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巴蜀高僧庆忠铁壁慧机生平行实考述_王廷法.pdf

2023年 第01期42庆忠铁壁慧机禅师（1603-1668）1，生于万历癸卯（1603）十月二十二日，于康熙戊申（1668）九月二十一日示寂，聚云吹万广真禅师（1582-1639）之法嗣，大慧十五世孙，俗姓罗，字“铁壁”，号“庆忠”，“凡所住处，皆名庆忠，取针芥之投在重庆府忠州，不忘万师水源之义”2，顺庆府营山（今四川南充）人，“生于名阀，世膺三组（祖）之荣；人尽贵游，代传一经之盛”3，家世以一经传多科甲。师少而徇齐，生而貌伟，气骨不凡，“十行一目，工羔雁于髫龄；七满八平，现龙鳞于掌上。人咸拟之木天一凤”4。著有佛道无价药病随宜庆忠集等，总计三十余卷，现存庆忠铁壁机禅师语录（三卷本与二十卷本两种）、庆忠集（重庆华岩寺所藏版本、国家图书馆版本）5。沈廷劢庆忠铁老和尚塔铭、文可茹行状、童真至善治平铁壁机禅师年谱（以下简称年谱）、别庵性统续灯正统等文献载其生平事迹。铁壁禅师主法三十二年，坐夏四十有七，生平十坐道场，包含聚云、云来、兴龙、平都、吟翁、三教、集云、太平、牛首、宝圣十座禅寺，名播中外。牟道行言：“入聚云之室，盖以有年；接大慧之传，尽得其髓。”6聚云一脉为大慧后裔，铁壁禅师参法有年，尽得大慧禅旨。铁壁慧机弘法时遇明清鼎革、巴蜀板荡之际，铁壁禅师结屋聚粮，四方流离借师活者无数。童真至善年谱载：“师凡演化之地，屡有异征，四方供资，动以千百计，似非人力所能。至于纲维祖道，荷担大法，提挈正宗，自先昭觉、楚山之后以及本朝，未有盛于师者。”7对铁壁禅师于明清鼎革之际弘法利生及担荷大法之举予以称颂。铁壁禅师经过艰难的悟道历程，于忠州中兴聚云，在明清鼎革之际宣教利生，得到忠州僧俗两界的称誉，为晚明一代高僧。一、艰难的悟道机缘铁壁慧机八岁父亲见背，即随母持斋，十一岁在乡社攻书时，与族兄无著谋出世间事，无著因其年幼，劝铁壁慧机他日“遍历名山，寻访至人”未晚。铁壁禅师十三岁时，与兄无著游营山县太蓬山灵鹫寺，内有一僧，形仪挺异，语论锋发，乃语兄曰：“此吾之志也。”十五岁时，有元白道人修道大蓬山，铁壁时与往来，雅意玄学。铁壁十六岁，与兄无著再往大蓬山访元白道人，道人明年将往终南，指引铁壁禅师“访（临）济下儿孙”，出家为僧。天启壬戌年（1622）二月十九日，铁壁禅师恐母、兄阻其出家之志，不告而别，晚明巴蜀高僧庆忠铁壁慧机生平行实考述 王廷法2023-01内文.indd 422023/2/12 14:09:18DOI:10.16805/ki.11-1671/b.2023.0010法音论坛43图入山计。行次大竹县（今四川达州），筑室松间，掩关危坐，无昼夜。如是三载，疑情顿起，欲叩元白道人以释其惑，及出关而元白已去终南矣。8适有西竺僧至，谓铁壁禅师不可久居于此，遂“扮道装行脚”，至垫邑（今重庆垫江）因“抱关吏多禁戴发，游者必持过所”9，铁壁禅师即祝发行脚。天启四年（1625），铁壁禅师二十三岁，受业于魏安之小院，未几东下旨至平都（位于今重庆丰都）地藏院，谒灼然禅师10。灼然禅师大奇，认为铁壁禅师必为法门龙象，劝其谒聚云禅师：“观子形仪俊伟，气宇如王，定是法门柱石。方今临济正宗，惟聚云老人独步震旦，子盍往见之，毋后时也。且子如叶公之龙，点则飞去，复何难哉？”