献力量。参考文献1刘海粟.宏约深美和青年朋友们谈治学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1982（02）：3-7.2袁志煌.陈祖恩.刘海粟年谱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2：10.3上海美专关于该校学则等致江苏省教育厅转教育部呈（1918年9月26日）M.上海市档案馆，2012.4本校募捐建设校舍，组织募金委员会聘请委员队长，及与各方面接洽募款的往来文书DB.上海市档案馆，Q250-1-254.5 刘海粟呈教育部王部长（1937年10月26日）DB.上海市档案馆.6 刘海粟.创立上海图画美术学院宣言.刘海粟艺术文选M.上海：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87：16.7 丁涛.刘海粟艺术教育思想探微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06（02）：103-106.8 樊琳.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口述史之六：费钦生DB/OL.上海档案信息，https：/ 樊琳整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口述史之八：林野DB/OL.上海档案信息，https：/ 樊琳.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口述史之五：陈秋辉DB/OL.上海档案信息，https：/ 樊琳.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口述史之五：陈秋辉DB/OL.上海档案信息.https：/ 梁晓波.狂热的艺术家、伟大的爱国者刘海粟抗战时期史料拾遗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19（05）：4-1.基金项目：南京艺术学院2021年度红色校史研究项目崇德尚艺上海美专师生眼中的海老形象（NYXS2021006）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