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_林傑祥.pdf

詞學第四十八輯三二六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林傑祥内容提要曰本尊經閣文庫藏有升庵長短句，萬曆四十二年（一八四）建寧刊本，由建寧官員校訂梓行，是升庵長短句正集的重刊本。嘉靖刊升庵長短句正集當爲三卷，國圖藏本正集僅二卷，是殘缺卷三，而非二卷初刻本。續集各卷當是據楊慎的創作而作階段性集結，是在不同時間先後刊刻，最後由門人李發彙集重刻成書，續集曾單行出版，此後與正集合並刊刻，成爲正續集通行本。關鍵詞楊慎詞作升庵長短句尊經閣文庫楊慎有詞集升庵長短句，今存最早爲嘉靖刊本，分正續集，嘉靖本的版本情况與刊刻時間一直存在争議。最早整理楊慎詞曲的王文才先生稱升庵長短句有正集二卷本，初刻于嘉靖十九年庚子，有楊南金、唐錡序。又有正集三卷本，嘉靖二十二年重刻，有王廷表跋，二書俱存。王文才整理的楊慎詞曲集出版不久，張朝範先生就指出正集卷二收録千秋歲？壬寅新正二日壽内爲嘉靖二十一年詞作，故正集不可能是嘉靖十九年刊本，而張朝範還是認爲該書有二卷初刻本，而嘉靖二十二年楊慎門生李發在二卷本的基礎上擴增成三卷本。近年來，雷嘉、魏丹嘉靖本升庵長短句編刻辨疑考辨了升庵長短句嘉靖刊本正續集的序言與刊刻時間對此有較多的推進，而該問題仍有繼續研討的空間。近日，筆者在日本尊經閣文庫訪書，得閲該館藏升庵長短句，是研究者尚未關注的海外孤本，兹介紹該書，並重新梳理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的版本。一尊經閣文庫藏本考日本尊經閣文庫藏有升庵長短句，二册不分卷，半頁八行十八字，白口無魚尾，四周單邊。木盒裝，盒面題升庵長短句。封面無題簽，卷首署升庵長短句，次行署成都升庵楊慎著南溪光寓羅文寶訂，版心署升庵長短句。卷首有嘉靖十九年唐錡序，卷末有嘉靖二十二年王廷表跋，皆爲行草書寫刻。首頁鈐前田氏尊經閣圖書記印，是海外孤本。丨、啫？急！良噏十、幻知喬圖尊經閣文庫藏升庵長短句嚴紹璗編日藏漢籍善本書録著録楊升庵先生長短句四卷，署尊經閣文庫藏本，原係江户時代加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三二七詞學第四十八輯三二八賀藩主前田綱紀等舊藏該文庫僅藏有一種升庵長短句，此目所録書名、卷次與實際不符，當未核驗原書。尊經閣文庫藏漢籍分類目録著録升庵長短句，明楊慎，明嘉靖版稱嘉靖刊本，當是據該書序跋，但該書並非嘉靖刊本，而是刊刻于萬曆年間。該書卷首署南溪光寓羅文寳訂。羅文寳，字光寓，四川南溪（今宜賓市南溪區）人，萬曆二十六年舉人，曾任魯山（屬河南省汝州）知縣，萬曆四十年任歐寧（屬福建省建寧府）知縣，撰有重修琴臺記等文，主要生活在萬曆年間。書中第十八葉背面有題簽？萬曆四十二年九月日指揮使仲嘉猷，第十九葉背面署萬曆四十二年十月日知縣鍾世芳，又標典吏林發祥。仲嘉猷，福建建寧人，萬曆間襲仲雄猷之職，任建寧府右衛指揮使。鍾世芳，浙江嘉興秀水人，萬曆三十八年進士，官至禮部主客司主事，萬曆年間曾任甌寧知縣。由此可知，該書爲萬曆間建寧官員羅文寳校訂，仲嘉猷、鍾世芳等刊刻，萬曆四十二年建寧刊本。該書内容收録升庵長短句正集之曲凡二百零四首，所收詞作和收録順序皆與南京圖書館藏嘉靖刊本升庵長短句正集三卷相同，此書不分卷，原卷三最後一曲箇儂未收録。當是升庵長短句正集的翻刻本。考其來源，並非據南京圖書館藏嘉靖刊本升庵長短句正集（下文簡稱南圖本）翻刻。