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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成语法视角下的现代汉语“的”字结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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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结构助词“的”是现代汉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也是各种虚词中研究最为
彻底的,但这并不代表与“的”相关的焦点问题都得到了完美地解释。实际情况
是,在汉语语法史中,每逢旧有的理论体系已经僵化、新的理论体系崭露头角之
际,与“的”相关的一些基本问题就会重新进入人们的视野,成为讨论的焦点。
这种讨论并非低层次的、无意义的重复,而是后人在继承前辈研究成果的基础上,
站在一个更高的起点上,对这些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基本问题的深入探索。在“的”
字结构研究的萌芽、初创期,黎锦熙等人对结构助词“的”的名称、概
念及“的”字结构形式的描写等方面进行了开创性的探讨,但对“的”的研究毕
竟刚刚起步,未免不够深入;而在“的”字结构研究的发展、成熟期,朱德熙
等人引入结构主义研究方法对“的”字结构展开研究,使汉语语法研究在理论和
方法上前进了一大步,“的字结构的研究也因此在学界中蔚然成风。但是由于
结构主义语法的“向心结构理论”所存在的先天的缺陷,在运用这一理论来解释
“木头房子”、“这本书的出版”等语法现象时,就显得力不从心。近年来,随着
生成语法理论在国内的普及,“的”字结构的研究有了新的发展方向,一些学者
试图在生成语法框架内对“的”字结构进行研究,虽然招致不少批评,但是也成
功地引起了学界对“的字结构研究的兴趣。
本文主要以生成语法的相关理论为指导,对“的”字结构展开考察。全文共
分五章:
第一章:导言
在这一部分,我们首先明确了本文的研究对象,对相关概念作了必要的区分,
并对“的”字结构的研究简史以及本文的基本观点等作一简要的介绍。
第二章:从结构主义语法到生成语法:语言研究的不同视角
我们主要考察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不同的语言观,以及在这种语言观的
指导下,在语言研究中,这两种语法理论所采取的独特的视角。
我们认为,这两种语言理论之间并不存在孰优孰劣的问题,我们要充分理解
这两种语言理论所独具的理想与追求,尽可能多地找出二者的异同之处。只有在? :
..
彼此充分了解、相互体谅各自不同的目的与需要的基础上,才能消除二者因误判
而造成的长期存在的隔膜,二者相互补充,求同存异,才能有效地解决问题,更
好地实现目标。
第三章:“的”字结构研究的不同视角
这一章是上一章的延续,是结构主义语法与生成语法之间的差异在具体问题
上的体现。在这一章我们将讨论布龙菲尔德的“向心结构理论”在应用到汉语研
究中所遇到的难题、结构主义语法与生成语法“核心”概念的比较及这两种理论
在“的”字结构研究中所采取的不同视角。
我们认为,这两种理论对“的字结构的不同认识,是源于二者对“核心”
概念的不同理解。从作用或功能的本质看,结构主义语法的“中心语”属于语义
中心语,生成语法的“中心语”属于句法中心语。在结构主义语法中,一般认为
在名词性结构“的”中,是修饰语,是中心语,“的”只是的后附成
分,起到连接修饰语和中心语的作用。而在生成语法中,则认为“的”的句
法中心语是“的”,只是语义中心语,“的”决定了其所在的最大投射的语法特
性。
第四.五章:“的”字结构研究
我们将以两章的篇幅,重点考察“的”结构、“~的”结
构、“的/”、“的”字短语,并试图在此基础之上,对名词性“的”字
结构的内部结构作出一个统一的处理。
我们认为,在以上几种类型的“的”字结构中,“的”是句法中心语。它没
有描写性的内容,只有语法特征。根据“投射原则”,“的字的语类特征决定了
其所在的最大投射的语法特性。“的”前后成分之问具有某种述谓关系,它们源
于一个完整的小句。“的”是标句词,它选择与一个小旬与之合并。“的”
具有,的语类特征,而这一特征不具有可以在层面上得到解释的语
义内容,是不可解释的特征,在派生过程中必须通过核查加以消除。正是处于特
征核查的需要,“的”前小句中必须有合适的成分上移到的位置,以消除“的”
的这一不可解释的特征,生成一个合格的。
关键词:结构主义语法;生成语法; “的”字结构; “向心结构”理论;
中心语理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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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录
摘要?..第一章导言
第一节“的”字结构研究范围.
第二节“的”字结构研究的意义??..
第三节“的”字结构研究简史.
一、萌芽、初创阶段:传统语法对“的”字结构的研究?
二、发展、成熟阶段:结构主义语法对“的’’字结构的研究??..
