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都市蒲江县箭塔村的实践考察_杨锦秀.pdf

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 基于成都市蒲江县箭塔村的实践考察杨锦秀 刘 敏 尚 凭（四川农业大学经济学院，成都，）吴晓婷（成都行政学院，成都，）摘 要：依托外部资源推动内生发展是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重要机制，实践中容易出现外部行动而“内”不动的困局。本文以新内源式发展理论为支撑理论建立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基本路径，借助运动生物力学理论进一步理解内部资源、外部资源与乡村振兴之间的关系，并构建了内外合力促进乡村振兴的联动模型，对于理解外力推动、内生发展与乡村振兴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绝佳的分析视角，同时借助个案研究方法探索了外力推动下乡村振兴的初始困境与破解路径。研究发现，（）重塑文化认同是破解内部弱参与的有效手段，但单向的文化撬动难以激活文化资源，以文化为载体的民俗活动能够强化村民联系，唤醒主体意识，这个过程需要依托外部资源的推动；（）外部资源推动内生发展的着力点是形成内外合力，落脚点是重建村落共同体，促成村民的一致行动，从而保证乡村振兴的生命力和持续性；（）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实现依赖于赋能、参与、认同的渐进式治理，其中，赋能是根本目的，其实现过程就是村民参与的过程，也是文化认同的形成过程。关键词：新内源发展理论；外部资源；内生发展；乡村振兴；社会力量一、问题的提出外部资源是撬动本土资源的重要推动力量，对于破解乡村内生发展的低水平循环具有积极意义。外部资源参与乡村发展是有迹可循的，驻村帮扶便是精准扶贫期间从政府角度的成功探索与尝试。伴随着农业农村发展重心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的转变，如何推动外部资源从扶贫到乡村振兴的有效转型是学术理论界与基层实践界的重要命题。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路径与机制，年，国务院出台关于促进乡村振兴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有序引导工商资本、社会资源下乡。外部资源高质量、可持续的参与应是较长一段时期内农业农村发展的基本趋势，也是乡村振兴的可行路径。从实践看，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产生了为乡村赋能增权、激活农村公共事业（罗昊，）、优化生产要素结构（冯娟，）、生产关系与市场关系的重构（胡新艳等，）等积极效果。但同时，部分地区面临着村级组织悬浮（王伟杰，）、村落秩序瓦解（黄增付，）、农村阶层分化（刘锐，）等负面社会经济效应。一些学者基于要素配置视角、嵌入视角、资源依赖视角等探讨了外部资源的运行逻辑和机制，并从保障外部资源与要素市场需求的协同性与配套性、构建乡土社会资源（许悦等，）、增强文化价值认同（王伟杰，）、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 项目来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我国农村相对贫困治理长效机制研究”（编号：）。感谢匿名审稿专家提出的宝贵意见与伍茂源为本文提供的资料支持。刘敏为本文通讯作者DOI:10.13246/ki.iae.20220608.001提升乡土适应性（陈航英，）等方面提出资本下乡的优化策略与完善路径。梳理相关文献不难发现，外力推动和内生发展已成为乡村振兴实践中的重要机制，而这隐含的理论逻辑是新内源式发展理论在其中的支撑作用。新内源式发展理论（）起源于（）对欧盟发起的 计划成功经验的总结，国内学者也将其称作新内生（式）发展理论。张文明等（）首次较为系统地构建出“资源参与认同”框架研究乡村振兴的内生发展路径选择，此后，王兰（）提炼了新内源式发展理论中认同、赋能、创新、合作等核心要素继续展开研究，闫宇等（）则梳理了理论初始形态，明晰了原理与属性，提出了重点在城乡融合发展与再造城乡联系上进行理论延伸。