首先，南圖本序跋是揩字刊刻，而尊經閣藏本序跋爲草書寫刻，後者不太可能是據前者翻刻。其次，尊經閣本内容有多出南圖本處，如好兒女錦帳鴛鴦詞，南圖本二種風流千種態句，尊經閣本作惜一種風流千種態；募山溪送君南浦詞，南圖本攀折贈行句，尊經閣本作攀折贈君行。此二例，依詞牌，尊經閣本是，南圖本有闕文。最後，二者有不少異文，如南鄉子荊州七夕詞，南圖本紅一音書甚日來句，尊經閣本作紅鯉音書甚日來？，臨江仙江國梅花千萬朵詞，南圖本燕姬釵上見？，尊經閣本作燕姬上見。此類異文字形不相近，並非互相沿襲，亦非理校訂正，當是另有根據。據以上三點，尊經閣藏本？是翻刻自升庵長短句正集的其他版本。目前嘉靖刊本升庵長短句正集存在漫漶與殘缺，尊經閣文庫藏萬曆刊本雖係後出，而内容完整、刊印精良、保存良好，有較高的校勘價值，可補前人整理本的不足。如前文所舉好兒女錦帳鴛鸯詞，南圖本、萬曆刊四卷本、楊慎詞曲集本皆作二種風流千種態，尊經閣本多惜字，于詞律更準確，可補諸本之闕。又，楊慎詞曲集中菩薩蠻？西瓜詞翠盤分處鷲澀一句闕一字，可據尊經閣本補爲鷲刀澀。尊經閣本亦可校正他本字詞之誤，如江月晃重山四闋其三，南圖本有句南國黄鸛，萬曆刊四卷本同，文意不通，楊慎詞曲集改作思黄鷉一一，并無文獻根據，尊經閣本作囀黄！？，可供校勘。又，浣溪沙小歲新陽感物華詞已信？金仍應玉句，南圖本、萬曆刊四卷本、楊慎詞曲集皆同，春尊經閣本作春，當是。春金、應玉，一般作金舂玉應，表示詩文有章法、合矩度，聲調鏗鏘。綜上，尊經閣藏本升庵長短句，是僅存的升庵長短句正集在明代的單行本，該書雖是萬曆刊本，但並非據南圖藏嘉靖刊本正集作翻刻，其所據底本可能是升庵長短句正集的早期刊本，所以保留寫刻的序跋，其内容可對當前流傳的升庵長短句有所補正。下文結合該書與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的其他版本，重新梳理正續集的版本形態。二正續集的版本形態與刊刻情况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的版本向來存有争議，目前較具代表性者爲王文才、張朝範和雷磊、魏丹的觀點，筆者結合存世版本，重新梳理正續集的版本形態與刊刻情况。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三二九詞學第四十八輯三三（一）正集升庵長短句正集今存有明刊本三種。其一，原北平國立圖書館藏嘉靖刊本（下文簡稱北圖本），正續集合刊，正集二卷、續集三卷，現藏臺北故宫博物院（檢索號：平圖、平圖），國家圖書館藏有膠捲。卷首有嘉靖十九年唐錡序，又有嘉靖二十二年王廷表跋，正文殘損漫漶頗爲嚴重。鈐有萬卷樓藏、韓氏藏書、國立北平圖書館所藏三印，經李開先、清韓應陛遞藏，後歸公藏。其二，南京圖書館藏嘉靖刊本（檢索號：），正續集合刊，各三卷。正集卷首有嘉靖十九年唐錡序，末頁爲嘉靖二十二年王廷表跋。書中鈐有光緒辛已所得、八千卷樓藏書之記、曾經八千卷樓所得、江蘇第一圖書館善本書之印記等印。爲丁丙八千卷樓舊藏，丁丙于光緒七年購得，卷首有丁丙題跋。民國間趙尊岳明詞彙刊所收升庵長短句據此本重刻，續修四庫全書據此本影印。此外有尊經閣文庫藏本，是正集在萬曆年間的重刊本，前文已述。關于正集的版本，學界目前的基本觀點是？北圖本正集二卷是初刻本，南圖本正集三卷是後出增補本。最早提此説者爲王文才，他説今北京圖書館藏嘉靖刻本只兩卷，或即嘉靖庚子初刻本一，又稱正集二卷本，初刻于嘉靖十九年庚子，有楊南金、唐錡序。三卷本爲二十二年癸卯重刻，有王廷表跋。他認爲存在嘉靖十九年初刻本二卷，很可能是受到楊崇焕刊本升庵長短句的影響。