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pdf

Asia-Pacific Security and Maritime Affairs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吴 限内容提要:日本的国际战略传播建构以推进体系机制建设和强化传播能力为中心,旨在提升与安保战略的适配度,强化舆论战、思想战能力,维护国家利益、塑造国家形象,进而推进其价值观外交。日本国际战略传播能力、传播生态及其体系机制构建的关键,是建立一套由首相官邸领导和外务省主导的能够充分培养外宣人才,承接官民两轨外宣渠道需求、增容社交网络资源,广域多维、高效协同的现代传播体系。其策略为有效利用传统媒体与新媒体以及文化符号系统,实施分众化、在地性和植入式传播,以宣传日本的政策主张、文化魅力等,塑造有利日本的文化心理和国际舆论环境。日本加速构建国际战略传播,推动其传统外宣向主体性、主导型外宣转化,实现外宣战略、外交战略和国家战略三位一体的转变。关 键 词:日本 国际战略传播 传播理念 传播体系 传播生态 新媒体作者简介:吴限,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副研究员、中日社会文化研究中心秘书长(北京 邮编:100007)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中国历史研究院重大历史问题研究专项“战后日本历史进程与国际影响力研究”(编号:22VLS014)中图分类号:D820 文献标识码:A D DO OI I:10.19780/ki.ytaq.2024.3.7文章编号:2096-0484(2024)03-0107-1821 世纪以来,国际体系进入重大变迁的历史进程,国际局势日趋复杂多变,地缘政治博弈加剧,国家间博弈的底层逻辑和竞争手段呈现多样化,硬实力的比拼不再是博弈策略的唯一选择。伴随信息传播技术的革命性迭代,传播进入了全球化时代,国际传播作为国家战略建构的重要手段,其价值和作用日益凸显。伴随其国家进入重要战略转型期,为弥补自身硬实力不足和战略性资源匮乏短板,作为信息传播大国的日本,愈发重视国际传播。日本尤其注重从国际战略层面升级传播理念,推进传播能力和传播体系及其机制革新,以此为强化其政策主张和舆论话语权,推进文化魅力传播、价值观输出等提供战略支撑。在更深远的意义上,日本开展国际战略传播也将对地缘政治博弈、意识形态竞争和国际舆论战、思想战带来复杂且深刻的影响。701本文主要论述 21 世纪以来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理念、传播能力与生态建构的基本路径、特征与经验,以期对我国的国际战略传播有所启示。一、国际战略传播理论与日本实施国际战略传播背景“战略传播”(strategic communications)概念兴起于 20 世纪 60 年代的美国企业界,原指大型跨国公司所进行的涉及企业发展目标和企业形象的营销推广活动。2001 年“911”事件发生后,为应对非传统安全,重塑强国形象,美国政府创造性地将商业界广泛使用的战略传播理念运用到国家安全、意识形态输出和国际传播等方面。在战略上,美国相继提出“巧实力”“战略传播”“非动力作业”等概念,反映出美国战略精英对战略传播的高度重视。日本在积极效仿美国战略传播的实践进程及其经验基础上,充分利用先进的传播理论与传播技术,实施符合自身利益诉求的国际战略传播。(一)国际战略传播的兴起与传播技术迭代自美国将战略传播纳入国家安全保障体系以后,国际传播被赋予战略属性。其内涵随之变为策略性地向国际社会和对象国传递精心挑选的信息,以此来影响公众的分析判断,进而影响目标国家的公共舆论和外交政策,确保自身的国家利益。国际战略传播通过塑造话语权和国家形象,以改变特定受众的认知态度、情感和行动来保障传播者(通常是国家行为体)的战略利益。通过操纵信息影响对方的决策进程和决策实施,国际战略传播也可以影响对方人民和决策者的沟通,从而破坏对方的政治稳定以实现自己的政治目标。在百年变局之下,国际战略传播日益呈现两大重要变化:一是已事实性地超越信息传递和产业布局的初衷,正拉开全球性战略传播格局重组生态下,全球政治、经济和军事力量重组的宏大序幕。传播的全球化正在成为继经济全球化和政治全球化后迅速崛起的重要力量,其塑造力对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和国际关系发展产生深刻影响;二是国际战略传播正凭借各种先进传播技术手段和渠道,向国际社会传递信息和观念,增进相互理解、合作和信任,尽可能削减战略对抗风险和成本,为国家达成战略目标创造有利的国际舆论环境。国务院新闻办前主任赵启正对此深刻地指出,战略传播的使命就是协调政府、智库和民间组织加强对第三国的传播,积极发挥引导本国民众对对方国家观念的影响力,并对对方政府发80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参见毕研韬、王金岭:战略传播纲要,北京:国家行政学院出版社、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年,第 46 页。