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十年“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类型化策略_张钰.pdf

年第 期新十年“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类型化策略张 钰（山西传媒学院山西电影学院，山西 晋中）摘要“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经验支点在新十年以来的“新主流电影”中得到了有效的激活与延展，并在新时代语境下以类型化策略更新、拓宽了“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内涵与表征，归结为类型杂糅的多元化审美体验，英雄塑造的个体化、平民化、低位化特点，符合观众的审美趋势以及彰显中国精神的类型显面，成为当下中国电影以人民性为价值导向和努力打造电影强国的题中之义。关 键 词 新主流电影；英雄性审美；人民性审美；策略机制新十年以来，中国电影在电影大国建设的推动下，涌现出一批制作精良、口碑与票房双赢的“新主流大片”，重现“十七年”英雄电影的“英雄性审美”的历史经验，在资源再造中使“英雄性消费”成为院线大银幕的热点，催生出“现象级”电影效应。当下，中国电影发展受到诸多挑战，但新主流电影仍佳作频出，以“特战英雄电影”的类型化策略为开端，“献礼电影文化模式”的释放与激变为拓展，“集锦电影”独特的集锦策略与形式为突破，将“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融会贯通，使电影的主流性、商业性和艺术性达成了张力性和谐，形成了新主流电影的类型（化）趋势。新主流电影不仅反映出新时代语境中的“核心价值观”和“主流意识形态”，也迎合了人民群众对文艺作品的精神需求和审美趋势，成为中国人民美育功能与社会教化的重要方式。一、“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经验的激活与延展 回顾中国电影的发展脉络，新主流电影的类型化建构过程其实也是“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重塑过程。中国文艺的“人民性”肇始于 年 月毛泽东所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成为文艺工作者指导艺术创作的实践方针。讲话的核心和宗旨是“为人民大众服务”，文艺创作导向必须以“无产阶级和人民大众”为中心，突出“人民性”特质作为文学艺术的价值基准，成为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最初出发点和归宿点”。在艺术创作方面，讲话要求艺术家“以工农的思想为思想，以工农的习惯为习惯”，真正了解老百姓的“喜闻乐见”，懂得和熟悉人民群众基本的和变化着的审美要求。沿着唯物主义反映论的认识路线，文艺作品必须对社会生活做出真实的、具有真理内容的反映，不能对现实生活进行误解和歪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中国电影艺术转向一种由“延安文艺传统”生发而来的“人民电影”和“人民美学”，成为中国电影艺术实践的本质和关键特征，注重题材内容和艺术形式的人民性。“十七年”时期的“英雄电影”完成了英雄人物谱系的建构，“人民性”在其间主要以“英雄塑造和英雄形象的银幕展现”的基本策略进行呈现，努力达成电影艺术鼓舞人心与教育民众的社会功用。概略地说，“英雄性是一种特殊状况的人性，是与政治、道德相联系，体现为个人能力及其价值实现的形象彰显”。“十七年”电影的“英雄性审美”是“普通人性与英雄神性的文本内呈现”，此时文艺作品的“人民性”与党性原则（包含人民性、阶级性）紧密关联，电影创作主要集中在以人民群众生活为源泉的真实性、典型性和民族化等内容，成为助推中国社会不断发展的伟大力量。年，乘借思想解放和改革开放的春风，第四次全国文代会的召开成为当代中国文艺史上的重要转折点和里程碑，对“人民性”内容的认识也重回正轨。邓小平发表祝辞将文艺创作的方向调整为“文艺为人民服务”，提出“作品的思想成就和艺术成就，应当由人民来评定”。明确了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不是为了使艺术成为“根本任务论”，而是为了更好地促进文艺自身规律的发展，为文艺工作者的创作空间进行“松绑”。