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pdf

东北亚学刊Journal of Notheast Asia Studies2023年 第4期（总第69期）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日 伊集院敦内容提要：日本首相岸田文雄高举“新时代现实主义外交”的大旗，正努力推动独具自身特色的外交安保政策。在日本安保环境变化及自民党内权力结构的影响下，岸田虽身为自民党内鸽派领袖，但同时继承了安倍路线，在强化日美同盟、推动经济安全保障等安保领域也动作频频。岸田利用七国集团广岛峰会之机，完成了与西方主要伙伴国家的政策协调，今后是否将以构筑“建设性、稳定的日中关系”为目标，将外交重心转移到对华外交上，值得观察。百年变局下的世界面临诸多不确定因素，世界的未来愈发不明朗，增强风险管控变得愈发重要。关 键 词：岸田文雄FOIP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经济安全保障日中关系风险管控作者简介：伊集院敦，日本经济研究中心首席研究员（东京 邮编：100-8066）译者简介：王耀振，天津外国语大学日语学院副教授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一般项目“战后日本政治思想史研究”（22YJA770016）中图分类号：D831.3文献标识码：ADOI：10.19498/ki.dbyxk.2023.04.002文章编号：2095-3453（2023）04-0003-1921世纪20年代以来，世界局势风云突变。美中矛盾加深、新冠疫情肆虐、乌克兰危机爆发，接踵而至的大事件正在使世界加速分化并面临陷入“新冷战”的危机。在此情形下，作为世界第二、第三经济大国的中日两国，在世界舞台上发挥的作用愈发凸显。有鉴于此，笔者在梳理岸田内阁外交与安保政策的同时，尝试分析日中关系今后的走向。3一、岸田内阁的外交战略（一）宏池会出身的首相2021年10月4日，自民党总裁岸田文雄就任日本第100任内阁总理大臣。岸田文雄身兼自民党传统派阀宏池会第九任会长，宏池会由日本前首相吉田茂的嫡系弟子池田勇人（19601964年任日本首相）于1957年设立，是目前自民党内历史最久的派阀。该派阀被视为自民党内的自由派，向来重视经济政策，在外交政策上则被视为鸽派。池田勇人作为该派阀的创始人，曾在担任首相期间提出了十年内实现国民生产总值翻番的国民收入倍增计划，进而成功促成了日本经济的高速增长。在对外关系方面，池田一面强化对美关系，一面致力于扩大与亚洲国家的经济往来。当时正值日中邦交正常化前夕，池田在对华“政经分离”的原则下，调整内外关系，扩大对华贸易。最终在池田任内，日中两国代表签署备忘录，并签订了“LT贸易协定”。除了池田勇人，出自宏池会的首相还有大平正芳和宫泽喜一。大平正芳曾担任田中角荣内阁的外务大臣，与田中于1972年共同促成了日中邦交正常化。大平任首相后，曾与邓小平有过深度交往，特别是通过政府开发援助（ODA）支持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宫泽喜一在首相任内除促成天皇访华（1992年）外，还主导制定了国际和平协力法（PKO法）。该法规定了日本参与维护国际和平事业的框架及程序等，其中包括日本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合法化。岸田文雄作为出身于二战中原子弹爆炸地广岛的政治人物，一直主张“无核世界”。岸田文雄在 2020 年 9 月出版的著作 岸田的愿景：从分割到协调中，不仅介绍了自己的政治信条及成长过程，还以单独一章的篇幅，详述了宏池会的历史及自身在其中的经历。自民党的派阀政治在日本国民眼中声名狼藉，尽管20世纪90年代的政治改革削弱了各派阀的机能，但国民有关宏池会的相关情况，参见宏池会官网，https:/。“LT贸易协定”指的是 1962年 11月中日两国签署的 中日长期综合贸易备忘录。该协定由中方代表廖承志（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副主任）与日方代表高碕达之助（原通商产业大臣）签署，由于廖和高碕两人姓氏的拉丁首字母分别为L和T，故称“LT贸易协定”。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4心中却始终不能摆脱这一印象。目前，岸田担任宏池会会长时间已超过其前辈大平正芳，日本经济新闻报道称，岸田曾表示：“（2023年）7月我（任会长的时长）将超过宫泽。虽然我的目标并不仅限于此，但也将为此而努力。”由此可见，岸田基于自身所属宏池会的派阀意识超乎寻常。（二）“新时代现实主义外交”与对安倍路线的继承虽然岸田文雄有着强烈的宏池会派阀意识，但其执政后采取的外交安保政策却与宏池会给人的一贯印象有所不同。2021年10月，岸田在就任首相后于国会发表的施政演说中称，要高举“守卫国民、加强外交和安全保障”的大旗，强调“将坚守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等普遍价值”，并誓言“坚决维护日本的和平与稳定”。