三、深入探索阶段:应用各种现代语言学理论和方法对“的”的研究
第四节本文的基本观点及章节安排?..
第二章从结构主义语言学到生成语法一语言研究的不同视角..
第一节引言??.
第二节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
第三节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行为主义语言观??..
一、结构主义与结构主义语言学?.
二、刺激一反应论:结构主义语言学的行为主义语言观?
第四节生成语法的心智主义语言观?..
一、生成语法的理性主义思想渊源..
二、遗传决定论:生成语法的心智主义语言观.
第五节小结??.
第三章“的”字结构研究的不同视角第一节引言??.
第二节向心结构理论??..
一、布龙菲尔德的“向心结构理论”
二、“向心结构理论”与汉语语法研究??..
第三节结构主义语法与生成语法“核心”概念之比较??.
一、结构主义语法的语义中心语?.
二、生成语法的句法中心语??..
第四节从后附成分到中心语:“的”字结构研究的不同视角..
一、后附成分“的??.??.
二、中心语“的”??.
第五节小结??.
第四章“的”字结构研究一.
第一节引言?.’?
第二节“。的。”结构研究??..
一、关于“。的。’’结构??.
二、“。的。”结构是双核心吗..
三、标句词短语“。的。结构.
四、“。的:”与“。”?.
五、领有名词的提升?..
第三节“的”字短语研究?.
一、“的”字短语的构成..
二、“的”字短语中“的”字的性质.
三、“的”字短语的再认识
第五章“的”字结构研究二.
第一节“的”结构研究
一、“的结构的来源??.
二、的”结构的性质??..
三、对“的”结构的再认识..
四、与“的”结构有关的歧义问题?.
第二节“的”结构研究??..
一、“的结构的构成类型..
二、“的’’结构的句法分析..
第三节小结结语?..
参考文献?
攻读学位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目录??..
中央民族大学研究生学位论文作者声明?.
后记??.
第一章导 言
第一节“的字结构研究范围
结构助词“的是现代汉语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也是各种虚词中研究最为
彻底的。年朱德熙先生在《说“的”》一文中运用“分布”
的方法将“的”分为副词性后附成分“的”、形容词后附成分“的”和名词性
后附成分“的”。朱先生的这一分类在当时引起了热烈的讨论,产生了深远的影
响,此后有关“的”的种种讨论大多是基于《说“的”》一文展开的。而现在比
较普遍的分类方法是把“的”分为结构助词、准时态助词和语气助词三类邢福
义:
结构助词:用于定心之间,作为定语的标志。
准时态助词:用于动宾之间,表示已然时态。如:他上午买的票。
语气助词:用于句术,起加强语气的作用。如:他是知道这一情况的。
本文则主要讨论体词性结构中的结构助词“的”,具体可分为两类:分
布于体词性偏正结构“的”中的“的”,如“美丽的春天”;分布于体词
性结构“的”中的“的”,如“红的”。至于谓词性偏正结构中的结构助词“地”、
词尾“的”如“圆圆的”、“胖胖的”、准时态助词他上午买的票及语气词
“的”如“我是昨天来的”.“你可以做到的”之类则不在本文的讨论范围之内。
我们主要是出于如下考虑:
结构助词“的”、“地”虽然都分布于偏正结构短语中,表示偏正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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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二者所表现出来的语类特征是不一样的:“的”具有,~的语类特征,
“地”具有一,的语类特征。二者是不能混为一谈的,且“的’’的用法更
为复杂,对它的研究十分必要。
朱德熙并不肯定“的’是词尾,还是独立的虚词”。作为词尾的“的是构词的语素,属于词的内部成分,与独立的虚词“的是不同的。本
文讨论的对象是虚词“的”。
结构助词“的”分布于偏正结构,准时态助词及语气助词则分布于非偏
正结构,它们所表现出来的语法特性是不一样的。参见徐阳春:
为了讨论的明确性,在这里我们要对“的”字结构与“的”字短语做一必要
的区分。胡裕树主编的《现代汉语》里说:助词“的”可以附着在词和
词组后,合起来成为具有名词功能的“的”字结构。黄廖本《现代汉语》
