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思壮语tou%5E%282%29的语义功能及演变路径.pdf

第 36 卷 第 2 期Vol.36-No.2百色学院学报JOURNAL OF BAISE UNIVERSITY2023 年 4 月Apr.2023上思壮语tou2的语义功能及演变路径曾丽容，韦景云（中央民族大学，北京100081）摘要：上思壮语 tou2具有多种语义功能，既可以表示“触碰”“打中”等实词义，也可以在句法中作动相补语以及表示补语、被动标记的虚词义。tou2的多种语义功能皆是从原始“触碰”义直接或间接发展演变而来。关键词：上思壮语；tou2；语义功能；演变路径中图分类号:H21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3-8233（2023）02-0052-07上思壮语 tou2的使用频率非常高，它对应其他壮语方言点的 te1、tk7/tk8、ta2等词，并兼有这些词的多种语义功能。已有很多学者注意到壮语 te1、tk7/thok7的多义功能，如覃晓航135、林亦210-16、覃凤余3122-127、吕嵩崧4168-176、韦景云588-95等。但上思壮语 tou2与其他方言的对应既有共性，也有差异，关于 tou2的独特性未看到有专门的讨论。本文拟对上思壮语中 tou2的语义功能进行描写分析，并推测其演变路径，为壮语方言词汇个案研究提供翔实的语料。一、tou2的语义功能上思壮语 tou2多种语义功能长期并存，在人们的交际生活中发挥着重要作用。从功能看，tou2可分为实词义、虚词义两大类。(一)tou2的实词义tou2可以在“N1+tou2+N2”的句子结构中表示“触碰”“打中”“判断”“遭受”等动词义，还可以在“N1+tou2”结构中作形容词，表示“正确”义。1.“触碰”义tou2的原始义即“触碰”，表示两个事物之间发生触碰关系。如：（1）mak7lau3tou2pan22.头碰到墙壁。头触碰墙壁（2）an1ha1tou2khau5lau3thn1pou1.脚碰到石头。脚触碰块石头去收稿日期：2022-11-28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壮语参考语法的研究与编纂”（19ZDA304）。作者简介：曾丽容（1996），女，壮族，广西上思人，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 2020 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南方少数民族语言；韦景云（1967），男，壮族，广西武鸣人，中央民族大学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文学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壮侗语族语言与文化。52百色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2 期（3）mn1mak7lau3mat7tou2an1mn1tu3nn2nak7o1.他头一碰到枕头就能睡着。他头一触碰枕头就睡着了（4）pon2fa2tou2nam4lo5.被子碰到水了。张 被子触碰水了（5）o1hon2mat7tou2tei2toi3ka4tu3nan2kai3o1.人一旦触碰赌博就难改了。个人一触碰 条 赌 呢 就难改 了与 tou2关联的对象有一个逐渐泛化的过程，如前面 3 个例句中的 N2是固体的，例句（4）中是液体的，例（5）句则表示抽象义。当 tou2发展到可以搭配抽象事物时，“触碰”义已发生了抽象化。2.“打中”义tou2的“打中”义，有两种语义解释，一是施事打中受事，二是受事被施事打中。如：（6）a1pa6tou2tu1nok8u1.爸爸打中一只鸟。爸爸 打中 只鸟一（7）an1khau2tou2mak7lau3mn1pou1.球打中了他的头。球打中头他了（8）tei2pon2tou255o1ken1.箭正中靶心。箭打中正正中间（9）mn1tou2o5lo5.他中枪了。他中枪了（10）mn1tou2mat7ei1u1.他中了一刀。他中一刀了从以上句子看出，N1既可以是动词的施事主语，也可以是受事主语。当 N1是施事主语时，N2是受事主语，句子表示 N1打中 N2；而当 N1是受事主语时，N2并非施事，而是动作行为的工具，如例句（9）实则是“枪打中他”或“他被枪打中”；例句（10）指“刀刺中他”或“他被刀刺中”。