参见沈伟光:新战争论,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 年,第 148149 页。参见姜飞、张楠:中国对外传播的三次浪潮(19782019),全球传媒学刊 2019 年第 6 期,第 3958 页。话,也对对方民众发声,增加草根和有识之士两层的话语力。话语权和国家形象塑造是国际战略传播的重要建构路径。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在解释其建构过程中,强调了国际政治中的意义和现实是通过社会互动和话语建构而产生的。建构主义认为,国家通过参与国际社会中的互动和对话,在不同的国际场合中表达自己的观点和立场,与其他国家进行互动和辩论,从而获得话语权和影响力;国家形象代表了一个国家在国际社会中的形象、精神面貌和政治声誉,是一个国家重要的无形资产,也体现了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和影响力。建构主义国际传播理论,进一步明确了国际传播在社会建构、身份认同、文化交流、规范与价值等方面的作用 国际传播不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过程,对于国家和其他国际行为体的身份建构具有重要意义。国家形象是在传播互动过程中被不断构建而产生的,处在不断地可变化和可塑造中,即国家形象是可以不断被改善以实现利益最大化目标的。也就是说,国家身份和形象是通过行为体与他者发生观念互动而产生的。各国通过自己的信息交流与观念共享,传播一定的社会性共享知识、共同知识或主体间共识,国家间的相互认同关系被建构。如果说,建构主义为国际战略传播实践提供了理论基础,那么信息传播技术迭代则为其提供了重要的技术支撑,尤其以 5G 和人工智能等高度数字化技术发展为代表。全球的新闻传播生态或将因此被重塑,国际传播的主体结构、内容叙事、产品生产链、信息流向和受众体验也将发生深刻变化,甚至对国际传播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信息技术革命带来了网络媒体的兴起,传统媒体的作用和地位大为下降,新媒体异军突起,成为国际传播领域的关键变革力量之一。信息革命加快了信息传播全球化的进程,使传播业态和传播理论发生巨大变革。尤其得益于依托数字技术与网络载体进行信息传播的技术优势,使以数字化为标志的新媒体迅速应用和普及,工业时代的机械模式被信息时代的智能模式所取代。国际传播的901 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 参见赵启正:日本研究的“战略”传播使命,日本学刊 2015 年第 4 期,第 1 页。参见李琳:约瑟夫奈的软实力理论评析,大连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 年第4 期,第 91 页。参见吉羽裳: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视角下的身份认同与国家形象,东南传播 2023 年第 6期,第 79 页;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秦亚青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年,第 135 页。参见李智:本质主义与建构主义:国家形象研究的方法论反思,新视野 2015 年第 6 期,第124125 页。参见刘滢:5G 时代国际传播的新想象,新闻与写作 2019 年第 10 期,第 8083 页。历史上,传播技术革命对传播格局产生过深远影响。如电报技术的发明,取代了信鸽和驿马传递信息的时代,国际传播格局随之发生变化,哈瓦斯、沃尔夫、路透社三大欧洲通讯社划分了世界信息传播的“势力范围”。参见程曼丽:国际传播学教程,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年,第 2324 页。参见郜书锴:国际传播概论:理论与思考,北京:科学出版社,2022 年,第 25 页。实践表明,新媒体与传统媒体最大的区别,是点对面的传播变为点对点传播,单向传播变为双向传播、多级传播,完全突破了时空限制,实现了信息流通的迅捷化和无障碍化。这些技术特征,使以新媒体为载体的国际传播在舆论宣传领域具有传统媒体无法比拟的优势,并兼具信息来源的发散性、虚假性,对受众的误导性、煽动性以及对他国文化和意识形态的渗透等特性,特别是新近出现的 AI 换脸和拟声等深度合成技术,使得辨别信息真实性愈发困难。传播技术迭代赋予新媒体的这种“正反”特性,被越来越多的尤其是西方国家所重视,成为国际战略传播的重要策略选项。