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传播回望_刘芳.pdf

0442022年第11期*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山西省东南部方言参考语法研究”（项目编号：20YJC740029）阶段性研究成果。1游汝杰.汉语方言学导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265.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传播回望*刘 芳摘要：从 1923 年至今，中国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已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追溯其出版历程，从最初借鉴西方语言学理论开创性著作出版，到 20 世纪五六十年代第一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成果规模化出版，到改革开放后汉语方言学著作多元化出版，再到新时代“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启动暨第二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工程化出版，这对于不同时代学术出版的价值体现和汉语方言学科从初创走向成熟意义深远。回望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传播历程，在为汉语方言学科的学术传播探索出更多可能性的同时，也为新时代的学术出版探寻新的发展道路。关键词：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 出版传播 回望中图分类号：G232汉语方言学是我国语言学科的一个分支，是调查研究汉语方言的语音系统、词汇系统和语法系统以及揭示方言特点及其演变规律的基础学科。我国自古就有方言分歧，方言调查的传统历史悠久。从“周秦常以岁八月遣輏轩之使，求异代方言，还奏籍之，藏于秘室”到 2015 年教育部、国家语委“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项目的启动，我国的汉语方言调查经历了从早期采风使臣的收集整理到全国范围内的方言普查，汉语方言研究经历了从传统重字音义考证到注重方言事实的挖掘，汉语方言学科经历了从传统方言学到现代方言学、从附庸到独立的发展历程。方言研究的价值凸显，逐步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引起广泛关注。一代代方言学者扎根田野，在党和国家政策的正确指引下，在科学理论和研究方法的有效指导下，不忘方言调查初心，承继方言调查传统，潜心挖掘客观方言事实，激发方言研究活力，保护传承方言文化，为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汉语方言学理论和体系，持续地推动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传播，产出了丰硕的方言理论和实践创新成果，不仅促进了汉语方言学的学术传播，而且也为新时代学术出版探索新的道路。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开创性出版传播（1 9 2 3 1 9 4 9 年）随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中国社会发生巨大变革，人文学科领域在该运动的启蒙中得到发展。西方先进思想的涌入，逐渐影响着中国学术的发展，逐步改造着原有的学术话语体系。对于汉语方言学来说，也在变革中开启现代化历程。1923 年，中国现代方言学揭开序幕。1方言调查研究的价值在近世歌谣整理中被发掘并逐步引起重视。1924年 1 月，北京大学方言调查会正式成立，并制定以国际音标为基础的方言记音规范，这也标志着汉语方言学逐渐摆脱传统方言学重考证传统的束缚，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一批学贯中西、留学归国、致力于中国语言学研究的学者对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传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以 1928 年成立的国立中央研究院语言所为研究重地，以赵元任、罗常培等为代表的学者，以汉语方言调查实践为基础，运用现代语言学理论、方法和技术，确立了现代汉语方言调查研究的新范式，开创了现代汉语方言调查新局面，出版传播具有继承性、开创性、创新性和经典性。