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南北朝时期北魏与中间地带蛮族合作探微以北魏和桓诞、田益宗合作为中心魏晋南北朝时期,江汉、江淮地区的蛮族,表现得极为活跃。据魏书蛮传:“(蛮)在江淮之间,依托险阻,部落滋蔓,布于数州。东连寿春,西通上洛,北接汝、颍,往往有焉。其(蛮)于魏氏之时,不甚为患,至晋之末,稍以繁昌,渐为寇暴矣。自刘石乱后,诸蛮无所忌惮,故其族类,渐得北迁。陆浑以南,满于山谷。”又据南齐书蛮传:“蛮,种类繁多,言语不一,咸依山谷,布荆、湘、雍、郢、司等五州界。”可知蛮族的分布十分广泛,而且它自西晋末年以来,大规模北迁从而大量分布于“东连寿春、西通上洛”的南北政权交接地区即本文所谓“中间地带”。公元439年,北魏统一黄河流
2、域,二十年后,又因刘宋泰始之乱而占淮北及豫州淮西之地。北魏为巩固黄河以南地区而不断拓展南疆,南北争夺的中间地带,南移至义阳淮水一线,这一线的中、西部正是蛮族聚居之地,北魏与蛮族的合作遂成为南北政权争夺中间地带的重要一章。众所周知,南朝蛮人北附(北叛)在南北朝时期是一个十分突出的现象,仅据魏书蛮传统计,自延兴二年(472年)至正光(520525年)中,南朝境内的蛮族就有十三次蛮民附魏,总数约有八十万余人。笔者拟就桓诞,田益宗两个着名蛮族首领北附并与北魏政权的合作进行个案分析。 一 魏书蛮传云:“延兴(471475年)中,大阳蛮酋桓诞拥沔水以北,滍、叶以南八万余落,遣使北属。高祖嘉之,拜诞征南将军
3、,东荆州刺史,襄阳王,听自选郡县。”据魏书韦珍传,桓诞归附时,魏廷派韦珍为使,“与诞招慰蛮左。珍自悬瓠西入三百余里,至桐柏山,穷淮源,宣扬恩泽,莫不降附。凡所招降七万余户,置郡县而还”。桐柏山地毗邻东荆州治所沘阳(今河南泌阳),看来,桓、韦深入桐柏山蛮区,置郡设县,在于扩大对蛮区的控制与统治。本文的“中间地带是指南北政权之间相互争夺与对峙的地带。关于“中间地带”概念比较详细的沦述,请参阅拙文魏晋南北朝时期中间地带略论,载江汉论坛2000年第3期。牟发松:湖北通史魏晋南北朝史卷,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98页。据魏书高祖纪上,桓诞附魏在魏延兴二年(472年)正月。 北魏之所以接纳桓诞并
4、予以厚待,是因为:(一)北魏统治重心转向黄河以南地区,南北中间地带转移到汉水、淮水流域;(二)生活在汉水、淮水流域的蛮人,或是由逃避南方政权征伐而来,或只是受南朝羁縻,在相当程度上游离于南朝统治系统之外。且蛮人“暴悍好寇贼”、“勇敢自立”,是不可轻视的准军事力量;(三)居于南北交界处的蛮首,统辖的部众有多少之别,控制的地域有大小之分,然而他们在自己控制的区域内有熟悉地形,拥有一定人力物力等有利条件。如果得到蛮族首领的支持,北魏将更容易地打通南下的孔道。这样,蛮人成了北魏不得不关注的对象,选择怎样的方式与蛮族合作是摆在北魏统治者面前的现实问题。桓诞附魏后,魏延对他宠以官爵,听其自选郡县长吏,给予
5、桓氏一定的自治权力。北魏的意图是,利用桓诞及其蛮民对南朝实施侵扰,从设“东荆州”于中间地带,拜桓诞为“征南将军”即可见知。而桓诞也有意利用北魏的政治和军事支持,加强他在蛮族中的统治地位。“蛮虏协谋,志扰边服”,桓诞与北魏的合作给南朝带来严重的威胁。宋书索虏传:“(宋)泰豫元年(472年),虏狭石镇主白虎公,安阳镇主莫索公,贞阳镇主鹅落生,襄阳王桓天生(桓诞)等,引山蛮马步二万余人,攻围义阳县义阳戍。”又魏太和四年(480年),大军伐南朝齐,“(桓)诞请为前驱,乃授使持节、南征西道大都督,讨义阳”。南齐书魏虏传载,该年魏昌黎王冯莎兵向齐司州(治义阳),桓诞声称蛮人皆将响应。当冯莎军进至淮滨,诸蛮