里说:“的可以附着在词和词组后,组成作用相当于名词的结构,叫“的”字
结构。在大多数情况下,“的字结构也可以称之为“的字短语。①在这里,
我们把包含结构助词“的”的体词性结构“的统称为“的’’字结构,
而将体词性结构“的称之为“的字短语。
第二节“的字结构研究的意义
从语言类型的角度看,汉语属于分析性的语言,不依赖于严格意义上的形态
变化。邵敬敏:一方面汉语词类本身没有形态标志;另一方面是名
词、动词、形容词等进入句子没有形态变化。因而在其他语言中可以借助实词的
变化表达的语法意义和完成的语法任务,在汉语中常常要通过各种虚词的使用来
完成。与其他民族的语言相比,汉语里的虚词更为丰富,所发挥的作用也特别重
要。而像结构助词“的”这样出现频率高、分布极其复杂的虚词,在现代汉语中
就担负着更为繁重的语法任务,发挥着更加重要的语法作用。也正是因此,对“的”
的研究也是最为透彻,最为深入的。早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高名凯在他的《汉
语语法论》中就谈到了“的”的“去取原则。五十年代,陈琼瓒、范继淹等人
对偏正短语中的“的”作了研究。年朱德熙在《说“的”》一文中将“的”
分为副词性后附成分“的”、形容词后附成分“的”和名词性后附成分“的”。
由于“的”本身的重要地位,以及朱德熙新颖的分析方法,该文引起了汉语语法
①“结构”与“语”之问的区别则汉语语法学界足一个老问题,主要有三种观点:一种足用“结构”来
指称短语:一种足把实词‘实词的结构体叫“例组’,实词与虚访的结构体叫“结构。;还育一种足把“结
构”‘“矩语”分开来,“结构”指关系,“短语”指不止一个词又/成为句了的东西,包括实词‘实词的
组合以及实访搭上一个虚测的组合。参见范晓:。
学界的极大重视,引发了持久而深入的讨论。自朱德熙之后,涉及虚词“的”的
研究论文不下篇,从方方面面对“的展开深入研究。虽然侧重点各异,颇
多分歧,但是大多数人都赞同这样的观点:
在名词性结构“的”中,是修饰语,是中心语,“的”是的后附成
分,起到连接修饰语和中心语的作用。其构式如下: 的
卜定中偏正结构
“的”字结构
因而,在对结构助词“的”的研究过程中,我们常常将它依附于某一成分,
并以“的前成分的类别为参照点梳理它的规律。朱德熙在《说“的”》一文中
就是运用“分布”的方法,把“的”看成“的”前成分的后附成分,并以
为参照点去研究“的的功能。在传统语法中,我们将汉语的词类划分为实词和
虚词两大类:能充当句法成分的是实词;不能充当句法成分的是虚词。我们侧重
的是名、动、形等实词词类的划分,强调词类与句法结构成分之间的有规律的对
应关系,每一种语法单位都需要纳入这一体系去研究,而像“的”这样的标记性
虚词不能充任主、谓、宾、定、状、补之类的句法结构成分,因而在这一体系中
是没有地位的。
德国著名诗人、思想家歌德有句名言:“该思考的都思考过了,需要的是再
思考一遍。对同一对象,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法、在不同理论的指导下,
会得出不同的认识。以乔姆斯基为代表的生成语法理论,自上世纪年代兴起
以后,迅速取代了结构主义语言学,成为美国语言学派的主流,也成为现代欧美
语言学中最有影响的一种理论,因而被誉为语言学界的一场革命。近年来,随着
生成语法理论在国内的普及,一些学者,如程工,、熊仲儒、
陆俭明、司富珍,,等人,引入生成语法理论,对“的”
字结构进行了研究。虽然他们对“的”字结构的处理方式各有不同,但都将“的”
视为功能语类,在“的”字结构中处于中心语的位置,拥有自己的最大投射,并
决定其所在最大投射的语类特征。这种分析为“的”字结构的研究指明了新的发
展方向,也再次激发了汉语语法学界对“的”字结构的研究兴趣。
在“的结构中,、是变量,只有“的”是常量,是不变的。不论、原来的性质是什么,各种类型的“的结构总是具有相同的句法语义
功能,那么,为什么不能以“的’’为切入点研究整个“的”字结构呢在语法化
的层级体系中,类似“的”这样的语言特征的标记要高于词类。或者说,词类相
对于“的”这样的标记来说,仅仅是个别的事实。如果以“的”为切入点进行研
究,其所能驾驭的语言材料的广度和深度将远胜于名、动、形的词类划分,能更
有效地揭示“的结构的规律。本课题的意义也正在此。本课题试图在前
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从生成语法的视角出发,对“的字结构进行进一步的深
入、系统的研究,作出更明晰更全面的解释。
第三节“的’’字结构研究简史
“的”字结构是现代汉语中非常常见、使用频率很高的一种短语结构。对“的”