11铁壁禅师顺舟抵忠南参聚云吹万禅师，铁壁见吹万禅师风仪迥异，遂不再执于终南寻道者事，愿居弟子之列，请吹万禅师开示，吹万禅师曰：“若向来事，道固善矣，犹落傍蹊。子欲我说，夏后可也。”12至夏安居满，铁壁再求开示，“妒者恐师暗承衣钵，每至阻之”13，铁壁禅师虽跪求法要，然并未得机缘，自惟曰：“遇至人而不得一授，果无缘至此乎？”14遂欲捐躯赴水，以俟将来，暂离吹万禅师而去，“沿途泪涔涔下”。至忠城西崖中憩坐，坐中有学道人湛持禅师，见师苦泣状，劝以渡江听讲圆觉楞严。每行乞毕，即倾耳不倦，然文义虽觉晓畅，自心仍旧混蒙，不明实义，铁壁禅师欲明大道志，逾一载再参吹万禅师。天启六年丁卯（1627）夏四月，朝阳月明老人来酆陵，铁壁慧机侍吹万禅师溯舟往见，得到月明禅师的赞赏，教其参悟“只者是”之话头。铁壁禅师自此常造室中请益，朝阳老人多方属意，嘱吹万禅师曰：“营山少年，将来振兴径山之道者非此子而谁，汝宜留意焉。”15寄予铁壁禅师弘扬径山大慧禅之重任。值得注意的是，此时众多忠州士绅问道吹万禅师，吹万禅师见“士大夫每于三教至理，混而不一，偏而未圆，鲜能贯彻一心，洞达无体”16，遂著一贯别传原易说太极图，融通三教，以使士大夫明一心之旨。吹万禅师与当地士绅的交游深刻影响了铁壁慧机，铁壁禅师后来的弘法之道亦是融通三教、导化群生，为僧俗共仰，聚云禅派由是而兴盛一时。崇祯元年戊辰（1628），铁壁禅师二十六岁，秉具于朝阳老人。铁壁禅师精修禅学，苦乐一如，“三学精练，甘粗粝，倍辛勤，冬夏一衲，祈寒溽暑，不以为劳，炎日虽蚊蚋为之吮血，不以为苦，而工夫倍常，远迩钦奉，如事所亲”17。铁壁禅师德行恬然，利益众生，对于乡绅士大夫所献衣物“随得随与，所处如故”，识者知其必为法门令器，不少郡绅归心铁壁禅师。铁壁为聚云侍寮18，“彩跃露，动静尊严，一众畏焉。而谦德弥厚，众皆悦之”19，郡绅见铁壁行止，赞曰“僧而至此，可谓人中麟凤”20，太史陈蝶庵赞其慈心比满月21，即以慈心解脱如满月比铁壁禅师。聚云吹万禅师承嗣径山大慧宗杲，回归径山成为聚云禅派的使命。崇祯二年己巳（1629），吹万禅师有径山之往，四众遮留，吹万禅师乃买舟携二行者与铁壁禅师潜往。御史田公钟衡闻之，遣使至瞿塘迎归，未能成行。崇祯四年辛未（1631），吹万禅师师弟无心禅师自江浙回，请聚云禅师重开法聚云禅寺，铁壁慧机禅师居第二座。崇祯八年，铁壁居第一座。铁壁禅师“慧辩日新，与老人（吹万）酬唱，互相排击古今关键”22，编为问答录四卷。是年，铁壁禅师因忠南菊隐庵“幽清绝胜，峭壁晶莹”，可为养道之所，乃辞别吹万禅师，住持菊隐庵，“师（铁壁）住2023-01内文.indd 432023/2/12 14:09:182023年 第01期44持日久，檀信云臻，学侣麇至”23，吹万禅师劝导铁壁禅师埋头菊隐庵，于诸方檀信随宜诱之，弘宣大慧禅法。不过铁壁住持菊隐庵未满一年，便因“己事未透”再参聚云吹万禅师。“每到室中咨决，日常三四回，云不之印”，吹万谓铁壁曰：我者里禅，如一团大火聚。你若近之，连皮骨一齐烧烂。须到此处，大死几回，和根倒断一下始得。汝若稍稍依违，白云万里。老僧昔参朝老人，几个不是死了。三四年后，遭他脑后一札，方始瞥地。故知真正师家，决不欺人。汝正英畏，亟宜努力向前，起大勇猛，发大精进。瓜熟自然蒂落，无用踌蹰。思之思之。24铁壁慧机执于参禅，吹万以火为喻，教导铁壁禅师勇猛精进，吹万是语实为朝阳禅师“只这是”话头，朝阳禅师前已命铁壁禅师参此话头，铁壁禅师并未契悟此中禅旨。