句子隐含被动的意义。3.“判断”义tou2作判断系词“是”，是指对两个关联事物关系的判断、解释和说明。如：（11）mn1tou2tei2tu1oi6？他是哪一条罪名？他是哪条罪（12）mn1tou2thai6it7m.他是第一名。他是第一名（13）1khi6ha3tou2kwok8kh5.星期五是国庆节。星期五是国庆节（14）to2phu6nou3tou2ip8mon2en2.衣服（价格）是十块钱。件衣服这是十元钱（15）thak7it7hau4niu2nou3hou5ni1k6tou2tak72n2pn6ni1.晒些糯米这干的话 是大概 两天这样晒干这些糯米（的时间）大概是两天。例句（11）中，“他”可能会被判处某一条“罪名”；例句（12）中，“他”即是“第一名”；例句53曾丽容，韦景云/上思壮语 tou2的语义功能及演变路径（13）中“星期五”和“国庆节”是同一天；例句（14）（15）判断“衣服”的价值和“十元钱”对等，“晒干糯米”需要的时间与“两天”对等，因此用系词 tou2连接前后两个事物。4.“遭受”义tou2的“遭受”义在句子中表示施事者“受到”“遭到”某种负面伤害。如：（16）kau1tou2ket7lo5.我受伤了。我遭受 疼 了（17）ham6lun2mn1nn2mi6hom5fa2tou2ly2lo5.昨晚他睡觉不盖被子着凉了。晚昨他睡不盖 被子 遭受 凉 了（18）an1mou2moi1kwa5pou1nam4pou1tou2net7lo5.手摸水杯被烫着了。个手摸过杯水去 遭受热 了（19）itthy6m4ep8mi6on3u5ly2,tou2ip7tou2nut7ai3la3？些 汗没歇不许洗澡遭冷遭热得 啦汗没干不许洗澡，冷热交替怎么能行？施事者一般指人，而“遭受”对象是 ket7（疼）、ly2（凉）、net7（热）、ip7（冷）、nut7（热）等表示人的主观感受的“形名兼类词”。为了与此类词相搭配，tou2发展出“遭受”义。5.“正确”义tou2的“正确”义，是用于描写或修饰名词和代词，表示人或事物的性质、状态、特征或属性是正确的，如：（20）tap8an5tou2lo5.答案正确。答案正确 了（21）an1fo1hy5nou3tou2lo1.方向正确。个方向这 正确 了（22）ma1ka3tou2lo5.你说对了。你说正确 了（23）kja5o1hon2tou2tu3ai3nam2kh5fuk8lo.嫁到对的人就幸福咯。嫁个人 正确 就 得到幸福咯（24）tou2a6i1mi6tou2？正确还是不正确？正确 还是 不 正确从以上例句可以看出，形容词 tou2在“N1+tou2”结构中作谓语或谓语中心语。例句（20）（21）中，N1是“答案”和“方向”，tou2作谓语，句子是一个主谓句；例句（22）指“你说的话”是对的，也可以理解成说是对的，不说是不对的；例句（23）中 tou2作性质形容词修饰“o1hon2”，表示“对的人”。例句（24）常出现在对话中，听话者和说话者都对 N1是什么非常明确，所以将其省去。(二)tou2的虚词义虚词指词汇意义已经弱化，在语法上需要依附实词或语句表示语法意义的词。上思壮语虚词 tou2可以作动相补语以及作补语标记和被动标记。1.动相补语tou2可在动词后面充当补语，即“V+tou2”，表示动作产生结果。如：54百色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2 期（25）kau1nam3tou2lo5.我想到了。我想到 了（26）1hon2mn1mat7ok7pak7tau1tu3lop8tou2o1.他们两人一出门就相遇了。两人他一出门口就 遇到了（27）tu1nau1ai ok8tou2lo5.老鼠被捉到了。只 鼠被捉到 了（28）thin6wa6m2pou1n2u1th5tou2leu5tu6mi6ip6.电话响了天一听到了都不接电话响了一天了，听到了都不接。（29）fo1an5t3pou1pun5mun1u1o1y1ta3tou2o1.封信等去半月一终于等到了等了半个月的信终于收到了。（30）it7en2hou3kau1oi1ok7ma1lo5,mi6mou2tak7o1khoi3i6pa2tou2.钱被我藏起来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钱被我藏起来了，没有人可以找到。（31）it authu6tom kau hm o,kau kek7khai kai tu6up tou u.些花生油够香了我隔这么 远都闻到了这些花生油真香，我隔这么远都闻到了。