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纽与折中：纽约公共艺术基...12年至2021年项目研究_褚楚.pdf

64枢纽与折中：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2012年至2021年项目研究褚楚 Chu Chu/文Hubs and Compromises:Public Art Fund Project Research from 2012 to 2021The Public Art Fund is one of the foremost non-profit public art institut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dedicating to the design and implementation of local public art works in New York City.Having grown out of the New York Department of the Arts,it excels at funding and coordinating public art projects within the citys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Through a quantitative study of the institutions art projects from 2012 to 2022,this paper sorts out the relationship among site resources,artist background and project implementation and analyzes the institutions art decision-making and overall development trend.Furthermore,based on these,the eclectic social orientation of mainstream public art institut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 is displayed.Keywords:public art fund,New York City public art,municipal art sites,BIPOC art摘要：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是美国最重要的非营利公共艺术机构之一，致力于设计实施纽约本地的公共艺术作品。因为前身是纽约市的艺术行政部门，所以它擅长依靠城市的组织结构来资助、协调公共艺术项目。本文通过对该机构2012年至2021年十年间艺术项目的定量研究，梳理场地资源与艺术家背景与其项目实施之间的关系，分析机构的艺术决策和整体发展趋势，进而展现美国主流公共艺术机构折中的社会导向。关键词：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纽约公共艺术；市政艺术用地；BIPOC艺术0122120689-1g-p58-73.indd 6422120689-1g-p58-73.indd 64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65位于纽约53街的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Public Art Fund）是美国最重要的非营利公共艺术机构之一，自1971年成立以来，已经累计策划过超过五百场的公共艺术展览。作为一个连接资助方、艺术家、公共空间和公众等诸多环节的枢纽，该机构自主策划展出项目，并在各级管理机构、场地所有方、商业画廊、基金会、艺术捐资者之中运筹帷幄，整合资源，最终“实施具有国际规模和影响力的宏大的免费展览。将充满活力的当代艺术带给纽约市及其他地区的广大观众，为公众提供艺术和城市环境的强大体验”。纽约的非营利艺术机构不胜枚举，专门实施公共艺术项目的机构也有数家，它们虽然有相同的法律政策支持背景，但实际在筹资渠道和运行方式上有着较大的差异，每一个艺术项目背后，国家、社会与个人的资助配比也不相同。“自下而上”的生存法则在纽约多元的艺术发展框架中并不罕见，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市政式”的执行与决策却提供了一种反向的模式。这种模式让20世纪60年代开始的美国新型艺术愿景落地为不可逆转的行政结果，书写了纽约市依靠城市组织机构来资助、协调公共艺术发展的历史。