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流媒体慢直播实践误区与优化路径_张超.pdf

67TV RESEARCH电视研究2023年第1期（总第398期）张超乔笛宇主流媒体慢直播实践误区与优化路径摘要：慢直播成为主流媒体内容体系的重要一环，但在当前遭遇流量和口碑瓶颈。本文探讨了慢直播的类型学含义，指出慢直播常见的实践误区，包括将慢直播理解为监控直播的技术误区、将慢直播理解为景色直播的内容误区、将慢直播理解为“一次性”直播的产品误区。优化慢直播实践需要凸显地方性，增强文化认同；拓展服务性，参与社会治理；提升趣味性，巧设直播悬念；注重体验性，善用视听语言；提高增值性，衍生多版本产品。关键词：慢直播文化认同社会治理视听语言衍生产品慢直播发端于 2009 年挪威广播公司（NRK）纪念卑尔根铁路建成 100 周年的 7 小时马拉松式直播卑尔根铁路：分分秒秒（Bergen Line：Minute by Minute），在中国的常态化运营以 2013 年央视网开播的熊猫频道为标志，2020 年央视频对火神山和雷神山医院修建过程的慢直播成为中国慢直播发展的热点时刻，此后，从央媒到县级融媒体中心，慢直播已然成为标配。有调查显示，87.8%的受访者喜欢看慢直播，78.1%的受访者看好慢直播的发展。然而慢直播的现实状况并不如调查那般乐观，在经历了2020 年的热潮之后，作为舶来品的慢直播当前遭遇流量和口碑瓶颈，一些地方媒体的慢直播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现象级慢直播屈指可数。慢直播热过之后需要冷思考，当前慢直播的传播效果遭遇掣肘，主要在于媒体业者对慢直播的简单化理解，脱离了慢直播自身的文本特性和适用情境。如何做好、做精慢直播？本文先回溯慢直播的类型学内涵，回答慢直播之“慢”的三重含义，再来探讨当前主流媒体慢直播的实践误区，提出优化路径。一、慢直播的类型学含义慢直播被引介至中国后，中文字面意思遮蔽了其本义，出现了对这一概念的误读和泛化，慢直播作为一种视听节目类型被简单理解为网络直播或长时间直播，这些理解只是技术和形态层面上的，并没有触及慢直播的根本特性。慢直播的英文直译是“慢电视”（Slow Television，Slow TV），是一种马拉松式全程直播某种普通事件的电视节目类型。近年来慢直播在挪威、英国、澳大利亚等国取得了较好的收视效果。2018 年 1 月，澳大利亚 SBS 的慢直播甘号列车：澳大利亚最伟大的火车之旅（The Ghan：Australias Greatest Train Journey）成为该台年度收视率最高的节目。慢直播最初的媒介特性是电视的线性传播和陪伴式的媒介功能。之所以在某些国家形成较好的传播效果，也与当地的传媒生态有关。慢直播中的“慢”往往成为“时间长”的同义词，但事实并非如此，如何理解慢直播的“慢”？第一，“慢”对应的是时间维度。传统电视内容生68EXPLORATION&CONTENTION探讨与争鸣产采用蒙太奇手法对文本内的时空进行压缩、重组，以获得叙事自由。慢直播的文本内时间与叙事时间一致、等同。从时间等同这一维度看，慢直播由于缺少了叙事自由，被赋予更强烈的真实性。第二，“慢”还对应节目内的信息密度。信息密度是指在单位时间内传递信息的量。传统电视节目信息密度相对较大，通过“流”的方式不断刺激观众持续收看。慢直播由于“时间等同”，信息密度低，观众可随时进入，亦可随时退出，虽然总时长较长，但对观众没有信息收受负担。第三，“慢”还是一种接受美学。慢直播作为视听节目，在形象体系和意义结构中存在着诸多未定点和空白点。这些“点”具有召唤功能。