为此，岸田积极推动内阁会议通过新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国家防卫战略 防卫力量整备计划，展现出强化日本防卫力量的姿态。岸田还表示，将在经济方面致力于解决“经济安全保障”等新的时代课题。宏池会虽然是日本自民党内历史最久的派阀，但目前的人数仅列党内第四。在日本，要想稳固政权，首先必须顾及美国的需求，并巩固作为日本外交支柱的日美同盟关系。在国内政治方面，由于岸田政权的建立得到了党内最大派阀安倍派的大力支持，因此岸田不得不对安倍派有所关照。而安倍派代表着自民党内的保守势力，在外交安保政策上表现出明显的鹰派倾向。此外，2022年2月爆发的乌克兰危机给包括日本在内的国际社会带来了巨大冲击，岸田内阁也借机助推国防意识。岸田内阁视俄罗斯的举动“动摇国际秩序根基”，并作为七国集团成员国之一加入对俄制裁、对乌援助的行列中。岸田持有“今日之乌克兰便是明日之东亚”的危机感，反复强调“基于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做法在世界任何地方都是不被容许的”，表现出空前的重视安全保障的姿态。2023年1月，岸田在国会发表施政演说时宣称：“在新的历史转折点，日第二百五回国会岸田内閣総理大臣所信表明演説、首相官邸、令和3年10月8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0_kishida/statement/2021/1008shoshinhyomei.html2023-04-20。第二百十回国会岸田内閣総理大臣所信表明演説、首相官邸、令和4年10月3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2/1003shoshinhyomei.html2023-04-20。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5本将立足普遍价值，坚决维护国家利益，积极而有力地开展新时代现实主义外交。”“新时代现实主义外交”是岸田自2021年12月开始系统性使用的一个说法。当月22日，岸田在“读卖国际经济恳谈会”上发表的演说中，将“维护自由、民主、人权、法治等普遍价值”“致力于解决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守护日本国民的生命及生活”作为该外交方针的三大支柱。这一外交方针看似抽象，且无新意，但岸田有关宏池会与该外交方针关系的论述颇有些耐人寻味。岸田称：“宏池会作为一个培育其成长为政治家的政策性集团，始终坚持现实主义外交。”一般而言，宏池会经常被视为自民党内自由主义色彩浓重的政策性集团，而岸田却使用“现实主义”一词对该会做出重新定义，这一点备受关注。日本媒体曾有报道称，岸田本人并不喜欢被人称为“自由主义政治家”。由此可见，岸田希望通过给自身的外交姿态贴上“现实主义”的标签，回避来自自民党内保守派议员的批判。在2022年7月举行的参议院议员选举中，自民党获得胜利，岸田的政权基础看似得到了巩固，但实际却未必如此。不久，自民党内曝出多起丑闻，导致岸田内阁的支持率迅速下滑。在参议院选举投票前，安倍晋三遇刺身亡，自民党内的保守派一时失去了领袖，这也对岸田政权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安倍在世时，岸田只需要和安倍达成一致，便可对相关政策进行第二百十一回国会岸田内閣総理大臣施政方針演説、首相官邸、2023年1月23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3/0123shiseihoshin.html2023-04-20。読売国際経済懇話会（YIES）講演会岸田内閣総理大臣講演、首相官邸、令和年 12 月 22 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1/1222yies.html2023-04-20。読売国際経済懇話会（YIES）講演会岸田内閣総理大臣講演、首相官邸、令和 3 年 12 月 22 日、https:/www.kantei.go.jp/jp/101_kishida/statement/2021/1222yies.html2023-04-20。細谷雄一岸田政権掲新時代外交意味感覚有利立位置確保不可欠、API、2022年月24日、https:/apinitiative.org/2022/01/24/31836/2023-04-21。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6调整，但由于安倍遇刺，保守派中没有了能说得上话的人，使得岸田内阁在进行相关政策调整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安倍死后，自民党内保守派就新领袖人选展开了激烈争夺，政治家们互不相让，岸田不得不更加顾忌党内舆情特别是保守派的声音。