字结构的研究也由来已久。自《马氏文通》以束的一百多年里,国内外
的学者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理论为工具对“的”的性质以及“的”字结构的
外部功能与内部构成进行了深入的探讨,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但仍有不少问题悬
而未决。总得说来,“的”字结构的研究大致可以分为以下三个阶段:
一、萌芽、初创阶段:传统语法对“的”字结构的研究
世纪末??世纪年代初
在汉语语法研究中,虚词的研究一直是备受关注的。早在我国第一部研究汉
语语法的专著《马氏文通》中,就在借鉴西方传统语法研究模式的基础上,结合
汉语实际,创造性地提出了“介字”这类虚词,即“凡虚字,以联实字相关之义
者,日介字。’《马氏文通》还提出了“偏正”这一术语,其所谓“偏次”和“证
次的组合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定中结构:“凡数名连用而意有偏正者,则『意位
后,谓之下次”、“凡数名连用而意用偏正者,偏者居先,谓之偏次”。①马建忠
还对偏、正两次之间的“之”字的作用进行了描述,并将置于偏项和正项之间的
①这里的“次”是为了说明词组问的关系,参见林下山。
“之”归入介字,认为“两名之中有意偏正者,每参‘之’字,以明属偏于正意”,
如“城门之轨”、“两马之力”、“仲尼之徒”等。
可以说在马建忠所处的时代,已经建构起了定中短语结构形式粗略的框架,
对“之”、“者”等虚词有了初步的认识,对汉语虚词的研究在马建忠时代已经开
始萌芽,马建忠的研究亦为后人的研究工作开辟了道路。但是马建忠的不足之处
亦很明显。由于时代的局限性,马氏研究的对象是古代汉语,只涉及文言中的相
关字类,对于偏正两次之间起连接作用的字,他也只是将它们分散于不同的字类
中进行分析,并且没有明确的归类和统一。
第一次明确对虚词“的”进行讨论的则是黎锦熙。他在《新著国语文法》
中,将“的”字分为四类:
特别介词,指介绍名词或代名词到别的名词或代名词上的词。如:太阳
的光、黄河的桥;
语尾词尾,指形容词或相当于形容词的词语后面的“的”,如:活泼
的小孩、平民的生活;
联接代名词,指的是“一方面替代实体词,一方面仍旧联接形容附加语”,
即“的”字结构中的“的”,如:卖花的、从大街上买来的;
语态助词,指用于句尾以增强确定语态,如:先生是喜欢我的、你是几
时过江的。
另外,黎锦熙在《新著国语文法》中对“的’’结构进行了分析。他认
为在“世界的进化”、“律师的辩护中,“世界”、“律师”是实体词用作形容附
加语,叫“统摄性领位”;而“进化”、“辩护”则是由动词转成名词。
从严格意义来说,我们认为对虚词“的”的研究始于黎锦熙,他首次将语法
形式与语法意义结合起来研究词类,他对“的”的分类为以后对“的”的深入研
究奠定了基础,具有一定的丌创意义。但也正是因为对“的”的研究尚处在起步
阶段,因而难免分析不够深入、细致,仍留有很多值得商榷的地方。而这些遗留
的问题,又为后辈学者对“的”展开深入研究指明了努力的方向。
这一时期的其他学者也对“的”字作了一些有意义的讨论,但这些讨论主要
局限在对“的”的名称、概念,以及“的”字结构形式的描写上,同样具有起步
阶段的特点。吕叔湘在《中国文法要略》中把“的”分为两类:
关系词,即定中结构中的“的”,它位于“加语和“端语之间,如:
田田的叶子、讨论的题目;
语气助词,即位于动宾和句末的“的”,如:他倒想着不错日子给的、今
日赶不到的。
王力《中国现代语法》、高名凯《汉语规定词“的”》等对“的”
也进行了与吕叔湘大致相同的分类,只是名称略有差异。王力将定中结构中的
“的”称为修饰语的标记,将句末的“的”称为语气词;高名凯则将定中结构中
的“的”称为规定词。
史存直对充当特别介词和语尾的“的”的同一性做了讨论,他认为
后者也是一个独立的词,而不是词尾,这两类的“的应属同一类,把“太阳的
光”和“活泼的小孩里边的“的”看作不同的“的”,会割裂“的字用法的
一贯性。
总得说来,这一时期学界对“的”字结构的研究尚未形成规模,对“的”字
的研究尚停留在名称、概念的讨论及“的”字结构形式的描写上,对“的”字结
构的研究才刚刚起步。
二、发展、成熟阶段:结构主义语法对“的”字结构的研究
世纪年代初??世纪年代
如果说中国的现代语法学始于马建忠《马氏文通》所带来的西方传统语法体
系,那么真正达到现代学科的高度,则是在引进了结构主义语法完整理论体系之
后。成功运用结构主义研究方法对“的”字结构进行研究的,当首推朱德熙先生。
