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叙事与人性救赎——网剧...开端》的叙事策略与文化诉求_张艳蕊.pdf

第 25 卷第 2 期2023 年 3 月大 连 民 族 大 学 学 报Journal of Dalian Minzu UniversityVol 25，No 2March 2023收稿日期:2022 05 05;最后修回日期:2022 06 25基金项目: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18YJAZH133)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张艳蕊(1975 )女，河南兰考人，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比较文学与影视文化研究。文章编号:2096 1383(2023)02 0163 04先锋叙事与人性救赎 网剧 开端 的叙事策略与文化诉求张艳蕊(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 文法学院，河南 郑州 450046)摘要:网剧 开端 讲述了男女主人公经由一次次死而复生、成功阻止公交车爆炸的故事，在此过程中与其他乘客一起最终实现了由自救到救人的“人性救赎”。对于中国影视剧的创新发展来说，开端 实现了形式与内容的双重突破。“时间循环”是 开端 令人眼前一亮的叙事策略，芸芸众生的现实境遇、对人性的深度挖掘是其震撼人心的力量所在，跨类型创作则是其独特叙事策略与文化诉求的完美对接。关键词:开端;先锋叙事;人性救赎;“时间循环”中图分类号:J96文献标志码:AAvantgarde Narration and Humanity edemption:On the Narrative Strategy and Cultural Appeal of the Online Drama esetZHANG Yan rui(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Law，Zhengzhou University of Aeronautics，Zhengzhou Henan 450046，China)Abstract:Taking a bus explosion as the starting point，the online drama eset tells the story ofthe hero and heroine who came back to life after repeated deaths and successfully prevented theexplosion，in which they finally realized“human redemption”together with other passengersfrom saving themselves to saving others For the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Chinese movieand TV dramas，eset has achieved double breakthrough in form and content:“time loop”is theeye catching narrative strategy of it，and its shocking power lies in the real life presentation ofall beings as cultural demands and the deep excavation of human nature，then the cross genrecreation is the perfect connection between its unique narrative strategy and cultural demandsKey words:eset;avant garde narration;humanity redemption;“time loop”由正午阳光出品，赵今麦、白敬亭领衔主演的网剧开端，被称为 2022 年开年“首红”“王炸剧”“神作”乃至国产电视剧“天花板”等等。短短15 集剧集，“截至2 月22 日，播放量突破21 亿，集均播放量突破 1 4 亿”1，堪称现象级剧作。