該書卷首有序言四篇，其二爲嘉靖十六年楊南金序，署升庵長短句原序？，其三爲嘉靖十九年唐錡序，署嘉靖初刻序一。王文才整理升庵長短句正集時，主要參考的便是一九三七年楊崇焕刊本，又見到北圖本有殘缺的正集二卷，所以誤判這是嘉靖十九年初刻本，有楊南金、唐錡二序。此説産生了不小的影響。張朝範明確指出此正集二卷不可能是嘉靖十九年刊本，當是。雷磊、魏丹在此基礎上提出了新的觀點：正集二卷本刊刻于嘉靖二士一年，而正集三卷本用同版補刻卷三于此年或稍後。個説法恐怕難以成立。據筆者考察，上述北圖本與南圖本當屬同一版本，皆爲嘉靖間正續集合刊本，正續集各三卷，而北圖本正集缺卷三。詳細比對北圖本與南圖本，發現二者内容版式全同，缺字斷板與刊刻之誤亦同。二書版框大小相同，對比同一葉之版式、行款、内容、字形，二本皆同。對比二本漫漶、斷板處，亦極爲相似，如唐綺序第二萊（見圖二、圖三）。該書版心署長短句、卷次與頁碼標在魚尾下，但卷一第六頁、第十一頁，版心鐫小字于魚尾之上，二本皆同。卷二有兩個第五葉，版心標前五、後五，此二處蓋皆爲刊刻之誤，二本相同。故丨事？丨之其急旄鳥山袋旅沖惰其調夜人其？久乃有龜￥乎其惠：而通刿！鱗；！南；？必口￥啦史雨子之辣也客：吟攀奉丨？心！山挥旅愤問人有电：久造垃六恩霉而遙丨史史南子也！方丨圖二南圖本序言圖三北圖本序言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三三詞學第四十八輯三三二此二本實爲同一版本，且北圖本的殘損漫漶程度更爲嚴重，對比二圖右下角的客字尤爲明顯，南圖本仍可清晰識别，而北圖本已殘缺，其刊印當在南圖本之後。由此可知，北圖本正集並非初刻二卷本，而是後印本。南圖本正集有三卷，北圖本既是後印本，自然也是三卷，只是流傳過程中殘缺卷三。目前所見正集明刊本皆有嘉靖十九年唐錡序和嘉靖二十二年王廷表跋，這是確定無疑的。王廷表跋稱：表嘗評楊子詞爲本朝第一，而六州歌頭在升庵長短句中第一。一王跋提六州歌頭？吊諸葛，説明他撰寫跋文時已有該曲，而該曲收在卷三，表明他作跋時是有卷三存在的。雷磊、魏丹稱補刻卷三是爲了補刻六州歌頭等詞，當不確。如果該書没有收雯六州歌頭詞，爲何跋文要提及，並高度贊許，以致正文與跋文出現矛盾？王跋與未收六州歌頭的二卷本存在内部矛盾，所以正集刊行時應該是王跋與卷三俱全的。事實上，該書卷三正文僅有三菓，又在全書末尾，容易脱落或殘缺，今存二本嘉靖刊本因年代久遠，皆有殘缺。北圖本正集卷三全佚，僅存卷末王跋，故移置卷首唐錡序言之後？，南圖本卷三闕正文末葉，末曲箇儂缺損，僅存前半綜上所述，升庵長短句正集嘉靖刊本當爲三卷，與續集合刊。此集所收詞作凡二百零五首，間有散曲，其内容大致以創作時間先後作編排，收録楊慎創作于嘉靖二十一年及此前的作品。該集的編纂與撰寫跋文的王廷表可能有較大關係，王跋載：楊子笑曰：子豈欲爲稼軒之岳珂乎？這句話頗有深意。稼軒爲楊慎自詡，岳珂以刻書聞名，此暗指刊行詞集之事，這顯然是楊慎授意王廷表刊刻其長短句。所以王廷表很可能參與了正集的編纂與刊行，王跋撰于嘉靖二十二年，該集的刊刻當亦在是年。（二）續集升庵長短句續集嘉靖刊本存世者至少有五本。上海圖書館藏有單行本（檢索號？綫善）；天一閣博物館亦藏有續集（檢索號：善），該館目録稱該書爲升庵長短句三卷續集三卷，而存續集二一北圖本、南圖本升庵長短句皆有續集，國家圖書館藏楊升庵雜著十四種（善本號：）亦收録有升庵長短句續集。查諸本内容與版式，皆爲同一版本。一册三卷，各卷版式頗不統一。卷一白口無魚尾，半葉十行二十字，版心署長短句續集卷一；卷二白口單黑魚尾，半葉十行二十字，版心署長短句續集卷二，卷三白口單黑魚尾，半葉十行十八字，版心署升庵長短句卷三。