进入世纪年代,“的”的分类及“的”、“地”的分合问题引起了学界的广
泛关注,国内学者纷纷引入结构主义研究方法对“的”字展开研究,并且涌现了
大量专门论述“的”字的文章。其中,影响最为深远的当属朱德熙的《说
“的”》一文。
朱德熙先生采用严格的分布分析法对北京话里读沁。的形式进行了深入的
研究,通过比较不带“的”的语法单位跟加上“的之后的格式“的”在语
法功能上的差别,由此分离出“的”的性质。他把“的”看作其前面词语的后
附成分,即“的永远跟它们前边的成分组成语法单位,而跟后边的成分不发生
一直接的语法关系。并把“的”的不同功能看作是“的”的不同功能。据此原则,
他把“的”分析为三个语素:“的”、“的”、“的”。
的,即副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位于某些双音节副词后,如:渐渐
的、赶紧的。整个“的的功能仍是副词性的,只能做状语,不能做其他成分,
如:天渐渐的黑了、忽然的门被风吹开了。
的,即形容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位于形容词重叠形式或某些程度
副词形容词形式之后构成“的”,如:好好的、挺好的。整个“的”结构的功
能仍是形容词性,除了主语、宾语之外,其他成分都可以充当。
的,即名词性语法单位的后附成分,位于名词、动词、形容词性词语之
后,如昨天的、开车的、白的。整个“的结构的功能跟名词的功能基本上相
当。
朱德熙先生开创性地运用结构主义的研究方法对“的”进行分类,并把带“的”
的结构在语法功能上的异同归结为“的”的异同,他的这种研究方法引起了当时
语言学界极大的关注和激烈的争论。争论主要围绕两方面展开:一是“的”字的
分合问题;一是语法单位的“同一性”问题。吕叔湘对朱德熙的观点表
示了异议。他认为处理“的”字可有四种不同的办法。他说:
假定有这五种情况“的”字的情况比这复杂得多,可是只假定五种情况已
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的 的 的 的 的
四种处理法:只看“的”字前面的成分的性质。这样就有四个“的”:“的。
只出现在之后,“的”只出现在之后,“的”只出现在之后,“的”只
出现在之后。只看等号后面的成分的性质。这样就有三个“的”:“的。
是类结构体的标志,“的”是类结构体的标志,“的”是类结构体的标
志。兼看这两种成分的性质。这样就有五个“的”:“的”加在后面,造
成类结构体,“的”加在后面,造成类结构体,“的”加在后面,造
成类结构体,“的”加在后面,造成类结构体,“的”加在后面,造
成类结构体。只有一个“的”,它的作用是造成“的”“的”字结构,
可是这“的”有三种性质:的、的、的。关于同一性问题,吕叔湘在文中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有必要区分类
的同一性和个体的同一性。同类事物之间,既有共性,又有个性。个体与个体不
同,是因为有个性;而作为类的成员又相同,是因为这个时候只计及其共性而不
计及其个性。语言的同一性问题是非常复杂的:
与语法结构的同一性问题有关的有三个因素:结构体的类、结构体的直接成
分的类、结构体内部之间的结构关系。是要求这三样都相同,两个结构体才算相
同呢还是只要求其中某两样相同,或是只要求其中某一样相同
吕叔湘认为,汉语语法学界之所以对于结构助词“的”这一具体问题的讨论
得不出满意的结果,其原因就在于讨论者没有意识到彼此对于术语的理解有分
歧。
参与相关问题探讨的还有:
黄景欣 《读说“的”并论现代汉语语法研究的几个方法论问题》 《中
国语文》年?月号
方光焘
《我们从说“的”一文中学习些什么一一说“的”讨论总结》,
原载《语法论稿》年,江苏教育出版社,
陆俭明 “的”分合问题及其他》 《语言学论丛》年第五辑
陆丙甫 《读“的”字结构和“所”字结构》 《中国语文》年月号
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我们可以说,此后有关“的”的性质和分类问题的文章,
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朱德熙的观点,几乎都是在《兑“的”》的基础上展开的。
朱德熙先生突破传统的研究方法,应用现代语言学结构主义方法对虚词“的”字
进行研究,使汉语语法研究在理论和方法上前进了一大步,“的”字的研究也因
此在学界中蔚然成风,为后来的研究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在朱德熙先生《说“的”》
