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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用弗洛伊德的理论分析《受活》中的人物形象

（西南交通大学人文学院，四川成都611756）
摘要：在西格蒙德•弗洛伊德作为著名的心理学家，其提出的相关理论除了可运用于心理学研究之外，亦可与文学作品结合在一起，探寻出新的观点。《受活》作为阎连科的代表作，其描写的人物形形色色，各有特点。本文将通过使用弗洛伊德提出的本能、超我、群体心理等理论来分析《受活》中茅枝婆、柳鹰雀、槐花等人的行为，从而揭示人物内心的活动以及心理对言行的影响，并试图开启心理学和文学相结合的新篇章。
关键词：弗洛伊德群体心理本能超我《受活》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Freud，1856—1939），奥地利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精神分析学派创始人。著有《梦的解析》、《精神分析引论》、《图腾与禁忌》等，提出“潜意识”、“力比多”、“自我”、“本我”、“超我”、“俄狄浦斯情结”等概念，如今其理论的大部分细节已被心理学界抛弃，但理论的框架和研究方法对心理学的发展仍产生了重要影响，而其影响力更涉及哲学、美学、等诸多领域。《受活》是中国作家阎连科于2003年发表的著名长篇小说，本书讲述了在耙耧山脉中的受活庄，一庄老小虽多为残疾人，但个个身怀绝术，县长柳鹰雀发动村民，建立了“绝术团”到全国各地进行演出，所获得资金则作为去俄罗斯购买列宁遗体和建造列宁纪念馆的款项，而庄里的茅枝婆，在经历了中共建政以来的多次运动灾难之后，决心要带领着村民摆脱政府管辖，回到独立自由的生活的故事。本文将运用弗洛伊德的几个重要理论，分析《受活》中人物的行为，揭示其行为背后的心理原因。
一、茅枝婆
在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中，本我、自我、超我是三个重要的概念。本我代表着性冲动和欲望，按“唯乐原则”活动的，寻求满足和快感。当本我的要求与现实相违背而不能得到满足时，便产生了自我。自我对本我与现实之间进行调节，自我受“唯实原则”支配，对本我的要求进行修改，使之在一定条件下有可能得到满足。超我代表的是理想而不是现实，要求的是完美而不是实际或快乐。超我的批判功能对自我进行谴责，从而产生了负罪感。生本能中的性本能成分无法完全压制和约束死本能中的破坏和毁灭因子，生本能和死本能的解离导致超我过分严格和苛刻，使得个体意识到负罪感，在抑郁症中，自我不敢反抗超我，并认为自己有罪，并且甘愿接受惩罚，他们在无意识中无法丢失有罪的想法，惩罚的意念也挥之不去。
《受活》中茅枝婆就是一个被超我严格控制的悲剧人物。茅枝婆曾经是红军中的一位女战士，来到受活庄之后，她的梦想仍旧是革命。此时她的超我认为革命便是最高的理想，虽有诸多困难，但茅枝婆仍旧不畏险阻，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带领着受活人入了合作社，实现了自己的革命梦。但在经历了大炼钢铁和大跃进之后，受活庄人经历了入社之后带来的灾难，家中被搜刮一空，甚至到后来温饱都得不到解决，身体和精神上受到了双重摧残，所有人将矛头指向了茅枝婆。此时茅枝婆的自我理想不再是革命，而是带着受活人退社，在超我的严格监督下，茅枝婆的后半生都在为着退社而不断努力。