“比安倍前首相还要安倍的岸田政权”，这是原外务审议官田中均对岸田政权做出的评价。也就是说，岸田主导的政策及其政治手段在本质上具有强烈的安倍保守主义倾向，甚至超越安倍。（三）推进“自由开放的印太”（FOIP）岸田的外交招牌即为“自由开放的印太”（FOIP）构想。印太地区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一半以上，是世界活力的中心所在。太平洋与印度洋交汇带来的活力，足以成为世界经济的引擎，但同时该地区也是两股力量复杂纠缠、激烈变动的地区。岸田宣称，建立基于法治的共同价值观与原则的“自由开放秩序”，确保该地区乃至整个世界的和平与繁荣。FOIP 构想的原型为安倍晋三提出的日美澳印“四方安全对话”（QUAD）机制。岸田试图在安倍提出的设想基础上，进一步加强日本与东盟、欧洲、大洋洲等地区国家的伙伴关系。岸田曾在安倍内阁时期担任过四年八个月的外相，FOIP 可以说是岸田在外交政策上继承安倍路线的象征。为了使FOIP的内容更加具体化，岸田在2023年3月20日访问印度新德里之际，发表了题为印太的未来：面向自由开放印太的日本新计划的演讲，表示印度“是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不可或缺的伙伴”，并正式公布了为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FOIP）的新计划。岸田在这份新计划中，将“和平原则和繁荣规则”“印度太平洋系列课题的应对”“多层次连接性”“从海洋扩展到天空的安全保障和安全使用举措”列为FOIP合作的四大支柱。其中，岸田在“和平原则和繁荣规则”中宣称，“反对基于实力单方田中均安倍元首相安倍的岸田政権財政規律軍事抑制二規律外、論座 RONZA、2023 年 1 月 25 日、https:/ 2023-04-20。自由開太平洋、外務省、令和5年4月24日、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page25_001766.html 2023-04-25。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7面改变现状和实施经济高压”，并宣称“建立自由、公平、公正的经济秩序，防止不透明、不公正的行为”；在“印太系列课题的应对”中强调，日本将在气候变化、粮食安全、防灾救灾、网络安全等广泛领域提供援助；在“多层次连接性”中称，日本将推动各国间的联通，实现区域经济的共同发展，将东南亚、南亚及太平洋岛国视为“重要区域”，推动环孟加拉湾和印度东北部的产业价值链构想、帕劳国际机场建设、海底光缆铺设等；在“从海洋扩展到天空的安全保障和安全使用举措”中，岸田表示将加大“海上执法能力”建设以及对友好国家军队的资金支持。岸田表示，日本将通过战略性运用政府开发援助（ODA），推动印太地区的合作。具体而言，即修订开发合作大纲，根据需要按照“官方主动提议型”和“民间资金动员型”模式，向印太地区国家提供无偿资金援助。岸田还明确表示，日本官方及民间将在2030年前投入超过750亿美元以上的资金，用于支持印太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也就是说，日本的ODA将在过去由受援国提出要求的基础上，导入日本主动提供战略援助的方式进行。2023年4月，日本政府如期修订开发合作大纲，并决定在ODA框架之外另设名为“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强化支援”（OSA）的新制度，以向友好国家军方无偿提供防卫装备。宣称该援助将用于“强化防卫力量”“人道援助”“国际和平与合作”这三个不直接参与国际纷争的领域，受援国不得将受援武器用于原定目的之外，以及向第三国转移。用于援助的装备为卫星通信系统及预警雷达等，其目的在于提高受援国在该地区的遏制能力。围绕FOIP构想，日本不仅谋求强化与同盟国美国的关系，还试图加强与共同参与QUAD的澳大利亚、印度，以及东盟各国、太平洋岛国、韩国、加拿大、欧洲等国家和地区的合作，甚至希望将FOIP愿景推广至中东、非洲和中南美地区。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実施方針、外務省、令和5年4月5日、https:/www.mofa.go.jp/mofaj/files/100487363.pdf 2023-04-20。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8二、岸田内阁的安保战略（一）安保战略的修订与防卫力量的增强2022年12月16日，岸田内阁通过了新版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等有关安保政策的三文件，提出日本要拥有摧毁敌方导弹设施的“反击能力”，以及将防卫费增至占GDP2%的防卫方针。此举的目的是借乌克兰危机及台海危机等局势变化，改变战后日本“专守防卫”战略下限制防卫费用的安保政策。