同时，基于这种模式，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也释放了许多公共空间复合的社会功能，努力践行“从设置或处理物质事物转移到处理政治、生态、贫困、公民权利等社会事物，从关注美学改造转移到关注社会改良”，尽管从实际来看，这种努力在纽约的公共艺术机构群体中显得并不充分，并最终变为了一种折中的结果。为了提供具有说服力的数据来支撑这一关注，本文结合笔者2016年末随“中青年视觉艺术策展人赴美策展工作坊”（海外五期）项目走访该机构的经验及文献资料的整理，对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2012年至2021年十年的艺术档案进行了定量研究，描述纽约艺术基金会艺术项目实施和发展的大致轮廓。一、十年艺术档案剖析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官方网站从三个方面公开了相关的工作信息：展览、公共项目和视频等其他资料。其中，“展览”以委托制作的独立艺术作品和联合展览为主，是本文研究的主要对象。“公共项目”是对“展览”的补充，2011年至2021年十年间，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围绕展览开展了八十二场多样的公共项目，包括五十一场专题讲座、十四场主题活动、十一场艺术家策展人座谈、两场演出、两场沙龙和一次艺术工作坊、一场晚03040201.莫妮卡索斯诺斯卡，冷杉，弗里德曼广场，由JamesEwing拍摄于2012年02.马丁古铁雷斯，反偶像，纽约市、芝加哥和波士顿，由Nicholas Knight拍摄于202103.隋建国，盲人肖像，弗里德曼广场，由Jason Wyche 拍摄于2014年04.伊萨根泽肯，两朵兰花，弗里德曼广场，由Jason Wyche拍摄于2015年观 点 View22120689-1g-p58-73.indd 6522120689-1g-p58-73.indd 65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66宴。这些活动主要由艺术家、策展人以及团队相关负责人和专业人士参加。例如2017年艺术项目“好篱笆成就好邻居”（Good Fences Make Good Neighbors）在三年间组织了多达八场的相关项目。而“视频等其他资料”则汇总了项目介绍的视频和其他手册文件。这些都进一步拓展了展览项目的外延，更好地将艺术品信息与释义传递给了公众。这十年间，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一共推出六十项展览（其中包括跨年展十项），平均每年数量在四至九项之间。2012年数量最多，达到了九项；2020年最少，为四项，这与新冠疫情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对它们进行类型学研究时，本文参考了不同的公共艺术分类方式。公共艺术的内涵一直被广泛争议，通过作品放置时长和艺术创作手段进行分类并不尽如人意。“在公共艺术的巨大保护伞下，人们可以找到永久作品、临时作品、政治激进主义、服务性艺术、行为艺术、大地艺术、社区项目、街道家具、纪念物、纪念碑，以及让我们不要忘记空降艺术。”当下艺术的发展表现出更复合和跨学科的面貌，特别是到了后公共艺术时期，虚拟互动的艺术方式与传统公共场域相结合数字技术、虚拟视觉手段、行为表演等给原本的空间艺术注入时间维度，这更是给公共艺术的定义增加了难度，需要我们从艺术作品个体去考虑艺术分类标准。再者，作品主题的分类研究也有一定价值，“伴随着经济总量的迅速膨胀和社会的日趋复杂化，各种社会思潮层出不穷，反战运动、反文化运动、环境保护运动、黑人民权运动、女性运动等各种社会运动此起彼伏，当时的社会思潮与社会运动看似特立独行、旗帜不一，实则以不同的方式影响和推动了美国后来的文化与艺术。”美国社会思潮复合多样，每个时期它们都是艺术创作重要的影响因子，公共艺术自诞生开始就与社会问题、公众态度不可分割，艺术主题的分析是其分类的重要参考指标。具体到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的艺术项目，本文首先按照作品自身的时间维度与其实现的艺术手段相结合的分类方式，分为五个类别：1.静态立体类雕塑；2.动态立体类（并且参考公众的物理互动）装置；3.动态活动类行为表演；4.静态平面类图片与摄影展及壁画；5.动态平面类新媒体影像等。根据2012年至2021年间公开信息的汇总，统计出：雕塑项目三十八项（包括多人雕塑联展六项）、装置项目十二项、图片与摄影展五项（包括多人联展两项）、新媒体影像项目两项（包括多人联展一项）、壁画项目两项、行为艺术项目一项。虽然可以见到新媒体和行为艺术类的项目，但是与纽约其他公共艺术机构相比，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更专注于雕塑、装置、图片摄影、壁画这一类坐标不可移动的公共艺术作品，占到了总数的94.9%，并且雕塑的委托创作更是高达63.3%。