（一）继承性处在传统方言学与现代方言学的过渡时期多数学者继承传统方言学利用今方言和古文献互相印证的研究传统，以西汉扬雄的方言、各地方言以及方言杂字、古今诗词、戏曲中的方言词语等为考证对象，出版了叶俊生闽方言考（1923）、岳元声方言据二卷续录一卷（1935）、叶梦麟松阳方言考（1937）、张国播 较正方言应用杂字（1939）、李调元 方言藻蜀DOI:10.19393/11-1537/g2.2022.11.024编辑理论与实践045语（上下）（1937）、张绵周辰裕方言考（1949）、徐嘉瑞 金元戏曲方言考（1948）等著作，多由中华书局、商务印书馆出版，成为研究汉语方言史的重要史料。（二）开创性借鉴西方语言学理论与方法主要以赵元任等学者为代表，借鉴西方现代语言学和历史比较语言学理论，从共时和历时角度调查研究汉语方言，推动了现代汉语方言学的兴起和汉语方言音韵研究。（1）现代吴语的研究（赵元任，1928）是“中国第一部应用现代语言学方法调查研究吴方言的著作”，“是现代汉语方言学真正兴起的标志，是汉语方言学史上重要的里程碑”。2该书首次运用科学的研究方法对吴语33 个方言点语音进行了全面调查研究，开创了方言区域调查和大规模比较研究的先例。（2）湖北方言调查报告（2 册）（赵元任、丁声树、杨时逢、吴宗济、董同龢，1948）被誉为“第一部对一个省的方言进行全面调查研究的著作”，开创了汉语方言调查研究大面积调查、合作攻关的良好先例。3该书记录了湖北省 64 个点的方言，并附有 66 幅方言地图，这也是中国第一部附有方言地图的著作。4（3）国外首次运用历史比较语言学和现代语言学方法从历时和共时相结合角度进行方言音韵研究的是高本汉著中国音韵学研究（赵元任、罗常培、李方桂合译，1930），调查了粤语、客家话、闽语、官话、晋语等 22个点的方言，试图运用历史比较法从方音中找到构拟古音的依据，为后来的汉语方言音韵研究提供了丰富的调查语料和可供借鉴的科学研究方法。（三）创新性多种调查方法和呈现方式的综合运用从方言调查表格制定到调查中正确调查方法的使用，再到表格和方言地图的呈现，为现代汉语方言调查研究确立了新范式，在出版形式和内容上具有一定的创新性。方言调查表格是赵元任先生首创，经不断修改完善为方言调查字表，后代学者语音调查必备。方言地图的呈现不仅为日后各省方言调查报告的多样化展示提供了范本，而且为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形式的创新提供了借鉴。（四）经典性锻铸现代汉语方言学史上的经典现代吴语的研究从 1928 年到 2019 年，分别由北京出版社、科学出版社和商务印书馆出版，2011 年入选中华现代学术名著丛书。中国音韵学研究从 1930年到 2014 年分别由商务印书馆、清华大学出版社和文听阁图书有限公司出版，堪称汉语方言音韵经典。刘复四声实验录（1924）、北平方音析数表（1932），堪称实验语音学的经典，促进了语言研究的科学化，为后续的实验语音学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此外，还有一些经典汉语方言学著作涉及粤语、闽语、吴语、官话、客家话等的研究，如赵元任钟祥方言记（1939）、罗常培厦门音系（1931）、临川音系（1940）、陆基推行苏州方音注音符号报告书（1936）、郑永邦官话指南（改订）（1939）、董同龢华阳凉水井客家话记音（1948）等，多由商务印书馆、科学出版社出版。这些经典成为汉语方言学专业学生必读书目。如上所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的现代汉语方言学逐渐摆脱传统方言学束缚，渐趋形成研究内容以语音为主，以国立中央研究院语言所为研究团队，运用统一的调查表格、科学的研究方法和规范的国际音标进行现代汉语方言调查研究的新范式，出版数量相对较少，南方方言成果居多，传播范围有限，汉语方言学科还处在初创期，但其锻造的学术经典，在现代汉语方言学发展史和学术出版史上的开创性是影响深远的。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成果的规模化出版传播（1 9 5 0 1 9 7 8 年）要了解一个国家的方言面貌，仅靠学术团体的调查研究远远不够，还需要国家政策的支持和推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国家高度重视语言文字工作，尤其是为了推广普通话，国家迫切需要对我国的汉语方言使用状况有一个较为全面系统的了解，基于此，高等教育部和教育部联合发出 关于汉语方言普查工作的指示（1956），第一次全国性的汉语方言普查拉开帷幕，规模化调查组织出版工作在全国范围内如火如荼地展开，19561959 年23张振兴.汉语方言调查研究名著讲解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4：2，16.4游汝杰.