上述安保政策三文件分别是2013年制定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的首次修订版，以及新制定的国家防卫战略防卫力量整备计划。其中，国家防卫战略在名称上效仿美国，其前身为防卫计划大纲，是自卫队运用计划的基础性文件。防卫力量整备计划的前身为中期防卫力量整备计划。作为外交和防卫基本方针的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将日本当前所处的安保环境定位为“战后最严峻且复杂的安全保障环境”，表示“日本将在自由开放的印太愿景下，与同盟国及伙伴国合作，基于法制实现自由开放的国际秩序，确保地区和平与稳定”，并强调“事关日本安保之生死”。国家安全保障战略还指出，当下中国的动向是日本及国际社会深度忧虑的事情，使“日本和平与安全、国际和平与稳定、基于法治的国际秩序面临前所未有的最大战略性挑战”。该文件还称，朝鲜强化核战略及提高导弹技术的行为是“超过以往的重大而迫切的威胁”，称俄罗斯在印太地区展开的对外活动及军事行动是“安保上的重大悬念”。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确定了日本的七项优先战略方向：（1）开展以强化自由开放国际秩序为目标的外交活动；（2）强化日本的防卫体制建设；（3）深化与美国在安保方面的合作；（4）加强全方位且严密地守护日本的对策；（5）加强经济安保政策，实现自主经济繁荣；（6）基于自由、公正、公平的原则，维持和巩固国际经济秩序；（7）加强国际合作，促进国家安全保障戦略、防衛省自衛隊、令和年12月16日、https:/www.mod.go.jp/j/approach/agenda/guideline/pdf/security_strategy.pdf 2023-04-21。同上。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9国际社会共存共荣。在强化日本的防卫体制方面，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指出，日本需要“具备导弹防卫能力，以防备导弹来袭”，还要“拥有有效的反击能力，以防止对方国家进一步的武力攻击”。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提出，在2027年以前日本要承担应对军事来袭的主体责任，并在同盟国等支持下加强防御能力，以防止和消除入侵。而在大约十年后，日本要具备早期、远距离遏制和阻止他国对日进攻的能力。为此，日本必须采取行动，实现2027年防卫预算水平达到国内生产总值（GDP）的2%，以保证从根本上强化防卫力量及其他补充措施。具体而言，日本应在研究开发、公共基础设施、网络安全、提高日本与伙伴国的遏制力这四个领域推动国际合作，不断巩固综合防卫体制。此外，修订包括“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及其运用方针在内的制度也被纳入该安保战略视野之内。由于此前日本一直宣称“不拥有对敌基地攻击手段”，因此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所明确的“反击能力”，意味着日本相关政策发生了转变，这成为日本国内争议最大的问题。虽然日本将反击能力的行使限定为“最小必要限度内的自卫措施”，针对的对象局限于敌方导弹基地等“军事目标”，但岸田在安保政策三文件确定后召开的记者会上强调“反击能力作为一种遏制力量，今后将不可欠缺”。为此，日本不仅将提高国产导弹的射程，还将采购美国的“战斧”巡航导弹。在此前日美同盟的责任分担中，日本为“盾”，美国为“矛”，反击能力完全依赖美国。自卫队未来的战略，将从以拦截为中心的导弹防御系统，转向可与美军协同反击的“导弹防空一体化系统”（IAMD）。在网络防御方面，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指出，日本要实施“主动的网络防御”，即在征兆阶段便对攻击源头进行监视和入侵，并且有必要为此完善相关法律。日本将把20232027年五年间的防卫费用总额提高至43万亿日元，这相当于原定计划的 1.5倍。到 2027年，将包括公共基础设施和科学技术研究费在内的防卫预算总额提高至GDP的2%。1976年，当时的三木武夫政府曾设定了防卫费用不超过 GDP1%的上限，此后基防衛力整備計画、内閣官房、令和 4年 12月、https:/www.cas.go.jp/jp/siryou/221216anzenhoshou/boueiryokuseibi.pdf 2023-04-25。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10本遵循了这一规定。日本政府在冷战时期紧张关系一度缓和的背景下，于1976年首次制定了防卫计划大纲，提出在主动制造力量空白来降低周边区域不稳定因素的“基本防御能力构想”下，保有一个独立国家最低限度的防御力量。