已有文献对于理解乡村振兴的方向与路径提供了有益参考，指明了乡村振兴依赖于内部与外部的联动，但也存在一些需要进一步探讨的地方。（）现有文献多聚焦于不同形式的工商资本参与乡村振兴的内涵与路径，探讨了工商资本下乡的边界与着力点，社会力量作为外部资源的重要一环，对于社会资源有效参与的形式和路径研究尚处于起步阶段；（）已有研究多基于新内源式发展理论内涵选择性提取概念范畴与实践经验和做法匹配，这并不能回答在特定现实命题和理论命题上如何做的问题。新内源发展理论强调了内部资源和外部资源的重要作用，但在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实践中，为何频频出现内外联动而“内”不动的困局？外部资源助推内生发展的关键环节是什么？如何实现乡村振兴的新内源式发展？对以上问题的回答有助于离析出具有中国特色的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新路径，对于实践层面破题“强外力推动下的弱参与”困境具有重大现实意义。二、理论基础与分析框架（一）新内源式发展理论：乡村振兴的指导理论新内源式发展理论的核心内涵是资源相对匮乏、处于弱势地位的农村可以通过外部资源改善处境（，）。此前，农村发展模式在理论界掀起了内生与外生之争的激烈探讨。二战后欧洲的乡村发展实践表明，资本逐利本位视角下，外生发展导致了乡村的边缘化、衰竭化、空心化（张文明等，）。因而，年一份来自瑞典的报告中提出“如果从个人解放和人类的全面进步角度来理解乡村发展，那么这个发展只能从村落社会系统内部来推动”（王兰，），内生发展理论就此被提出，它强调乡村应基于文化特性与自身价值自我造血，但该理论遭遇了农村发展陷入低水平循环的现实挑战。事实上，要实现乡村振兴必定依赖于地方内部结构的社区特性、村级治理能力（李敏等，），但问题是，撬动内部资源、提升内部治理的推动力量应当源自于哪里？新内源式发展理论认为外部资源是资源匮乏地区实现内生发展的撬动力量，这在一定程度上扭转了内生发展与外生发展理论相互对立的局面。对于外部资源、内生资源与乡村振兴的深入理解，需要准确把握以下三个方面：其一，乡村振兴的发展力量源自于内部，这与内生式发展理论“自下而上”的主体性（李怀瑞等，）逻辑是一致的；其二，乡村振兴的推动力量可以来源于外部，即外生发展理论“由外而内”的实现性逻辑仅作为内源发展的方式与手段；其三，外部资源助推乡村振兴的着力点在于撬动地方内部资源，即外力推动、内生发展是乡村振兴的重要机制。（二）运动生物力学理论：理解内外合力的新视角运动生物力学是用于研究生物体运动规律的科学，主要以机械力学、理论力学及运动生理学等学科为理论基础。内力与外力是运动生物力学的基本概念，其中，内力一般指系统内各部分之间的相互作用力，决定着内部形态；外力则指外界对系统的作用力，能够改变整个系统的运动状态。农村本身就是一个有机的系统，涉及到内部力量、外部力量与农村发展等关键要素，与运动生物力学的农业经济问题（月刊）年第 期 主要是人体运动规律，可追溯至 世纪达芬奇对于人体运动器官的形态和机能的解释相关概念是对应的。从运动生物力学视角能够更好把握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运动生物力学的基本公理指出，当没有外力作用时，系统内部各个部分往往处于平衡状态，内力的作用不会引致系统运动状态的改变。与之类似地，在没有外部资源参与的农村发展实践中，内部往往处于低水平循环的困境，打破内部低度平衡的关键是外力的推动，并重建新平衡以推动内部发展。因此，乡村振兴的实现依赖于外部力量的参与，其实施效果取决于外部资源的参与方式及内部新平衡的建设水平。（三）本文的分析框架：赋能参与认同动力能力理论是经典的企业战略管理理论，将推动企业发展的资源分为四个层次，即公共资源、专有资源、企业能力与企业动力（武鹏，）。其中，公共资源与专有资源构成了企业的发展基础，与企业能力、企业动力共同构成推动企业发展的基本要素。农村发展也基本遵循这样的逻辑，因此，本文构建了“发展基础发展能力发展动力”的分析思路，有助于从结构层面厘清农村陷入低水平循环的根本原因：农村资源相对匮乏，发展基础薄弱；主体意识薄弱，发展能力滞后；文化认同缺失，发展动力不足。与之对应地，外部资源推动乡村振兴的出路在于：（）弥补乡村内部资源匮乏的不足，夯实农村发展基础；（）唤醒村民主体意识，提升发展能力；（）重塑文化认同，重建发展动力。