6、却无所反应,使冯氏失望而退。义阳一带的蛮人不予响应,说明桓氏对这一地区的影响力和号召力是有限的。从另一角度言,义阳为南朝抵御魏军南下的重要据点,桓诞积极鼓动北魏军队攻击司州,或许是希望借助北魏声威以加强他在义阳一带蛮人中的影响,可惜没有达到目的。南齐书陈显达传载,永明五年(487年),“荒人桓天生自称桓玄宗族,与雍、司二州界蛮、虏相扇动,据南阳故城”。南阳盆地为战略要区,关系南北战局。桓诞借助雍、司二州蛮的力量,得以占据南阳故城,大大震撼了南朝。萧齐面对如此严峻形势,“遣丹阳尹萧景先出平阳,护军将军陈显达出宛、叶”。陈显达出宛、叶,抗击桓诞。萧景先出平阳,则是为了防止北魏军故伎重演,趁机进犯义
7、阳。据南齐书萧景先传,萧景先到义阳后,“屯军城北,百姓乃安”。通过努力,萧齐最终挫败了桓诞的攻势,稳定了南朝疆界。南齐书卷五八蛮传)。隋书卷三一地理下。南齐书卷四郁林王纪。魏书卷一一蛮传。南齐书卷三武帝纪。 桓诞此次南下开始之所以能得到成功,除了他利用了桓玄宗族与蛮族首领的双重身份影响雍、司蛮民外,还在于他的进攻点就选在了他北附前的活动区域,从而避免了曾在义阳一带无蛮响应的遭遇。桓诞之所以屡屡南侵,一是向魏廷表示忠诚,二是藉此扩大他在南境蛮人中的影响,这二者可能都是为了维持东荆州相对独立的状态。因为桓诞所领东荆州尽管是相对独立的政治、军事实体,但终受制于北魏。桓诞附魏之初,魏廷“思安边之略”,
8、派能臣韦珍与桓诞活动于桐柏蛮地。桓诞居朗陵(今河南确山西南),韦珍驻沘阳。后桓诞北移颍阳,韦珍的军镇也移到鲁阳(今河南鲁阳),始终居于监视、控制桓诞的地位。另一方面,桓诞之东荆州处南北争夺的中间地带,桓诞若不自己努力进取,等于坐待灭亡。魏书高祖纪下载,太和十八年(494年)十月,孝文帝迁都洛阳之际,下诏曰:“比闻缘边之蛮,多所窃掠,致有父子乖离,室家分绝,既亏和气,有伤仁厚。方一区宇,子育万姓,若苟如此,南人岂知朝德哉?可诏荆、郢、东荆三州勒敕蛮民,勿有侵暴。”诏书约束归顺的缘边诸蛮,显然有意识地针对如桓氏那样有影响的蛮首。桓诞于太和十八年,被征召入朝,赏遇隆厚,不久去世。其子桓晖承袭东荆州刺
9、史之职北魏尊重蛮人首领世袭职位的惯例。与此同时,北魏于东荆州辖域内的鲁阳镇设荆州,分割了东荆州的实力,对东荆州蛮的控制相应地也有加强。太和十八年十二月,魏孝文帝“遣行征南将军薛真度督四将出襄阳,大将军刘昶出义阳,徐州刺史元衍出钟离,平南将军刘藻出南郑”,大举攻齐。四路大军中,出襄阳、出义阳均须经过蛮区。原来每为南进先锋的东荆州蛮却似乎未得重任。联系当年对蛮人约束的诏书,我们认为,北魏对处于南北之间,具有相对独立性的东荆州蛮并不完全信任。导致北魏政策转变的关键因素是,北魏迁都洛阳,必须保证统治中心南疆的安全与稳定,北魏欲靖边境,用颇具游离性的蛮人,毕竟是令人忧虑的。因此,北魏获得南阳盆地后,东荆
10、州的地位发生了显着的变化。魏书地形志中广州“鲁阳郡”条原注云:“太和十一年置镇,十八年改为荆州,二十二年罢,置郡。”太和十八年,韦珍任新置于鲁阳的荆州刺史,后由薛真度继任,大抵在二十二年薛又改任东荆州刺史。东荆州本以蛮族立,刺史亦由蛮首世袭。薛任此职,表明东荆州已开始向正规州郡建制转变。桓晖则改任荆州刺史,治于穰城(今河南邓县)。魏书世宗纪载,“(景明元年,500年)十有一月己亥,荆州刺史桓道进(晖)攻(萧)宝卷下笮戍,拔之,降者二千余户”。桓晖还继续履行着北附蛮首的职责。但桓晖之荆州,一是脱离了原蛮族根基,二是比东荆州更靠近北魏统治中心,自主性不能不受到限制与削弱。参陈再勤博士学位论文魏晋南