(二)日本实施国际战略传播的现实背景日本的国际战略传播内置于国际舆论建构的日常过程中,而不是单在危机传播时刻的应急辩解和亡羊补牢。除深受建构主义理论与信息传播技术影响之外,日本实施的国际战略传播的内在驱动因素,还包括其自身的战略利益诉求以及美国战略传播的实践进程及经验更新。作为国际传播强国,美国在传播理论研究、组织体系构建、战略策划与实施等方面具有与其自身地位相适配的优势,并取得显著成效。早在冷战期间,美国对苏联阵营进行的舆论宣传和意识形态渗透,对加速苏联的解体发挥了重要作用。“911”事件以后,美国全面调整国家安全战略,明确提出“国家战略传播”的概念,并付诸实施。2004 年美国国防部下属的国防科学委员会发布战略传播研究报告,认为“美国已卷入跨时代的全球思想战”,“政府应使用各种工具为决策者、外交人员、军事领袖等就舆论对政策之影响提供咨询,通过传播策略来影响人们的态度与行为”。2010 年 3 月,奥巴马政府出台 国家战略传播构架 报告,从组织系统和权责运营等方面加快推进战略传播。该报告提出,美国要实施“战略传播”(strategic communications),由总统通过国家安全委员会来主导实施,内政、外交、媒体以及军事情报等职能部门协同参与,构成联动机制。2016 年,奥巴马总统签署 波特曼-墨菲反宣传法案(也称 2016 反制信息战法案),旨在制定一个反政治宣传和谣言战略,提升“全球作战中心”(the Global Engage-ment Center)在反制外国(主要针对中俄)政治宣传的能力。之后的特朗普和拜登政府都选择了继续强化战略传播,尤其后者于 2021 年发布 临时国家安全01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参见程曼丽:从国际传播到国家战略传播 程曼丽研究文集,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 年,第 6 页。参见吴限:日本新媒体对华外宣探析:战略、路径与特征,日本问题研究 2018 年第2 期,第2 页。https:/irp.fas.org/agency/dod/dsb/commun.pdf 2024-04-13.The White House,National Framework for Strategic Communication,2010.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4th-congress/senate-bill/2692/text 2024-04-13.战略指南,强调美国要集中所有资源提升国力,采取战略传播姿态,以确保美国的世界领导地位,在战略上战胜中国和其他国家。时至今日,美国从理论、法律、组织、机制等方面不断完善战略传播体系,国际传播、价值观输出、文化渗透被美国历届政府所倚重,作为维护美国霸权(包括话语霸权)地位和国际支配力的重要战略措施而被不断强化。日本战略传播的实施,很大程度上受到盟友美国的促动,并积极加以效仿。此外,由于国际舆论战的加剧和自身经济的长期低迷以及战略自主性的上升,日本急于通过强化战略传播来弥补硬实力不足,维护国家形象,增强意识形态领域斗争尤其在领土主权争端上的舆论话语权。日本“宣传文化外交制度有识之士恳谈会”在其提交外务省的 311 后的宣传文化外交 报告中指出:“日本的宣传文化外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孔子学院 和中国中央电视台(CCTV)的海外播放显著展开,韩流影响持续。很多国家在对外宣传、文化交流、语言教育和国际广播等方面投入相当多资源,其影响力和存在感与日俱增。在宣传、文化、外交领域,国家间的竞争愈发激烈。而日本的防卫力量、经济实力等基本国力的相对下降又无法避免。正因如此,宣传文化外交变得日益重要。”在此背景下,日本认识到,信息化时代,一国的政治、军事、经济等优势需要及时转换成信息优势,否则将延滞国家战略目标的实现,而“对外宣传和文化交流的环境正在发生很大变化,日本宣传文化外交迎来转机”。基于此,日本国家战略和外交战略中危机意识、主体意识不断增强,外交加快向主张型外交转型,外宣加快向主导型外宣转化,传统国际传播全面向战略传播提质升级。二、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确立及其理念升级在本质上,战略传播是配合国家战略实施和战略目标达成而实施的传播策略。它的实施主体主要是一国政府及其与战略决策高度关联的中央职能部门,其实施过程带有显著的政治倾向性和意识形态色彩。日本的国际战略传播由政府主导,并贯穿其内政外交之中。作为国家战略的一部分,自安倍二次执政后,日本国际战略传播更是全方位予以提升。