汉语方言学导论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2：267.0462022年第11期间，以县市为调查点，以语音调查为主要内容，共完成1849 个方言点普查工作，先后编写近 1200 种调查报告，300 余种普通话学话手册，20 余种各省区的方言概况。普查面和规模都是史无前例的。5出版传播具有多样性、规范性、专业性和普及性。（一）多样性和规范性（1）从出版类型看，涉及方言志、调查报告、方言教材、方言辞典和译著，出版类型具有多样性。代表性方言志如丁声树昌黎方言志（1960/1984），这是一部地方方言的调查研究报告，也是一部非常深刻的、周全的方言调查研究报告。6语音、词汇和语法描写较为全面深入，用方言地图直观展示方言特征是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呈现方式的继承发展。代表性调查报告如白涤州著、喻世长整理的关中方言调查报告（1954），杨时逢云南方言调查报告汉语部分（上下）（1969）、湖南方言调查报告（上下）（1974）等。方言教材如袁家骅等汉语方言概要（1960、1980、1983、1989、2001、2006），几经再版，一直是全国各高校汉语方言学通用教材，书中结合汉语方言发展的历史概况对汉语七大方言区的历史、语音、词汇和语法特点进行了分析论述，为汉语方言学专业学生提供了专业化指导，对汉语方言学人才培养起到专业引领作用。方言辞典如东绦操编全国方言辞典（1951）、标准语引分类方言辞典附全国方言辞典补遗（1954）等。方言译著如阿瓦涅梭夫著、高名凯和彭楚南译 方言方言学（1954），苏托达叶娃就苏联经验论方言研究方法（1955）等。（2）从出版内容看，以语音为主，词汇、语法也有所涉及，范围涵盖粤语、徽语、客家话、官话等各大方言区。如赵元任台山语料（1951）、中山方言（1956）、绩溪岭北方言（1965），杨时逢台湾桃园客家方言（1957），中国语文杂志社编、李永明著潮州方言（1959），王世华扬州音系（1959），四川大学、西南师范大学、四川师范大学方言调查工作组编四川方言音系（1960），孟庆惠安徽方音辨正（1961），张成材编青海汉语方音字汇（1979）等。以上著作为后代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提供了规范化指导。（二）专业性和普及性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各地民众的普通话水平普遍偏低，急需进行专业性指导和普及性推广。一些参与全国汉语方言普查的专家学者在调查了各地方言后，在指导、帮助民众学习普通话时，结合各地的方言特点，陆续出版了普通话学话手册、识字课本和方言作品等普及性读物，不仅揭示了各地方言的使用情况，而且通过普通话和方言比较，也推动了普通话的推广，有效地贯彻了“大力提倡，重点推行，逐步普及”7的十二字推普方针。1.专家参与指导实践成果以 省 方言区学习普通话手册 人学习普通话手册形式出版，通过对各地方言声韵调系统的描写，并与普通话进行比较，进而提出方言辨正的方法，对全国各地人们学习普通话具有很强的专业指导性，标注规范、可读性较强。全国出版的普通话学话手册有300 余种。如河南省 方言区学习普通话手册（河南开封、许昌、郑州、濮阳、商丘、南阳、漯河、洛阳、信阳、新乡）（19581959）、安徽省方言调查指导组主编的安庆人/合肥人/芜湖人/歙县人学习普通话手册（1960）等。其他著作如张拱贵怎样教学北京语音（1956）、王福堂怎样学习普通话（承德、滦平、平泉适用）（1958）、厦门大学中文系语言教研室福建人怎样学习普通话（1979）等。2.专业知识普及与民众需求相结合在加强学术著作出版的同时，一些兼具普及性和趣味性的识字课本和方言作品等也参与到推广普通话和汉语方言普查工作中来。由于推普的对象多是一些不识字或识字较少的工农群众和干部职工，因此，识字课本较普通话学话手册传播效果更胜一筹。（1）识字课本内容多涉及民众日常生活用语，贴近生活，实用性强，对普通话的推广普及和民众扫盲起到很好的指导作用。识字课本主要利用北方音（北方普通话音）进行识字，如倪海曙北方音拼音识字课本（1952），采用群众比较熟悉的注音字母和北方音的拉丁化新文字5刘丹青.新中国语言研究70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137.6张振兴.汉语方言调查研究名著讲解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4：46.7李宇明.论普通话的推广方略J.中国语文，2022（4）：487.编辑理论与实践047来拼读，进而用“同音相串”的方法识字，所举事例皆为日常生活用语，便于识记。