一文发表之后,对结构助词“的”的研究逐步走上了发展、成熟的道路。
三、深入探索阶段:应用各种现代语言学理论和方法对“的”
的研究世纪年代至今
汉语语法研究从最初《马氏文通》借鉴西方传统语法体系,到二十世纪四十
年代开始借鉴西方语法理论,到六十年代前后朱德熙首次将结构主义的研究方法
引入汉语语法的研究之中,直十世纪后三十年,国外各种语法理论开始不断
地影响汉语语法研究,汉语语法研究逐渐走向成熟,并呈现了一种多元化的倾向,
“的”字的研究也是如此。世纪年代以来,国内的学者引入各种现代语言
学理论和研究方法,从多个角度对“的”字结构展开了研究,并取得了显著的成
绩,对结构助词“的”及“的”字结构的功能与意义有了更为深入的认识。
、应用认知语言学的相关理论对“的’’进行研究
张敏在《认知语言学与汉语名词短语》一书中从“距离象似动因”
出发,认为“的”具有增加定语跟核心名词之间认知距离的功能。距离象似动因
是语言临摹性的一个表现,在所有语言结构中都或多或少存在,所有虚词都有这
种功能,因而“的”也不例外。
沈家煊、王冬梅认为,“的”格式是一种“参照体一目标”构式,
这个格式中的已经事物化,指称“关系”这类抽象事物。“的在这一结构中主
要起到凸显参照体的作用。
其他从人类认知的角度对“的”字进行了研究的论文还有:袁毓林《一价名
词的认知研究》、刘宁生《汉语偏讵结构的认知基础及其在语序类型学上
的意义》、沈家煊《“有界”与“无界”、石毓智《助词“的”的
语法功能的统一性》等。
、从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平面着手,对“的”进行研究
梁顺德《结构助词“的”的使用规律》从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平
面着手,对“的”的使用规律进行了考察。梁顺德认为,当“的”的取舍影响句
法、语义结构关系时,必须用“的”;不影响句法、语义结构关系时,“的”的取
舍则由语用上的需要决定。“的”的取舍在句法、语义规则上具有强制性,在语
用规则上具有选择性。
其他相关论文还有:张谊生《试论结构助词“的”和“之”的前置??兼论
现代汉语的骈合结构》、徐阳春《谈“之”、“的的互补》、曾美
燕《结构助词“的”与指示词“这/那”的语法共性》等。
此外,吕叔湘《论“底”、“地”之辨及“底”之由来》、袁毓林《“者”
的语法功能及其历史演变》、石毓智、李讷《汉语发展史上结构助词的兴
替》、江蓝生《处所词的领属格用法与结构助词“底”的由来》、
储泽祥《“底”由方位词向结构助词的转化》、蒋冀骋《结构助词“底”
来源之辨察》等从历时层面探讨虚词“的’’的来源及演变;朱德熙《北
京话、广州话、文水话和福州话旱的“的”字》、余蔼芹《广东开平方言
的“的”字结构??从“者”、“之’’分工谈到语法类型分布》、李如龙《闽
南方言的结构助词》、项梦冰《关于东南方言结构助词的比较研究》
等从汉语方言出发对“的字展开了研究。在这里我们就不再一一详细介绍了,
我们主要讨论最近几年国内学者从生成语法的视角出发对“的字进行的研究,
以及由此引发的新一轮的大讨论。
正如上世纪六十年代前后朱德熙将结构主义的研究方法引入汉语语法的研
究之中引发了一场大讨论一样,近些年国内的一些学者引入生成语法理论在汉语
语法学界同样也引发了一场新的大讨论。这次讨论源于陆丙甫,程工
,借用“假说”予以阐发,陆俭明联系“中心语理
论”进一步解说,而司富珍,,则予以全面的论述。司富珍运
用中心语理论考察了汉语里与“的”相关的句法问题。她认为,在各种类型的
里,“的”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句法中心语,其语类特征决定了所在的整个最大投
射的语类特征。并以此为基础,对现代汉语语法研究中有关向心结构和名物化问
题上存在的争论进行重新审视,为各种类型的带“的”的短语提供了一种统一的
解释方案。在汉语语法学界,“中心语”一直被用来专指偏正结构罩修饰语之后
的、受修饰语修饰的那个成分。如“漂亮的衣服”、“刚回来里的“衣服”和“回
来”。这样一来,像“这本书的出版”、“市场经济的繁荣”之类的短语,“出版”、
“繁荣”就成了中心语了。那么,如何界定“出版”、“繁荣”的性质,它们是保
持原来的词类还是名物化了学界对此争论不休。而区分句法中心语和语义中心
语,将“的”看作是句法中心语的做法,为这个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新的思路。
“的”是句法中心语的观点获得了不少人的支持,但也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