这奠定了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市政公共艺术机构”的权威气050605.因卡修尼巴尔，风的雕塑，弗里德曼广场，由Jason Wyche拍摄于2018年06.梅尔文爱德华兹，更明朗的日子，纽约市政厅公园，由Nicholas Knight 拍摄于2021年22120689-1g-p58-73.indd 6622120689-1g-p58-73.indd 66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67质，给进一步研究机构作品的“去物质性”“公众介入”等提供了依据。从创作主题看，社会文化类是呈现最多的主题，占到了35%（二十一项），其他类型包括：艺术文本类十一项、宇宙自然类八项、历史传统类六项、政治战争类六项、公共空间类五项、综合类三项。所有类别中有二十一项涉及少数群体文化等相关内容，占全部作品的35%。结合作品主题，进一步分析艺术家的背景和属性，可以看到十年间有来自世界各地三十八个国家的艺术家参与到展览项目中，来自欧洲的艺术家最多，占到了43.3%；而来自美国本土的艺术家其次，占28.3%；来自非欧美的少数族裔艺术家占27.5%，剩下不到1%的是极少数来自加拿大、澳大利亚区域的白人艺术家。相较前十年间（20022011）的数据，美国本土艺术家近十年的比例大幅度降低，约降低18个百分点；欧洲艺术家的交流却明显增多，增长了21个百分点；非欧洲外籍艺术家基本持平。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欧美等白人艺术家的总体比重变化不大，但因为美国本土艺术家和除欧洲以外的外籍艺术家对于少数群体关注度增加，此类作品的比重从原来的12.3%增长到36.7%。这与2001年九一一事件以及之后2008年奥巴马政府带来的一系列美国种族问题的延续有一定相关性。表1 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项目类型与主题比例，笔者统计绘制二、广场、公园、广告牌：场地塑造风格除了与作品类别、艺术家相关的数据之外，十年的艺术档案还展示给我们许多信息，首先可以识别到的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在场地资源使用上的独特优势“它们为城市预选的地点策划作品”。因为前身是纽约公共艺术委员会（Public Arts Council)，隶属纽约市政艺术协会（The Municipal Art Society），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从1971年起就作为发起协调公共艺术项目的行政组织在进行工作，这让其项目实施场地从源头上就与纽约市政体系有密切关系。2012年至2021年，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所有的项目都能找到纽约市议会与纽约市政府的署名，其余的常客还有“将公共艺术作为一种经济引擎和振兴力量来看待”的前纽约市长、第一副市长，及纽约相关区长办公室等。纽约文化部、纽约市旅游会展局、中央公园保护协会、河滨公园保护协会、纽约市交通局等相关的市政单位及直接关系人也为项目的实施提供了帮助。场地审批的便利，给公共艺术项目的实施提供了前提。例如所有在纽约市政厅公园的项目，都有纽约市公园与娱乐管理局的支持；所有布鲁克林大桥公园及哈得孙水域、码头的项目则有布鲁克林区长办公室、布鲁克林大桥公园等相关部门支持。而处于中间地带的私人拥有公共空间（POPS）或商业改进区（BID），则在市政领导下，按照管理公共空间相应的政策法律予以艺术项目便利。在这其中，以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创始人多丽丝查宁弗里德曼（Doris Chanin 观 点 View22120689-1g-p58-73.indd 6722120689-1g-p58-73.indd 67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68Freedman）命名，用以表彰她在公共艺术方面的卓越贡献的弗里德曼广场（Doris C.Freedman Plaza）是机构公共艺术展示的大本营。弗里德曼广场位于中央公园的东南角，最初使用可以追溯到1977年，四十多年中展示了七十二项公共艺术成果。近十年间使用次数达到十七次，占所有场地使用总量的28.3%。场地效果独立而集中，但有一定面积限制，适合展示高挑的独立雕塑作品。例如2014年至2015年隋建国个展“盲人肖像”（Blind Portraits），2016年伊萨根泽肯（Isa Genzken）的“两朵兰花”（Two Orchids），2017年大卫史瑞格里（David Shrigley）的“纪念碑”（MEMORIAL）等。