久参不得也使得铁壁禅师对自己产生怀疑。崇祯六年癸酉（1633），铁壁禅师随吹万禅师至金陵，其间“缄默不语，只以体究为事”，“亦不与他事，久之无所悟入”25，铁壁禅师闻诸方道声籍甚，尤其是天童密云圆悟影响甚著，“以一条白棒当头直指”，铁壁欲参圆悟禅师，不过吹万禅师却不认可圆悟直截孤硬的棒喝机锋。其曰：“天童接人，直截孤硬，但汝一去，恐未搆老僧宗旨，负汝数年辛苦矣。不如共我回蜀，教汝不费纤毫，自然脱去。”26铁壁随吹万禅师又回到了忠州。吹万命铁壁禅师总院事，铁壁自惟曰：“我为己躬下事，未明受尽多少曲折。今又签以院事，转添一番劳骚，何时与此事相应。”27仍然不明大事。崇祯六年癸酉（1633）腊月八日，铁壁禅师同众念诵毕归监院寮，方登禅榻，忽然一踢，不觉浑身骨碎，大笑不止，吹万禅师召铁壁入，问玄要宗旨，随拈偈进呈，仍然未得吹万之印。铁壁禅师日理院事，随处体究，若存若亡，自惟曰：“我既有所得，为甚于玄要宗旨，如横石相似？无怪老汉之不许我也。拼一生做个痴呆汉，若不透顶透底，断不敢向人前拈弄。”28仍以参究古人公案为事，历观古人淆讹语句，如执剑挥空，到与不到，明与不明，只管看。至于用力之久，觉得明与不明，似乎两端，而胸中隐隐无有沮滞，临到用时，又不应手。此无他，总因向上眼未开，祖关未透，于胸次未能洒脱，百计千方，莫可如何，到此只是一味壁立万仞。崇祯八年乙亥（1635），铁壁禅师参悟至计穷力尽，竟无起手处：“一日静坐，忽然大彻纲理，从上来事，无论临济玄要，洞山五位，云门三句，五宗淆讹，一时通透，有庖丁解牛之势。”29吹万禅师举古今淆讹因缘问铁壁，铁壁随问随答，吹万禅师一一点首，终得印可。吹万嘱铁壁禅师接续临济大慧之恩，善自护持，自后开堂，吹万普告大众有未了公案，悉与铁壁商量，请铁壁禅师居第一座。自后，聚云之铁壁首座，啧啧人口，为僧俗共仰。崇祯十二年己卯（1639）夏五月，有僧传天童密云圆悟与三峰汉月法藏辨“三录”“七书”等种种驳书，铁壁金陵之行曾有意拜谒圆悟禅师，闻圆悟与法藏之诤，甚为慨叹。是年七月三十，聚云老人示灭，铁壁禅师继席聚云，十月本郡缙绅四众等请师就本寺开堂。铁壁禅师开悟历程之辛苦不可殚述，每逢人劝参，一味接引。有僧问曰：“和尚学道之初，因相者激发，有今日事。可见佛无凡相，术不虚言。去岁竹生两岐，瑞应皆异。稽览前言，此天亲竹也。得非西域天亲，应身制外道，扶正法来乎？”铁壁叱之云：“我幼龄之喜，原属浪识。自今看来，那个无龙凤莲华，2023-01内文.indd 442023/2/12 14:09:19法音论坛45乐邦受用？只为二六时中，不能变化飞腾，自由自得，被淤泥苦境陷却了。自古奇相奇征，固亦有之。汝辈何区区作如是特见耶？”30铁壁道出人人皆有佛性，只是深陷淤泥苦境中，未悟禅旨。诸方闻者，企仰铁壁仪范，来往聚云如织。二、开法忠州：僧俗共融的弘禅特色吹万示寂后，铁壁禅师念法乳之恩不忍忘，愿庐墓三年，投迹山林，潜确以老，凡所住处，皆名“庆忠”，禅林称其为“庆忠铁壁慧机”，“庆忠”之名“取针芥之投在重庆府忠州，不忘万师水源之意”31。聚云禅派在忠州开枝散叶，实赖铁壁禅师之力。铁壁禅师在忠州的弘法历程多与当地士绅密不可分，体现晚明僧俗共融的弘禅特色。（一）冉开明建平都地藏院请铁壁禅师开法。崇祯十四年辛巳（1641），铁壁禅师三十九岁，酆陵巨商冉开明于平都山建地藏院，庄严妙丽，甲于蜀东，请铁壁禅师住持。