8其他如张雁北方音新文字拼音课本指导书（1949）、华东工农教材编辑委员会编北方音注音职工速成识字课本（1952）、宋北风和杨鹤汀初学文化小字典北方音（1952）、北京语音潮州方音注音新字典编辑委员会编北京语音潮州方音注音新字典（1957）等。（2）方言作品主要涉及文艺作品集、歌剧、话剧、喜剧等，增强了方言传播的趣味性，普及性强。如华嘉 论方言文艺论文创作合集（1949）、容思编剧劳动兴家两场方言小歌剧（1950）、苏帆和钟子芒文明骗子方言话剧（1951）、郭大军请长年四川方言讽刺喜剧（1959）等。这些著作出版不仅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汉语方言传播的大众化普及化提供了可借鉴的经验，也有效推动了普通话的推广普及。由此可见，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第一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成果规模化出版，让我们第一次较为全面地了解了全国汉语方言的面貌，同步促进了普通话的推广。从出版内容和类型看，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在内容深度、广度上有所拓展，以方言语音为主，也关涉词汇和语法。虽理论阐述较弱，但描写解释越发细致全面，为汉语方言本体研究奠定了专业基础，对汉语方言学科体系的建立和人才培养起到专业引领作用。普通话学话手册、识字课本和方言作品等普及性书籍的出版，使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传播由专业性走向普及性。三、改革开放后汉语方言学著作多元化出版传播（1 9 7 9 年2 1 世纪初）改革开放后，我国的学术出版迎来春天，蓬勃发展起来。9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传播进入多元化和深度繁荣阶段。1979 年方言杂志创刊，作为我国语言学史上第一份方言研究的专门刊物，10也是国际上唯一的以汉语方言为调查研究对象的全国性专业刊物，引领全国汉语方言研究的方向。11据相关文献统计，19782003 年，共出版汉语方言学著作 1000 多种，12数量和质量都有显著提高，且出现了许多在专业领域和出版领域颇具影响力的经典之作，如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的分卷本和综合本分别获得 1999 年国家图书奖最高荣誉奖及辞书一等奖、2003 年国家图书奖一等奖。出版传播进入多元化、纵深化、科学化与数字化研究的蓬勃发展阶段。（一）多元化和纵深化改革开放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在改革与创新的新征程中，汉语方言学的学术出版传播向多元化和纵深化发展。1.从出版类型看，地图集、方言词典、方言丛书及其他著作呈现出多元化局面很多成果都是国家社会科学重点科研项目成果，并获得多个出版奖项，无论在汉语方言研究领域还是出版传播领域都影响重大。（1）地图集如中国语言地图集（李荣，1987、1989），是国家社会科学“六五”重点项目成果，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和澳大利亚人文科学院合编，是国内外学者合作的结晶，1999 年荣获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优秀成果一等奖。该书不仅展现了中国语言面貌，而且也为人类学、考古学、地理学、新闻学等其他学科提供参考。汉语方言地图集（曹志耘，2008）是中国也是世界上第一部在统一的、实地调查基础上编制而成的方言地图集，不仅填补了全国汉语方言特征地图的空白，而且也提升了我国地理语言学的研究水平。13全书分语音卷、词汇卷和语法卷三卷，内绘方言地图共 510 幅，基本上反映了 20 世纪汉语方言的面貌。为后续地理语言学研究提供了材料和方法上的借鉴。（2）方言词典如李荣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分卷本 19931998、综合本 2002），列入国家新闻出版署 2000 年全国重点出书计划，出版后获得国家图书奖的荣誉，这部词典集全国学者之力，调查了 40 多个方言点的语料，选点多，词条丰富，这是世界上任何一种语言8倪海曙.北方音拼音识字课本M.上海：上海东方书店出版社，1952：说明.9王文军.新时代中国学术图书评价体系：方法与实践J.现代出版，2020（2）：39.10 何耿镛.汉语方言研究小史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84：112.1112 刘丹青.