这部短剧以“时间循环”的叙事策略，将内容聚焦于芸芸众生的生存境遇，以温暖的笔触挖掘人性之善，以跨类型制作模式成功弥合了先锋叙事策略与人性善的文化诉求，为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的创作开拓了一个新的空间。一、先锋叙事:从游戏到现实的时间循环开端 讲述了一个类似游戏攻关一样的故事，大学生李诗情与游戏设计师肖鹤云反复进入一桩公交爆炸案，在一次次死而复生中为自救、救人而并肩作战，最终揭开真相、成功阻止了爆炸。应该说故事并不复杂，但将众多人物与事件联系起来的方式却属于一种打破叙事常规的先锋叙事策略，即反复叙述爆炸事件、每一次叙述都因细节DOI:10.13744/21-1431/g4.2023.02.005不同而产生不同结果，这种叙事策略与近些年流行的穿越式作品、科幻类作品以及某些追求开放式结局的影视作品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时光不能倒流，任何人在现实生活中都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每种选择注定只能导向一种既定结局。然而文学艺术作品尤其是影视剧却能够用各种方式解决这种现实无奈:如追求开放式结尾的文艺作品赋予读者自由想象的权力;穿越类作品让人物进入自身生命的不同时期或进入不同历史时代;科幻类作品则更是异彩纷呈，人物可以自由穿越于各种空间壁垒、时间壁垒甚至可以打破不同介质的壁垒。表现方式不同，基本策略与核心目标则是一致的。即让人物多次进入某一特定场景，每一次都会因一些细节差异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借此通过创造某种与现实时空并重的虚拟时空，弥补现实生活中时光不能倒流的遗憾。在这类影视文艺作品中，波兰电影导演基耶洛夫斯基 1987 年的作品机遇之歌 堪称鼻祖。电影讲述了一名医学院学生维特克某天追赶火车引发的故事，赶上火车、赶不上火车、遇到不同的人这三种情境将其带入不同社会环境，开启了三条迥异的命运之路。法国左岸派旗手、著名导演阿仑雷乃 1993 年的电影吸烟/不吸烟 也是此类作品。女主人公面对香烟吸或不吸的选择构成了影片对等的两部分，即吸烟 与 不吸烟，而每一部分又涉及各种细节的不同选择，最终形成了时长 300 分钟、共十二个不同结局的电影故事。2011 年好莱坞影片源代码 借助一种所谓的源代码技术，让空军上尉柯尔特斯蒂文斯潜入一名在芝加哥火车爆炸案中阵亡的历史教师肖恩芬特雷斯的意识，反复经历列车爆炸前的 8 分钟时间，追踪相关信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下一次爆炸。在这方面，开端 选择的叙事策略体现了当代中国影视人的创新，是中国版的“时间循环”叙事。有人认为，开端 是首部国产“无限流”影视剧2，即一种发端于小说 无限恐怖 的文艺作品类型，基本模式是主角不断穿梭往返于小说、电影、游戏和动漫等异世界中，不断完成任务、获得超级力量，但也如同西绪福斯推石到山顶那样永不停歇地在异世界中冒险与轮回。而 开端 中男女主人公并没有进入各种异世界，他们反复进入的爆炸事件都属于现实世界;经过循环后也没有获得超凡能力，仍只是普通人。从本质上来说，开端 取用了“无限流”概念的部分设定，在叙事内核上选择了 源代码 之类国外电影的“时间循环”模式3。剧名、序幕中的空镜头以及男主人公游戏设计师的职业设置，又体现了剧作主创者在叙事策略上的创新意识。开端 英文剧名为 e-set，意为“重启”“重置”“复位”等，可理解为主人公每一次循环都会回到事件的开端，一次次重启，因处置方式不同，导致不同的结局，这恰似游戏玩家最为熟悉的打怪升级或攻关模式。序幕拉开，随着演职员表逐次显现，空镜头中是一个酷似游戏的界面，由一颗小球的移动带来一系列设置的变动，其间则是一辆拟真公交车。虚拟与现实混融的游戏界面、画龙点睛的中英文剧名，将剧中故事的讲述别出心裁地处理为游戏中一关结束、下一关开始的循环模式。循环叙事，解决时间、空间、事件、人物等各方面的逻辑是其重中之重。机遇之歌 吸烟 是后现代主义作品，着重表现创作者的主观感受，逻辑问题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源代码 以量子力学原理及人类意识残留等理论作为主人公多次潜入他人意识从而重复进入同一事件的根据，偏重于以科技理性处理循环逻辑。而 开端 则将游戏与现实生活联系起来，将游戏攻关处理为现实事件多次循环的方式，或者说借用了真人模拟游戏的叙事策略。