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式、观念、话语：动画身体史的生成逻辑与范畴结构_高晨.pdf

图式、观念、话语：动画身体史的生成逻辑与范畴结构高 晨（三亚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海南 三亚）摘要 动画身体史是回归身体本原的历史，是深入开展动画史研究的不可或缺的部分。然而，动画活动中的身体多元复杂，难以借鉴其他身体史研究成果，至今未被系统研究。动画身体史的研究须从本体论入手，借鉴图式逻辑理论，挖掘生成动画身体史理念的逻辑规律，证明动画身体史理念的合法性。同时，确立动画身体观念史和动画身体话语史两个研究范畴，探寻与两大研究范畴相对应的语境结构和修辞结构，严谨地推导出动画身体史的生成逻辑，厘清其范畴结构，是动画身体史研究的前提和基础。关 键 词 动画身体史；生成逻辑；研究范畴；基本结构动画是一种身体艺术，动画通过角色的身体行为和个性语言与观众沟通，观众是通过身体体验和理解叙事与动画互动的。动画角色和行为具有虚幻特征，能够制造出平行于现实的虚拟空间，激发观众的身体活力和认知成长，具有了大众效应。迄今为止，动画史的研究成果分为三大类：第一类，以史蒂芬卡瓦利耶的世界动画史、山口康男的日本动画全史、孙立军的中国动画史和王六一主编的征途：走向百年的中国动画等为代表的动画艺术史，是对动画实践经验的历史总结；第二类，以薛燕平的蝉噪林愈静 世纪中国动画访谈录和傅广超的身为动画人：上海美影人口述史（卷一）为代表的动画口述史，是动画人参与动画的个体经验；第三类，以木村智哉的东映动画史论：经营和创造的暗流、塞巴斯蒂安德尼斯的动画电影和薛燕平的非主流动画电影：历史流派大师为代表的动画理论史，注重动画哲学的探究。一重历史语境和历史时间，二重个体处境和自然时间，三重历史本质和哲理探究，是参与动画的群体共识、个体感知和哲学分析，都由身体承担和经历。“我们所研究的事情发生在过去，但是它必须在当前的认识者能够理解的范围内才能复活。”所以，从身体出发撰写的动画史，才是从历史尘埃中被发掘出的能够被认识者感同身受的动画历史。动画身体史是一部记录动画活动参与者身体生成和认知发展的历史，是对以往动画史的补充。世纪 年代以来，西方学界各个学科开展了身体史研究，强调从身体出发观察和叙述历史，对已有历史研究进行补充。世纪初，中国学界大量译评西方身体史研究成果，拓展出教育身体史、自然身体史、女性身体史等多种身体史，适时开展动画身体史研究实属必然。动画身体史是从身体出发，回归动画身体本原的历史。与其他学科的身体史不同，动画身体史既研究虚拟身体和现实身体的交互历程，又考察技术身体和艺术身体的历史发展，还包含个体身体意识和社会身体观念的演变规律，并且无法忽视历史研究者的身体观念。它的研究难以借鉴其他学科身体史的研究观点和结构体系，这是动画身体史研究的难点。身体史的研究存在两个共性问题：其一，“身体史研究的有效限度问题。不是所有的社会建制都以身体作为发生条件和对象，也不是所有权力都以身体作为行使对象”。其二，“身体史研究缺少确定的范畴规定”。因此，动画身体史的研究必须从最基本的本体论入手，探讨动画身体史理念的生成逻辑，厘清动画身体史的研究范畴和基本结构，是动画身体史的研究前提和理论基础。一、动画身体史理念的生成逻辑身体是活态的历史，历史是身体的基因，历 年第 期史汇集起过去的身体，在现在的身体中以图式的形式留存，赋予身体历史性意义。动画身体史理念的生成逻辑指：参与动画活动的身体生成原理和历史发展规律，解决身体史理念从何而来，如何确立的问题。图式是“一种内化的或简化的心理组织或结构，是认识结构的单元”。图式是一种叠加的认知模式，形成历史性的观察视角。换而言之，视角既是一种历史图式的呈现，又是历史的生成和发展。动画身体史理念的生成逻辑是一种图式逻辑，即从动画的身体图式链出发，透过语境图式群，凝缩成历史概念图式集的逻辑构成。（一）动画身体史的身体图式链身体图式是身体史的内部生成逻辑。“身体图式是身体在面对知觉生活中的特定情境时的一个先行启动的象征系统，是关于身体、世界、知觉、时间、空间的相当复杂的协同构造进程是身体与空间动态交互构造关系。”身体是总体器官感知的总和，具有统一性和整体性。