各卷版式不同，蓋非同時刊刻。該書卷首有升庵長短句序，落款署嘉靖丁酉正月望日兩依居士楊南金序，後署門生揲榆韓宸拜書，門生南華李發重刻。或據此作爲刊刻時間一當不確。楊南金序本是楊慎陶情樂府初刻本之序，因序中論及詞曲，故藉以冠于詞集卷首，並不能據以判定續集的刊刻時間該集收録楊慎詞作一百零四首，大致按創作時間編排，詞作中可考知創作時間者，最早爲創作于嘉靖二十三年的鷓鴣天？太平時，該詞有甲申故人相送蜀江邊、廿載舊游非舊雨二句，甲申是嘉靖三年，指楊慎因大禮議被贬雲南送别之事，至今廿載，則當作于嘉靖二十三年。創作時間較晚的是嘉靖三十二年所作酒泉子避暑江山平遠亭招簡西巒不至，續集三卷本當成書于嘉靖三十二年以後。此續集各卷當是在不同時間先後刻成，很可能是據楊慎的創作而作階段性集結，最後由門人李發彙集重刻，成爲三卷本。綰結正續集而言，正集當成書並刊行于嘉靖二十二年，今未見嘉靖間單行本，而據尊經閣藏本，正集很可能曾有單行本，而尊經閣藏本是據正集初刻本作翻刻。續集所收之詞接續正集，刊行于嘉靖三十二年以後，曾單獨刊行，後與正集合刻，成爲升庵長短句正續集六卷的通行本。嘉靖刊正續集流傳至萬曆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續集版本考述三三三詞學第四十八輯三三四年間已頗爲稀見，故萬曆間重編有四卷本。四卷本卷一收録正集卷一之詞而稍有調整，卷二主要收録正集卷二之詞，卷三收録正集卷三、續集卷一和續集卷二前二十二闋，卷四收録續集卷二後九闋和續集卷三，復增人正續集未收録之詞曲凡二十七首。四卷本内容更全，刊印數量較多，在萬曆以來比嘉靖刊本更爲通行，但因該書存有刊刻訛誤頗多，所以後人始終更認可嘉靖刊正續集，明詞彙刊、小紫陽閣刊本皆以嘉靖刊本作爲底本。一一一二二一一王文才輯校楊慎詞曲集四川人民出版社九八四年版第二三頁，第三頁，第六五頁，出版説明第二頁，第二三頁。二張朝範關于升庵長短句讀楊慎詞曲集？，文學遺産一九八五年第二期。三一六一八二三二四雷晶、魏丹嘉靖本升庵長短句編刻辨疑，詞學（第四十三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二二年版。四嚴紹璗编曰藏漢籍善本書録，中華書局一七年版，第二二一頁。五尊經閣文庫编尊經閣文庫藏漢籍分類目録，株式會社秀英舍一九三四年版，第七五頁。六此信息在第册十八、十九兩葉的版心背面，内容被覆蓋並折叠，不易發現。七程應熊、姚文燮纂隻（康熙）建寧府志卷二一，康熙五年二六六六）抄本。八鄧其文纂修（康熙）甌寧縣志卷四，康熙三士一年（一六九三）刻本。九楊慎好兒女詞共二闋相連，其對應句作看千嬌百媚堪憐處，故其二該句作惜一種風流千種態當是，可爲互證。四楊慎撰，楊崇焕校刊升庵長短句，九三七年小紫陽閣刊本。五楊慎詞曲集升庵長短句整理時保留了小紫陽閣刊本的部分空格，他本皆無，可作證明。一七南圖本升庵長短句正集卷三末頁。一九趙尊岳明詞彙刊以此爲底本重刊時曾提及，其殘缺處據萬曆刊四卷本補全。趙尊岳明詞彙刊？升庵長短句跋，上海古籍出版社二一二年影印本，第三八二頁。一一正集中可考知創作時間較晚者爲卷二千秋歲？壬寅新正二日壽内、卷三江月晃重山四関壬寅立春，作于壬寅，即嘉靖二十一年。二天一閣博物館編天一閣博物館藏古籍善本書目，國家圖書館出版社二六年版，第四六九四七？頁。二二天一閣博物館藏古籍善本書目即著録爲明嘉靖十六年李發刻本。（作者單位北京大學中國古文獻研究中心）楊慎升庵長短句正績集版本考述三三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