弗里德曼广场上的作品有一种纪念碑式的气质，它们在形态上让人驻足，在文本上引人沉思。但是，在当下的公共艺术语境之下，“广场”“高耸的实体”和“驻足的凝视”这些特征似乎与这项艺术的发展方向背道而驰。“公共艺术经历了多次重生，从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开始，年轻艺术家富有想象力的项目开始取代马术雕像和亨利摩尔（Henry Moore）综合症”，而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依然在反复地塑造“广场纪念碑”式的存在，以维护其官方文化的姿态。公园也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经常涉足的空间。纽约市政厅公园（City Hall Park）位于纽约市中心，是纽约市最古老的公园之一。公园围绕着纽约市政厅，以古典的喷泉和树林绿茵地闻名。初次使用可以追溯到1978年，四十多年间共举办了三十九场公共艺术展。近十年间使用次数为八次，占所有场地使用总量的13.3%，使用频率较往年有所上升。公园中可作为展示的区域比较分散，所以也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大型雕塑联展的主场地，非常适合走走停停去欣赏公共艺术作品。例如2012年雕塑联展“共同基础”（Common Ground），2013年的雕塑联展“生命之轻”（Lightness of Being），2015年的雕塑群展“图像客体”（Image Objects），2016年的“事物的语言”（The Language of Things）等。比起委任独立艺术家项目而言，在纽约市政厅公园举办的联合展览肩负了推出艺术新人的功能，许多联展艺术家都是80后，展览涉及的主题与样式也更活泼、多元。因为与各类观众广泛接触，这个展场也更渴求“中和稳妥”的价值导向。但是，温和的场地氛围也可能暗含多层的内涵，如同2021年非裔作者梅尔文爱德华兹（Melvin Edwards）在个展“更明朗的日子”（Brighter Days）中谈道：“市政厅公园的背景增添了这些金属形式作为奴隶和暴力工具的历史联想。这是非洲墓地的遗址，一个殖民时代的墓地，用来埋葬被奴役和被解放的非洲人后裔。最近，它成为占领市政厅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议活动的地理中心。”排在第三名的是布鲁克林大桥公园（Brooklyn Bridge Park），它位于纽约市东河的布鲁克林一侧，这个滨水工业改造区有2000米的河岸线，伴随着DUMBO区艺术与创意的区域设置，是一个极具当代艺术氛围的新兴展场。1982年，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就在布鲁克林大桥一侧实施过冬季雕塑项目狩猎卡扎（Hunting Caza），但是直到2010年大桥公园公司成立，哈得孙河与DUMBO区联合共赢的公共空间才重新运转。2013年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重新开始使用这个场地，十年间使用了八次，占所有场地使用总量的13.3%，可以看出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对它的喜爱。布鲁克林大桥公园是视野最开阔的展示空间，空间的流动性也很强。相较其他场地的静态的观赏行为，公众在这里可以更充分地与作品互动，这一点催生了许多精彩的装置作品。例如2015年耶普海因（Jeppe Hein）“触摸艺术展”（Please Touch The Art）中的红色变形椅子，还有2016年马丁克里德（Martin Creed）作品理解（Understanding）中旋转的灯牌都几乎成为布鲁克林大桥下的代表样式。也不乏安尼施卡普尔（Anish Kapoor）和西阿阿玛雅尼（Siah Armajani）这样获得过“特纳奖”的艺术家在此设立独立作品。以上三个场地的使用频率最高。此外，还有两种类型的市政空间被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积极采用：一类是根据项目委任情况，单次使用的地点，包括动态作品所贯穿的城市、滨水或码头等区域，例如托尼奥斯勒（Tony Oursler）在哈得孙河滨的大型多媒体影像作品云之泪（Tear of The Cloud）和陶巴奥尔巴赫（Tauba Auerbach）的水上0722120689-1g-p58-73.indd 6822120689-1g-p58-73.indd 68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69炫彩船分流（Flow Separation）等，占到所有场地使用总量的10%。