从微观主体的行为逻辑来看，外部资源本身能够弥合内部资源的不足，为乡村发展提供一定的资金、技术与人才支持，此外，外部资源参与的着力点还在于提升村民发展能力与重塑文化认同。其中，村民发展能力的提升依赖于外部资源为其赋权增能，实际上，赋权增能与重塑认同的过程就是村民参与的过程，能够再造社会联系，激活文化资源（刘敏等，）。综上，外部资源推动内生发展的关键是形成内外合力，赋能、参与、认同构成了合力的三要素。基于以上分析，外部资源参与的乡村振兴实践应置于整体的、互联的动态系统中进行讨论，为此，本文建立了一个实现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的联动模型（见图）。理解联动系统的运转逻辑需要把握三个方面：首先，乡村振兴是基于乡土社会特性的振兴，只有激活内部资源，乡村振兴才是有效的、可持续的；其次，内部资源的激活需要借助外部资源的撬动，并形成合力，进而实现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发展；再次，赋能、参与和认同作为合力的关键要素，决定了乡村振兴的实施效果。值得注意的是，本文建立了一个内外资源联动的永动模型，一旦形成初始合力，系统将依靠自身动能高速运转，实现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合力F(赋能参与认同)乡村振兴外部资源内部资源资料来源：作者自制。下同图 分析框架三、研究设计 农村经济与发展研究议题区别于一般研究，理论与实践研究的合一性决定了案例研究在此领域的适用性。乡村振兴作为较长一段时期内我国农业农村发展的核心主题，当前尚处于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初步形成期，微观层面的行动逻辑与行为选择还处于理论探索阶段，案例研究具备建构理论的 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天然优势。一方面，案例研究适用于对复杂社会现象的分析。在多主体参与、内外部资源整合与不断变化的社会经济环境情境下，如何实现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很难用现有理论或简单数据进行回答，案例研究方法能够有效描述分析并解构复杂事件，从而揭示其内在规律。另一方面，案例研究有利于建构知识体系。造成乡村振兴内外联动而“内”不动这一普遍困境的内在原因尚未厘清，案例研究通过聚焦于特殊案例的关键部分，有利于从特殊的现象中挖掘深度知识，从而建构内外联动的乡村振兴新路径。（一）研究背景与案例选择箭塔村地处成都西南边缘，气候温润，土壤肥沃，是西部地区典型的农业型村庄，村民关系日渐原子化，当地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处于沉睡状态。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全面实施，驻村干部、非政府组织及城市群体逐渐介入当地发展，目前，箭塔村形成了以村民组织性培育为契机，成功撬动民俗文化资源，进而引领乡村振兴的新格局。选取箭塔村作为本文研究案例主要基于以下考虑：其一，箭塔村的原始发展形态代表了中西部的典型村庄，远离中心市区，资源相对匮乏，社会联系日渐松散，内部发展基础薄弱，但拥有较好的民俗文化或历史资源积淀，该案例具备一般性特征；其二，箭塔村在乡村振兴战略推进过程中的成长样态具有特殊性，行政力量推动、社会组织介入、外围人员参与构成了独特的乡村发展路径，符合案例筛选的典型性要求；其三，箭塔村成功探索出了外部推动、内源发展的新机制，形成了内外联动的乡村振兴新格局，对于大部分与该村类似的农村地区具有借鉴意义，也有助于进一步发展我国本土的农村发展与乡村振兴理论。此外，本文搜集了蒲江县藕塘村与铁牛村的案例资料，其同样在内部资源与外部资源的整合下实现了乡村发展的内外联动，其实现逻辑基本符合现有分析框架，证明箭塔村案例所包含的信息足以构建关键要素并说明各个要素之间的关系，能使本文研究达到理论饱和点。较之多案例研究，单一案例能够聚焦连贯的逻辑，因而选择箭塔村这一典型案例作为本文的理论抽样点。（二）资料搜集为了构建更高的内部效度，本文采用半结构化访谈、观察资料和二手资料三种途径收集的资料。.半结构化访谈资料。为了从内外部视角充分洞悉乡村振兴的关键路径，访谈对象主要包括三类：一是外部力量，例如驻村书记、安逸舍社区服务中心（简称“安逸舍”）成员、城市群体；二是村庄内部关键群体，例如村支部书记、草编传承人、生态种养殖农户；三是普通村民，例如村民、等。.