新中国语言研究70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139，140.13 詹伯慧，张振兴.汉语方言学大词典（上卷）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2017：227，229.0482022年第11期或方言的词汇研究都无法比拟的。14（3）方言丛书如温端政主编的“山西方言志丛书”（19821996）41 种，钱曾怡主编的“山东方言志丛书”（1990 年开始）20 种，“湖南方言研究丛书”（19981999）15 种，贺巍、张振兴主持的国家社科“七五”重点项目“汉语方言重点调查”9 种，“中国东南部方言比较研究丛书”（19952000）5 辑，鲍厚星主编的“湘方言研究丛书”（2006）5 种等，主要侧重于单点方言的共时描写，系统反映一个方言的全貌。（4）方言语法、方言文化交叉成果居多。语法类，集中在个别语法范畴研究和综合研究。个别范畴研究以体貌助词研究讨论最为热烈，学界就汉语有无时体问题的讨论一度成为热点，代表性成果如张双庆主编的 动词的体（1996）、胡明扬主编的汉语方言体貌论文集（1996）、伍云姬主编的湖南方言的动态助词（1996）等；综合研究代表性成果如汪国胜大冶方言语法研究（1994）、徐烈炯和邵敬敏 上海方言语法研究（1998）、李小凡 苏州方言语法研究（1998）、黄伯荣主编的汉语方言语法类编（1998）、乔全生晋方言语法研究（2000）、莫超 白龙江流域汉语方言语法研究（2004）、辛永芬 浚县方言语法研究（2006）、李如龙闽南方言语法研究（2007）、阮桂君宁波方言语法研究（2009）、甘于恩广东四邑方言语法研究（2010）等。方言文化类，如林伦伦潮汕方言与文化研究（1991）、甘于恩七彩方言：方言与文化趣谈（2005）、周振鹤和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2006）、邵慧君和甘于恩广东方言与文化探论（2007）等，这些著作从方言出发探讨其背后的文化内涵。2.从出版内容看，较之前的方言研究有了纵深化发展趋势，理论探索有新突破如李荣等主编的中国语言地图集（1987，1989）确立了汉语方言“十区”的分区标准和汉语方言五级分类系统，得到国内外语言学界认可；项梦冰、曹晖汉语方言地理学入门和实践（2005）在中西比较基础上，对方言地图、语言特征类型、谱系分类的方法等进行了详细介绍，推动了汉语方言地理学（地理语言学）的全面发展。（二）科学化和数字化改革开放后，在信息技术的推动下和学术出版的创新驱动下，仅凭图书出版传播范围极其有限，文字和音标符号无法将各地的方言语音面貌生动地展现出来。因此，方言出版打破了以文字出版保存方言的形式，出现了图书出版和音频配套出版形式。代表作如侯精一主编的现代汉语方言音库，19941998年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选取全国 40 种代表性方言，以 话音档形式出版，该音库配以各地方言语音、词汇、语法的文字介绍和配套磁带录音。在此基础上，2004 年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了现代汉语方言音库CD，从磁带录音转为数字录音，并进行重新剪辑处理，实现了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由图书出版向数字出版的过渡，这也是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的一次转型。用有声语言来保存汉语方言，结束了我国汉语方言的出版物仅停留在书面描写各地方言现象的历史。15此外，2008 年中国语言资源有声数据库启动，试图对当代汉语方言进行科学化整理加工和保存，这也为“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的启动暨第二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奠定了基础，进一步推动了汉语方言学的数字化传播。总之，改革开放以来，各类汉语方言学著作无论在内容还是形式、方法、理论等方面都呈现出多元化的研究态势。内容上包括汉语方言本体、方言文化等方面；类型上涵盖地图集、方言词典和方言丛书等多种类型；方法上从共时到历时角度，从单点描写到多点比较；理论上从方言分区到地理语言学的探讨，有效促进了汉语方言学科的蓬勃发展，为汉语方言学事业的发展指明了方向。此外，出版形式的数字化创新，进一步推动了汉语方言学的学术传播。四、新时代“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启动暨第二次全国性汉语方言普查的工程化出版传播（2 1 世纪初至今）中国当代语言学有为国家和社会服务的优良传统。16服务国家战略，满足社会需求，适应技术发展，为国家的14 钱曾怡.