另一类是平面类展览使用的分散展出地，如巴士公交站、报刊亭的广告牌，或如2017年“商业停止”展（Commercial Break）的多媒体展示点等，也占到总量的10%。这些图片和影像展拥有多元的创作主体，指向的社会政治文化问题也最直观，深入布朗克斯、皇后区这些移民和少数族裔居住的区域，实现了介入社区和广泛宣传的双重功能。加之新冠疫情之后，平面广告和多媒体媒介的使用率大幅度提高，社交习惯改变了展示场地的使用习惯。“尽管一些节日和公共艺术作品被取消，但在进入公共空间的机会减少的情况下，公共空间的动态图像成为传达团结或象征性存在的工具。”最后余下的25%左右的场地为非市政区域，包括使用率排在第四和第五的布鲁克林大都会科技中心（MetroTec，现改造提升为布鲁克林公地）和位于曼哈顿中城的洛克菲勒中心（Rockefeller Center）。这两处私有公共空间由铁狮门公司（Tishman Speyer）、布鲁克菲尔德地产公司（Brookfield Properties）主持，十年间分别使用了六次和八次，共占总量的18.3%。值得一提的是，大都会科技中心部分区域树丛密集，所以较适合开展比较低矮的雕塑项目，举办了两次联合雕塑展，六次展览项目的主题都仅限于宇宙自然和艺术文本，艺术形式和探讨的主题非常纯粹。而占地22英亩（约89031平方米）的洛克菲勒中心是一个空旷气派的展示场地，展出的都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重量级的作品，深受主流与商业因素的影响，例如2014年杰夫昆斯（Jeff Koons）的分割木马（Split-Rocker），2016年艺术家组合艾默格林与德拉塞特（Elmgreen&Dragset）的凡高的耳朵（Van Goghs Ear），2018年安塞尔姆基弗（Anselm Kiefer）的蛇形标志（Uraeus）等。还有一些“私人所有公共空间”和“商业改进区”在十年间进行了单次使用，如联合广场（Union Square）、哥伦布圆环广场（Columbus Circle）和林肯中心乔西罗伯逊广场（Josie Robertson Plaza at Lincoln Center）等。虽然所有的非市政区域使用频率只占到了四分之一，但产出了许多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被人熟知的作品，从某种角度说明了现阶段美国公共艺术的投入和倾斜。0807.西阿阿玛雅尼，树上的桥，布鲁克林大桥公园，由Timothy Schenck 拍摄于2019年08.法拉阿尔卡西米，回转迪斯科，全市范围，由James Ewing拍摄于2019年观 点 View22120689-1g-p58-73.indd 6922120689-1g-p58-73.indd 69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70通过以上的展场分析，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场地影响项目决策”的特色初见端倪。首先，公园、广场、大道、公共建筑外延、交通枢纽等市政区域的使用率达到了75%，公共艺术的加入复合了市政公共空间的功能与意义，同时也受到了一定空间上的限制。相较没有固定展出场地的机构而言，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90%以上的雕塑委任都与所匹配的展场功能有直接的关系：市政区域的格局不能彻底颠覆，原先的功能也必须被保留，动线也不能太“激烈”比起“高线艺术”（High Line）和“创意时刻”（Creative Time），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没有大型互动艺术的项目分类，也较少表演、行为艺术类的作品，出品的多为静态的、公众物理参与性较低的作品。这多少与新类型公共艺术弱化物质形态的特点相违背。其次，解放受制的场地资源，本身即是公共艺术发展的核心方向之一。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场地革命”就是艺术家和公共艺术机构展开实践的切入点：从物理场地的户外迁移、公共场所的介入和占领，到“声画对位”式的对于某些场地传统内涵的重释，再到移动和虚拟公共空间构建，地点的批判性意义应该被及时地挖掘出来。但是，直到2021年“更明朗的日子”展出，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才第一次在纽约市政厅公园设立了非裔艺术家的独立个展，去展示种族问题的矛盾。这表明了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在“场地复合意义的挖掘”以及“公共艺术涉政”的实际行动上比较迟缓。