(一)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确立与强化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确立主要因应地缘政治博弈和维护本国利益需要,其111 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 The White House,Interim 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ic Guidance,2021.広報文化外交制度的方関有識者懇談会 3.11 後広報文化外交広報文化外交制度的方関有識者懇談会最終報告書、2012 年、外務省、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culture/kondankai1201/pdfs/saisyu_hokokusho2.pdf 2023-12-21。同上。契机包含两个方面:一方面,是为应对由东日本大地震、福岛核危机导致的国家形象受损,“作为国家战略,超脱国际负面舆论,进一步强化日本品牌的海外拓展,发掘日本多样魅力,积极探索如何传播日本价值”;另一方面,领土主权争端使日本愈发需要通过战略传播来强化其立场主张。尤其后者成为日本实施战略传播的重要目的。为此,在首相官邸主导下,为强化对领土主权的国际宣传,首次设立“领土担当大臣”,并于2013 年 2 月在内阁官房内设立“领土主权对策企划调整室”(简称“领土室”),标榜“在尊重国际社会的法律和秩序的同时,根据事件的性质,采取适当的应对措施”。之后,日本政府又从两方面予以推进:一是于同年 4 月将此前民主党政府设立的“国际宣传联络会议”升级为“国际宣传强化联络会议”。该会议以首相官邸为中枢,就关于国际传播的重要且跨部门的课题进行统一的、战略性的应对,强化政府一体、有效的国际传播活动;二是出台战后首部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使国际战略传播作为国家战略的一部分被正式确定下来。基于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日本政府明确强化战略传播的三个核心理念:(1)在推进国家安全保障政策时,以首相官邸为中枢,进行政府一体的统一战略传播,最大限度地利用各种信息技术,通过多种媒体,进行多语种的强化发布等;(2)与教育机构、有识之士、智库团体等合作,谋求在世界范围内推广日语,培养战略传播人才等;(3)在复杂多变的安全环境下,面对可能出现的利益冲突,有效发布事实客观的相关信息,加深国际舆论的正确理解,以助益国际社会的稳定。为此,日本主动设置国际议题,充分发挥国家和国民的作用,使日本的主张传播到国际社会,提升外交创造力和谈判能力。日本谋求一体化的战略传播、深入的国际交流和将主张广泛传播到国际社21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第 1 回国際広報連絡会議概要、2012 年、https:/www.cas.go.jp/jp/seisaku/npu/policy04/pdf/20120312/kokusaikoho_youshi.pdf 2023-12-21。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有識者懇談会 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今後取組意見、2022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ryodo/img/data/iken2022.pdf 2023-12-21;領土主権対策企画調整室 国際社会法秩序尊重日本対応、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ryodo/taiou/index.html 2023-12-21。国際広報強化連絡会議 開催 、2013 年、首相官邸 、https:/www.kantei.go.jp/jp/singi/kokusaikouhou/pdf/konkyo.pdf 2023-12-11。国家安全保障戦略 (日英併記版)、2013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siryou/131217anzenhoshou/pamphlet_jp_en.pdf 2023-10-11。此条主要针对钓鱼岛、南千岛群岛(日称“北方四岛”)等领土主权争端问题。日本要利用所谓的“事实”构建话语叙事,加强有利于己方的舆论宣传。吴怀中发表在 外交评论 的文章对此有专门论述。参见吴怀中:日本在钓鱼岛争端中的国际舆论动员,外交评论 2014 年第 3 期,第 83106 页。国家安全保障戦略 (日英併記版)、2013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siryou/131217anzenhoshou/pamphlet_jp_en.pdf 2023-10-11。