11、北朝时期南北边境地带蛮族的地理考察,武汉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35页。魏书卷四五韦阆传附韦珍传。魏书卷七高祖纪下。参元魏方镇年表“荆州”、“东荆州”相关内容,见二十五史补编,中华书局1955年版,第45454548页。 景明初,桓晖死,赠冠军将军,蛮族刺史在荆州的统治结束,但桓氏家族的地位似乎并未进一步下降。时南朝梁国积极向北发动攻势,北魏对与梁相呼应的荆州、东荆州蛮大加挞伐。大阳蛮首领桓氏未参与当时的反魏斗争。究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是北魏策略地维持了与桓氏的传统合作关系;二是桓氏为了保持自身的地位,活动中心依然在中间地带。魏书蛮传云:“永平(508512年)初,东荆州表太守桓叔兴前后招慰
12、大阳蛮归附者一万七百户,请置郡十六、县五十。”延昌元年(512年)魏拜桓叔兴(桓晖弟)南荆州刺史,居安昌,隶于东荆州,延昌三年,梁雍州刺史萧渊藻遣蔡令孙等至南荆州之西南,沿襄沔上下,破掠诸蛮。“蛮首(萧)衍龙骧将军楚(樊)石廉叛衍来请援,叔兴与石廉督集蛮、夏二万余人击走之,斩令孙等三将。藻又遣其新阳太守邵道林于沔水之南,石城东北立清水戍,为抄掠之基。叔兴遣诸蛮击破之。”襄沔一带蛮人当是两属,他们依违于南北之间,桓叔兴在蛮人“频请统率并为声势”之时,灵活处置,“给一统并威仪,为之节度,蛮人遂安”。北魏通过桓叔兴加强了对襄沔蛮人的影响,稳定了中间地带的局势。桓叔兴统帅诸蛮独立击退梁军的屡屡进攻,足
13、以证明其实力、作用。延昌四年,桓氏提出不隶于东荆州,得到北魏政府的同意。说明北魏不得不正视现实,提高桓氏的政治地位。桓叔兴的地位尽管与其父桓诞不可同日而语,但依然拥有一定的独立权力,因而继续努力为北魏效劳,“萧衍每有寇抄,叔兴必摧破之”。当然,桓叔兴并不满足于这种“独立”,北魏正光二年(521年),六镇大起义爆发前夕,桓叔兴乘机南叛附梁,“驱掠城民”,造成“南荆荒毁”的境况。参魏书卷一一蛮传、卷六六李崇传、卷七三崔延伯传。魏书卷一一蛮传。魏书卷一一蛮传。魏书卷一一蛮传。分别见魏书卷三六李顺传附李哗传、卷六二李彪传附李志传。二 光城蛮首领田益宗北附及北附后的经历与桓诞大致相似。据魏书田益宗传、蛮
14、传,太和十七年(493年)四月,田益宗率部四千余户附魏。十九年,魏拜田为员外散骑常侍,都督光城、弋阳、汝南、新蔡、宋安五郡诸军事、任南司州刺史,所统守宰,任其铨置。后以田既渡淮水,不可仍为司州,立东豫州,以田为刺史。在田益宗“率户归国”时,孝文帝派杜纂前去“安慰初附,赈给田廪”。由上所观,北魏对田益宗封官授爵,给予实权。光城等五郡,在南朝分属豫、司、郢三州,北魏予以田益宗一并统辖,迎合了蛮族首领建立自治区的愿望。魏书卷八八杜纂传。 田益宗附魏后,数年中对南朝无所行动,主要原因应是田附魏时,正值北魏对蛮政策发生重大转变的时期。太和十八年,魏诏禁边蛮擅自南侵。十九年,“诏禁淮北之民不得侵掠,犯者以
15、大辟论”,这些禁令并非一定专对田益宗,但新附的田氏也不应例外。北魏景明初,南朝齐梁交替之际,萧衍向魏发起攻出,遣将攻三关等地,为田益宗所败。趁此时机,田益宗上表魏廷,请求南伐:“窃惟萧衍乱常,群臣交争,江外州镇,中分为两。无暇外维州镇,纲纪庶方。藩城棋立,孤存而已。不乘机电扫,廓彼蛮疆,恐后之经略,未易于此。且寿春虽平,三面仍梗,镇守之宜,实须豫设。义阳差近淮源,利涉津要,朝廷行师,必由此道。若江南一平,有事淮外,须乘夏水泛长,列舟长淮。师赴寿春,须从义阳之北,便是居我喉要,在虑弥深。义阳之灭,今实时矣。”田益宗认为魏廷应趁南朝内乱,攻击义阳,抢占中间地带要地。南齐书州郡下云:“(义阳)有三关