市政场地有广泛的公众接触面，却不像社区空间那样聚焦于某一种族群或社会文化的讨论，它的意义是综合的，同时也是圆滑的。市政厅广场作为一个集多种功能与政治文化因素于一身的复杂地点，为特定场域（site-specific）的作品提供了一种较开放的、复杂的及可以产生较多遐想的语境，表达了一种“权力属于人民，政府应为人民服务，对大众负责”的概念。正因为要考虑多种“人民”对艺术作品的接受度，并且控制公众在该区域接受艺术刺激后的行为变量，雕塑作品的主题和语言大多中正而温和，是“临时的市政形象”的代表，也损失了“公共艺术作为解释纽约市的一个基本镜头”的真实性与抗争性，没有用尽全力去消解场地的原有意味，一方面与纽约公共艺术当下的发展有违背，但是一方面也说明了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对于自身定位的坚持。091009.艺术家联展“50位艺术家：网格上的艺术”，全市范围，由Nicholas Knight拍摄于2019年10.安沃艾力克，爱丽丝的新视野，全市范围，由Nicholas Knight拍摄于2020年22120689-1g-p58-73.indd 7022120689-1g-p58-73.indd 70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71三、BIPOC议题的分水岭“正确”的艺术公共艺术在城市中表现出的抗争性与公共艺术赋予公众政治参与的权利密切相关。“有了反叛，意识就诞生了。许多主流艺术，尽管有时是预演过的重置，但未能将观众与能够长期吸引他们的问题联系起来。变革性的艺术，特别是公共和有社会前瞻性的艺术，需要为我们的个人生活、为我们的社会、为他们所遵守的政治制度寻找和实现另一种可能性。”在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的官网上，我们看到机构对于自身职能和目标的表述，用黑体加粗的字体声明道：“在公共艺术基金中，我们与黑人、原住民和有色人种一起，要求建立一个更加公正和公平的世界我们还必须践行我们的价值观，并通过工作和行动来支持BIPOC社区。”作为一个开放空间艺术的先行者，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不仅敏锐地把握住了最核心的社会政治议题，还花大篇幅做出了直接说明：我们从根本上相信，黑人的生命是重要的。我们哀悼乔治弗洛伊德、布伦娜泰勒、阿莫德阿贝里、桑德拉布兰德、迈克尔布朗、埃里克加纳、特雷冯马丁以及无数被警察和私刑犯杀害的黑人。我们痛恨警察的暴行和几个世纪以来针对黑人社区的残酷行为。我们认识到，系统性的种族主义造成了不公正的权力结构。这些话语彰示出美国公共艺术机构在表达自身立场时的决绝态度，也暗含了它在进行艺术鉴别和甄选时的重要条件。从美国历史大事记看：2001年至2011年间的重要事件都与反恐与对外战争有关；2012年至2021年的重点则多是枪击案件，其中，绝大部分是由种族问题引起的。特别是最近的2020年的乔治弗洛伊德案件。“当时引发大规模反种族歧视、反暴力执法抗议活动，并在此后的三个多月里蔓延至纽约、芝加哥、洛杉矶、华盛顿等全美一百多座城市，至少四十座城市为应对乱局宣布宵禁。故去的弗洛伊德，已经超越了个人，成为一个符号或标志。”九一一的“恐怖袭击后遗症”催生了新的种族不平等与暴力，进而又酝酿了近十年社会意识的觉醒。其间，奥巴马的当选也促进了这一社会变革。“奥巴马是美国第一位具有双重种族身份以及双重文化背景的总统，他的当选代表的不仅仅是非洲裔美国人的成就，更多的是联系种族之间的桥梁，这一现象表达着宽容。”这种宽容表层包裹着对于不同族裔平权的主张，但事实上，非洲裔血统的总统上任所造成的“种族问题的麻痹”才是后种族时代最大的种族问题在政治上为了迎合白人而采取的中立态度，在此“平等”基础上削弱少数族裔的特殊保障，在“新时代”的遮蔽下回避种族矛盾的历史问题，以及在貌似种族问题已经不存在的幻觉中增加的歧视和仇恨，等等。一方面为维护盎格鲁撒克逊人自身的社会文化安全实施强硬的手段，一方面在文化上呐喊出对这种歧视和不公的反抗，美国的文化机构自然地呈现出一种“自我治愈”式的关注少数族群文化的面貌。根据统计，在纽约公关艺术基金会近十年的展览项目中，切入BIPOC主题的共有二十一项，占总量的35%。2012年至2016年五年六个项目，2017年至2021年五年十五个项目，可以看出近五年BIPOC作者相关的作品翻了近三倍。此外，2017年以前，多人联展中的艺术家都是来自加拿大、英国、德国、美国等欧美国家，就算有非欧美背景的艺术家参与，展览的主题也和少数族群文化无太大的关联。2017年之后的很多联展都委任了全球不同背景的艺术家，表现出了一种更多元和包容的姿态。也就是说从艺术案例分析的结果看，2017年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面对BIPOC问题的转折点。