观察资料。观察资料主要通过实地到箭塔村开展田野调查获得，一是参与箭塔社区发展中心例行举办的协商议事会议，二是体验箭塔村举办的“年猪祭”民俗文化活动。.二手资料。二手资料主要包括“乡约箭塔”“吾乡乡创”及“安逸舍社区服务中心”等微信公众号相关推文以及新闻媒体的报道资料。四、案例剖析：社会资源驱动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一）重构文化认同：撬动内部资源的基本支点.乡村建设初始困境：村民关系高度原子化，克服外部性难度大。年，在成都市第三轮扶贫工作推进方案中，箭塔村被列为第二批相对贫困村。是由成都市政协下派到箭塔村的驻村书记，毕业于四川大学文学专业（硕士学位）。作为驻村干部，其首要任务是落实扶贫政策，推动当地经济文化的全面发展。这个过程绝非易事，在引导农业产业转型、挖掘当地历史文化资源等方面做了不少尝试，但收效甚微，甚至遭遇村民泼冷水。“他当时动员我们施用有机肥，采用生物病虫害防治，人工除草种植绿色生态农产品，说得容易，这么搞，成本自然上去了，卖给谁”（）。“天天农业经济问题（月刊）年第 期 行政力量推动主要是指 年成都确定了包括箭塔村在内的一批相对贫困村，并为其配备第一书记推动村庄发展社会组织介入是源于 年，蒲江县成立了社区营造支持中心，全域推广社区营造，客观上为安逸舍进入箭塔村创造了外部条件蹬个车车（自行车）带个本本（笔记本）在村里到处晃悠，还一边记录，说是要编写村志，当时我们都觉得费那些闲工夫，净搞些形象工程”（）。伴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快速推进，乡村社会结构正在迅速解体与重构（周梦等，），村落文化与乡土记忆逐渐遗失，缺乏建立相互联系的纽带（乐章等，），村民关系高度原子化，组织动员难度大，难以形成振兴乡村的合力。驻村书记介入当地发展过程中，面临着克服外来性、建立信任的巨大挑战，同时，离散型村庄撬动内部资源、唤醒文化基因的障碍较多。.单向文化撬动：外部行动而“内”不动。耗时两年费心考证并集结出版的箭塔村志还是给了村民不小震撼。“两年多来，他找村里老人聊天，给我们讲历史古迹，我感觉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更了解村子”（）。“时间长了还是能感觉到他是想为村里做些事情的，我第一次晓得原来我们这个蛮塔子（指箭塔村）竟然还有那些历史”（）。村志的出版的确让村民更加了解箭塔村，不过并未实质性改变村内发展格局，也没能达到 用文化凝聚村民的效果，时间一长，那些散落在村庄的历史记忆仍旧会消散。单向文化输入难以撬动村民价值认同，村民仍然悬浮于村庄文化之外，不能从根本上起到凝心聚力的效果，这使得单纯依靠文化激活乡村运转的逻辑不能适用。在某种意义上，文化只能作为动力，却不能生力，只有将文化转化为生产力，乡村发展才有更多可能。.复兴民俗活动：再造村民社会联系。“文化也是生产力”，逐渐意识到只有将民间文化与公共活动结合起来，创建村民社会关联，才能唤醒乡村社会的文化基因。年猪祭、幺妹灯、丰收秋社的复兴与回归证实了这一观点，多元民俗活动的举办不仅成功撬动了箭塔村文化资源，吸引了港澳台及海外游客前来打卡，也让村民在参与中建立联系，在联系中塑造认同。传统习俗之所以重要，原因在于其用文化纽带将无数人联系在了一起，创造了多种可能。个体如同玻璃上的水珠，需要提升相互接触和碰撞的几率，才能汇聚在一起。公共活动是创造村民接触面的有效途径，公共活动烙刻上文化的基因能够让文化具备持久的生命力，也能让公共活动发挥出再造村民社会联系的最大价值。再造社会联系重构文化认同民俗活动文化资源公共活动唤醒文化基因图 文化认同的形成过程（二）激活村民参与：形成内外合力的关键举措.举办年猪祭：村民骨干参与的起点。在村里举办年猪祭的想法萌生于生态种植养殖农户 的中草药猪销售困境，得益于驻村书记过去两年对乡村文化的细致考察。过去，年猪祭是乡村宰杀年猪、吃杀猪菜的必备仪式，用于祭祀猪神菩萨，祈福佑安，通常以家族祭祀为主要形式。年 月，在 的极力动员下，喂养了十余头中草药猪，眼看猪已足月，但销售无门。与村支书、城市群体 商量论证后，决定举办年猪祭活动，将家族祭祀转化为公共民俗活动，吸引周边村民及城市群体参与，从而带动猪肉销售。在开展面向外部群体的活动时，本地村民常常能够展现出惊人的一致性。举办年猪祭的消息在村里传开后，引起了大家的广泛兴趣，其中，位村民骨干主动参与策划筹备年猪祭。