双方以《当代语言’学》为阵地,展开了一场大讨论。如果说当年的讨论是由引进
的结构主义直接成分分析法所引发,那么这次讨论则是由引进生成语法中的“核
心”概念所引发,讨论的焦点集中在结构助词“的”能否成为中心语,分歧的根
源则在于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对“核心”概念的不同理解。
周国光在《当代语言。学》年第期发文对《中心语理论和汉语的
一文提出了质疑。主要围绕以下几个问题展丌了讨论:
司富珍认为,在“这本书的出版”中,“的是一个标句词,具有
的语类特征,它作为中心语决定了所在的标句词短语的特性。周国光对这一点提
出了质疑。他认为,如果“的”真的具有的语类特征,它就应该属于名
词这类词,并且具有名词这类词的特征。“的的语类特征从何而来
周国光认为将“的视为中心语具有强烈的反语感性,例如认为“我的
遥远的清平湾”的中心语是“的”而不是“清平湾”。这种强烈的反语感性正是
来自于中心语理论的强烈的人为性。向心结构理论根据功能确定核心,结构的核
心直接来自语类的功能,而中心语理论则根据管辖能力确定中心,中心语的功能
不是来自于语类,而是人为规定的。
司富珍认为,“这本书的出版’’是一个特殊的由标句词“的”引导的“的”
字结构。它不是一个连续的直接组成成分结构,而是一个不连续的直接组成成分
结构,是一个嵌套式的结构??“的嵌入主谓结构“这本书出版的中间,
而整个结构的性质是由那个嵌入的标旬词“的的语类性质决定的。周
国光对“的出版”合理性提出了质疑。它是根据什么原则切分出来的,是否是合
语法的结构体如果不是,那么中心语理论的科学性及其分析的合理性又在哪
里
总得来说,争论的焦点是“的”是否具有中心语的地位以及的语类特
征。此后,《当代语言学》发表了一系列就此问题展开讨论的文章:
熊仲儒 以“的”为核心的结构》年第期
司富珍《中心语理论和“布龙菲尔德难题”一一兼答周国光年第期
周国光 《括号悖论和“的”的语感》 年第期
邓思颖 《以“的”为中心语的一些问题》 年第期
吴长安 “这本书的出版”与向心结构理论难题》 年第期
陆丙甫 《不同学派的“核心”概念之比较》 年第期
我们说,每当产生一种新的理论,提出一种新的观点,新、旧理论体系之间必然
会发生冲突,引发激烈的争论。而这种争论是新的理论的试金石,要么在争论中
被否定,要么在争论中不断完善,不断成熟,从而取代旧的理论体系,使理论的
研究向前一步。这场争论势必要不断深入,而我们也必定能从争论中对结构助词
“的有一个更深刻的认识。第四节本文的基本观点及章节安排
本文主要以生成语法的相关理论为指导,结合结构主义语法的相关理论,对
“的字结构的内部结构与外部功能展开讨论。我们认为,在各种类型的“的”
字结构中,“的”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句法中心语,其语类特征决定了所在的整个
最大投射的语类特征。而结构主义语法所说的中心语其实是“的”字结构的语义
中心语。
全文共分五章:
第一章:导言
在这一部分,我们首先明确本文的研究对象,对相关概念作必要的区分,并
对“的字结构的研究简史以及本文的基本观点等作一简要的介绍。
第二章:从结构主义语法到生成语法:语言研究的不同视角
我们主要考察结构主义语法和生成语法不同的语言观,以及在这种语言‘观的
指导下,在语言研究中,这两种语法理论所采取的独特的视角。
第三章:“的’’字结构研究的不同视角
这一章是上一章的延续,是结构主义语法与生成语法之间的差异在具体问题
上的体现。在这一章我们将讨论布龙菲尔德的“向心结构理论”在应用到汉语研
究中所遇到的难题、结构主义语法与生成语法“核心”概念的比较及这两种理论
在“的字结构研究中所采取的不同视角。
第四一五章:“的”字结构研究
我们将以两章的篇幅,重点考察“的”结构、“/的”结构、
“的/”、“的”字短语,并试图在此基础之上,对名词性“的”字结构
的内部结构作出一个统一的处理。
第二章从结构主义语言学到生成语法
??语言研究的不同视角
第一节引言
苏轼《题西林壁》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同的人观察
同一事物,在不同理论的指导下,用不同的方法、从不同角度观察,就会得出不
同的认识。这些不同的认识各有所长,亦各有所短,他们互相补充但并不对立。
只有把这些不同的认识结合在一起,才能得出对认知对象的较为完整的认识。语
言研究亦是如此。
语言是人类特有的宝贵财产,是人类物种身份的最重要的标志。人类对语言