观众在观看自然风光和各种内容时会投入更多的情感、联想和想象，填补观看中的无聊，再造属于观众个体的文本意义。二、主流媒体慢直播的实践误区在欧美，慢直播的制作主体一般是公营媒体，播出平台是电视端。慢直播在中国经历了本土化实践再造，出现了媒介属性的“移植”，制作和播出平台不是电视端，而是新媒体，题材也更趋日常化。然而，慢直播传播力、影响力不高是值得深思的问题。笔者调研发现，主流媒体实践慢直播存在三大误区。1.技术误区：将慢直播理解为监控直播由于慢直播的全程记录、无旁白，甚至无字幕，一些主流媒体在布局慢直播时将其理解为监控直播：“摄像头+网线+路由器+24 小时电源”。将慢直播理解为监控直播会带来以下问题。首先，将慢直播的技术系统简单化。慢直播的兴起并非因为技术简单，而是契合了某种特定的收视和文化情境。实际上，国内外慢直播爆款在技术系统上都是较为复杂的，如多机位设置、自动切换镜头、移动通信网络布置、无人机空中拍摄等。其次，将慢直播的镜头语言简单化。监控直播从视听语言来看是固定镜头、固定机位，如果直播本身缺少可被观众“看到”的细节，这种拍摄方式既没有可看的内容，也没有视听语言发挥的空间，自然没有吸引力。挪威广播公司的慢直播把摄像机架设在火车、轮船上，虽然是固定镜头、固定机位，但镜头是运动的，内容是变化的，进程是未知的。最后，对“镜头”疏于维护。由于将慢直播视为监控直播，全天 24 小时不间断播出，在一些流量较少、不太重要的时段，无人值守、疏于维护时常发生。2.内容误区：将慢直播理解为景色直播很多主流媒体将慢直播的直播场景选择在当地的地标或者景区，以展示景色为主，慢直播的内容也大多是实时风光画面，较为单调和具象，而且有些景色，如果拍摄简单（如用摄像头、拍摄时不用滤镜），视觉效果也黯然失色。国外的慢直播爆款看似也以景色居多，其实不然。欧美主流媒体的慢直播内容虽为景色，但背后一定蕴含着文化深意。例如，挪威广播公司的慢直播卑尔根铁路：分分秒秒，选择的是挪威南部一条重要的铁道线路，直播中除了展示铁路沿线风光、车站、隧道，还插入历史影像，将风光旅行赋予文化和历史意蕴，让慢直播由展示变为仪式，在文化认同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3.产品误区：将慢直播理解为一次性直播在传统的直播理念中，直播是一次性的，直播之后不再重播，也极少将其转化为更多的衍生节目，直播的魅力在于此时此刻的“在场”。对电视平台来说如此理解没有问题，当主流媒体将慢直播“移植”到新媒体平台时，慢直播的媒介属性和传播逻辑也随之发生变化。新媒体平台的技术特征是非线性的，媒介文化是参与式的，传播模式是裂变的，文本形态是衍生再造的，如果忽视这些，传播效果便会打折扣。将慢直播理解为一次性直播将抑制慢直播的传播潜力。新媒体传播有首次传播、二次传播、时移（time shifting）等不同形式，一次性直播受制于时空，传播面较窄，吸引的观众有限，如果直播时间又较短，则会错失更多潜在观众。新媒体时代，针对原型的二次创作是一种文化，很多慢直播爆款的形成是借用二次创作的模因（meme）、梗或短视频扩大了慢直播的影响力，之后又吸引更广泛的用户参与，如此形成一个良性传播循环，让慢直播“出圈”“出彩”，成为现象级爆款。央视频云登顶看珠峰：VR 镜头下的珠峰十二时辰有超过 330 万人次在线观看，星空截图被微博、朋友圈大量转发，成为社交媒体的爆款。实践中这类案例并不多见，很多慢直播只做直播，忽视了69TV RESEARCH电视研究2023年第1期（总第398期）新媒体的传播逻辑及其媒介文化。三、主流媒体慢直播的优化路径主流媒体对慢直播的理解应当超越直播本身，将慢直播置于主流媒体内容影响力、品牌公信力、产品竞争力的框架下进行思考。1.