会等理念,体现了日本战略传播过程强调其权威性与高效率、整体性与灵活性、系统性与协调性等特点,也得益于其对传播主体变化的新认知。在日本看来,不仅是中央政府,地方自治团体、非政府组织、大学、财团、企业、个人等在国际社会的不同领域日益发挥着主体性和能动性作用。这些不同主体超越国界,相互联系,形成纵横交错的网络。日本要提高国际影响力和存在感,就必须与各种非国家主体广泛交流,共享对全球问题的认识,形成国际性议程。这一认知理念直接推动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由官方单一模式向以官方为主导、半官方和民间等多元行为体协同参与的传播模式转变,也助推其传播组织体系的结构性调整,拓展其外宣新的传播路径。在 2022 年出台的新版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中,日本的国际战略传播以借助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提升多维情报力而得到进一步强化。报告强调,为精确、多角度分析国际社会动向,有必要强化有关人的信息、公开信息、电波信息、图像信息等多种信息来源的收集能力,包括利用人工智能等新技术在内的所有手段,谋求更有效地利用收集到的情报,以综合形式推进信息汇集的体制调整。这方面典型的例子,是日本防卫省近年来大力建设“电子战部队”,以强化在台湾海峡和我钓鱼岛附近海域的情报收集能力。这些情报除用于军事外,还被情报部门用来渲染“中国威胁论”,加剧地区紧张局势,为其介入台湾问题以及对华博弈制造舆论。此外,为防止他国的所谓意识形态渗透,日本还加强应对对象国(主要是中国)的情报扩散和虚假情报,强化认知领域的情报战能力,试图在政府内部建立新体制,对外国各类情报等相关信息进行汇总分析,加强外宣,加强与政府以外机构的合作,积极与相关部门开展战略性沟通。2023 年 4 月,内阁官房长官松野博一公开表示,“将在内阁情报官领导下,推进内阁情报调查室收集、分析虚假情报能力”,为防止虚假情报扩散引发混乱,“将在内阁宣传官领导下,推进国际宣传室与各省厅的协作”,建立一套“包括内阁情报官、内阁宣传官和内阁官房副长官在内的一体化机制”。日本实施国际战略传播,与美国在“911”事件之后实施战略传播在契机和目的上非常相似 为了应对非传统安全,“继续赢得国际社会的尊重和高度评价”,311 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 3.11 後広報文化外交、2012 年、外務省、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culture/kondankai1201/pdfs/saisyu_hokokusho2.pdf 2023-12-21。国家安全保障戦略 2022、2022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siryou/221216anzenhoshou/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_2022_pamphlet-ja.pdf 2023-12-16。偽情報等 関 体制 整備 、2023 年、首相官邸 、https:/www.kantei.go.jp/jp/tyoukanpress/202304/14_a.html 2024-04-13。3.11 後広報文化外交、2012 年、外務省、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culture/kondankai1201/pdfs/saisyu_hokokusho2.pdf 2023-12-21。具有强烈的“危机公关”指向。之后,日本出台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也与奥巴马政府出台的 国家战略传播构架 有着密切关联,二者都将国际传播提升到国家战略高度,视其为维护国家利益、塑造国家形象以及支撑价值观外交的手段,并从理念原则、目标策略等方面制定详细的实施路径。在这个意义上,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明确了战略性外宣在国家安全保障全局中的地位和作用,标志着日本主导型外宣和国际战略传播框架的成型。(二)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理念的升级日本的国际战略传播始终围绕国家战略展开,不仅强调传播内容的策略性和传播效果的迫切性,也重视规划性、议程性和谋略性。其中,推进人才培养和资源配置,充分发挥智库作用以强化传播能力构成了日本战略传播理念升级的重要内容之一。最具代表性的,是成立“领土主权国内与国际传播有识之士恳谈会”(简称“国际传播恳谈会”),以及依托对传播理念、策略进行调整、扩容和提升。