身体图式是身体已有的经验和记忆，动画便是在不断打破原有经验的过程中，建构了新的发展和历史。动画起源于身体的时间知觉。“年，伦理大学教授皮特马克罗杰特出版了论述眼球构造的移动物体的视觉暂留现象一书，首次提出视像能够在视网膜上停留若干时间的观点。比利时科学家约瑟夫普拉托发表论文论光线在视感上产生的印象的几个特性，发现了视觉暂留时间根据原始物像的强度、颜色、光度强弱的时长而变化的规律。”科学研究揭示出人体视知觉特征建构了身体知觉的时间图式，“每一个原初知觉经验都携带着由当前知觉、滞留、前摄三者交融而成的原初时间视域，这使得下一瞬间的知觉经验产生时，前一瞬间的知觉经验并没有完全从当前的时间视域中消失，而是以滞留的方式被隐藏或沉淀到了知觉场或边缘域之中，当下一瞬间的知觉经验进行综合时，这个携带着此前整个过去的边缘域的知觉场就成了知觉综合的基础和必要条件”。身体时间图式的发现，启发和实现了迈布里奇的连续摄影术、雷诺的“活动视镜”、电影放映机和摄影机及电影或动画的拍摄特效技法。艺术家们大胆应用“剪切”“拼贴”“转场”等方法“欺骗”视知觉，相信身体知觉可以脱离肉体的束缚，具备体验虚幻的动画空间的可能。因此，早期动画尝试应用静态的手工艺品制作定格动画，通过人们熟悉的生活物品的运动叙事，建构动画的身体空间图式。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动画空间与现实空间的距离逐渐拉近，身体空间的交互不断拓展，动画身体的空间图式被强化。电视的普及，使动画深入日常生活，动画的叙事时间与生活时间同步，成为名副其实的大众艺术。这一阶段，动画身体的发展核心从时间图式转向空间图式。世纪，计算机技术在动画中被广泛应用，发展出、等动画技术，渐次追求现实身体与动画虚拟身体的重合体验。年引爆的“元宇宙”话题，其本质是期望打破现有已知的时空界限，让精神可以随意穿梭于虚拟与现实时空，创造动画空间的具身化体验。动画身体史是通过视知觉延展开来的身体图式史。动画身体的时空图式呈现链状组合的发展态势，是从时间图式经由空间图式，逐渐构建虚拟时空图式的身体发展历程。（二）动画身体史的语境图式群语境图式是身体史的外部生成逻辑。语境图式指身体所处的生活环境或生活方式，是使身体图式清晰、完整体现出来的外在形式集群。“身体的空间性不是如同外部物体的空间感觉那样的一种位置的空间性，而是一种处境的空间性就现在仅与我们有关的空间性而言，身体本身是图形和背景结构中的一个始终不言而喻的第三项，任何图形都是在外部空间和身体空间的双重界域上显现的。”即身体知觉到动画的一瞬便建构了自我身体处境与外在时空语境的交互关系。中国第一部动画长片铁扇公主的制作便是在制作者身体处境与历史语境的交互中诞生的动画名作。“年白雪公主在上海上映，可观的票房收入使一些非电影界的资本家也为之眼红，愿意投资拍摄动画片大闹天宫。然而，由于胶片价值超过动画片，投资商单方面毁约。”万氏兄弟的不平处境，正是当时中国环境的缩影。因此，铁扇公主的制作“坚持用民族文化元素唤起民众，团结一心，坚持持久战斗，取得最后胜利的抗日主题”。动画的意义在身体知觉中产生，动画活动中的身体是一种现象身体。“现象一词具有双重含义，同时意指对意识显现者和意识的显现行为本身，即从显现于意识者返照意识的显现行为本身。”动画现象身体包括内外两个层面：一是动画空间身体层，指动画作品中的角色身体，是动画意识的显现者；二是动画活动身体层，指参与动画活动的身体，包括动画创作者和动画接受者两类身体。两类身体是动画作品和空间被感知、续存下去的外在身体。动画制作者的动画创作行为和动画接受者的观看行为共同完成动画意识的显现行为，两者的关系是动画意识者返照动画意识的显现行为。现象身体是身体感知世界的一个过程，分为四个阶段：“第一阶段，身体对情境世界的含混感受；第二阶段，由这种初始感受所引发的本能运动；第三阶段，在运动中不断激活新的本能行为；第四阶段，促使身体与情境世界持续对话，达到二者的融合。”动画身体史便是依据“感受运动对话融合”的模式，梳理动画活动中的身体内在知觉与外在语境交互建构感觉经验的过程，研究共时语境图式群的建构秩序和历时语境图式群的累积规律。动画身体史从身体知觉出发，以多元运动的视角和开放的异质性视域，重新观察历史语境，在“解域的运动和再结域的进程”中重构动画历史的原貌。