但他也设立了界限，即作家、艺术家要辩证地对待艺术与政治的关系，不能忽视艺术作品所应产生的社会效果。年 月，时任电影局局长的滕进贤提出创作“主旋律”的意见，使英雄塑造和呈现方式的路径更为开阔，在“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指导口号下强调电影艺术的社会功用。但主旋律电影因创作手法的单一导致票房收益与社会反响甚微，在艺术性创造和观众接受层面存在局限性和滞后性。进入新千年，“主旋律电影”随着中国电影产业化的不断升级，在多元化的革新过程中应运而生出“新主流电影”，打破了主流价值观、审美观与电影类型化、商业化、艺术化运作之间的壁垒，试图缝合电影艺术的政治意识形态、社会功用和观众的审美接受之间的关系，摆脱了主旋律电影刻板的政治宣教。年 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提出“文艺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强调人民立场与主体性地位，是新时代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中国化的创新发展。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为新时代文艺创作锚定航向，以“战狼系列”（战狼战狼）、“中国骄傲三部曲”（烈火英雄决胜时刻中国机长）、“我和我的系列”（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中国胜利三部曲”（中国医生长津湖无名）等为代表的新主流系列大片，有效结合了“英雄性”与“人民性”的审美经验，在题材内容和类型化策略上也有所革新和拓展，不断刷新国产电影票房纪录。“以人民为中心，就是要把满足人民精神文化需求作为文艺和文艺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新主流电影”在英雄形象塑造方面也更为个人化、平民化和低位化，形成了“特战英雄”“革命英雄”“平民英雄”和“行业英雄”等英雄人物谱系，丰富了“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基本内涵和银幕表征，彰显出具有中国特色的时代精神、大国意志和人民群众的凝心聚力，在观众层面获得了广泛的价值认同和情感共鸣。二、“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类型化表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文艺创作的根本方法是“扎根人民、扎根生活”。新主流电影以现实主义美学原则为基底，以人民为中心，不断突破和创新“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融会贯通，开掘真实的历史事迹和扎根现实生活，与时俱进地呈现时代精神、时代风貌与电影艺术审美、电影社会功用之间的深刻关联。一方面，新主流电影中“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形式是以人民喜闻乐见的方式为表现原则，深刻体现所处时代的人民情怀、生活现状和审美需求，在类型杂糅中呈现出奇观化、主流化和意识化的建构倾向，逐步打造出“特战英雄电影”和以“献礼电影文化模式”为基点的“集锦电影”类型。这一现象在近几年的“献礼电影”和“国庆档”中尤为突出，因艺术水准的提升，题材拓展新内涵，内容契合时代主题，符合观众审美趋势而受到大众的喜爱，年“国庆档”上映的长津湖更是以.亿元成为中国影史票房冠军；另一方面，新主流电影重视现实主义美学和“英雄性审美”对典型（英雄）人物的塑造，重视“人民性”审美中蕴含的主流价值观和现实主义精神，所塑造的人物形象由个人奋斗升华为家国大义，完成了个体价值与国家价值的水乳交融。（一）以人民为中心，类型多元杂糅新十年以来，中国电影整体呈现出多元并举的新格局，其中新主流电影秉持现实主义美学立场，努力寻求契合观众的精神需求、价值认同与观影诉求的方式。主要从革命历史、真实事件和现实生活中提炼主题，拓展了主流电影的叙事面向，并以类型驳杂多元、制作层面的重工业模式的特点逐渐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主导。年伊始，战狼红海行动湄公河行动非凡任务烈火英雄紧急救援等影片形成了“特战英雄电影”序列，依托中国日趋成熟的电影工业化和内地与香港合拍片的常态，将主流大片与动作片、灾难片、商业片等类型相融合，开启了中国主流大片的类型化进路。