并且，较之前隐晦地展示不同民族的文化而言，近五年的BIPOC作品都会直接指向BIPOC平权问题，有明确的政治主张。在这之中，BIPOC背景出身的艺术家“首当其冲”，他们的创作成果成为社会平权问题的突破点：包括梅尔文爱德华兹（Melvin Edwards）的“更明朗的日子”（Brighter Days），以及2018年尼日利亚籍艺术家因卡修尼巴尔MBE（Yinka Shonibare MBE）观 点 View22120689-1g-p58-73.indd 7122120689-1g-p58-73.indd 71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72的雕塑作品风的雕塑（Wind Sculpture SG I）、2020年阿拉伯籍艺术家法拉赫阿尔卡西米（Farah Al Qasimi）的独立摄影展“往返迪斯科”（Back and Forth Disco）、2021年埃塞俄比亚艺术家安沃艾力库（Awol Erizku）的独立摄影展“爱丽丝的新视野”（New Visions for Iris）等。这些作品主要讨论文化混血儿的身份或纽约当下社会环境中的BIPOC群体的处境，其中，最有代表性的是2019年，非洲裔行为艺术家威廉波普.L（William Pope.L）独立开展的行为艺术项目征服（Conquest）。该项目既是波普.L经久不衰的“爬行”项目的延续，也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为数不多的行为艺术项目。整个项目采用了行为类公共艺术项目常用的“议程设置”式组织方式，告别了传统的艺术实体，在类似社会活动的进程中，反复烘托对BIPOC相关议题的关注：首先，在参与者征集的初期，艺术家就把“反映城市年龄、种族、性别和身体能力方面的多样性”作为参考标准，有意识地囊括了来自所有纽约市五个区和其他地区的不同职业和社会经济背景的参与者。其次，艺术家本人在纽约中心区域与一百多名参与者爬行近2500米，活动过程中每个参与者都以最挑战自己的爬行方式进行活动，他们或者限制肢体的功能或者携带不便的道具，以行为的艰苦性隐喻了人们在种族阶级、社会政治生活等问题中的窘境。再次，活动路线“从纽约西村向东，经过杰克逊广场、穿过格林尼治大道上的纽约艾滋病纪念馆，穿过华盛顿广场公园及其拱门，然后向北，在联合广场公园的南台阶达到高潮，这条路线穿越了曼哈顿几个最具历史意义的街区，吸引了人们对城市中权力动态、特权和文化代表性的关注”。虽然以上的案例和数据都表明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特殊关照了BIPOC背景艺术家，但是仔细研究，其中一些BIPOC背景的艺术家拥有西方社会的生长背景和艺术求学经历，例如委任过的因为个人经历4岁移居丹麦的越南裔艺术家傅丹（Danh Vo）、20岁移居美国的伊朗裔艺术家西阿阿玛雅尼，以及同样是年轻时代就远赴伦敦进行艺术学求学和工作的印度裔艺术家安尼施卡普尔等。他们之中不乏公共艺术领域的名家，一方面代表了不同的面孔，一方面却也是西方主流艺术审美的支撑者。针对这个问题，本文继续就“作者出身背景”“作品主题”以及“作品与BIPOC相关性”等进行进一步研究。从中还得到了另外一些结论。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在兼顾BIPOC议题的同时，还需要发展美国主体民族文化白人文化以及欧洲艺术的主流文化。这一点虽然没有在官网的“承诺”中直接表明，却一直被机构默默地贯彻执行。相较2002年至2011年这十年，白人艺术家群体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欧洲艺术家的比例从22.2%上升到了43.3%，翻了一倍，而少数族裔艺术家的比例并没有明显上升。这个结果与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官网上“关注BIPOC社区与群体，并通过艺术建立平等多元公正的环境”的反复声明有着较大的出入。同时，出身背景不一定决定一个艺术家的最终作品的主题：一个看似有BIPOC相关背景的艺术家不一定提供关于自己民族历史文化的议题；而政治文化移民问题的项目方案也不是基金会唯一的选择，它们选择的可能是与此完全无关的方案这些都反映出了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矛盾且戏剧性的发展历程。表2 2012年至2021十年间艺术家背景统计与比较，笔者统计绘制1122120689-1g-p58-73.indd 7222120689-1g-p58-73.indd 722023/2/2 上午8:542023/2/2 上午8:5473结语纽约艺术机构为多元文化树立其应有地位，努力为各个族群营造归属感，让他们自强、自信，最终这些支流又汇成了纽约甚至整个美国的主流文化力量。