动画身体史的语境图式群包括宏观身体所处的政治、文化、伦理、经济等国家环境，中观的身份、阶层、性别等社会位置，以及微观的身体面临的天气、时间、场景等情境。语境图式群依此归类，生成系统的概念图式集，勾勒出动画世界的身体记忆。（三）动画身体史的概念图式集概念图式是身体史的系统生成逻辑。概念图式“是组织经验的方式，是大脑对感觉材料赋予形式的范畴归纳体系”，身体图式链和语境图式群的记忆、经验叠加多次后，在大脑中形成思维范式，是概念图式的生成过程。然而，概念图式受个体感觉和身体处境等差异性因素影响，具有对立、矛盾、个体的异质性特征。因此，身体史中的概念图式呈现历时性集合状态。动画的概念图式主要包括语义图式、颜色图式和声音图式等图式集合。“一个概念的伦理价值就是它的实用性真理。”以概念为核心的概念图式强调实用性价值。动画作为集艺术与娱乐于一身的大众化产品，必须在契合身体图式和语境图式的基础上，寻求突破概念图式，让观众感受到惯常思维被打破的新奇体验。因此，动画产业化催生出抽象动画和艺术动画两种实验动画类型，用以测试身体图式、语境图式和概念图式间的生成关系，检验打破概念图式的陌生化效应，为动画的创意求新提供科学依据。抽象动画是用消解语境图式的方法，测试身体图式与概念图式的生成关系和效应。年德国导演奥斯卡费钦格执导的抽象先锋动画短片蓝色构图通过不同的色彩变幻，将身体带入由图形运动构建的复杂通感之中，测试观众身体生成新的颜色和声音等概念图式的可能。中国段天然的动画短片影子之间纪录身体最熟悉的“光与影”，通过光影的变化、移动和交错，将身体带入由图形运动构建的复杂通感之中，引导观众展开内观，或生成哲理的概念图式，或测试观众身体生成新的运动和声音等概念图式的可能。艺术动画强调内涵的深邃性，其特点在于反映创作者的无意识状态，故而，甚至创作者本人也无法清晰把握艺术动画内涵的指向。正是这种不稳定和不明确的游离状态，使艺术动画具有检验语境图式生成概念图式过程和效果的功能。中国动画短片照片回收便是此中代表。动画依据“中国人照相的姿态和构图都非常相似”的语境图式规律，用几十万张中国人的旧照片按照姿态规律排列制作而成。中国观众在观看动画时，可以毫无障碍地理解动画中呈现的历史片断、时代背景以及社会观念，毫无联系的身体和家庭被每一位观众的语境图式填充，为观众打开了记忆与回忆的思考空间。正是通过这些有实用价值的动画作品，激活了动画受众的概念图式，为动画的求新创意提供了更为广阔的空间。生成逻辑证明了动画身体史理念的合理性。身体图式链、语境图式群和概念图式集勾勒出动画身体史理念和认知的形成过程。生成逻辑解答了动画作为一种奇观的大众艺术形式，如何能够迅速被不同生活时代和不同社会背景境遇下的身体所接受的原因，阐释了庞杂而丰富的动画身体被历史研究的可能。二、动画身体史的研究范畴动画是艺术、是商品、是娱乐，是一门综合多个领域知识，跨越多种学科思想，运用多项科学技术的大众艺术，因此，研究动画身体史极易陷入主题庞杂和方向混乱的泥潭。明晰的动画身体史研究，必先厘清研究范畴，指明研究方向。动画身体史的研究范畴包括动画身体观念史和动画身体话语史。（一）动画身体观念史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念含义有三：“第一，指 年第 期表象或印象；第二，人们对事物的看法、认识；第三，指作为社会存在反映的社会意识，其中包括人们对社会各种现象的认识、看法而形成的系统化、理论化的思想形态。观念具有相对独立性，它有继承前人思想和对社会存在反作用的特点。”身体观念是一个时间段社会集体对身体的认知、理解和定位，是社会性身体文化。身体观念潜藏于人类文明的方方面面，并且相互关联。动画身体观念史关注动画实践中身体观念的演变，需要在庞大而系统的身体观念史中提取与动画相关的内容，并以“专题”的形式叙述。例如，动画史是从艺术身体观念向技术身体观念过渡这一问题。艺术是平面动画时代的关键所在。早期动画完全依赖人工艺术绘制，技术附属于艺术表达，是一种具身化艺术。这时的动画创作具有时间短、工期长、小众化、艺术性强等特征。无论是雷诺具身绘制的“影戏机”动画，还是真人加卡通形象的融合动画，都要求制作者和观众同时到场，参与动画活动。艺术是参与动画活动的所有身体唯一感知到的内容。随着科技进步，计算机技术改变了艺术在动画中的地位。