补语 tou2在动词后，指动作行为有了结果，如上述例句中，动作“nam3”的结果是想到某物；“lop8”的结果是遇到对方；“ok8”的结果是捉住；“th5”的结果是听到；“ta3”的结果是等到了，即信收到了；“pa2”的结果是找到；“up7”的结果是闻到。tou2作动相补语常出现在“N1+V+tou2”结构的句子中，有两种情况：一是句子语义较为完备，不需要受事 N2的出现，如例句（25）（26）；二是因被动、复句结构或表达需要而把受事前置，N1即是受事，施事有时会被省略。2.补语标记tou2作结果补语标记，引出和强调动作行为获得了某种结果，出现在“N1+V+tou2+C”的句式中，如：（32）kau1pa2tou2it7en2lot7lo5.我找到丢的钱了。我找到些钱丢 了（33）nei2kau1jau5t2kai1lop8tou2eu6khk8tho6khk8kau1.刚才 我在上街遇到小学同学我刚才我在街上遇到我的小学同学。（34）a1pa6nam3tou2an1phan6fap7u1.爸爸想到一个办法。爸爸想到个办法一（35）m1th5tou2kau1ka3ton2mou4？你听到我讲话吗？你听到我讲话吗（36）kau1phai3pou2kou3tei2kai1u1j6ou4tou2it7mak6kam1nou3.我走了几条街了才买到些橘子这我走了几条街才买到这些橘子。55曾丽容，韦景云/上思壮语 tou2的语义功能及演变路径（37）kau1jau5kai1ke5u3tu3thn1tou1a1poi2na6jau5tou3kon5mai4ni1.我在远很地 就看到奶奶坐在底树呢我大老远地就看到奶奶坐在树底下。补语标记的作用是引出动词的结果，即 tou2前是动词，后是动作行为导致的结果宾语，tou2起到引出和强调的作用。如例句（32）中，动词是及物动词“pa2”，补语是“it6en2lot7”，指丢失的钱找到了，tou2出现在已然的语境里。3.被动标记被动标记一般处在“N受 事+tou2+N施 事+V”的句子结构中，但上思壮语中的 tou2作被动标记时，其后所跟着的是一个名动兼类词，这个词既充当施事宾语，又充当谓语动词。所以，tou2作被动标记时的句子结构应是“N1+tou2+V”。（38）tu1ma2kau1tou2y1lo5.我的狗被下药了。只 狗我被药 了（39）kau1tou2thin6lo5.我触电了。我被电了（40）an1thei1tou2te1lo5.车被钉子钉了。个车被钉 了（41）tu1pa1tou2y4lo5.鱼被网住了。只 鱼被网 了（42）hon2kou1nam3ai3tou2mn1kai2ho1m2pou1tu6n2tou2khe4.谁想得到他这么聪明呢还 仍然被套谁能想到他这么聪明还会上当。（43）kau1wn6an1auki1jau5t21lak8eu6u1tu3tou1ak8o1.我放个手机在桌上一小会就被偷了我把手机放桌子上一会就被小偷偷走了。tou2作被动标记时，后面一般会接一个兼类词，如例句（38）中的y1可以作名词，如 ou4y1“买药”；也可以作动词，如y1ph6“医病”。例句（39）中，thin6可以作名词，如 fat7thin6“发电”；也可以作动词，如 thin6pa“电鱼”。例句（40）中，te1可以作名词，也可以作动词，如 te1te1lik7“钉钉子”。例句（41）中，y4可以是an1y4“网兜”，也可以是 y4pa1“网鱼”。例句（42）中，tou2khe4“被下套”引申为“被骗”“上当”的意思；khe4可以作动词，如 khe4nau1“（用捕捉套）捉老鼠”；也可以作名词，如 no2khe4“下套”。例句（43）中，ak8也是一个兼类词，作动词，如ak8en“偷钱”，ok8ak8“捉小偷”。这些兼类词在被动标记所在的被动句中既充当施事宾语，又充当动词，所以上述几个例句实际是表示“被药物毒杀了”“被电流电到了”“被网兜网住了”“被套子或圈套套住了”和“被小偷偷走了”。二、tou2的演变路径从上文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 tou2具有多种语义功能，且各功能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语法化”是指语言中意义实在的词转化为无实在意义、表语法功能的成分的这样一种过程或现象。617tou2语义功能的丰富性应该是语法化的结果。56百色学院学报 2023 年第 2 期(一)tou2语法化为形容词tou2表示实词义时，一般出现在 N1+tou2+N2的句法结构中。“打中”由“触碰”发展而来，N1+tou2+N2由“N1触碰 N2”发展出“N1打中 N2”。