但是，岸田内阁表示，日本当下面临的安保环境发生变化，计划将防卫费用所占GDP的比例大幅提高至与欧美同等水平，以此对外展示日本强化防卫力量的政策方针。然而，日本面临着发达国家中最为严重的财政赤字问题，如何增加财源以使大幅提高的防卫费用得到保障是个严峻课题。在修订国家安全保障战略前后，岸田曾在自民党会议上寻求党内的理解。他称：“从根本上强化防卫力量，意味着安保政策的大转变。在此，我们必须认真考虑财源问题，而生活于当下的日本国民有责任背负这一历史重任。”为确保防卫费用，日本政府每年大约需要追加4万亿日元的财政支出。为此，岸田内阁计划通过财政支出改革、决算余额和税收外收入的灵活运用等方式，解决强化防卫力量所需经费问题，对于1/4的约1万亿日元的缺口，岸田表示“需要通过税制改革（解决），希望国民予以协助”。不难想象，何时、以何种形式增税，将成为日本今后的焦点问题。然而，由于党内的最大势力安倍派对增税持强烈反对的态度，因此自民党内如何在该问题上展开协调备受关注。（二）经济安保政策的推进在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推进经济安全保障政策成为今后日本的战略方向以及重要的政策内容之一，并首次规定了有关经济安全保障的内容。这意味着日本政府将经济安全保障视为国家安全保障的核心课题之一。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明确日本将“促进经济安全保障政策的制定，以实现自主经济繁荣”，并为此制定了六大措施：（1）着力实施和不断完岸田首相、防衛費増額責任財源考、日本経済新聞、2022 年 12 月 13 日、https:/ 2023-04-25。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11善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2）大力巩固供应链及其韧性；（3）加大在重要基础设施领域的应对；（4）数据及情报保护；（5）尖端重要技术的情报收集、开发与培育；（6）对外部经济高压的有效应对。同时，国家安全保障战略还明确日本将与同盟国及伙伴国密切配合，通过官民协调，强化经济安全保障政策体制。在此之前，日本国会于2022年5月通过了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该法主要由“构筑重要物资供给网络”“确保主干基础设施安全”“开发和援助重要尖端技术”“创设专利非公开制度”四部分构成。其中，“构筑重要物资供给网络”的主要目的，是为保障半导体等特定物资的国内调配；“确保主干基础设施安全”，主要是审查国家引入的电气、金融等14个领域的相关设备；“开发和援助重要尖端技术”的主要内容，为培育超高音速等四个领域27种特定重要技术；“创设专利非公开制度”，是制定禁止公开与国家安全相关的敏感专利和限制在国外申请专利的制度。上述有关日本对经济安全保障体制的完善，是近几年才出现的动向，一般国民甚至不太熟悉“经济安全保障”这一词汇。作为一个自然资源匮乏的通商国家，日本国民长期以来对经济与安全保障关系的认识，主要停留于能源安全与粮食安全层面。日本强化经济安保措施的背景，为21世纪10年代后期至今国际环境的变化。其中，最大的变量为中美关系。美国作为日本的同盟国，其对华政策的变化对日本产生的影响非同小可。传统上奉行对华接触政策的美国，自特朗普政府后期以来就把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对手，并意识到要与中国展开技术竞争。美国加强了对引进中国5G高速通信标准等高科技产品以及对华出口高科技产品的限制，并不断要求日本与其同步。在美国对中严重对立的情况下，世界贸易组织（WTO）等国际机构功能受到影响，全球贸易治理能力下降。2010年日中撞船事件后两国关系恶化，日本政府及企业界对中国限制稀土出口的政策感到冲击。在此情形下，有两项建议对日本政府产生了重要影响：其一为日本经济产业省主管的审议会于2019年10月提交的产业结构审议会安全保障贸易管理小委员経済安全保障推進法、経済産業省、令和年、https:/www.meti.go.jp/policy/economy/economic_security/index.html 2023-04-25。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12会中期报告，该报告提出了“与安保一体化的经济政策”，突出综合经济政策的重要性，要求日本政府重新审议对高精尖技术的管控、海外对日直接投资及出口管理制度、加强对高精尖技术的研究开发等。其二为自民党政务调查会“新国际秩序创造战略本部”（召集人甘利明）于2020年12月提出的经济安全保障战略的制定建议书，提出“战略自律性”和“战略不可欠缺性”两个概念，要求政府尽早谋定“经济安保战略”和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与此同时，日本政府于2020年4月在隶属于内阁官房、负责安保计划起草与综合调整的国家安全保障局（NSS）设立“经济班”。