、等虚拟技术参与制作的动画逐渐使身体脱离了艺术具身的状态。具体表现为：制作者通过计算机技术间接绘制动画内容，受众通过显示器或电子设备观看或体验动画内容，双方都依赖于技术带给身体的超然知觉，艺术成为技术背后的附属。参与动画活动的所有身体向半具身化虚拟技术转变。这不仅使动画制作者从艺术家转变成技术工人，也让动画艺术成为流水线产品。动画身体观念史还研究诸多“专题”形成的系统化动力。纵观历史中的身体观念，总是处于灵与肉、传统与现代、自由与约束、感性与理性、欲望与规训等对立冲突之中，往复循环“冲突选择发展停滞冲突”的过程。“史学所研究的对象不是事件，而是历程；事件有始有末，但历程则无始无末，只有转化”，矛盾冲突是动画身体观念史的动力所在，转化是每一次面对冲突的选择结果。动画史从艺术身体观念向技术身体观念的转化，还与消费身体观念的发展有关。动画身体是凸显出艺术身体中的神话特性，以塑造夸张、唯美的奇幻身体为主，满足受众的审美期待和身体欲望，从而构建动画的神话空间和奇幻叙事，使大众在动画空间中享受娱乐快感，激活大众身体的消费欲望。然而，面对大众对创新刺激的不断追求，艺术越感无能为力，科技却带来了希望。在欲望与规训的身体观念冲突中大众选择了欲望，因此，动画坚持不渝的追求可以满足身体欲望的技术。动画身体观念史重视动画史中身体观念的转化过程，研究推动动画发展的身体观念的元素和动力。这些“专题”元素和“冲突”动力都是由动画的外在语境和身体的内在处境决定的。（二）动画身体话语史话语是语言和言说的集合，社会的阶层和分工造就了不同的言说权力。身体话语是将身体的语言，动作、状态、体貌、色彩和差异等都视为对身体存在的言说。“身体是一个身份认同的本原，是同一群体成员之间所共享的符号体系充当这一过程的媒介，是同一文化参照体系中的所有成员都能够分享的一种经历与体验。身体就是这一活动的发生场所。”话语将身体固定在某一界限之中，是身体的秩序和价值的传播。动画身体话语将动画角色塑造成表现、表达和表演的被审视对象，成为叙述动画内涵，传播社会身体观念的媒介。动画身体话语是动画身体观念的言说形式，其特征之一是艺术化的身体话语，结合人体运动规律创意出夸张、扭曲、变形的角色身体外形；特征之二是符号化的身体处境，即不断刻画生活片断，组合成角色身体的叙事时空；特征之三是叠加历史身体观念，在历史叠加中将社会身体观念潜藏于动画角色身体之中，凸显现代性的同时依然保留传统性，使受众感知到国家、民族和传统的社会观念。动画身体话语受到历史和当下的身体观念的规训，建构动画身体形态。在这一受一建的连接中，凸显出动画身体话语的研究价值。动画身体话语史是“一种全新的基于话语档案活化基础之上的观念考古方法”。首先，动画身体话语史梳理多元的动画身体话语百余年的演变历史，即从动画角色身体上的异质性特征出发，挖掘动画身体话语的起因，探讨动画身体话语的未来发展趋势；其次，对比动画发展过程中逐步被丢弃、被淘汰的动画身体话语，深入探讨动画身体话语的发展规律及价值变迁；最后，动画身体话语史追踪造就动画身体话语权变迁的各种踪迹。正如福柯所言：“不仅要追踪以政府形式出现的权力，还要追踪以亚政府形式或超政府形式出现的权力；在物欲性的活动中发现它们的踪迹。”动画身体话语史研究动画角色身体的表现规律和社会集体身体认知的言说方式，这种极具特质的表现规律和言说方式，构成了独特的修辞结构。三、动画身体史的基本结构动画身体史是一项复杂的研究，身体成为动画史新的研究范畴的同时，动画史的结构体系也会被重新建构。动画身体史的基本结构包括动画身体观念史的语境结构和动画身体话语史的修辞结构，分别从身体语境和身体修辞两个方面，归纳动画身体史的基本结构，为动画身体史提供有效的研究框架。（一）动画身体观念史的语境结构语境是历史研究的重要元素，海登怀特元史学中认为，“语境是可以提示事件发生的根源、过程及与其他历史事件之间的特殊勾连”。个体的身体行为和群体的身体规范等观念性行为，都会受到所处外部环境的影响。动画身体观念史的身体语境有三类基本结构：时空结构、社群结构和交互结构。首先，动画身体观念史的时空结构层。动画身体观念史是一种历史，它的结构特征是用稳定、不易变化的身体观念划分历史时期。法国学者让雅克库尔第纳主编的三卷本身体的历史是身体观划分历史分期的典型。