影片取材基本改编自真实事件，将主流电影的“英雄性审美”在个体化的英雄塑造中重新激发。人物在残酷曲 年第 期折的任务经历和与外界隔绝的空间设定中“完成个人使命（叠映国家使命）”，彰显出“孤胆英雄”这一核心元素和民族、国家意志，构成了兼具党性与人民性的英雄品格塑造，继而扩大了英雄形象的表现范围，满足了新时期观众对新英雄形象的期许和对国家意志的认同。在表现形式层面，“特战英雄电影”以高新技术和重工业模式带给观众奇观化的审美体验，并融入主流价值观。电影烈火英雄和紧急救援将“主旋律”与“灾难片”“商业片”等多类型相结合，在火场和海上救援的空间设定中将英雄与外界相隔绝，作为个体的救援人员只能凭借自身过硬的战斗技能和智慧完成任务，在奇观影像效果中谱写出无惧困难、迎难而上、舍己为人的英雄赞歌。在高度商业化的电影语境中，新主流大片除了依托“英雄性审美”的消费带动，在“献礼电影文化模式”的激活中注重“人民是历史发展的动力”，以“集锦片”的创作模式将个体英雄与国家意志紧密黏合，“使英雄性这一神话化的人性和普通人性相嫁接”，构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蕴含人民美学的英雄塑造路径。年，“献礼电影文化模式”的丰厚势能在时代驱动下得到了释放与激变，主要围绕重要庆典、重大事件的历史节点，在选题内容上紧扣“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的时代主题和社会发展脉搏。我和我的祖国作为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七十周年”的献礼电影，使“集锦片”在延展与创新中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强劲动力。“集锦片”创作模式是对同一主题进行串接式集锦的多维叙事表达，丰富了影片的题材选择和审美内涵。随后，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穿越寒冬拥抱你你是我的春天等主题性集锦电影，金刚川长津湖等多重视点式集锦电影，扩大了集锦片的形式类别，形成了主流引领，多导演创作、群星闪耀、集锦段落加持的电影创作方式。电影创作者“自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展现了脱贫攻坚的工作成果，疫情时期的社会情绪共振，抗美援朝精神的全新视点复写等内容，使乡土情怀、家国担当和爱国精神在具象的人物与事件中得到了本土化的表述，营造出真挚朴素的“情感共同体”。“集锦片”形式还丰硕了当下观众日益增长的多元化审美需求，特别是在互联网“短视频”影响下形成的“微观影”习惯，获得了年轻化受众的较高认可和接受。年国庆档接连上映的“我和我的”系列电影，分别从个人与国家、个人与家乡、个人与家庭的叙事维度，将个人命运、个体情感与国家建设、社会发展以及全民记忆相扭结，在情感丰沛的段落弥合中实现了个性化的平民英雄塑造和国家图谱下的英雄群像，使观众在共同的文化记忆中生发出深层次的情感共鸣。其中，影片我和我的家乡以鲜明的喜剧类型串接“脱贫攻坚”主题，在平民化、低位化和具有缺陷美的人物塑写中浸润了热爱家乡、甘于奉献的奋斗之情，五个故事短片妙趣横生地涉及全民医保制度、直播带动乡村经济、乡村特色旅游发展、最美乡村教师、基层人员下乡助农等决胜全面小康的中国经验，以个体层面的感性观照链接新时代人民的家国情怀、集体情愫和乡土情结。但影片我和我的父辈因杂糅了战争片、喜剧片、家庭伦理片等类型拼盘，选题上也存在跨度较大等问题，造成短片集锦在承接上的“垒叠效应”未能彰显，弱化了父子主题的中心性，使“我和我的”系列电影缺少可持续发展的创新动力。（二）个体英雄群像，中国精神彰显习近平总书记提出，“人民既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新主流电影以“散点透视”的历史视野，重点聚焦人民群众的奋斗历程和模范事迹，在“人民的英雄”和“英雄的人民”的构建中具有内在的人文导向。英雄形象塑造也更为个性化、平民化和低位化，以丰富的小人物形象折射大时代，形成了“特战英雄”“革命英雄”“平民英雄”和“行业英雄”的英雄人物谱系。同时，个体英雄群像的塑造拓宽了新时代“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的面向、特质和内涵，不仅巧妙地将个人主体性融入时代语境中的主流价值观和现实关怀的基础之上，彰显出家国意识、民族精神和中国梦想，也在观众层面起到了凝心聚力、精神共振的作用。