凸显地方性，增强文化认同情感共鸣是维系观众与慢直播的无形纽带。在慢直播的情感共鸣中，地方性（placeness）是重要元素。地方（place）是一个主观性的建构与存在，是一个意义与情感的集合。一个地方长期积累的文化以及人们对它的认同，使该地具有了地方性。因此，主流媒体在策划时不应简单地选择直播地点，而应该充分考虑该地是否具有文化认同意义上的地方性。BBC 第 4 频道的慢直播运河（The Canal）就考虑到英国的运河文化以及英国人对运河的独特感情；挪威广播公司长达 134 小时的慢直播海达路德号分分秒秒（Hurtigruten Minute by Minute）让直播变成了全国性的事件，海达路德号轮船驶过之处，沿岸居民热烈欢迎，人们挥舞着国旗，举着写有向亲人留言的标语，该节目收视人口达到 320 万，超过挪威人口的一半。2021 年 6 月，央视频推出的一路“象”北！云南野生象群到哪了？采用拟人的方式直播象群家族的迁徙故事，将动物角色化，更能唤起观众观看的情感共鸣。2.拓展服务性，参与社会治理慢直播的文本特性使其具备实时、真实、客观等特性，在社会重大议题的慢直播中，公开、透明呈现内容赋予公众围观、讨论、监督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慢直播本身就是一种公众参与社会治理的有效渠道。主流媒体是参与社会治理的重要行动主体，慢直播可以成为主流媒体和公众参与社会治理的重要形式。慢直播的社会治理价值在 2020 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之初凸显，在当时的特定情境下，央视频推出的极具象征意义的火神山、雷神山医院建设的慢直播在舆论引导、情绪疏导、提升抗疫自信心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日常生活中，慢直播可以参与当地社会事务的治理。目前应用比较多的是交通安全方面的慢直播。例如，2021 年 5 月，宁波市 24 小时不间断的“文明礼让斑马线慢直播”，一方面约束不文明行为，另一方面展示文明市民之美；2022 年 2 月，广州白云区“垃圾分类执法慢直播”，将执法全过程用慢直播的形式呈现，快速直接地提升了当地群众对垃圾分类管理条例的认知。3.提升趣味性，巧设直播悬念慢直播在直播时是线性传播，线性传播的魅力在于不确定性悬念。实践中很多风景类的慢直播采用固定镜头、固定机位拍摄，记录的是此时此地 24 小时的景观变化，缺少悬念，观众很快就能识别出节目程式，难以形成持续收看的动力。在策划慢直播时，主创人员应当思考：此次慢直播的看点是什么？围绕着看点，里面的悬念是什么？这些悬念能否激发观众的观看兴趣？哪些悬念在直播过程当中可以进一步凸显放大？前文的案例中，很多都具备悬念。当然，悬念也分大悬念和小悬念。大悬念是整个直播过程中的主悬念。例如，雷神山、火神山医院能很快建起来吗？大象群能安全回家吗？今天有多少人不礼让斑马线被罚？小悬念则是其中每一个情节、故事、片段中的悬念。例如，医院的每一个模块是怎么组装的？落单的大象能找到队伍吗？国外的很多景观慢直播实际上都是有悬念的，采用的是行进式的拍摄，接下来去往何方并不固定。挪威广播公司在作驯鹿迁徙慢直播时，技术团队并不知道详细的路线，需要依据实际情况安排路线，重新规划无线中继器的覆盖范围和位置。由于事情有变动，这本身就是悬念。4.注重体验性，善用视听语言虽然通信技术让慢直播布局变得简单，却不意味着慢直播的视听语言变得单调。将慢直播等同于监控直播实际上是忽视了慢直播作为视听文本的本质。作为视听文本，需要重视视听语言的运用，以此更好地表达或具象、或表意、或抽象的意涵。在国内外慢直播爆款中，视听语言的运用都是堪比大片的。