这套身体史围绕西方身体观念转折点，将西方身体史划分为三个历史时期：第一，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第二，法国大革命到一战；第三，世纪。分别研究西方三次“身体造反”带来的观念变革，给后世的身体观念史研究提供了范本。动画是具有多重语境空间的艺术。第一层包括：虚拟空间和现实空间。第二层包括：虚拟空间中的绘制空间、网络空间、数字空间等；现实空间中的政治空间、文化空间、经济空间等，还可以继续细化到身体的处境。梅洛庞蒂强调，“身体的知觉空间是一种处境空间”。同一时空中的身体不仅携带着历史和社会的语境，还随时插入现实的个体身体处境，两种境况往往共同发挥作用，影响动画身体观念的变迁。“身体观念离不开社会形态、世界观及该世界观中有关人的定义，还是一种随着社会的沿革而变化的客观实在”，即身体观念受国家影响。“国家是一个历史和地域范畴，是拥有最高权力及管理组织或政府的社会，因而也就是拥有主权的社会，是最大且最高的社会，是独立自主的社会。”国家是一个完整的时空体，具有统一社会形态、世界观、价值观和身体观的规训，国家是在动画活动中能够让身体产生认同和共情的时空结构系统。其次，动画身体观念史的社群结构层。性别、阶层、年龄、信仰等社会群体是动画角色的基本构成，“身体作为习性的载体是下意识地传递社交本领以及品位的工具，习性是社会群体条件和社会群体要求的社会调节的混合形式，身体就处在社会群体经验的中心”。参与动画活动的身体观念是被社群语境塑造的结果。因此，动画身体观念史还可以划分为女性动画身体观念史、成人动画身体观念史、儿童动画身体观念史等，有效地构建出动画身体史的社群结构。最后，动画身体观念史的交互结构层。身体观念很难断裂式变化，一般是选择性继承。动画身体观念的选择便是传统与现代身体观念的交互，具体包括：第一，艺术与技术的交互；第二，产业与消费的交互；第三，历史资料与历史研究者的交互；第四，历史语境与身体处境的交互。显然，艺术、产业和历史资料关注历经传统的沉淀，构成现代的历史语境。而技术、消费和当代历史研究者更易于沉浸到时代的身体处境之中，它们在动画身体中交互发酵，推动着动画的发展。动画身体观念史的结构体系根据身体观念划分历史时期，划分国别史或按社群结构划分研究场域开展专题研究，然后，应用交互结构连接动画身体观念史体系，构建宏大的动画身体观念史。（二）动画身体话语史的修辞结构动画身体话语史是动画文本内的身体史。动画身体话语是个符号体系，主要包括：第一，动画角色的身体符号；第二，动画角色运动或动画活动体验的虚拟场景符号；第三，动画叙事中的观念符号。三类符号都应用夸张和变形等身体修辞标出身体观念。动画身体话语史是伴随着动画身体观念史形成的修辞体系，主要分为拟人身体、身体隐喻和身体象征三类身体修辞，是动画身体话语史研究的结构层次。拟人是用物拟人，赋予物以人性的修辞手法，是动画角色的首要特征。迪士尼最著名的动画形象几乎都是拟人身体的代表。拟人是跨物种身体图式的叠加，把认知中的动物或物体的身体图式与人的身体图式叠加起来，创造新的概念图式。动物或物体等拟人角色是符号所指，人的身体规律才是能指。动画历史中出现的拟人身体数量有 年第 期限，往往具有模式化特征。它们可以激活动画受众的想象力，却受制于身体图式的储备量，无法无限创造。拟人身体是使动画身体图式演化新概念图式的修辞手法，所以是动画身体话语史修辞的第一层次。隐喻是用一个概念图式表达另一个概念图式，即从源头概念到目标概念的“映射”。受概念图式叠加、矛盾和个性化特征的影响，隐喻具有夸张、扭曲和多变的特征，使概念词语延宕且深邃。因此，隐喻也是动画身体修辞的基本手法和惯常策略。身体隐喻是将身体部位、身体行为拆解成表达意向的符号，表示另一个领域的内涵，主要分为性别隐喻、身份隐喻、能力隐喻、文化隐喻和时代隐喻等。动画角色的身体选择哪类隐喻，由参与动画活动的群体身体观念决定。因此，身体隐喻是动画身体话语史修辞的第二层次。“象征是隐喻上升到一定程度的结果，象征与被象征物之间的联系，可以取其相似性，也可以取其邻接性。”动画角色作为动画身体的一种，就是象征符号。例如，变形金刚、九色鹿、孙悟空和龙猫等形象不仅是动画角色，还是动画品牌，亦是国家文化的象征。动画角色是制作者的话语符号，凝结成象征符号的溢出效应使动画大师的身份也具备了象征功能。正如，中国的万赖鸣先生、美国的迪士尼和日本的宫崎骏都成为本国文化的象征体。