冉开明因铁壁禅师庐聚云塔，乃迎聚云舍利，预建浮图于院之后，以终其志，铁壁禅师遂无所辞，往应其请。平都为蜀之名地，衲子趍风，接踵而至，名衲之化演一方者，皆讳迹敛光，隐于稠人，以瞻提诲。铁壁禅师入院后，规绳不肃而自整，法令不约而自严，其槌拂之下，类多英杰，众至千五百人。冉开明极力布施供养地藏禅院，“粟弗计斛，不劳僧运，募力肩荷，金钱任用，布帛盐茶之属，更不他求”32，趋侍铁壁禅师。一时公卿求法问道，未易以一二数，如水部熊自福、宪副刘虔所、省元沈子佩。（二）秦良玉（1574-1648）请铁壁禅师住持石峰寺。崇祯十五年壬午（1642），铁壁禅师四十岁，石柱宣慰秦总戎良玉为其孙马万年祈祝，遣僧寿山古云赍银五百两斋僧，并求法语，接续吹万禅师前缘。吹万禅师过花林访秦总戎诗曰：春江晓灿满林花，溯水轻舟崦影斜。旗鼓远声星斗映，簪缨渊霭玉金霞。定知节度重恩蜀，信有南康再御家。野衲早逢青眼顾，依依犹启入仙槎。33诗中称颂了秦良玉保卫巴蜀的义举。明崇祯三年（1630），明军收复被后金军所占据的滦州、永平、迁安、遵化四城，史称“遵永大捷”，秦良玉的“白杆兵”为此次大捷作出了重大贡献，吹万禅师作代作贺石柱总戎文相贺，歌颂秦良玉“洗荡蔺巢”“挥灭远塞”的壮举。顺治元年甲申（1644），铁壁禅师四十二岁，工部熊月崖榷关荆州时请铁壁禅师住持荆城护国禅寺，适值张献忠入蜀，群盗蜂起，“川东郡县，为贼所据者大半”，铁壁禅师未得成行，应秦良玉之请迎入石柱，请居石峰寺，督府秦良玉“朝夕问馈，继粟辄以百石计，布缕以百匹计，绮纨制衲为师衣，惧师弗受，为师辟险峻，名青山顶，结屋聚粮，以备乱兵”34。一时从者三百人，籴价斗米三两，流民馑于道者，解赴铁壁禅师处。铁壁禅师给供同众，戒众勿瞋，尝以古人“刺血济饥，粒米同餐”之言训众，四方流离，借铁壁禅师活者无数，“土人敬之，事以师礼，道俗咸沾其化，至今遗风余烈，芳声尚在人口也”35。历数年，未尝一日废爨，无一兵至铁壁禅师居处。朱藩部督师渝夔，发兵入石柱，戒诸兵勿擅履铁壁法化之界，山中寄寓者，牛马千余，悉无恙，“海内操戈带甲之士，闻师名，见师录，必焚香遥礼，合掌称赞，度僧给侍，献供摅忱”36。铁壁禅师座下数百人，兵戈载道，每岁制期无间，当所乏时，觉有神助，似非人力可拟。顺治四年丁亥（1647）十月秦府中军2023-01内文.indd 452023/2/12 14:09:192023年 第01期46桂森卑礼厚币，请开石峰龙藏。顺治五年戊子（1648）夏，秦良玉薨，未捐馆前，迎铁壁禅师入府咨以末后大事，铁壁禅师种种开慰，示教利喜。八月，桂森檀越请铁壁禅师于大方禅院设无遮大会，建水陆道场。（三）陈蝶庵、文孺白等请铁壁禅师住持涪陵芙蓉溪吟翁寺。崇祯十六年癸未（1643），文孺白先是三请铁壁禅师不赴，维时有铁壁禅师同乡进士陈蝶庵客于涪陵，涪绅因陈蝶庵37与铁壁同邑之故托为敦请，陈蝶庵致铁壁禅师诗曰：迎师到此云何事，我有清溪并草亭。不独此山能作祖，兼之群梦得呼醒。看来寿者元无相，老去生公懒说经。但设一蒲长打坐，乔松修竹共青青。38师次韵酬之曰：自从得踏乡关步，长揖相将谢旅亭。下足但能过佛祖，逢人争肯说迷醒。涪山既绕环苏带，萍水犹惭对月经。我到林园无个事，殷勤惟待出蓝青。39涪陵士绅募夫拽舟，请铁壁禅师至涪吟翁寺，一时道俗并集，村郊如市，“士大夫子衿，暨商贾胥曹，办伊蒲供，日费数十金。