“国际传播恳谈会”作为领土室常设的智库组织,主要围绕战略传播议题,与相关职能部门一同研讨论证,并向政府提出意见和报告,发挥重要资政建言作用。2013 年 7 月,“国际传播恳谈会”提交了 强化战略传播 领土主权国内与国际传播有识之士恳谈会报告书。报告明确了日本对外传播的战略属性,强调政府加强战略性宣传,提高国民认识,构建围绕日本领土、主权的内外传播形成举国体制。报告提出了几个核心理念:(1)关于领土主权的对外传播,要集中实施战略性宣传,让第三国国民了解日本主张;(2)为获得国际上具有影响力和传播力的第三国对日本立场的支持,有必要从根本上强化英语传播;(3)有必要让有识之士、智库以及海外研究者等政府以外的多元主体发表相关意见;(4)对第三国要使用“一个声音(一贯的语言)”有效传达日本的立场。这份报告受到日本政府的重视,其核心内容随即被充实到 国家安全保障战略 中,推动日本传播认知理念发生重要转变。“国际传播恳谈会”及时根据对外传播实施效果和国内外舆论形势变化,相继于2015 年、2019 年和2023 年提交了对策意见书。其中,2019 年7 月提交的 基于内外环境变化,强化传播实践 意见书强调:对外宣传上努力与第三国有识之士建立战略性的交流和互助合作关系,包括强化对外英语宣传,利用域内国家的不41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2013 年4 月,“领土室”召集国际关系、国际法、历史学、媒体等领域知名专家,成立“国际传播恳谈会”,期待通过学术考察、课题研究和制定宣传策略等方式,推进政府的国际战略传播能力建设。内閣官房領土主権対策企画調整室、https:/www.cas.go.jp/jp/ryodo/torikumi/ryodoshitsu/ryodoshitsu-adp-02.html 2023-12-21。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有識者懇談会 戦略的発信強化向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有識者懇談会報告書、2013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ryodo/img/torikumi/ryodoshitsu/pdf/130702houkokusyo.pdf 2023-12-21。同上。同态度和诉求,加强对领土争端分析和主张力度,提高日本主张的说服力;对内宣传上,加强对教育领域领土主权的认知教育,尤其是年轻人,为老师和学生提供资料上的支持。意见书还特别提到关于“领土主权展览馆”的建设问题,主张灵活运用新媒体、新技术提升展示机能,通过多语种、网络化提高传播的引导力,注重发挥地方自治体和研究机构等的作用,推进官民一体化合作。在 2023 年提交的对策意见书中,“国际传播恳谈会”建议政府更广泛地宣传在领土、主权问题上的立场,有必要针对对象国的主张和内外环境的变化进行灵活宣传,对促进与第三国有识之士达成共识合作的机构继续给予支持,加强有关日本领土主权的英语宣传能力。意见书特别提出要加强对中小学生的领土主权意识教育的支持,强化关于领土主权政策的展示能力以及对己方主张有利的相关资料的收集和整理。“国际传播恳谈会”为日本国际战略传播提供智力支持和策略建议,是推动日本国际传播实现战略性升级的助推器,为日本构建系统的、有针对性的国际战略传播发挥重要作用。其提交的意见报告同时受到外务省的高度重视,很多理念被日本 外交蓝皮书 所采用,并得到进一步细化。如 2020 年日本 外交蓝皮书 根据其建议,明确提出强化作为对外传播最前线的驻外使领馆的作用,并要求其做好以下工作:(1)进一步致力于传播日本的相关政策和措施。(2)推进日本多样魅力传播和知日派的培养。(3)重点向世界传播日本的“正确姿态”。所谓“正确姿态”,即致力于让世界各国理解日本对维持和强化和平、稳定、繁荣和基于法治的国际秩序的贡献,以及促进对日本历史认识和领土问题的理解。外务省对政府官员、驻外使领馆官员在对外传播中的示范引导作用也有更高期求,建议政府官员在新闻发布会、接受采访、发表文章、外事访问以及出席国际会议等众多场合努力传达日本政策主张,要求驻外使领馆在以历史认识和领土问题为主题的广泛领域,积极向各国政府、国民以及媒体传达日本的立511 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 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有識者懇談会 内外環境変化踏発信強化実践、2019 年、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ryodo/img/data/gaiyou.pdf 2023-12-21。领土主权展览馆于 2018 年开馆,2020 年迁至东京千代田区霞关的虎之门。日本政府设立展览馆的目的,是宣传日本历史和日本领土主权方面的政策主张,介绍其他国家或地区的主张和行动,以及日本的回应和见解。