当下纽约市的公共艺术一面承担着自省和警示的“天职”，一边继续推进“熔炉”式的共同体利益。总体看来，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利用相对稳定的资源，展示了不同背景艺术家的作品，努力实现了它所承诺的“在公共艺术领域为年轻和新兴的BIPOC专业人士创造更多的机会；努力培养扶持BIPOC社区的艺术创作、策划人员”等内容。在2020年新冠疫情全球暴发之后，这种强烈的责任感连同对流行病的反思一并被带入公共艺术创作，传递出对不同群体、社区和区域之间资源分布不均的重视和对共同生存世界的关注。但是，近十年间的数据也直接反馈出了机构运行的问题。虽然欧洲艺术家关注BIPOC的作品只占到了1.7%，他们的创作也无须参考美国的时政问题，但是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还是最终选择了它们。从柱状图可以看出，通过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纽约公众接触最多的是欧洲艺术家的作品。BIPOC及其他一些弱势群体是否能从公园、广场、河滨这些静默的作品中真正地找到归属感与共鸣，感受到机构努力实现的目标，是一个未解的问题。再看近十年美国与欧洲艺术家非BIPOC题材的作品就占到了60%，这些白人艺术家主流的艺术逻辑是否能匹配纽约普罗大众的心思，是否会产生另一种“关键美学问题和关键城市问题的割裂”，也值得进一步推究。虽然在当代公共艺术史的语境下，这样的割裂能够被解释并被不断适应，但是我们仍能够从中看到决策者、公众、艺术家相互之间产生的作用力在开放的空间中，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迫于“人”的压力而作出折中的选择，在平衡中不断衍化，的确是美国公共艺术机构发展的侧影之一。褚楚，广西民族博物馆副研究馆员注释：Public art fund.Mission EB/OL.https:/www.publicartfund.org/about/mission/,2021.11.14.王洪义.新类型公共艺术“新”在哪里？J.公共艺术,2020(06):6-13.详见Cartiere C,Willis S.The Practice of Public ArtM.London:Routledge,2008:9。“plunk and plop art”，即“扑通一声落地的艺术”。这个提法是建筑师James Wines在1970年发表在美国艺术（Art in America）上的一篇文章公共艺术私人艺术（Public ArtPrivate Art）中创造的。是对公共艺术（通常是大型的、抽象的、现代主义的或当代的雕塑）的一个贬义俚语，意思是作品不吸引人或与周围环境不相称是被轻率地“扑通”设置在它所在的地方的。中文翻译借鉴赵志红,黄宗贤.艺术在公共空间中的话语转换公共艺术概念的变迁J.美术观察,2007(11):103107.祁雪峰.艺术介入与民众参与:1993年美国公共艺术展“文化在行动”J.公共艺术,2018(04):5356.Cartiere C,Willis S.The Practice of Public ArtM.London:Routledge,2008:51.丁涵玉.艺术的体制化运作纽约公共艺术基金会的运作模式D.南京:南京艺术学院,2019.Knight C K,Senie H F.A Companion to Public ArtM.New Jersey:John Wiley&Sons,2016:386.POPS，即“私人拥有公共空间”，是专门用于公众使用和享受的空间，由私人业主拥有和维护，以换取额外的建筑面积或豁免权。BID，即“商业促进区”，是一个确定的区域，在这个区域内的企业需要支付额外的税收（或征收），以资助该区范围内的项目。Pasternak A.Creative Time:The Book:33 Years of Public Art in New YorkM.New York:Princeton Architectural Press,2016:14.Melvin Edwards:Brighter DaysEB/OL.https:/www.publicartfund.org/exhibitions/view/brighterdays/,2021-5-4/2021.12.4.DellAria A.The Moving Image as Public Art:Sidewalk Spectators and Modes of EnchantmentM.Switzerland:Springer Nature Switzerla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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