计期轮次，持茶献果，觅远方味以赠者道相续。老幼听法者，盈阶塞户，奚啻环桥”40。铁壁禅师出指示语，罔不服膺。（四）向化侯谭养元请铁壁禅师住持宝胜禅寺。顺治十八年辛丑（1661）春，向化侯谭养元遣官具舟迎铁壁禅师至磐城。谭养元向谒铁壁禅师于玉印江干，一见倾慕，自是深怀，时相注切。且念全蜀自献贼后靡有孑遗，刀头剑下亡者居多，意欲起水陆荐悼。铁壁禅师曰：“吾教以弘法惟最，弘法则利生，利生莫如举名行德。衲开阅龙藏岁计，设无遮焰口以拔幽孤，庶冥阳均利也。”41遂于锦江之南卜居宝胜禅寺，以为弘扬地，谭养元捐俸金修理。十月朔，乃开龙藏，启建千日禅期。（五）涪陵文可茹对铁壁禅师的倾慕。涪陵苇庵文可茹，秉宪滇南，在崇祯年间，悲愤谢事，闭门参学，细究内典。自信三教合辙，不稍别也。及览近日诸方语录，非古来腐唾，即魔说狐涎，每叹时之无禅也。顺治十七年庚寅（1660），次男文璇入滇省视。文可茹问以“近日蜀乡，尚有尊宿否？有秉拂登坛，为众所尊崇者否？”42璇子具言铁壁禅师住吟翁寺法席之盛，启笥出吕大器三次书牍，并铁壁禅师力辞语句。吕大器谆切企慕，中心悦服之忱，溢楮颖间，茹若神往。当此四海鼎沸时，犹能以霏霏雨舌，取信当道，化导群黎乎？及归黔，偶于野剎僧房案头，览铁壁禅师“相得有合”之说，知铁壁禅师三教合一之说。康熙二年癸卯（1663），文苇庵居士罢云南泉司，解缓归田，特访铁壁禅师于南城山寺，相聚两月，居客寮，危坐终日，常自言：“予稍减数年，亦可为弘法比丘矣。”43暇日，与铁壁禅师纂修行录，时来室中请益。未几，辞铁壁禅师归涪陵，独坐一小楼，视家人父子如宾客。经两月，无病端坐，跏趺而逝。明清板荡之际，聚云一系继承了大慧禅师“忠义心即菩提心”的禅学旨趣，铁壁禅师如其师吹万一样，三教融通，认为儒士为世间大智慧、大根器的护道者，不过对于时下士大夫耽于禅学深以为忧，尤其住锡石柱时见方士外道，多以旁门小径，引人入盲。铁壁禅师居石峰之际，吏部黄近朱、大中丞吴天谷、监察御史寥维义、御史瞿不荒、观察田素庵、郡司马江海筹同问道焉。士大夫溺于说者，遂嗜炉火鼎汞泥水彼家之说，为终身僻，其于“自家性命”二字，尽被漂焚。铁壁深悯之，因士大夫不务正知正见，而好傍门异学，特著药病随2023-01内文.indd 462023/2/12 14:09:19法音论坛47宜一书，神丹一颂，委曲周详，以明三教同源、道学相传之由。铁壁禅师尝叹曰：“儒流乃世间一种大智慧、大根器、大菩萨所借以护世道者。往往二氏之学不达，犹谓其未习也。孔、孟一宗，家传户诵，童习讲究，乃五经之微，四书之奥，皆日用不知。饶他博学极曹、仓，经济若卧龙，忠孝若田、毛、张、许，盛德类司马长啸，终难免不著不察四字。所以聚云大师宗旨，棒喝之余，特著一贯别传原易说太极图，以明三教同源、道学相传之由，以救俗儒之偏，以广二氏之妙。”44道出自己继吹万禅师之后，弘化三教，僧俗相济，认为儒士乃世间大智慧、大根器，若明禅旨，当了然三教同源之妙，儒门经生，不谙此理，驳二氏为不足习，是为不明道学相传之由。大司马张肖吉、中丞吴天谷、监察御史寥维义、观察田素庵直以“博综三教，湛彻一心”赞誉铁壁禅师。三、铁壁禅师与破山一系的互助因缘铁壁禅师与破山禅师因川东战乱建立了深厚的法门之谊。