岸田分别于2021年10月和2022年8月任命小林鹰之、高市早苗担任新设的“经济安全保障相”，并于2021年11月开设了由首相担任会长的“经济安保推进会议”。日本政府还向国会提交了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案，该法案于2022年5月获得通过，8月开始实施。2022年6月，岸田内阁制定了经济财政运营与改革基本方针2022（框架性方针），其中将“贯彻经济安保”定位为“因应国际环境变化之新资本主义”的核心。所谓“新资本主义”是岸田提出的经济政策口号，可见岸田内阁将经济安保视为解决社会问题、因应国际环境变化的一大措施。2022年2月，代表日本大型企业利益的日本经济团体联合会（经团联）发布经济安全保障法制的相关意见，一面表示支持政府有关完善经济安保法律的措施，一面指出经济安保有必要与企业的活动自由及国际规则保持协调。同时，也有人呼吁“域外适用其他国家的法令”“应对人权问题”“支持国内的投资”等。由此可见，日本经济界在对政府的经産業構造審議会 通商貿易分科会 安全保障貿易管理小委員会 中間報告、経済産業省、2019年10月8日、https:/www.meti.go.jp/shingikai/sankoshin/tsusho_boeki/anzen_hosho/20191008_report.html 2023-04-25。経済安全保障戦略策定向（提言）、自民党、令和2年12月22日、https:/www.jimin.jp/news/policy/201021.html 2023-04-25。経済財政運営改革基本方針2022、内閣府、令和4年6月7日、https:/www5.cao.go.jp/keizai-shimon/kaigi/cabinet/honebuto/2022/decision0607.html 2023-04-25。経済安全保障法制関意見、日本経済団体連合会、2022年 2月 9日、https:/www.keidanren.or.jp/policy/2022/015.html 2023-04-25。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13济安保政策有所期待的同时，也对企业活动自由可能受到限制表现出了一定的戒备和担心。日本法律界也对经济安全保障推进法的模糊性不无忧虑。该法公布后不久，日本律师联合会会长小林元治发表谈话，指出该法中的多处重要概念完全因循于“政令”“省令”及政府决定的“基本方针”，有些限制性内容从法律上看并不确切。小林指出，该法因循于“政令”“省令”的内容有大约130处，且法律适用过程的可预测性得不到保障，因此政府在该法的实施过程中应承担充分解释的责任，并需要慎重实施。设立有关官民处理机密情报资格认定的“安全许可制度”（securityclearance），是日本国内当前面临的一大课题。2023年2月，岸田内阁安排经济安全保障相高市早苗，召集财界、学界、法律界专家讨论该制度的设立。为了在2024年向例行国会提交相关法案，日本政府正在就缩小资格认定范围等进行调整。（三）强化日美同盟，推动日美关系“现代化”在完成国家安全保障战略的修订后，岸田于2023年1月访问美国，与拜登总统举行会谈。拜登对日本的一系列措施大为赞赏，称“这将强化印太地区及国际社会的安全保障，也将促进21世纪美日关系的现代化”。日美首脑一致表示，将把日美同盟关系提升至新阶段。日美两国首脑在共同声明中宣布，“美国和日本将加强各自及共同的能力”。美国与盟国及伙伴国一起引入能够抑制威胁的“综合遏制”概念，日本也加入其中。这意味着日美等国不仅要提高各自的遏制力，而且要进一步密切合作。日美两国首脑在会谈中再次确认日美同盟是印太地区和平、安全、繁荣的根基。拜登表示，将使用包括核武器在内的所有手段，毫不动摇地履行日美安全保障条约第五条规定的美国对日防卫承诺，并再次确认该条款适用于钓鱼岛（日本称“尖阁列岛”）。两国首脑分别指示各経済安全保障法政府対、法実施過程説明責任尽慎重運用求会長談話、日本弁護士連合会、2022年7月25日、https:/www.nichibenren.or.jp/document/statement/year/2022/220725.html 2023-04-25。日米共同声明、外務省、令和5年1月13日、https:/www.mofa.go.jp/mofaj/na/na1/us/page1_001474.html 2023-04-26。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14自幕僚在强化日本“反击能力”、开发其他领域能力及其有效运用方面加强合作。经济方面，两国同意在日美“竞争力与韧性伙伴关系”下，通过“日美经济政策协议委员会”（经济版“2+2”）这一经济领域沟通新平台，在包括半导体等重要新兴技术保护与培育在内的经济安全保障，以及太空、核能等方面加强合作，进一步确保日美两国的优势地位。岸田表示，将与相关国家构建强韧的产业链，并推进“可信赖的数据自由流动倡议”（DFFT），强调“印太经济框架”（IPEF）将成为达成上述目标的基轴。