在大家的共同商议下决定丰富活动内容，设有农夫集市，展示并售卖香肠腊肉、柑橘茶叶等农特产品。这场由驻村书记、安逸舍以及城市群体引导、村民自发组织参与的活动取得了圆满成功，不仅帮助 成功售出了中草药猪，其他村民也在自家门口卖掉了农 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副）产品，周边村民及城市群体的响应热情极大鼓舞了本地村民。“原来我们齐心协力也是可以办成大事的，从策划、宣传到执行，累是累了点，但大家凝心聚力这种感觉让我特别兴奋”（）。.城乡融合互动：激发乡土人才参与。在第一届年猪祭成功举办后，安逸舍正式入驻箭塔村，希望借着村民的热情劲儿，趁热打铁继续发掘村庄特色民俗文化资源。在几经周折、软磨硬泡下终于请出了当地沉寂多年的幺妹灯、蒲席编织传承人“出山”，陆续筹备开展了以乡村民俗文化为载体的城乡互动活动。“我非常希望曾姐（幺妹灯传承人）能够唱起来，因为一个村落，不能没有自己的声音”（）。以城乡互动式活动为纽带，不但让珍贵的传统技艺得以保留，也为传承人展现个人价值提供了舞台，同时，还吸引了本地人才的回归与外来人才入乡，激发了作家卢树盈回乡创作、大学生返乡创业及农技专家驻村指导等群体的参与热情。“现在想想觉得挺神奇的，我都没想过这个手艺（蒲席编织）还有用武之地，之前几十年没碰手都生了”（）。借着年猪祭的余温，外部社会资源以挖掘民间传统技艺为切入点振兴乡村文创产业，激活乡土人才的参与热情，箭塔村的活力得到初步释放，吸引了大批游客休闲观光并参与农事体验，城市群体的参与进一步活化了乡村内部资源，带动了当地农业、手工业及乡村旅游的发展，形成了以乡土人才为核心、以民间技艺为载体的城乡融合互动良性循环。.成立生态小农联盟：村民的广泛参与。在频繁的城乡互动活动中，城市群体对村落文化的积极响应、绿色生态农产品的旺盛需求及为其提供的社会网络支持（莫经梅等，）让村民逐渐意识到转型与改变是可能实现的。在村支书、驻村书记 和安逸舍成员 的商议下，决定抓住城乡互动的契机，再次动员村民参与绿色发展，推动本村产业向生态农业转型。“有了前期的基础，我们这次的动员就轻松得多，很多村民几乎是自发地找到我们寻求改变与支持”（）。“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意识到，我们的发展在自己村里内部就能实现”（）。在当地村民的广泛参与下，箭塔村成立了生态小农联盟，邀请农技专家驻村指导土壤改良、田间管理等生态农业种植技术，成功探索出与城市居民、第三方机构（公证机关）参与共建的社区 支 持 农 业（，）体系。如今，当地形成了柑橘、猕猴桃、茶叶及鸡鸭畜禽、土鸡鸭蛋、稻米等生态农（副）产品与城市社区消费者精准对接的个性化经营模式，推动了以多样化农业生产体系为核心的农事体验、自然教育等活动在箭塔村的发展，进一步促进了城乡互动与融合发展。箭塔村实现村民共同参与历经了村民骨干参与、发动乡土人才参与、普通村民广泛参与三个阶段（见图）。其中，箭塔村以民俗文化为支点，带动村民共同参与的城乡互动模式是催生村民自主发展动力的根本原因，只有村民发展的自主性建立后，才能展现出巨大的发展潜力。而以农民自主性为基础，再针对性配备资源，才能真正形成产业发展的合力，进而推动乡村的全面振兴。（三）实现乡村赋能：内源发展的根本路径.社区营造：村民主体性回归。年 月，由成都市蒲江县民政局主办的全域社区营造项目在蒲江县启动；年 月，蒲江县成立城乡社区发展治理委员会统筹相关工作。箭塔村作为首批 个社区营造试点村之一，主要的发展思路是依托村落历史民俗文化带动乡村旅游与配套产业发展。社区营造的核心是建立社区成员对公共事务的参与意识（罗康隆，），通常以塑造文化认同推动“人的发展”。箭塔村的社区营造项目主要由安逸舍承担，配套有相应的项目运作资金，为期 年。在箭塔村的项目实践中，紧紧围绕历史文化资源挖掘与传承，开展了包括年猪祭、元宵喜乐会、丰收秋社、生态农夫集市及以“箭塔村的周末”为主题的系列活动，开发了民俗体验、亲子游、自然教育、团建接待及农产品展销等具有本地特色的城乡互动项目，低成本推动了以农业生产与民俗文化为核心的乡村旅游发展。社会组织参与乡村发展，关键在于激发乡村内部活力，而内部活力的释放依赖于村民主体性的回农业经济问题（月刊）年第 期 当地的一种说唱艺术，多以幽默诙谐的形式讲述百姓生活故事，有“川剧活化石”的美誉归（张士云等，）。一方面，安逸舍所推动的城乡互动项目从策划、筹备到实施，都由本地村民骨干深度参与，有利于保障乡村振兴中村民的主体性地位；另一方面，由村民内部组织的面向外部的活动有助于激发内部一致性，进而强化村民的主体性。