汉语方言研究的方法与实践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31.15 刘丹青.新中国语言研究70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142.16 邢向东.论语言研究中的问题导向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2）：87.编辑理论与实践049文化软实力提升和发展作出切实的贡献，17这既是语言研究的文化担当和价值担当，也是中国学术著作出版的必然趋势。新时代的汉语方言研究以及出版传播将国家、社会需求与学术本体研究紧密结合，做到时代、现实和学术的三者合一，研究突出时代精神，把握时代语言的现实特点，符合学术逻辑，18推动了汉语方言学出版传播的多元化、工程化、普及化、大众化和应用化。（一）多元化1.秉承传统，立足本体新时代汉语方言学的发展，本体研究仍是基础，成果集中在丛书和一些综合性、专题性著作上。（1）丛书：中国社会科学院国情调研丛书“徽语 4种”、中国社会科学院“安徽吴语调查”（20162019）调查报告 4 种、邢向东主编的“陕西方言重点调查研究丛书”（20022016）8 种、鲍明炜和顾黔主编的“江苏方言研究丛书”（20112015）6 种、鲍厚星主编的濒危汉语方言湖南卷（2016）10 种、汪国胜主编的“湖北方言研究丛书”（20152018）11 种、乔全生主编的“山西方言重点研究丛书”（19992019）9 辑 60 种、赵日新和陈庆祜“安徽方言研究丛书”（2015）5 种、李永明主编的“湖南方言系列”（2016）12 种、19游汝杰主编的上海地区方言调查研究（全六卷）（2013）、“吴语重点方言研究丛书”（2018）1 种等。这些丛书分别按照统一体例，涉及方言概况、语音、词汇、语法、语料记音等板块，主要由中华书局、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复旦大学出版社等国家和省级优秀出版社出版，提升了方言著作的出版品质。（2）综合性、专题性著作：既有语音、词汇和语法的综合研究，如马庆株等 天津方言研究与调查（2014）、王福堂绍兴方言研究（2015），也有针对语音、词汇、语法、方言史等专题研究，重在运用描写比较法对汉语方言事实进行描写分析，多由商务印书馆、语文出版社、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及 985、211 大学出版社出版，著作的学术含量和出版品质有了显著提高，如邢向东等秦晋两省沿河方言比较研究（2012）、柯西钢汉江上游沿江地区方言语音研究（2018）、董绍克等汉语方言词汇比较研究（2013）、甘于恩广东四邑方言语法研究（2010）、郭利霞汉语方言疑问句比较研究 以晋陕蒙三地为例（2015）、华学诚 周秦汉晋方言研究史（2014）、王为民汉语音韵与方言研究（2018）等。2.借鉴西方先进理论一些西方语言学理论，如语言类型学、语法化、语义地图、历史语言学、实验语音学、地理语言学等理论结合汉语方言研究得到长足发展，在探索汉语方言研究的理论与方法道路上起到引领作用。（1）语言类型学、语法化、语义地图和语言接触等理论运用到语法研究，在语法现象的理论解释、语法化动因与机制的阐释、语言接触与语言演变等方面成效显著，推动了汉语方言语法研究的多元化。语言类型学：从世界语言角度观照汉语方言，试图找到不同语言的共性，得到长足发展，如刘丹青讲授、曹瑞炯整理的语言类型学（2017），夏俐萍湘语益阳（泥江口）方言参考语法（2020），盛益民吴语绍兴（柯桥）方言参考语法（2021）。语法化：为汉语方言的共时和历时研究找到切入点，吴福祥主编的语法化与语法研究（一）（九）（20032019）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代表了语法化研究最高成果。语义地图：作为语言学的一种描写工具，旨在解决跨语言比较中语言形式和意义不一致问题，如李小凡、张敏、郭锐等汉语多功能语法形式的语义地图研究（2015）、20范晓蕾汉语情态词的语义地图研究（2020）。语言接触：徐丹、傅京起语言接触与语言演变（2018）、敏春芳语言接触与语言演变东乡语与东乡汉语研究（2018）等。（2）实验语音学、地理语言学、历史比较语言学等的科学方法融入方言语音研究，提升了语音研究的科学性和规范性。实验语音学：彭春芳中国语言方言濒危全浊辅音实验对比研究（2014）、彭建国湖南方言实验语音学研究（2019）。地理语言学：曹志耘主编的汉语方言的地理语言学研究（2013）、王贵生和张雄黔东南方言地理学研究（2015）、刘艳山西文水及边界地区的方言地理学研究（2019）。历史比较语言学：王洪君历史语言学方法论与汉语方言音韵史个案研究1718 胡智锋.传媒学术研究的立场、视野与品格.媒介文化研究公众号，2020-04-18.1920刘丹青.