其后，tou2因语用原因，说话者可加上表达确认、强调的语气，即“N1（确认）打中 N2”，如例句（6）a1pa6tou2tu1nok8u1.爸爸（确认）打中一只鸟。tou2带有“确认”义，“确认”暗含判断，于是 tou2有了演变成判断系词的基础。另外，tou2位于主语和宾语之间，与 VO 语言系词惯常出现的位置一致。随着语言的发展，N2的范围不断扩大，N2逐步演变成是与 N1同等的事物，tou2演变成了带有判断并且是确认义的系词。如：（44）kau1mi6thak8lau4ai1,n2tou2khjok81lou1.我不是老师，还是个学生。我不是老师仍是学生语气词在例句（44）中，tou2和 thak8是一对“对举成分”7386，是在前后并列句中同一句法位置上的对应成分，thak8是系词，tou2也应是系词。这也可证明 tou2已经发展成判断系词。在“确认”义之后，tou2逐渐可以不带宾语，于是演变出“正确”义，即“N1+tou2+N2”“N1+tou2”。其间关系如下：(二)tou2语法化为补语标记tou2有两个标记义，一个表示补语标记，另一个表示被动标记。它们两个都是从实词义经过了多层演变而来的只表示语法功能的成分。随着“打中”义动词的不断虚化，其前可以加上表示“击”“打”等动作行为的动词，即“V+tou2”。句法位置的改变、结构关系的影响是一个重要的因素。8102在“V+tou2”这一结构中，tou2以前一个动作为前提，前后动作有因果关系。所以 tou2可以理解为前一动作的结果，于是tou2发展为动相补语。当 tou2后面带上补语成分时，tou2又进一步虚化成补语标记。这是因为补语成分的出现本身就代表了动作行为是已经完成了的，补语成分已蕴含了 tou2作补语的语义，所以其表示动作完成的补语功能便逐渐消失了，就由虚词更进一步虚化成为语法标记。补语标记 tou2的演变路径应为：(三)tou2语法化为被动标记由例句（6）（10）我们可以看出，作“打中”义动词时，不仅可以表示由 N1发起的主动的“打中”，还可以表示带有被动含义的“被打中”“遭受”义。“遭受”义动词 tou2后的宾语原本是由带有名词、形容词词性的兼类词充当。宾语的范围还将进一步发展，直至包含谓词词性，形成“tou2+V”的形式，如 tou2+thin6（遭电击）。显然，后一动词才是句子的中心动词，这种状况导致 tou2的动词义减弱，逐步成为被动标记。57曾丽容，韦景云/上思壮语 tou2的语义功能及演变路径值得注意的是，tou2作被动标记虽然与其他壮语方言点的 te1、tk7对应，但它在句法结构上却与 te1、tk7不同。te1、tk7一般出现在“te1/tk7+N施 事+V”的结构中，而上思壮语被动标记 tou2后面的词同“遭受”义后的宾语一样是兼带有两种词性的兼类词，它既要充当主要动词，又要充当动作行为的发出者，所以其所在的句子结构应是“N1+tou2+V”。由于 tou2作被动标记是从“遭受”义演变而来的，所以 tou2所在的被动句只能表示“消极、不幸”的意义，这符合语法化的“保持”原则。所以我们推测，被动标记 tou2的演变路径为：三、结语上思壮语 tou2是个多功能词，既可作实词，又可作虚词。tou2的演变包括实词向另一类实词的虚化，实词向虚词的语法化演变，以及虚词往更虚的标记义方向发展等几个方面。tou2的演变路径大致是：实词 tou2由“触碰”义发展出“打中”“判断”“正确”等意义；由于“打中”义的进一步虚化，其前可以加上表示击、打的动词，tou2紧跟在动词后发展成为动相补语，当 tou2带上补语成分，tou2又进一步语法化成补语标记；“打中”从受事的视角引申出“遭受”义，再逐步演变成为被动标记。参考文献：1 覃晓航.壮语特殊语法现象研究M.北京：民族出版社，1995.2 林亦.武鸣罗波壮语的被动句J.民族语文，2009（6）.3 覃凤余.台语系词 tk8、t6等的来源J.语言研究，2013（2）.4 吕嵩崧.靖西壮语的汉语老借词 thok7“着”J.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3）.5 韦景云.武鸣壮语 tk7的标记功能及形成路径J.民族语文，2022（3）.6 沈家煊.“语法化”研究综观J.外语教学与研究，1994（4）.7 张谊生.论与汉语副词相关的虚化机制：兼论现代汉语副词的性质、分类与范围J.中国语文，2000（1）.8 刘坚，曹广顺，吴福祥.论诱发汉语词汇语法化的若干因素J.中国语文，1995（3）.【责任编辑：张建春】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