参见:領土主権展示館、内閣官房、https:/www.cas.go.jp/jp/ryodo/tenjikan/cn/about.html 2023-12-21。有識者懇談会 領土主権内外発信関今後取組意見(概要)、2022 年、内閣官房 、https:/www.cas.go.jp/jp/ryodo/img/data/ik-en2022.pdf 2023-12-21。外務省 外交青書 2020、2020 年、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2020/html/chapter3_04_01.html 2023-12-21。场和想法,尤其针对外媒负面报道,应迅速以驻外大使、总领事和外务省发言人之名进行澄清,促动其予以正面报道。典型案例,如 2023 年 5 月 10 日美国 时代周刊 刊发题为 岸田首相将和平主义日本转变为军事大国 的文章,对日本推进军事化的战略动向进行分析。日本外务省获悉文章后,立即向 时代周刊 提出异议,称“标题与内容不符”,要求予以正确报道。时代周刊 迫于压力,于翌日将题目更换为 岸田首相要让和平主义日本在国际舞台上发挥更积极的作用。日本政府利用与西方媒体的密切关系和便利的宣传渠道,通过施压和及时澄清等手段,引导国际舆论,不仅掩饰其加速军事大国进程的事实,还用新的“积极和平主义”概念美化国家形象。三、日本国际战略传播能力与传播生态建设传播的本质是信息流动,而良性传播是一种双向的信息互动过程。日本战略传播在很大程度上是信息的不对等互动,对信息和舆论的主导力,尤其在涉领土主权争端等重大问题上,力图形成信息压制、舆论话语权优势,对受众的认知态度和情感行为实施多重影响。日本着力提升以“传播体系及其运行机制”为主的传播能力,以及以实现“精准化作业”“新媒体传播矩阵”“客观认知日本”为目标的传播生态建设。(一)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体系构建战略传播有效实施的基础是构建系统、高效的传播体系及其运行机制。311后的宣传文化外交 报告提出了传播体系与机制构建的三个重要原则:(1)关于政策性、一般性外宣应由政府直接负责,对于需要个别推进的事项和活动,通过文化交流来增进彼此友好和相互理解,特别是在提高各国对日本的好感和信赖方面,更需要通过日本国民的生活日常来推动,政府能做的有限;(2)涉及外交政策和政府主张的宣传文化外交,应由外务省主导,其他政府机构为了共同的目标,要直接参与进来;(3)外务省、国际交流基金会以及其他众多非政府主体之间要加深合作,构筑协同联动的伙伴关系。按照上述原则,日本政府建立了由首相官邸领导、外务省主导,其他中央省厅、各地方自治体与半官方和民间等多元行为体协同参与的战略传播体系及其机制。首相官邸常设的“国际宣传强化联络会议”和“对外宣传战略规划小61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 軍事大国 見出異議 外務省、米誌首相記事、YAHOO、2023 年 5 月 11 日、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67febf7011865cfe00566e4c818590c5466a279e 2023-12-21。311 後広報文化外交、2012 年、外務省、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culture/kondankai1201/pdfs/saisyu_hokokusho2.pdf 2023-12-21。组”为领导机构,前者作为跨部门联动中枢,主导外宣项目统筹推进,后者则负责外宣项目规划,重在强化与海外知日派精英、公众人物、青少年等不同层面人群建立人脉联系,促进对日理解和友好倾向。在首相官邸主导之下,内阁官房和外务省分别建立了包括内阁宣传官、外务报道官和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在内的重要战略传播机构。1.内阁官房系统战略传播机构的构建内阁宣传官是根据内阁法设置在内阁官房内的重要宣传机构的负责人。内阁宣传官掌管内阁宣传室、国际宣传室、首相官邸报道室和内阁府政府宣传室等四个宣传部门,主要负责内阁重要政策企划、立案和综合调整等宣传工作,以强化行政信息发布能力为目的。四个宣传部门分工明确又配合密切。首相官邸报道室负责向外界发布政府信息。内阁宣传室负责推进内阁重要政策的宣传,与各省厅合作,利用官邸主页和社交媒体向国内外发布信息,尤其在发生自然灾害等紧急事态时,及时用英语发布有关政府措施等情况信息,抑制不良风评,维护国家形象。日本的英语外宣对美西方主要国家产生了重要影响,在所谓共同价值观之下,有效引导西方知识精英和一般民众对日好感,支持日本的言行主张,形成有利于日本的国际舆论。内阁府政府宣传室主要通过电视广告、报纸、网络和 SNS(社交媒体)等媒介发布信息。