“印太经济框架”是在拜登政府的主导下，由美日等13个国家于2022年5月发起设立的新经济框架。该框架以提高经济韧性、可持续性、包容性、经济发展、公平性、竞争力为目标，主要围绕贸易、产业链、绿色经济、公平经济四个领域展开合作。（四）参加北约首脑会谈，加强七国集团合作在强化日美同盟的同时，日本正谋求加强与欧洲等西方发达伙伴国家的合作。2022年6月，岸田应邀出席在西班牙举行的北约峰会，这是日本首相首次出席该峰会。会议期间，北约及其伙伴国就乌克兰危机升级及印太地区合作展开了讨论。岸田在会上指出：“国际社会正处于历史的十字路口。日本及其他亚太伙伴国参加北约峰会，表明欧洲与印太的安全保障密不可分。”岸田在谴责俄罗斯对乌发动军事行动的同时，表示日本将继续与七国集团等伙伴国家一道，进一步加大对俄制裁，并对乌克兰给予援助。岸田在会上还解释了日本强化防卫能力的方针，表示日本将把日美同盟提高至新高度的同时，加强与伙伴国的安保合作。岸田特别表示，北约是日本的重要伙伴，日本将强化与北约的深层次合作。岸田还表示，欢迎北约加强介入印太地区事务，并将与北约携手确立基于法治的国际秩序和实现“自由开放的印太”。岸田在此次会议上还强调，东海、南海地区正面临基于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的局面，这使日本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今日之乌克兰很可岸田総理大臣NATO首脳会合出席（結果）、外務省、令和4年6月2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erp/ep/page4_005633.html 2023-04-26。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15能就是明日之东亚。国际社会必须团结一致，证明基于实力单方面改变现状的行为绝不能获得成功。在岸田看来，为了使本国及东亚、印太地区在安保领域得到欧洲的协助，有必要在对欧洲至关重要的乌克兰问题上给予援助。日本是2023年七国集团峰会的轮值主席国，岸田借此机会与七国成员国展开了积极的外交。峰会举办前，岸田于3月对乌克兰首都基辅进行了闪电式访问，并与泽连斯基举行了会谈。岸田此访是2022年2月俄罗斯对乌特别军事行动以来日本首相对乌克兰的首次访问。并且，也是战后日本首相首次访问战地国家。岸田作为七国集团轮值主席国首相，向乌克兰表达了“坚定不移地保持一致”的支持。在岸田看来，日本作为七国集团轮值主席国，要想引领讨论乌克兰问题这一最大议题，此访非常必要，并可借此向国际社会呼吁所谓法治的重要性。2023年5月1921日举行的广岛七国集团峰会被岸田视为自组阁一年半以来的外交高光时刻。此次峰会邀请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参会，并就加强对乌援助和对俄制裁达成了一致。包括美英法三个核大国在内的七国集团首脑首次集体参观了广岛核爆纪念馆，并共同发表了关于核裁军的广岛愿景。此次峰会的参加国家除七国成员国外，还邀请了其他八个国家参会，其中的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亚等六个国家是被称为“全球南方”的新兴发展中国家。显而易见，七国集团要想维持所谓的“基于法治的国际秩序”，就必须取得世界上100个以上的新兴国家及发展中国家的理解。在峰会闭幕之际召开的记者会上，岸田声称：“通过邀请泽连斯基总统访日，我们确认了与乌克兰在立场上的坚定一致性，重申了基于法治的自由开放国际秩序的重要性，并向世界展示了维护这一秩序的坚定信念。这一点意义重大。”不过，此次峰会并未就废除核武器给出任何明确的具体路径。虽然广岛当年遭遇核爆的幸存者及相关团体对此褒贬不一，但岸田仍认为各国首脑集体参观核爆纪念馆实现了“（各国领导人）亲访核爆当地，亲耳倾听受害者声音，亲身接触核爆真相”，“是具有历史性意义核軍縮関G7首脳広島、外務省、令和5年5月1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dns/ac_d/page1_001689.html 2023-05-19。东北亚学刊2023年第4期16的”。在日本各大媒体于5月进行的舆论调查中，岸田内阁的支持率高达50%左右。有分析认为，岸田取得的以广岛七国集团峰会为代表的一系列外交成果，是其内阁维持较高支持率的原因所在。三、岸田内阁的对华政策（一）构建“建设性的、稳定的日中关系”在2022年12月修订的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印太地区的安保环境与课题”条款内，特别提到了“中国的安全保障动向”。2023年1月，岸田在施政演说中提及双边关系时表示，“今年（2023年）是日中和平友好条约缔结45周年，我将借此与中国领导人就两国间悬而未决的问题展开对话，同时在两国面临的共同课题上开展合作，努力构筑建设性的、稳定的日中关系。”