16、之隘,北接陈、汝,控带许、洛。”义阳(今河南信阳)在军事地理上是南北必争之地。齐魏争夺时,以义阳为中心的南朝司州,西可威胁南阳盆地,北可压迫魏豫州、东豫州,东可凌逼光城郡,田益宗所督之地,均受义阳牵制。“义阳差近淮源,利涉津要”,北魏如取义阳,既可开辟南进通道,又可控制淮水中上游,巩固对寿阳的占领,确保河南地区的安全。田益宗则既可减轻来自南朝的严重威胁,又可藉此将势力扩展到东起寿春,西至淮水上游的蛮族分布区。因此当北魏进攻南朝义阳地区时,田益宗予以积极配合,景明四年(503年)十一月,“镇南将军元英大败萧衍将吴子阳于白沙(今河南光山县西南),擒斩千数”。田益宗遣其子鲁生“领步骑八千,断贼粮运,
17、并焚其钧城(不详,当在义阳附近)积聚。(萧)衍戍主赵文举率部拒战,鲁生破之”。后田鲁生又与奇道显败梁军于蒙笼(今麻城市东南)。由于北魏与田氏的通力合作,正始元年(504年)八月,魏终占义阳。田益宗也“廓彼蛮疆”,势力范围扩展到北接淮汝,南连长江,西至义阳,宋安,东至举水、白露河的上游,今鄂、豫、皖三省交界处一带。魏永平元年(508年),义阳三关镇将反叛,豫州民白早生据悬瓠反,引梁将齐苟仁等人城,魏郢(治义阳)、豫(治悬瓠)诸城大部附梁,惟郢州刺史娄悦凭义阳孤守。时田益宗屯兵东豫州,居悬瓠之西,亦呈孤立之势,却地扼白早生与萧梁的联络通道。因此,事变伊始,宣武即诏抚田益宗,“悬瓠要藩,密迩崧、颍,
18、南疆之重,所寄不轻。知将军志翦犲狼,以清边境,节义慷慨,良在可嘉,非蹇蹇之至,何以能尔?深戢诚款,方相委托”。梁武帝亦以车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五千户郡公的优厚条件招诱田益宗,没有效果。梁仅以高官厚爵相诱而无更多的实利予田,且梁军若推进到悬瓠一线,田所据地区便处于梁的控制之下,这将危害田的利益。田益宗本传云:“当时安危,在益宗去就,而益宗守节不移,郢、豫克平,益宗之力也。”魏失诸城,然蛮地在田益宗控制之下,有力地保证了魏军平叛。田氏之所以“守节不移”,实与其自身利益息息相关。此事件说明田益宗与北魏合作在中间地带争夺中的相互作用。魏书卷七高祖纪下。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魏书卷八世宗纪。魏书卷六
19、一田益宗传。陈再勤博士学位论文:魏晋南北朝时期南北边境地带蛮族的地理考察,武汉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第14页。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 田益宗为东豫州刺史达二十年,实际上是在中间地带上,维持了一个相对独立的蛮族自治区,但是他与魏的矛盾也源于这种“相对独立”。魏书田益宗传载,田益宗兄田兴祖于太和末亦附于北魏,任郢州刺史。魏正始元年夺得义阳设郢州后,兴祖改治江州(麻城)。兴祖死后,益宗请以其长子随兴代治,魏廷不许,而把江州并入东豫州,由益宗本人统领。撤销江州而归于东豫州,此举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不同,魏廷实含有深意:若让随兴治江州,田家将有两个州刺史,且江州偏于南朝境,难以控制。北魏随后把田随兴调