从目前保存的材料来看，两派重要的交往有二：一者，顺治八年辛卯（1651），破山禅师因梁山战乱寓居三教寺，时铁壁禅师住三教寺；二者，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川东一带，烽烟告急，铁壁应其弟子五云三山灯来禅师之请往金城，时破山亦在金城，八年后再见，喜悲交集。甲申之乱，破山禅师因梁山战乱，致书忠州秦良玉，住忠州石柱三教寺。破山禅师与聚云禅派虽有僧诤，但二者却因巴蜀战乱建立了深厚的法门之谊。吹万辞世后的几年，巴蜀连年兵燹，破山禅派避乱至忠州，与聚云一派交集渐多。45破山禅师年谱载：“大清龙飞顺治元年甲申时蜀中未通尚沿崇祯十七年（1644）师四十八岁。春三月，蜀江北岸，遍地干戈，惟南岸山溪险危，兼有土兵御侮，耑使驰书达石砫（柱）司秦总戎良玉夫人处，秦即差官同永贞上人过忠州迎入石砫（柱）之三教寺。风土人情，更觉淳厚，可为安居之地。”46甲申三月，梁山干戈四起，破山致书忠州秦良玉，住忠州石柱三教寺。破山禅师语录卷八载“师避秦石柱司，吕相国致请书”47，晚明抗清名臣吕大器向破山执弟子礼。吕大器亦慕铁壁禅法。石柱太保公秦良玉去逝后，是年九月，铁壁禅师迁青山之圣佛结冬，禁足青山，以三载为限。一时禅侣四集，众至五百，皆死心卫道之士。相国吕大器居士致书求一面教，铁壁禅师辞以偈曰：“高高峰顶结茆庵，不学无为不学参。拄杖欲将同国柱，青山留我且痴憨。”48吕大器书云：“时无禅气，大器略有禅心，咫尺崇光，瞻浥心切，便拟单骑塌（榻）前，一泻夙心，山深道棘，惧滋地方之驿骚也。不弃愚忱，惠然一贲，可胜悬企。晤巴掌上人，携之偕行为祷。后展转数书，有云：心与心相印，见不见当无拘也。但钝根人不能望气承当，须和尚拈花面授，庶几省却二三俗子草鞋钱耳。”49使三往返，终不就，吕大器愈增倾渴。顺治八年辛卯（1651），石柱宣慰马嵩山（峭崖居士）率阖司缁白四众等，专疏请铁壁禅师就三教禅寺开堂。是时，破山因战乱再次寓居忠州。破山禅师年谱载：“师五十五岁。是秋，张兵与于、李（两军）相战，师复入南滨，进梨水。忠路司覃公讳敦源者，延住福田寺，礼遇甚优。”50是时，铁壁慧机具礼迎之，并对破山予以帮助，庆忠铁壁慧机禅师年谱载：“顺治八年辛卯（1651）是年破山禅师以难来归，师（铁壁慧机）命执事具礼迎之，馆于西室，凡贼所略衣物，师皆补足，款数甚优，以2023-01内文.indd 472023/2/12 14:09:192023年 第01期48存法门厚谊。”51是年破山为贼所抢夺衣物，铁壁慧机皆补足款数，展现两派的法门厚谊。顺治十六年己亥（1659），铁壁禅师五十七岁，川东一带，烽烟告紧，舟师上下，水陆骚动，地方风鹤。五云三山禅师遣执事迎师过高梁，乃乘兴而往，从者数百人，皆露眠野宿。经数日达梁地。三山来禅师具仪率众远迎，师资相见，喜悲交集。一时禅衲辐辏，虽值荒乱，仍有五百余人，乃分为东、西堂。总戎姚圣瑞、邑令曾舜聘，闻而致谒，供米数百斛。是年三月，三山来禅师率执事侍铁壁禅师往金城，会诸当事护法。一时文武士庶，睹师风仪，不啻如一佛出世，争设伊蒲，留供两月。时破山禅师亦在金城，见铁壁禅师至，乃谓众曰：“大风吹来铁老人，非遇乱，若辈何得一见？”52相与甚欢。庆忠铁壁慧机禅师语录保留了二位禅师与当地士绅的问答机语：“师（铁壁慧机）与破山禅师会干石司张宅。茶次，张檀越云：此时法法头头皆贵。山云：唯长老贱。师曰：不做长老也贱不着。山云：不做长老做甚么？师竖掌，山云：露出马脚来。师曰：甚么马？山无语，师曰：将谓是济上儿孙。”