国际宣传室主要负责对日本政府正在推行的重要政策与施政理念,如疫情对策、“新资本主义”、“数字田园城市”等,通过报刊、网站等平台向国际社会进行说明。此外,为提高领土、主权对策企划调整室的战略传播能力,日本政府还创设了“领土、主权国内外宣传综合调整会议”。综合调整会议将相关省厅纳入有关领土主权的国际战略传播中,在领土担当大臣领导下,以强化围绕领土主权的国内外宣传为目的,进行部门间的综合协调,发挥外宣“组合拳”效用。2.外务省系统战略传播机构的构建外务省是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主导机构,主要负责宣释日本外交政策主张、推动海外公共外宣、人文交流、国际组织合作、文化援助等。2012 年 10 月,日本外务省成立了由外务大臣担任本部长的“公共外交战略本部”,负责外宣的战略规划和指导。外务省内还另设外务报道官和“国际文化交流711 国际战略传播:日本的理念、能力建设及启示 日本政府主要使用的社交媒体包括 Instagram、Facebook、Twitter(X)、LINE、Tuotute 等。其中,Twitter(X)是日本重点运营的外宣平台,日本首相、外务大臣等政治家和阁僚都开通了相关账号,实时发布信息。2011 年3 月,日本政府开通了最早有关灾难与危机管理信息的 Twitter(俗称“红色推特”),同年11 月又开通了首相官邸 Twitter(俗称“蓝色推特”)。此外,日本政府还在 2016 年开通了支援受灾者的 Twitter(俗称“绿色推特”),还有关于新冠疫苗接种的 Twitter(俗称“橙色推特”)。据日本内阁宣传室统计,东日本大地震发生前,日本政府推特使用日语宣传,关注者只有100 多个,地震发生后,开始采用英语宣传,两个月涨到 1 万左右,现有关注者 2.5 万多,传播效果显著。审议官”两个重要职位。设立外务报道官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外交政策的影响,提高外国对日理解和信赖感。其下设宣传文化外交战略课、对外战略传播支点室等核心科室,主要职能为通过推进文化领域的国际交流来促进对日理解,以“日本屋”项目为载体,通过社交媒体和网站发布有关日本外交政策和世情等信息。国际文化交流审议官主要负责日本文化推广、日本研究支援、外语指导等外国青年聘用项目(简称“JET”项目)等相关业务,通过文化及人才交流、世界文化遗产的保存与修复,向发展中国家提供与文化有关的资金协助,推进国际合作。近年来,其通过国际交流基金会在推动海外日语普及事业、外交政策的海外宣传上发挥了重要作用,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联合国大学也建立了密切的业务联系,为日本文化传播拓展了国际渠道。需指出的是,构成战略传播体系的这些组织机构,除了标榜促进国际人才和文化交流之外,还承担着对外文化和意识形态输出的任务。日本以战略外宣机构为依托进行对外文化输出是一项长期工程。日本各驻外使领馆和国际交流基金会等机构,其作为海外宣传机构和文化输出的重要前沿组织,灵活地根据对象国的对日态度和舆论环境变化而进行经费、人员、课题等的调整配置。如日本驻外使领馆“宣传文化中心”以开展文化艺术交流、推广日语教育等名义,策划了“驻在国访日代表团”“酷日本”“游日本”等文化交流项目,积极向驻在国民众传达日本形象、政策主张,提高其对日好感度。主要负责半官方和民间文化传播与交流的国际交流基金会,近年来积极调整宣传策略,加大对对象国青少年群体的文化影响,通过与日本经产省、观光厅、贸易振兴机构等合作,举办“日本国际内容产业节”,以游戏、动漫影视和综艺娱乐等文化产品为载体,推进日本文化产业海外拓展,传播日本人的思想观念、审美趣味和价值观等。值得警惕的是,在文化交流、商业合作名义下,一些输出到国外的动漫、影视作品时常被人为嵌入武士道、军国主义、历史修正主义等思想。(二)日本国际战略传播的生态建设国际战略传播生态由政治、经济、文化、技术、社会各种因素组成,它们相互作用、共同制约和影响着国际传播。日本为更好地予以推进,在战略制定和实施过程中突出强调国际传播的高度专业化、效果导向型和精准化作业;在技术层面倚重以新媒体为主的大众媒体,引导多元主体广泛参与来实施传播;在文化层面,积极借助文化符号系统和新媒体外宣矩阵来丰富展现国家形象、文化魅力和进行文化价值观输出。811 亚太安全与海洋研究 2024 年第 3 期外務省外務報道官、https:/www.mofa.go.jp/mofaj/annai/honsho/sosiki/gaimu.html 2023-12-21。311 後広報文化外交、2012 年、外務省、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culture/kondankai1201/pdfs/saisyu_hokokusho2.pdf 2023-12-21。参见潘妮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