20、至腹地任东平太守,显然也是为了控制。北魏的控制意图即使在与田益宗充分合作时期也是如此。田益宗“拟守三关”,魏设军司监察;义阳之役时,魏廷派征虏将军宇文福行豫州事,“与东豫州刺史田益宗共相影援,绥遏蛮楚”;当白早生反叛时,魏主向田所下诏书宣扬魏军兵力强大,也当有警示田益宗之意。魏书田益宗传云:“益宗年稍衰老,聚敛无厌,兵民患其侵扰。诸子及孙竞规贿货,部内苦之,咸言欲叛。”传中反映出魏廷对田益宗的不满与担忧。魏宣武帝以田鲁生在淮南横暴,“扰乱细民,又横杀梅伏生”为由,征田鲁生入朝,这显然是北魏试图把田益宗所部纳入正规统治的重要步骤。在遭到田益宗的抵制后,北魏派三关别将李世哲袭劫田益宗。鲁生、鲁贤、
21、超秀兄弟奔于关南,“招引贼兵,袭逐诸戍,光城已南皆为贼所保。世哲讨击破之,复置郡戍,而以益宗还”。李世哲袭击田益宗,看似偶然事件,实是北魏政权同蛮族首领矛盾尖锐化的必然结果。魏书肃宗纪载,延昌四年,“萧衍定州刺史田超秀率众三千请降”。则田超秀南附后不久又谋降魏。魏书蛮传:“(萧)衍定州刺史田超秀亦遣使求附,请援历年,朝廷恐轻致边役,未之许。会超秀死,其部曲相率内附,徙之六镇、秦陇,所在反叛。”田超秀谋复附魏时,魏竟“未之许”,其理由是“恐轻致边役”,这可能只是一个藉口,其深层原因恐怕还是对田超秀及所部无法施以有效控制,否则怎么会待田超秀死后,即把投附过来的田超秀部曲“徙之六镇、秦陇”呢?田益宗
22、被李世哲挟持到洛阳后,没有遭到贬黜,仍然品位“崇重”,但田“犹以为恨”。史书说是因为田益宗“长生边地,不乐内荣”,实际上是田益宗脱离了自己的魏书卷十九任城王云传附澄传。魏书卷四四宇文福传。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 盘踞地,受制于魏,心有所不甘。当初田益宗之所以投魏,在南朝不是没有地位,而是不愿“受制于萧赜”。北魏明帝初,已七十余岁的田益宗,仍以招抚两子为名,求为东豫州刺史。魏廷准许他与其子联系,却以种种理由将他羁留京师。值得注意的是,田益宗被解除实权之后,仍得生享爵禄,死尽哀荣,此中缘由,当在田益宗子侄拥兵中间地带,田氏在豫州蛮民中,仍有相当的影响。豫州蛮的
23、人心向背,对南北政权的中间地带,仍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北魏希望通过优容田益宗,使其子侄及蛮民仍为己所用,至少不对其边境构成太大的威胁。魏书卷六一田益宗传。三 研究者一般认为,北魏是少数民族政权,蛮族也是少数民族,且社会发展阶段上两者相近,在对付南朝政权上又有共同的利益,这是他们进行合作的重要原因。笔者通过以上对桓诞和田益宗的个案分析,认为事实并非完全如此。北魏与蛮族首领的合作,不完全是为了共同利益而更是为了满足各自利益,他们合作的实质是相互利用。众所周知,蛮族的地域组织及其联合以部落组织为基础,部落组织之间不可避免地具有分散性,其首领各自称王称侯,有一定实力且有野心的蛮族首领为了追求更大的利
24、益,总是不择手段地扩大自己的势力与影响。在南北争夺与蛮族相关的中间地带之际,羁縻或流离于南朝政治系统的蛮族首领选择投奔北朝,确实是一个可提高威望的办法。北魏方面,通过招引沿边蛮民尤其是笼络着名的蛮首,在南下与南朝争夺中间地带的过程中得到了不少益处,得以在一定时期一定范围内占有优势。正因为北魏与蛮族的联合不完全是建立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因此双方的矛盾、斗争也就不可避免。同时,我们注意到,以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为界,北魏政权对中间地带蛮族的政策前后有明显的差别。前期,北魏急于南下夺取与稳定汉水中游、淮水流域,对蛮人采取“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策略,给北附的蛮人以比较优厚的待遇,以为其战略目标服务。北魏