中国以往的现实题材电视剧，在叙事上多在叙事时序、叙事节奏、叙事视角等方面着力，很少采用这一类以时间循环方式为主导的叙事策略。从行业的角度看，开端 属实是一个冒险的尝试，它打破了影视剧受众对剧情叙事的固有期待。正如清华教授尹鸿所说，“开端 的出现，能培养观众对这种类型的接受能力，让观众开始接受强假定形态的叙事作品。”4 在此意义上，开端 显然提高了观众对未来国产剧作的期待与要求，有助于国产影视作品整体水平的提升。二、人性救赎:自救与救人过程中的众生选择如果说网剧开端 以“时间循环”的先锋叙事策略博人眼球，在地的人物设置、对人性的深度挖掘则是其震撼人心的力量所在，也是剧作核心的文化诉求。原著除男女主人公之外只重点刻画了乘客老焦与警察老张，其他故事人物都一带而过。而该剧则将爆炸事件涉及人群加以具象化、461大连民族大学学报第 25 卷典型化，重点刻画的十个人物几乎涵盖了当今中国社会各个阶层的普通劳动者:既有年轻的大学生、游戏设计师，也有退休工人;有司机、教师等传统职业，也有网络主播、蹦极教练等新兴行业从业者;既有衣着鲜亮的白领，也有难掩乡土气息的农民工。作品以细腻的声画呈现真实描摹了普通人的真实生活以及芸芸众生的生存无奈，从而克服了时间循环这种虚幻时空设定的悬浮感。女大学生李诗情历经懵懂中死亡、盲目自救、成功自救之后，目睹爆炸现场的惨烈、乘客被炸的惨状，作为幸存者的她毅然摆脱小我牵绊，从自救走向救人。游戏设计师肖鹤云被拉进循环之后同样经历了自救与救人的转变，只是他的转变除了自我救赎之外，更多是与李诗情的感情牵绊，是现实理性主义者受到感性砥砺的结果。尤其是第十二次循环中男女主那段关于是否报警救人的争执，细腻而真实地反映了人物正常的心态与矛盾。李诗情只想救人，哪怕自己为此会惹上嫌疑，会被关押、遭讯问，也仍然坚持。肖鹤云想自救，认为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不想惹麻烦。两人谁对谁错?这是对人性的探讨、对人性的拷问，发人深省。只身救人的势单力孤、量力而行的理性思维，让两人无论选择自救还是选择救人都具有合理性，二人的自我认识与成长才更为真实、可信。可以说，在自救与不顾一切救下全车人的多次循环中，男女主人公得到了相互救赎。开端 并未止步于男女主人公由自救转向救人的个体化呈现，而是围绕救人的过程将其他乘客的反应以及各自的生存境遇加以细致描摹。借助男女主人公的视角，每个小人物的故事一一展开，每一段故事都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首先伸出援助之手的是爱猫人卢笛，一名在父母眼中不服管教、奇装异服、没有朋友、总是对父母抱怨、与社会格格不入的哮喘患者，他是听到男女主循环说后立刻选择信任的人，憧憬着跟随二人一起做一名拯救他人的英雄，听到两人喊出他自创的名字 “卢 猫之使徒 哮喘征服者 被光选中的人 笛”，就义无反顾地去抢夺炸弹，甚至趴在炸弹上。第二个冒死相助的是民工焦向荣，住车库、啃干馒头、喝凉水是这位失业民工老焦的生活常态，已经身处底层的他听到女主人公的求助，还是打开房东送给他的破旧行李箱，将珍藏在里层准备留给自家女儿的卫生巾送给她，这一细节冲淡了老焦不那么高尚的见义勇为动机 想得到奖金。第三个是服刑期满获释却不被妻与子接纳、独自在乡间种瓜的农民大叔马国强，因儿子随意发的一条朋友圈远道来送瓜，听到女主人公编造的善意谎言而热泪盈眶、热情地与陌生的众人分享甜蜜的西瓜。时刻不忘拍视频的网络主播快乐一哥想成为流量网红，热情给他人送药的退休老婆婆一心保养身体，这两位在历次循环中都是首先发声者，无论是李诗情装病、诬陷肖鹤云是色狼，还是肖鹤云踩烂蛇皮袋中的西瓜等等，他们都毫不犹豫地仗义执言、热情相助。最后一位乘客是身材壮硕的蹦极教练，看似戴着耳机不管闲事，但从两次制止肖鹤云在公交车上的盲目自救就能看出他也有热情助人的一面。最后一次循环，所有的乘客都不再旁观、不再恐惧，猫之使徒卢笛、失业民工老焦、种瓜大叔马国强、蹦极教练、快乐一哥、带药老婆婆都站出来了，他们面对持刀凶犯及其壮硕同伙，有人抱腰、有人抱腿、有人抱炸弹，他们用自己的行动有力地证明了，他们值得被拯救。解铃还须系铃人，爆炸事件的解决最终还需依赖于对自制炸弹的陶映红、王兴德夫妇内心怨恨的化解。李诗情们历尽艰辛，彻底调查了他们的女儿王萌萌死亡事件，揭开真相、找出了始作俑者，终于让王、陶二人放下执念。陶映红脸上的暴虐、冷酷让位于平和与释然，王兴德也在最后一分钟放弃了恶念。可以说，在最后一次循环中，乘客们的行为让人相信人人皆英雄、人间有正义，王兴德、陶映红夫妇最后的转变则令人坚信人心向善、人性至善。此外，还有睿智敏锐、只要接到报警就会立刻出警的刑警支队副队长张成，脾气暴躁、爱憎分明的年轻民警江枫，以及老练沉稳的杜局等等，每个人都令人印象深刻。