伴随着村民主体意识逐渐苏醒，外部社会资源推动的乡村振兴才能转化为经久不息的内部发展动力。普通村民乡村人才村民骨干外部群体内部村民阶段一:撬动文化资源 阶段二:形成内外合力 阶段三:推动内生发展图 激活村民参与的过程.组织赋能：重建村落共同体。组织赋能包含内外两个向度（林雪霏等，），对内需要促进组织内部的个体参与、改善自身治理结构；对外要求与外部资源良好合作，促进内部发展。在箭塔村的乡村振兴实践中，外部资源通过孵化乡村自组织，重建村落共同体助推内部参与和发展。乡村自组织的形态伴随着骨干村民的成长主要经历了三个阶段，一是年猪祭期间成立的自组织雏形 年猪祭筹备委员会，当时仅有 位村民骨干；二是以文化挖掘为核心的系列社区营造活动的策划组织 箭塔村文化传承委员会，村民骨干已增加至 人；三是如今在外部组织退场情况下仍然良性运转的箭塔村社区发展中心，共有 位村民骨干为箭塔村共谋发展进路。在箭塔村自组织成长过程中，组织赋能通过两种途径实现，一方面，安逸舍通过发动村民骨干，形成外部社会资源与村庄内部关键少数的行动共同体，从而成功开展系列社区营造活动，过程中借助引导式参与、渐进式治理为村民骨干赋能，提升了组织的内部治理能力；另一方面，多样化的城乡互动活动由箭塔村自组织举办开展，参与主体与活动形式的多元化进一步提升了组织对外整合资源的能力。“社区营造的项目已经到期了嘛，我们中心现在也能够独立运作，我们依靠自己的力量办了近两届年猪祭，还陆续开展了好多活动，都非常成功”（）。重建村落共同体是外部资源推动内生发展的根本路径。许多乡村发展困难往往源于内部资源匮乏、相互信任缺失与行动共同体的消解（周飞跃等，），缺乏撬动乡村资源的基础。因而，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一方面，能够弥合乡村内生资源匮乏的不足；另一方面，其关键在于重建村落共同体，提升乡村的可持续发展能力。.个体赋能：增强村民发展潜力。个体赋能是指通过系列行为和手段增强人的发展能力并改善地方处境（等，），从而实现组织目标与个体价值的融合（张昊等，）。社会资源参与箭塔村的发展实践中，主要通过两种方式为村民赋能。其一，依托社区营造活动和自主承接项目，城市群体通过频繁的互动和交流，向村民传达民俗文化的宝贵价值与生态产品的市场空间，并积极利用自身社会网络为其打开销路，增强了村民的发展意愿；其二，乡村自组织针对村民的创业需求、技术难题、技艺瓶颈积极对接各项资源，例如邀请农技专家驻村实地指导村民改良土壤、科学防治病虫害等田间管理技术，提升了村民的发展能力。归根结底，乡村振兴是以村民为主体的振兴，为个体赋能是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出发点与落脚点。唯有村民个体具备足够的发展能力，乡村振兴才有实现的可能性。个体发展能力的提升建立在其主体意识苏醒的基础之上，即具备强烈的发展意愿，这依赖于村民的共同参与和文化认同的构建。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依托促进促进提升主体意识提升发展意识村民骨干参与民俗活动城乡互动自然生产提升发展能力乡村人才参与村民广泛参与乡村振兴的联动发展社会资源赋权增能共同参与文化认同图 社会资本驱动乡村振兴实现内外联动的过程五、结论与政策建议（一）研究结论与理论贡献本文借助新内源式发展理论、运动生物力学理论建立了乡村振兴的联动模型，构建了以赋能、参与、认同为要素的分析框架，进一步厘清了外部资源、内部资源与乡村振兴之间的关系，并且回答了外部资源应当如何撬动内部资源，进而推动乡村的可持续发展。.文化资源的激活是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的有效手段。文化是一座村庄的“魂”，对内具有凝心聚力的重要作用，对外则是宝贵的人文资源，磁吸着城市群体的参与，是乡村振兴的源动力。乡村振兴是基于乡土内部特性的振兴，文化则能活化地方内部资源，因此，激活乡村内部文化是实现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有效手段。然而，文化资源的激活并非一蹴而就，尤其在村民关系高度原子化的当下，村民间社会关联度不足，单向的文化撬动等同于文化基因的粗暴移植，往往出现外部行动而“内”不动的困局。破题思路在于将民间文化资源与公共活动结合起来，通过民俗活动再造村民间社会联系，为村民达成一致行动创建场域，最终将内部文化转化为经久不息的乡村发展动力。.