25、对蛮族的政权基本上是出于打击南朝的军事目的。后期,北魏即对附从的蛮人从合作转为限制为主,甚至不惜以铁血手段削弱蛮族的力量,以使蛮族纳入政府的正规统治。北附蛮人最终往往被北魏所瓦解:或成为北魏统治的臣民,或被消灭,或再反叛南归。从这现象上看,北魏政权利用蛮族的功利主义政策与南朝政权异工同曲,只不过是实行的时间有先后而已。究其本质,北魏对蛮族政策的变化是随着其封建化进程而变化的。北魏迁都之前,统治者虽已开始推行封建化,但基本上还是采用鲜卑族传统的统治方式,故对蛮族的政策比较单一。迁都之后,封建化日益加深,统治经验的日益丰富,统治者对蛮族的认识、管理与利用也较前大为成熟。因此,其采取的政策渐趋于与南
26、朝一致。当然,南北对蛮族政策的接近,也是南北政权围绕蛮族及其所处中间地带长期争夺的必然结果。参王延武豫州蛮与田益宗,载谷川道雄主编地域社会在六朝政治文化上所起的作用,玄文社1989年版。关于南朝对蛮族的政策,请参朱大渭南朝少数民族概况及其与汉族的融合,载六朝史论,中华书局1998年版。 在此,我们顺便再关注一下中间地带蛮族的命运。南北朝时期,生活于中间地带上的诸蛮不可避免地成为南北统治者争夺的对象,因此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南北统治者的军事征伐。但正因为他们是南北争夺的对象,而当时南北对峙的总形势又决定谁也无力稳固地控制这一大片地区,过分的军事征伐反而会把争夺对象驱向对方。因此,为了赢得中间地带蛮人
27、的支持,南北统治者都注意对蛮族拉拢与招抚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争夺,结果“当两国相争之时,彼此咸藉蛮以为用。平时则资其扞蔽,战时则用为前驱,又或使其扰乱敌后,阻塞道路”。蛮人在一定时期内造成附北则北强,留南则南强的局面。蛮族首领利用南北政权的敌对,回旋于南北之间,择善而从或者唯利(力)是从,中间地带成了其大展身手的空间。蛮族在这种南来北往中既保存了自己的实力,又无形之中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唐人杜佑有言:“自后魏与宋、齐、梁之时,淮、汝、江、汉间诸蛮渠帅互有所属,皆授封爵焉”,“群蛮酋帅互为南北封爵”。这种封授在很多时期其实只起羁縻作用,蛮族首领往往在形势有所变化时,去就任意,并不以封爵为自己的羁绊,如田益宗子侄南授官后仍有去就心,显示出一定的独立性。然而,由于中间地带深受南北政治、军事形势的影响,作为最终必须以依附南朝或北朝政权才可能存在的蛮族,其主动性不得不受这大气候的制约。如蛮人在发生叛附,有意向叛附一方境内迁徙、以图得到保护时,往往仍被安置在中间地带或其边缘地区,因统治者要利用他们作为境上扞蔽,并利用他们争取敌手境内的同族。而当蛮人希望留在中间地带时,政府又往往强制迁徙他们,因为政府需要有力地控制中间地带。因而,蛮族与政府矛盾一直存在,并可能发展到尖锐的程度。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804页。通典卷一八七“边防三”,中华书局198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