53从破山海明与铁壁慧机的问答来看，铁壁慧机显然对破山海明之禅法也是认可的。四、结 语铁壁慧机在忠州的弘法，尤其是川东之乱铁壁禅师的利生之举，得到僧俗两界的赞誉，聚云禅派因铁壁禅师得以在忠州弘传，乃至于当时士绅将自己的子嗣拜于铁壁门下。顺治五年戊子（1648），夔郡司马江公（海筹）、酆陵文学徐公相继送子受业，一即童真至善，一即竺峰幻敏，二者悉为铁壁门下高足，幻敏更是于铁壁禅师后继席庆忠禅院。不过依笔者之见，其师祖朝阳禅师与铁壁禅师一见如故，除铁壁禅师天机独发之外，与其俗家的身份密不可分。铁壁禅师祝发前工羔雁之具，“摛藻过人，淡墨红绫，木天一凤”54，里中名俊咸称其文曰“此罗氏龙文也”55。其俗家罗氏，为营山世家大族，其俗兄罗报宁官至浙东海防副使，二者常有书信往来。铁壁禅师住持聚云禅寺后，向其问道士绅多达三十余人，其中不乏诸如晚明吕大器、秦良玉等声著一时的抗清名将。铁壁禅师平昔简重端古，性则澄远，门弟子有终身不见喜怒之色，其威德严重，瞻者敬畏，一举一动，皆准先圣典型，虽燕居独处，如对大宾，凡走使致力之辈，皆御之以礼，不苟言论，嬉戏偕谑，罕见于口，是为明清之际声重一时的高僧大德。（作 者 为 江 西 科 技 师 范 大 学 文 学 院 讲师，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明清释迦别集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20&ZD269、江西省文化艺术科学规划一般项目“江西黎川寿昌禅系研究”项目编号：YG2021125、江西省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江西寿昌禅系与赣闽区域互动研究”项目编号：ZJ21202、江西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青年项目“东亚汉文化圈视域中的江西寿昌禅系研究”项目编号：22ZJ03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注释：1铁壁慧机相关研究，可参日長谷部幽蹊：續燈正統聚雲法門，载禅研究所紀要通號31，2003年3月，第48-57页；道坚法师：重庆忠州佛教研究，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年版，第94-95页；华海燕：明末忠州铁壁慧机庆忠集研究，载图书与情报，2016年第2期，第140-144页。23467911121314151719202122232023-01内文.indd 482023/2/12 14:09:19法音论坛492425262728293031323435363839404142434448495152535455明铁壁慧机：庆忠铁壁机禅师语录，嘉兴藏，第29册，第662页，第663页，第663页，第571页，第677页，第661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6页，第666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7页，第662页，第662页，第662页，第662页，第669页，第662页，第669页，第669页，第662页，第674页，第663页，第675页，第663页，第670页，第670页，第671页，第674页，第595页，第661页，第661页。