外部资源助推内生发展的关键是重建村落共同体。乡村内生发展基础薄弱，其直接原因是资源的相对匮乏，根本症结在于村民行动的一致性难以达成，即村落共同体的消解。这使得即便乡村内部拥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也难以发挥作用，容易陷入乡村发展的低水平循环困境。外部资源推动内生发展的合理性与内在逻辑是外部资源能够弥补乡村发展基础的不足，其关键在于打破内部低度平衡，形成内外治理合力，重建村落共同体。本质上，乡村振兴是以保障村民的主体性为前提的振兴，促成村民内部行动的一致性是实现乡村新内源式发展的根本路径。因而，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落脚点是完成村落共同体的重建，乡村自组织的孵化和成长是关键抓手。.外部推动下的新内源式发展依赖于赋能、参与和认同的渐进式治理。赋能、参与、认同作为外部推动内源式发展的三大要素，既不存在主次之分，也无推动的先后次序，皆不可脱离其他要素而单独存在。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依赖于赋能、参与和认同的相互作用，三者间呈现渐进式治理的特征。具体地，增能赋权是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根本遵循，赋能的过程就是村民参与的过程，参与的过程也是文化认同得以塑造的过程；村民参与深度形塑着乡村振兴推进效果，与村民主体意识的苏醒程度密切相关，而这依赖于增能赋权的农业经济问题（月刊）年第 期 实现与文化认同的构建；文化认同作为乡村振兴的内在动力，需要在联系和参与中塑造，不同形式的民俗活动和城乡融合互动是重塑文化认同的有效手段。本文的边际贡献在于，第一，拓展了新内源式发展理论，进一步厘清了在我国实践中，外部资源、内部资本与乡村振兴三者之间的关系，提升了理论的本土适用性。第二，尝试运用运动生物力学相关知识理解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路径的逻辑，进一步明确了外部资源是打破内部低度平衡的关键，明晰了支持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政策和行为着力点在于建立新的内部平衡，即村落共同体的重建。第三，构建了一个乡村振兴新内源式发展的联动分析框架，有利于厘清系统的联系与边界，为其他类似问题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分析视角。（二）政策建议外部资源参与的乡村内源式发展道路是破解乡村内部力量不足的重要选择，为打通外部资源要素下乡入乡的制度性通道，探寻适宜的组织载体与实践载体，促进乡村振兴高质量发展，本文提出以下措施与建议。.鼓励社会力量下沉到农村发展的各个环节，构建多元主体共同参与的乡村振兴人才支持网络。具体地，重点探索以驻村干部、城市社区、社会组织等为核心的外部资源参与体系，在内部资源匮乏地区探索建立常态化组团帮扶机制，撬动驻村干部、城市社区等社会资本，构建“社会组织城市社区机关单位”三位一体的帮扶模式，形成消费帮扶、农技支持、文化生产等在内的帮扶清单，推广产销对接、支部共建、城乡互助等典型经验。.重视村级公共文化建设，创建特色民俗活动示范村。激活乡村文化活力的关键在于结合村落历史与社情民意，重点在于支持群众自办的公共文化活动以及在此基础上的文创项目，推动乡村优秀的民俗活动、传统手工艺等文化复兴。公共文化活动既是重塑文化认同的抓手，也是再造村民社会联系的纽带，有利于重建乡村发展共同体，进而形成乡村振兴的文化动能。.成立各级社会治理发展委员会，构建产业发展、科技支撑、文化建设、营销策略、人才培训等全要素支持体系。外部资源投入过程中，应当加强资源整合与统筹力度，注重外部资源支持的整体性与系统化，避免因分散支持而将整合资源的重任留给最没有整合能力的小农，挫伤其积极性。鼓励地方设立城乡社区发展治理委员会，将分散化、碎片式的外部资源统一整合打包，通过政府购买服务的方式一次性提供给村级组织，以此为核心形成乡村社会化服务综合支持系统。.加大资金扶持力度，设立外部资源参与乡村振兴的专项支持资金。其一，鼓励各方力量驻村开展社区营造，设立乡村社区营造项目专项支持资金，确保社会组织等外部投入要素的高效转化与利用；其二，鼓励各方力量积极发掘乡村内部文化，设立乡村文化建设专项扶持资金，用以支持农民自办的民俗活动、城乡互动活动等，提升乡村文化建设的质量与成效；其三，着力加强社会组织能力建设，设立社会组织孵化与培育专项支持资金，提升社会组织运作成效。