除此之外，动画经常借用现实中的象征身体标出动画内涵。美国总统、法国的路易十四、英国的伊丽莎白女王等都频繁出现在动画中，标志动画角色的处境。动画中的身体象征类型很多，梳理身体象征规律是动画身体话语史修辞的第三层次。动画身体话语史专注于动画作品中的身体修辞研究，既可以单独成史，亦可结合动画身体观念史结构，建构动画身体史。动画身体史不是被动的历史总结，而是主动的历史发现。它肯定动画发展的进取性，期待大众能动的认识动画，减少大众对动画内涵的误解和不切实际的幻想。动画身体史从人类共性的身体出发，陈述动画成为当代重要艺术形式之一的原因，以一种新的思想形式，推论已有的动画史都有其局限性，希冀通过思想的变革打破史学研究局限 的 枷 锁，赋 予 动 画 史 新 的 研 究 视 角 和视域。从 年中国第一部动画诞生到 年，我国动画已历经百年。百年的民族动画观念已浸透中国人的身体审美，构建出中国人的身体话语。因此，探究动画身体史的生成逻辑和范畴结构，不仅揭示出从身体出发重新认识中国动画史的可能，还确立了通过身体重新挖掘中国动画史的价值。参考文献英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何兆武，张文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刘宗灵身体史与近代中国研究 兼评黄金麟的身体史论著史学月刊，（）：侯杰，姜海龙身体史研究刍议文史哲，（）：冯契，徐孝通，主编外国哲学大辞典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刘胜利身体、空间与科学：梅洛庞蒂的空间现象学研究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宫承波，主编中国动画史北京：中国广播影视出版社，：法莫里斯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李保传万籁鸣研究成都：四川美术出版社，：爱尔兰德尔默莫兰，约瑟夫科恩胡塞尔词典李幼蒸，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法德勒兹，加塔利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卷）：千高原姜宇辉，译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宋保林图式边界研究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金炳华 哲学大辞典（上）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法大卫勒布雷东人类身体史和现代性王圆圆，译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张一兵认知考古学：活化的话语档案与断裂的谱系发现 福柯认知考古学解读南京大学学报（哲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版），（）：，法福柯权力的眼睛：福柯访谈录严锋，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邓京力，等近二十年西方史学理论与历史书写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王海明国家学（上卷）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法帕斯卡尔迪雷，佩吉鲁塞尔身体及其社会学马锐，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作者简介 高晨（），女，辽宁本溪人，博士，三亚学院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动画身体伦理、动画伦理、动画变异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