5华海燕：明末忠州铁壁慧机庆忠集研究，载图书与情报，2016年第2期，第141-142页。8文茹可行状载，又二载，适有西竺僧至，谓铁壁禅师不可久居于此，遂“扮道装行脚”，至垫邑（今重庆垫江）因“抱关吏多禁戴发，游者必持过所”，铁壁禅师即祝发行脚，是年为天启七年（1627），铁壁禅师二十五岁。此行迹童真至善治平铁壁机禅师年谱并无记载。10灼然禅师者，即吹万广真门人慧泽，吹万禅师行状载“武陵灼然泽公”是也。万历四十六年戊午（1618），吹万禅师于湖广衡州府潇湘湖东禅院弘法不畅，武陵灼然禅师随吹万禅师泛舟至夔门太平寺。天启四年乙丑（1625）（当为天启五年），铁壁至平都谒灼然禅师，其时灼然禅师当在平都地藏院。是时，吹万住持忠州三目山聚云寺。1633明吹万广真：吹万禅师语录，嘉兴藏，第29册，第555页，第518页。18崇祯二年己巳（1629），师二十七岁，聚云吹万禅师命铁壁慧机入侍寮，由是得以寅夕咨决。铁壁禅师谓松书记曰：“老僧昔在己巳，老和尚命入侍寮。我以为侍寮丛杂，难做工夫。岂知老人有种种作用，不在东边敲你，便在西边札你。而今据位称师，无边作用，都在度水擎茶边讨底。始知知识却难搆附，莫作等闲。汝等异时为人，要识得老僧好。”（明铁壁慧机：庆忠铁壁机禅师语录卷二十，嘉兴藏，第29册，第667页）可见铁壁参禅工夫。37陈周政，号蝶庵，四川营山人。崇祯辛未（1631）进士，壬申（1632）夏，知邑事。异才渊学，下车日即进多士；立社较时艺外，率命诗赋题。士以所业进者，日积牍盈尺。每判簿书毕，即飞笔点窜无遗；真有若刘道民目词讼、手笺书者。退食之暇，惟事著述。临池奇纵，灊名胜多所题咏。以才调无锡，丁内艰去。后以工部郎补宁（国守），卒于官。（清李载阳修，清游端友、张必刚纂：灊山县志，清乾隆四十六年刊本。）45明季蜀东佛寺罹难之情形，可参長谷部幽蹊：續燈正統聚雲法門，载禅研究所紀要通号32，2003年3月，第41-43页。464750明印伊等编，释道坚校注：破山禅师语录，宗教文化出版社，2007年版，第724页，第198页，第728页。（责任编辑：王丽心）常藏副会长会见缅甸驻华大使吴丁貌瑞先生一行本刊讯 2023年1月4日上午，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常藏法师在北京灵光寺会见缅甸驻华大使吴丁貌瑞一行15人，宾主进行亲切友好的交谈。常藏副会长对吴丁貌瑞大使在2023年元旦新年的喜庆气氛中到访表示欢迎！祝福全体来宾新年吉祥！对吴丁貌瑞大使在到任不久，以及北京灵光寺刚恢复开放的欢庆时刻前来参拜佛牙舍利表示感谢！祝福大使及夫人在北京工作和生活愉快！吴丁貌瑞大使对常藏副会长在外出开会期间，百忙中请假赶回寺院会见表示非常感谢！祝福常藏副会长及灵光寺全体法师2023年新年快乐！吴丁貌瑞大使还对他本人及夫人首访灵光寺宝刹，并参拜至尊佛牙舍利表示非常荣幸！灵光寺殿宇庄严，令人印象深刻，法喜充满！（我会国际部）（责任编辑：代耀）2023-01内文.indd 492023/2/12 14: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