在日本看来，日中之间不仅在钓鱼岛（日本称“尖阁列岛”）及东海问题上存在对立，而且面临着台海危机可能带来的重大影响等安全问题。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也是日本的最大贸易国，两国的经济关系密不可分。再加上地理相邻，双方有着深厚的文化历史渊源，日本重视对华关系理所当然。因此，岸田自就任首相以来，反复强调日本对华要“主张该主张的，并在要求中国采取负责任行动的同时，持续展开对话，在共同面临的问题上保持合作”。当然，岸田在做这番表示的时候，经常不忘加上一句岸田首相核戦争勝者G7後記者会見要旨、日本経済新聞、2023 年 5 月 21 日、https:/ 年 5 月 29 日、https:/ 2022年公布的新版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中的说法大致相同。对此，中国外交部副部长孙卫东在七国集团峰会结束后召见日本驻华大使垂秀夫，就七国集团峰会炒作涉华议题提出了严正交涉，指出“日方作为七国集团轮值主席国，伙同有关国家抹黑、攻击中国，粗暴干涉中国内政，中方对此强烈不满，坚决反对”。另一方面，该联合声明又提出“准备构筑建设性的、稳定的对华关系”，表示“考虑到中国在国际社会扮演的重要角色及其经济体量，以及在面临全球挑战与诸多领域的共同利益面前，与中国保持合作是十分必要的”，同时辩称“我们制定的政策方针不是为了伤害中国，也不是为了阻挠中国的经济发展”，又宣称“我们无意脱钩，也并非趋于保守”，而是“去风险”。该联合声明与美国对华强硬姿态的差异，应该是反映了日德法等重视对华经济关系国家的意见。岸田利用七国集团广岛峰会之机，协调了对西方主要伙伴国家的外交政策，后续可能会针对构筑“建设性的、稳定的日中关系”有所着力。2023年9月，美中日等主要国家首脑将出席在印度召开的二十国集团峰会，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非正式会议也将于11月在美国旧金山举行，不失为日中两国摸索重启两国间高级别对话的机会。（二）日中合作的扩大与RCEP日中同为亚洲大国，在维护地区和平及可持续发展方面有着众多可以扩大合作的领域。扩大合作有利于双方关系的稳定与发展，此外，增进包括日中韩三国合作在内的多边合作也十分重要。日中韩三国在经济方面已经积累了多领域的功能性合作，如果能在半岛等问题上密切合作，将给日岸田内阁的外交安保政策与日中关系19中关系带来有利影响。中国正在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同时积极推动南南合作，并因应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提出了“全球发展倡议”。日中两国应在可合作领域及项目上摸索出一条合作之路。例如，当前一些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危机日益凸显、债务问题不断发酵，日中合作有利于促进相关问题的解决。日中金融机构及企业在第三方市场的经济合作也应得到继续推进。“自由贸易协定”（FTA）等经济协定是日中扩大合作的重要平台。2020年11月15日，日中韩及东盟10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共15国签署了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该协定自2022年1月1日起经各国批准后逐次生效，全部生效后，将形成占世界人口和GDP各约三成的超级经济圈。在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不断蔓延的形势下，RECP的签署具有全球意义。并且，RCEP是日中两国同时参加的首个自由贸易协定，有重要意义。日中两国通过RCEP这一平台，在制定贸易规则和改善贸易环境方面加强合作，将有力助益亚洲的稳定与发展。巩固两国经济互信，也需要日中在RCEP生效后，继续在制度层面做出努力。在RCEP的谈判过程中，出现了印度中途退出的问题，这暴露出后发国家加入FTA是存在一定难题的。为了实现更高质量的自由贸易协定，日中韩作为RCEP的核心国家，可先行推动自由贸易谈判。日中韩三国在加快自由贸易谈判的同时，可以考虑升级已经生效了的三国投资协定，也为进一步改进RCEP提供模板。（三）转型期的风险管控与沟通2022年11月17日，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泰国曼谷举行会谈，就构筑“稳定的日中关系”达成了一致。此次日中首脑会谈距离上次已时隔三年。两国领导人在安保领域加强沟通方面达成了一致。此外，双方还商定由两国外交、防务部门举行“日中安保对话”，以及尽早开通防务部门海空联络机制直通电话，加强防务、涉海部门对话沟通，目前已经付诸实施。两国领导人确认将尽早重启因新冠疫情而中断的部长级经济高层对话，加强在环保、医疗等领域的合作，促进两国民间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