新中国语言研究70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9：153-155，160.0502022年第11期（2014）。这些著作分别通过科学的实验语音分析和科学的研究方法（地理语言学、历史比较语言学）等，拓展了汉语方言语音的研究领域，深化了汉语方言语音研究的理论性和科学性。（二）工程化和普及化站在国家战略高度，立足保护语言文化资源，维护语言多样性，发挥语言文字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中的作用，2015 年教育部、国家语委在全国启动“中国语言资源保护工程”，这不仅是当代迫在眉睫、功在千秋的大事，而且也是汉语方言调查史上的重要里程碑，被看作是自 1956 年以来第二次全国性方言普查活动，无论是在调查规模，还是调查内容和使用技术上都具有里程碑意义。党的十九大以来，党和国家高度重视利用传播手段的创新来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因此，在党和国家政策的鼓舞下，在语保工程的推动下，在学术与出版的互动下，产出了一批具有代表性的工程化经典之作。如曹志耘主编的“中国语言文化典藏丛书”前 20 册于 2017 年 12 月由商务印书馆出版，预计 2022 年底前完成 50 册的总体出版目标。曹志耘中国濒危语言志汉语方言系列2019 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10 种，浙江方言资源典藏（第一辑）2019 年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中国语言资源集辽宁（全 3 册）2021 年 10 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中国语言资源集甘肃（全 3 册）2022 年 5 月由中华书局出版。这些工程化的著作出版传播特点在于：内容丰富，涵盖面广。涉及运用汉语方言和少数民族语言记录的地方名物、民俗活动、口彩禁忌、俗语谚语、民间文艺等内容，较以往出版的汉语方言学著作内容上有深度、广度的拓展。发挥媒体融合的传播优势，实现音像图文的四位一体，将创新与存史、学术与普及全方位展现。跨界团队打造学术经典。专家学者、出版编辑和设计团队联手，严把流程和质量关，推出学术经典。如果说学术以深度见长，力求推动相关领域的知识更新，而出版的本质是复制，追求知识在更大时空范围内的传承和传播。21可以说，这些工程化著作的出版传播在“动态、开放、发展”22的理念指引下，不仅展现了汉语方言学科的繁荣局面，而且为保护世界语言资源、维护语言多样性和建设富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哲学社会科学奠定了牢固的基础。（三）大众化和应用化活跃的学术传播只有让学术著作走出象牙塔，才能实现创造性传承与发展。对于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来说也是如此。新时代以来，汉语方言研究重在跨学科和开发应用上寻突破，研究内容丰富性持续加强，普及性显著提高。（1）从出版内容上看，方言学者在重视本体研究的同时，强化方言与民俗、文化的跨学科研究，代表性成果有：侯精一、李守业、曹志耘主编的中国方言民俗图典系列 第一辑（北京、广州、绩溪、揭阳、梅州、平遥、西安、宁远、南京、汤溪10册）2014年由语文出版社出版，“方言与文化丛书”（东北、闽南、湖南、河南话与中原文化、北京、上海、天津、四川 8 册），20142015 年由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出版。（2）从出版形式上看，这些丛书以文字与图片相结合的展示方式，将普及性、趣味性和可读性相结合，让方言文化传播逐步走出专业群体，推动学术思想的大众化传播。此外，方言传播在技术赋能的驱动下，紧跟数字化步伐，融媒体出版成为一种趋势，如桑宇红主编的“河北方言研究丛书”（20202021）3 种，在全面系统揭示河北沧州献县、唐山曹妃甸、衡水市桃城区方言事实的同时，采用音频同步技术，不仅让读者感受到了具有浓厚地域特色的歌谣、谚语、民间故事，而且有效增强了读者的听觉体验。由此看出，方言传播的路径正经历着由重内容，到内容与形式并重，再到趋于以人为中心的传播，人的需求和体验逐渐放在了第一位。汉语方言学著作的阅读者逐渐由专业研究者扩大到方言爱好者和其他普通民众，在技术驱动下，人类的感知得到整体的、各个层面的延伸，更容易将方言保护意识融入人们的生活和思维方式中，由被动感知到自主参与和有兴趣的探索。23语言学必须走向社会、面向问题、回应需求，才能获得发展的动力和生机。24近年来，方言成果逐渐应用到建设方言博物馆、创作方言艺21 马衍明.我国学术著作出版的现状检视与应对策略J.中州学刊，2015（10）：167.22 王文军.