在镜头上既有无人机拍摄的“上帝视角”，也有安装在行进主体上的“主观镜头”，有的镜头设计甚至会造成陌生化效果。挪威广播公司在做慢直播时经常使用“幻影之旅”70EXPLORATION&CONTENTION探讨与争鸣（phantom ride）的拍摄手法充分调动观众的感官体验，并可以营造奇特的视觉奇观，例如卑尔根铁路：分分秒秒。这种拍摄手法将摄像机置于运动的交通工具的前方（或后方），拍摄出（模拟）旅客眼睛所捕捉到的画面。它实际上是第一人称视角拍摄的主观运动镜头，这种拍摄可以让观众仿佛置身交通工具之中参与时空旅行，极具体验感、沉浸感，让看似无聊的慢直播积极调动感官和心理参与。挪威一位 76 岁的网友在卑尔根铁路：分分秒秒直播最后火车到站之时，自己也跟着站了起来，想去拿行李，结果手碰到了客厅里的窗帘，这反映出“幻影之旅”拍摄手法带来的角色代入效果。5.提高增值性，衍生多版本产品慢直播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需要进一步开发，拓展产品衍生链可以采用“慢直播+”的思路。“慢直播+跨屏”。澳大利亚 SBS 的金伯利游轮：澳大利亚最后的大荒野（The Kimberley Cruise：Australias Last Great Wilderness）在 SBS One 黄金时段播出了 3 个小时的电视版，在 SBS on Demand网站播放了 14 个小时的网络版。“慢直播+文旅营销”。目前一些地方主流媒体在节庆节点将慢直播作为文旅营销的重要手段，例如，山东文旅频道 2021 年国庆期间推出的文游山东系列慢直播，总时长 30 小时，累计观看人次达 1250 万。“慢直播+短视频”。浙江丽水电视台“金蝉视频”视频号 2021 年 3 月推出云陪产猫头鹰慢直播，面对几百小时略显枯燥的监控视频，制作团队运用拟人手法推出十多集“猫头鹰孵蛋连续剧”，包括“有老鼠入侵猫头鹰巢”“猫头鹰爸爸带老鼠回家”等，短视频全网点击量超过 3000 万。“慢直播+品牌节目”。央视朗读者第三季对设在中国国家图书馆、武汉江滩三阳广场、厦门环岛路音乐广场的三个朗读亭进行了72小时不间断慢直播，在线观看人数达 1570 多万，切条短视频播放量 6100多万，节目微博话题阅读量达 8.2 亿。四、结语慢直播并不天然具有影响力，和所有的视听节目类型一样，慢直播有自身的文本特征和传播逻辑，主流媒体应超越对慢直播的字面理解，转向更深层次的规律探寻，将慢直播置于媒介、情境和社会多个层面理解和实践，才能充分发挥慢直播在舆论引导、文化引领、社会治理中的作用。注释：孙山：87.8%受访者喜欢看慢直播，载中国青年报，2020 年 6 月 4 日。果蕾：央视频亿万受众化身“云守望”：慢直播的魅力何在？，见 https:/ App 在疫情期间的网络直播为例，载新媒体研究，2021 年第 10 期。钱俊希：地方性研究的理论视角及其对旅游研究的启示，载旅游学刊，2013 年第 3 期。周尚意、杨鸿雁、孔翔：地方性形成机制的结构主义与人文主义分析，载地理研究，2011 年第 9 期。Stephanie Merry.A five-day boat ride.Twelve hours of knitting.Are Americans ready for Norways Slow TV？.https:/ 年第 2 期。Lens：“慢直播”分享：120 万人看了一场时长 7 小时的火车之旅，见 https:/ 年第 3 期。黎河：朗读者第三季：在“一平方米”里听到世界 的 回 声 ，见 htt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