“特战英雄”和“革命英雄”的塑造将爱国主义和革命英雄主义作为主旋律，起到了传播新时代的中国精神、建构国家形象、增强人民的爱国主义精神以及价值认同的作用。影片战狼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非凡任务空天猎烈火英雄紧急救援 中的特警、武警、缉毒警、消防员、交通海上应急反应员等“特战英雄”，以绝处逢生的“孤胆英雄”形象在体制规范与人性抉择的徘徊中缝合主流文化与亚文化之间的间隙。影片八佰金刚川长津湖长津湖之水门桥狙击手悬崖之上通过还原中国革命历史中的重要事件，在散点式的人物群像中着重聚焦其中的普通士兵或某一队伍的“革命英雄”成长之路，以具有“人民性”意识的普通个体表现人在战争进程中的生命体验和英雄气概，拓宽了英雄塑造的维度。观众也在激烈的战争场面和英雄的坚定信仰中产生情感张力，深刻领会其中呈现出的英勇无畏、舍生取义的战斗精神和革命精神。“人民不是抽象的符号，而是一个一个具体的人。”影片我和我的祖国我和我的家乡我和我的父辈守岛人聚焦普通人从小我到大我的人性闪耀与成长历程，在日常性叙事的基础上呈现出集锦式、低位化和个性化的“平民英雄性”。影片植根现实生活，契合时代潮流，将普通人对生活和梦想的不懈追求与国家命运、社会发展、家乡变化交织叠合，有温度且有力度地反映着社会现实、人生百态和人文诉求，牵引出人民心中炽热的社会记忆和家国情怀，达成共通性的核心情感的审美效果。此外，“隐存在作品中的浪漫理想主义或者英雄情怀，也是一种文化格调和精神品格”。影片守岛人另辟蹊径地聚焦于普通民兵王继才的朴素日常，体现出守岛人既平凡又伟大的家国情怀和生命真谛，引导人民在国家发展的时代洪流中书写精彩人生。新主流电影中具有中国精神的“行业英雄”形象，也起到了传播主流价值观、鼓励人民奋进和增强国家软实力的作用，成为讲好中国故事的又一文化经验。影片中国医生中国机长夺冠攀登者穿越寒冬拥抱你以真实感人的故事原型，聚焦医生、机长、体育健将、跑腿员、社区书记等各行各业的模范人物，弘扬他们在平凡岗位上的自强不息、敬业乐群、扶危济困等优秀事迹，在民族文化记忆的缔造中凝聚中国经验、中国精神和中国力量，实现了“人民性”与“英雄性”审美的辩证统一。例如，影片中国医生穿越寒冬拥抱你你是我的春天通过平民视角钩沉着中国人民众志成城、同心抗疫的集体记忆，其中描绘的医生、快递员、志愿者、网格员、社区书记、爱心商户等平凡而又普通的“抗疫群像”，张扬着人性真善美的动人力量，坚定人们抵御一切苦难的信心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电影的创作路径和美学方法始终是站在人民的立场上。当前，“新主流电影”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类型（化）生产模式，“特战英雄电影”和“集锦电影”作为新主流电影的主打类型，与时代、人民紧密相连，在开阔英雄塑造视野和丰富人民性精神中成为中国电影市场的主力，为中国电影迈向电影强国提供了方法论。总之，在当下中国电影的多元化发展路径中，继续建构和夯实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类型电影，拓展和创新“英雄性”与“人民性”审美经验的融会贯通，将为持续创作出人民喜闻乐见的、具有“精神高度、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的电影佳作提供新思路。（本文选自第 期中国电影学博士论坛“人民影像：中国电影的人民性表达”主题发言。）参考文献钱竞中国马克思主义美学思想的发展历程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虞吉，张钰“英雄性”与“英雄性审美”论“献礼电影文化模式”的演变与重塑当代电影，（）：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北京：人民出版社，：虞吉，张钰从“主旋律”“新主流”到“特战英雄电影”的进路历程中国文艺评论，（）：李国聪时代性、人民性和主流化：现实题材电影的价值建构与类型探索电影新作，（）：作者简介 张钰（），女，山西运城人，博士，山西传媒学院山西电影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电影史、影视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