新时代中国学术图书评价体系：方法与实践J.现代出版，2020（2）：43.23 范雨竹，周安平.数字时代有声阅读多维形式新探J.科技与出版，2019（1）：82-84.24 曹志耘.加快构建国家语言资源保护体系J.汉藏语学报，2016：197.编辑理论与实践051术作品、研发方言科技作品、25开发语言服务产品中，推动了学术研究与实际应用的有效互动。利用公众号、数字展示平台等，也扩大了方言的传播力和影响力。五、结语回望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经历的“开创性规模化多元化工程化”过程，不仅展现了现代汉语方言学的发展历程，也见证了汉语方言学科从初创走向成熟的过程。经过一代代汉语方言工作者的努力，研究队伍持续壮大，研究领域逐步拓宽，研究类型和方法日益多样，研究成果斐然，研究重点逐渐由方言本体转向服务社会需求的深度开发应用。可以说，汉语方言学已逐渐形成一门较为成熟完善的学科，真正践行了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把学问写进群众心坎里”。立足现实，现代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还存在一些明显不足。（一）汉语方言学本体研究（1）汉语方言调查研究区域不均衡。由于地域和方言调查基础等条件限制，像官话、闽语、粤语、湘语、吴语、晋语等调查相对充分，成果丰富，但西南、西北等偏远地区研究基础弱，亟待开发。（2）汉语方言调查资料参差不齐，不利于方言比较研究。共时成果较多，缺乏方言的区域比较和历史探源研究。（3）汉语方言学理论基础薄弱，建立符合汉语方言事实的理论和方法体系还需进一步探索完善。（二）汉语方言学著作出版（1）汉语方言学著作像其他学术图书一样近年来出版量呈爆发式增长，26信息量大量超载，读者对有价值的图书很难甄别，获得的信息价值大打折扣。（2）著作出版规范、水平参差不齐。由于各地方言差异较大，出版的著作在方言用字、格式规范等方面不统一，材料的科学性与规范性有待加强，加之有些编校者方言知识欠缺，著作的出版品质有待提升。（3）与市场脱节，普及性低。汉语方言学著作最终要走向市场，这就使得其出版具有一定的经济属性，要以符合市场规律的方式，兼顾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27新时代以来，多数汉语方言学著作学术性较强，与市场受众脱节，销量过低，严重限制了汉语方言学著作的出版和传播。（4）出版形式有待创新。目前汉语方言学成果多以图书出版为主，专业性强，仅在专业领域流通，普及性较差，尽管在数字出版方面做了有益的尝试，但在满足受众需求和阅读体验等方面仍任重而道远。总之，数字科技革命带来的不仅是出版业的变化，也是整个人类社会的变化。28方言作为人类古老文化的承载者、记录者，对于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进人类文明互鉴，增强民族的生命力、凝聚力、创造力和影响力等方面意义重大。展望未来，“十四五”时期的方言研究将在单点方言的调查研究，汉语方言声调，方言词典，语法理论的创新比较，语音、语法、语义接口，方言与文化，方言地理学，方言接触，大型方言资料数据库，方言资源开发应用29等方面加强研究，推动具有中国特色汉语方言学理论和体系的构建。面对新的传播环境，可利用全媒体时代的出版传播平台持续出版形式多样的汉语方言学著作，科学保护方言文化，全面提升我国语言资源保护和利用水平，30传承弘扬中华优秀语言文化，31继续推动汉语方言学的学术传播，为中国的学术出版进入价值引领新时代贡献力量！（作者单位：晋中学院中文系）25 王莉宁，康健侨.中国方言文化保护的现状与思考J.语言战略研究，2022（4）：82，83.26 王文军.新时代中国学术图书评价体系：方法与实践J.现代出版，2020（2）：39.27 王焰.新时代学术著作的价值坚守与出版创新J.现代出版，2021（5）：82.28 于殿利.从融合出版到出版融合数字传媒时代的出版新边界探析J.出版发行研究，2022（4）：14.29 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发展报告：“十三五”回顾与“十四五”展望：全三卷（下卷）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1395.30 张伯江.新时代语言学的学科建设和学术创新EB/OL.（2022-11-10）.https:/ 中国语文编辑部.中国语言学的体系建设和时代使命写在习近平在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五周年之际J.中国语文，2021（3）：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