这些人物身上各有优缺点，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英雄，也非彻底的恶人，都不过是世间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分子，在生活中都有各自的不得已，都有黑白交错、是非难分的一面，也都有善良的一面。开端 二十五次循环，每一次循环都不止停留于细节的变化、结局的无奈，其后深蕴着对人性的理性思考与深度开掘。值得注意的是，剧作对人性的开掘不再趋于极端，不再像西方影视剧那样走向表现“人性恶深度”的极端，在表现人性复杂的同时，更大程度上呈现了人性良善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温情，这显然是中华传统文化性善论的影响。通过二十五次循环的设561第 2 期张艳蕊:先锋叙事与人性救赎 网剧 开端 的叙事策略与文化诉求定，完成了最终的拯救，每个人都在其中得到了救赎。“以温暖治愈的风格，传递了普通人珍爱生命、热爱生活、追求公平正义的正能量，描绘出积极向上的时代风貌。”5 三、跨类型化:叙事策略与文化诉求的对接开端 的跨类型化制作模式，成功实现了“时间循环”类先锋叙事策略与聚焦大众现实生活、挖掘人性等文化诉求的完美对接。开端 具有多种类型特征，又绝不囿于任何固化模式。其叙事策略选择的“时间循环”是源代码 恐怖游轮 明日边缘 等科幻剧的常见招数，故开端归属于时间循环剧和科幻剧都能立得住脚。由大大小小的悬念构筑情节、展开故事的方式是悬疑剧的习惯手法。拨开重重迷雾寻找作案凶手、揭开真相的设置与涉案剧理路一致。剧作与社会问题剧关注现实生活、聚焦热点的现实取向一致。对人物心理的深度刻画又使其避开了一般社会问题剧浮于表面的弊端，多了心理剧的内涵。青春靓丽的男女主人公在 25 次循环中由陌生到相识、相知、相爱的超现实际遇，与青春偶像剧的浪漫模式颇为契合，也具有都市情感剧的普遍特征。也就是说，开端 集科幻剧、时间循环剧、悬疑剧、社会问题剧、心理剧、青春偶像剧、都市情感剧等多种影视剧类型特色为一体，可谓跨类型或超类型剧。开端 兼多种类型剧之优长，同时巧妙避开类型化剧作固有的弱点，从而使制作模式更好地服务于对现实生活的反映，更加符合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发展要求。事实上，从中国影视剧的长远发展来看，关注现实生活是现实主义题材剧作的生命力，也是中国影视剧的根本使命与宗旨。在中国电视艺术委员会主办、腾讯视频与正午阳光承办的网络剧开端 研讨会上，导演孙墨龙坦言，现实主义表达是主创团队创作这部剧的首要抓手，这也是贯穿剧作创作始终的指导思想。“与其说开端 是一部悬疑剧、科幻剧，不如说它是一部生活剧”4。开端 为中国电视剧的时代化发展提供了一种新的思路，叙事策略要打破现实主义通常的线性叙事模式，开阔思路，从其他类型影视剧乃至游戏、动漫等文化产品中寻找灵感，在题材内容方面要贴近现实生活、聚焦社会热点、表现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苦难、矛盾、哀伤需展示，更要有理想性的引领，使观者增强生活的勇气、向善的信念。正如中国广播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副会长李京盛所说，“开端 启发我们，现实题材作品创作一定要坚持多元化的原则，开拓题材选择维度、探索多样性的叙事手法，只有这样，才能把现实题材作品创作好。”4 参考文献:1苏墨开端:以现实主义表达为抓手 打造中国式循环叙事新样本 EB/OL 工人日报，2022 02 24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5622489362571834wfr=spiderfor=pc 2谢楚楚开端 霸屏背后:无限流为什么火了?N 经济观察报，2022 01 24(4)3崔鹏志开端 “破圈”网剧“上位”N IT 时报，2022 01 24(1)4邓立峰:网络剧 开端 :“无限流”与“生活流”的“汇流”N 中国艺术报，2022 02 28(4)5王鹏 专家学者热议 开端:现实主义表达打造循环叙事样本EB/OL 2022 02 25 https:/baijia-hao baidu com(责任编辑王莉)661大连民族大学学报第 25 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