（三）局限性与展望首先，外部资源参与的乡村振兴发展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受地方资源、政策环境与外部支持自身属性的影响，其实施效果还与多方力量的平衡与利益博弈密切相关，限于篇幅与讨论重点，本文未对以上因素展开分析。其次，案例研究本身具备一定的局限性，本文的出发点是对于现象的认识与理解，将关键因素抽象概念化。因此，虽然在构建内部效度上颇费功夫，案例选择严格执行理论抽样的原则，数据搜集从多角度的参与主体、多形式的资料来源获取，研究过程也谨遵科学性，但极高的内部效度往往也意味着外部效度的损失，农村发展情况各异，案例模式逐一复制推广的难度大，其成功依赖于支持性的政策环境推动、高质量的社会组织参与等外部因素协同作用。此外，乡村振兴的最佳样态即是基于内部动能的振兴，本文限于研究侧重点，未对联动系统永动模型的实现机理展开深入分析。本文仅仅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期待更多学者能够从丰富的视角、运用更多方法展开更加深入的研究，以提升本文的解释力。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参 考 文 献.，.，.，.，.，.，.：.，（）：.，.：.，.陈航英.土客结合：资本下乡的用工机制研究.社会，（）：.冯 娟.工商资本参与乡村振兴的内涵与路径.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胡新艳，陈文晖，罗必良.资本下乡如何能够带动农户经营 基于江西省绿能模式的分析.农业经济问题，（）：.黄增付.脱嵌与重嵌：村落秩序中的农业经营及治理.中国农村观察，（）：.乐 章，向 楠.熟人社会：村庄社会资本水平及其差异.农业经济问题，（）：.李怀瑞，邓国胜.社会力量参与乡村振兴的新内源发展路径研究 基于四个个案的比较.中国行政管理，（）：.李 敏，姚顺波.村级治理能力对农民收入的影响机制分析.农业技术经济，（）：.林雪霏，周治强.村庄公共品的“赋能式供给”及其制度嵌入 以两村用水户协会运行为例.公共管理学报，（）：.刘 敏，张社梅，杨锦秀.社交平台嵌入下农产品质量安全与信任机制构建研究.农村经济，（）：.刘 锐.土地流转、阶层分化与乡村治理转型 基于湖北省京山 村的调查.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罗 昊.社会企业与资本下乡道路选择.现代经济探讨，（）：.罗康隆.社区营造视野下的乡村文化自觉 以一个苗族社区为例.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莫经梅，张社梅.城市参与驱动小农户生产绿色转型的行为逻辑 基于成都蒲江箭塔村的经验考察.农业经济问题，（）：.王 兰.新内生发展理论视角下的乡村振兴实践 以大兴安岭南麓集中连片特困区为例.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王伟杰.“外嵌型悬浮”：新时代资本下乡的空间张力及优化策略研究.现代经济探讨，（）：.武 鹏.基于动力能力理论的企业渐进成长模式研究.南京航空航天大学硕士学位论文，.许 悦，陈卫平.资本下乡如何嵌入本地农村社区 基于 家生态农场的实证研究.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闫 宇，汪江华，张玉坤.新内生式发展理论对我国乡村振兴的启示与拓展研究.城市发展研究，（）：.张 昊，林 勇.共享经济结构演化的微观机理：“赋权”还是“赋能”.经济问题探索，（）：.张文明，章志敏.资源参与认同：乡村振兴的内生发展逻辑与路径选择.社会科学，（）：.张士云，李博伟.种粮大户社会资本、雇佣劳动与生产效率关系研究 基于道德风险的视角.农业技术经济，（）：.周飞跃，孙浩博.我国社区支持农业（）信任机制构建研究.农业技术经济，（）：.周 梦，卢小丽，李星明，张 祥.乡村振兴视域下旅游驱动民族地区文化空间重构：一个四维分析框架.农业经济问题，（）：，：.农业经济问题（月刊）年第 期 ，.，.；，.：；责任编辑：李 雪 杨锦秀等：如何破解乡村振兴的内外联动而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