的研究源远流长,从古希腊和古罗马时期到世纪木的传统语法阶段,到
世纪的历史比较语言学,到世纪未世纪初瑞士语言学家费迪南?德?索绪
尔. 奠定现代语言学的基础,一直到今天,人类从未停止对语
言的研究,各种语言理论不断涌现,不同语言学流派应运而生。在不同的时期,
人们研究语言的具体目的也是不一样的,但都是要服务于时代的需求,受时代的
学术背景的限制。各种语言理论既是历史的产物,同时又是其未来发展的源泉。
一种语言理论不会一夜之间出现,更不会一同之内消亡,往往一种语言理论孕育
着另一种语言理论。
在传统语法阶段,语言研究基本上是依附于其他学科,或者是为其他学科服
务的。古代经典著作的语言被看作是学习的榜样和写作的典范,语言研究的任务
主要是给古代留传下来的政治、哲学、宗教、历史、文学等方面的典籍作注解。
比如在中国,过去为了解读先秦典籍,人们抓住汉字,分析它的形体,讲求它的
古代读音和意义,从而形成了文字学、音韵学、训诂学,统称“小学”。世纪
以后,随着全球交通线的建立,西方语言‘学家对欧洲以外地区的语言有了频繁的接触和了解。在欧洲语言学史中,世纪至世纪末世纪初被看做语言研
究的材料积累阶段。历史比较语言学也正是通过语言学家在世界各地搜集、整理
语言材料并对其分类的基础上逐渐建立和发展起来的。同样,结构主义语法和生
成语法也并非凭空出现的,同样是顺应特定时代的需求,在特定的时代背景下产
生的。世纪末世纪初,当历史比较语言学如日中天的时候,瑞士语言学家
索绪尔在致力于历史比较语言学研究的同时,逐渐形成了一系列与历史比较语言
学的观点相对立的新观点,奠定了现代语言学的基础,对结构主义思潮产生了深
远的影响,因而被人们敬称为“结构主义之父”。生成语法的创始人乔姆斯基早
期师从结构主义大师海里斯..从事结构主义语法的研究。在研究
过程中,他发现结构主义语法那种以分布为根据的分类法以及发现程序根本就不
敷使用,于是就放弃结构主义而另辟蹊径,建立了新的分析系统,从而开创了生
成语法理论。
但是,不同的语言理论也好,不同的语言学流派也罢,其最终目标都是一致
的,都是要认识和揭示人类语言的本质特点,进而认识和揭示人的本质特点。语
言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从不同的角度观察、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对语言的本
质特点就会有不同的认识,从而也就形成了不同的语言理论。当我们面对“语言”
这一复杂的认知对象时,只能如盲人摸象一般,一时一地也只能从某一方面去揭
示其局部特点。只有当对各个局部特点的认识汇集到一起时,我们才能形成“大
象”的轮廓,对认知对象有一个较为完整的认识。也就是说,世界上不可能存在
一种面面俱到、尽善尽美的语言理论,各种语言理论因其特定的视角而具有一定
的合理性,但是不可避免地也存在某些局限性或者片面性。而这种局限性、片面
性的存在,为新的语言理论提供了用武之地,成为了新的语言理论的茁壮成长的
温床。从传统语法到现当代语言学,人们对语言的研究不断深化,对语言本质特
点的认识不断深入,人们对语言研究的视角也在不断地改变。简而言之,各种语
言理论之间,各种语言学流派之间,并不是不可调和、截然对立的,不是谁对谁
错的问题,而是各自服务于特定的具体目标、选择不同的视角对语言进行研究,
其最终目标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认识和揭示人类语言的本质特点,可谓殊途同
归。但是另一方面,当我们确定了具体的研究目标,就某一语言现象展开研究的
同时,我们也必定要以某一语言理论为指导,从某一特定视角展开研究,而不可
能做到面面俱到,否则只能顾此失彼。
第二节经验主义与理性主义
语言研究的最终目标是要认识和揭示人类语言的本质特点,进而回答“语言
是什么”这样一个语言学的基本问题。而人们对语言本质特点的认识,也就是语
言学家常说的语言观。各种语言学说、各个语言学流派,他们之间的根本区别就
在于语言观以及相关的方法论上的不同。语言观以及相关的方法论是语言学说、
语言学流派基本精神的主要体现,是我们了解和把握语言学说、语言学流派的纲
领。而不同的语言学流派所秉持的语言观又是在特定的世界观的指导之下,任何
一种语言理论都是建立在一定的哲学基础上的,语言学与哲学是密不可分的,如
何观察世界就决定着如何看待语言。纵观语言学的历史,我们可以把各种语言学
说从哲学意义上归结为两种不同的语言观:经验主义的语言观和
理性主义义的语言观。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