我们可以认为，茅枝婆是一位抑郁症患者，即便是在镇压反革命中，她选择牺牲自我换得受活人安宁，但她的罪恶感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消减，反而认为她所受到的惩罚是应得的，这一切都是由于超我对其的控制，由于退社的自我理想久久无法实现，茅枝婆就长期处于深深的负罪感中，并想尽一切办法让受活庄退社，即便是如今退不退社对受活庄人民的生活影响都不大时，茅枝婆还是对此有着深深的执念，超我的要求无法达到时，自我就一直被压制，不得解脱。弗洛伊德认为：“自我之所以放弃自己，是因为它感到自己受到超我的仇恨和迫害，而不是被超我所爱。……在自我看来，活着就意味着……被超我所爱。”茅枝婆的自我一直放任自流，只因为她的自我得不到超我的保护，反而还被超我仇视，当她最终完成超我的要求，回归自我时，才可以安详的死去。
二、柳鹰雀
“人最初有两个性对象——自己及养育自己的女人，……在某些条件下，有些人的对象选择是以自恋为主导特征的。”一开始，力比多是由本我衍生出来，但在形成过程中，一部分的力比多从本我中释放出来，当自我变得越来越强大时，就会获取这部分力比多，并将自己作为恋爱对象强加给自我。
《受活》中柳鹰雀就拥有自恋型人格，在他的世界里，除了自己，任何人是没有资格被爱的。无论是一开始他负心抛弃菊梅和后来对妻子的冷淡，还是他的购列计划以及准备将耙耧山打造成革命景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宏图伟业。弗洛伊德在《论自恋：导论》中论述道：个体首先为自己建立一个理想，并以此来检验实际的自我，“个体的自恋将自身展示给这种新的理想自我，理想自我……发现自己占有有价值的所有成就”，柳鹰雀的理想自我就是像古今中外各个伟人一样，被世人所崇敬，而他同时也相信自己有这样的能力，能在有生之年获得巨大的成就。童年时期其养父就留给他了一间敬仰堂，并坚信他的人生定与各个伟人相差无几，成年后他“不愿弃绝童年的自恋成就”，于是在成长过程中，功成名就的理想一直伴随着他，在不断重复着肯定自身能力的过程中形成了自恋型人格。
当然，我们也可将柳鹰雀的行为理解为一种自我趋向完善的本能。这种本能和为此所付出的努力在弗洛伊德看来是本能压抑的结果。“被压抑的本能为追求完全的满足从未停止过奋斗，它存在于重复一种满足的原始经验之中，……正是在所要求获得的满足的快乐与实际获得的满足的快乐之间的这种差异，才产生了这种驱动的力量，他不允许在它所达到的任何境地止步不前。”坚持压抑的抵抗阻拦了未达到满足之前的退路，当无法后退时，前进变成了唯一的选择。柳鹰雀的本能受到压抑之后，他放弃了本能所需求的其他东西，一心只为着趋于完善而不懈努力，将心中的其他杂念排除干净之后，事业上的追求便成为所剩下的唯一选择，与其说柳鹰雀是执着，不如说他是别无选择。
三、槐花和柳妻
弗洛伊德认为人存在性本能，即所谓的“力比多”，他认为性冲动从幼儿时期便已存在，但是由于社会中伦理和道德的阻碍，使得这股本能被压制住了，但这样的做法将会导致精神疾病的产生，相反，人们应该释放自己的性本能，并不为此感到羞耻。
《受活》中，槐花是唯一一位敢大胆谈性的女性，虽然前期她与男性的相处在文章中描述得比较隐晦，但多多少少透露着性的意味。到了后来，文章中关于性的描写越来越来明显，先是在演出期间，槐花经常不在团里的大铺上睡，而后又有传言说，她在演出的途中都和团长睡在一块，石秘书听说此事后还大打出手，直到最后槐花亲口向小蛾子承认自己在“和圆全的男人好，和圆全的男人睡”。四姐妹在被圆全人强奸之后，只有槐花脸上“泛着一层潮润烂烂的红”，似乎是在表明槐花享受着性交的过程。槐花不断和男性发生性关系，使自己变得越来越漂亮，阎连科将槐花刻画为一名直面自身性需求，享受性过程，释放自我性本能的一位正常女性，这也印证了弗洛伊德对于性的观点，他认为轻微的性禁忌都足以使人患病。性生活如果受到威胁，那最好的消除办法就是性满足。
除此之外，弗洛伊德还在《“文明的”性道德与现代神经症》一文中抨击了现代社会的性道德观。现代文明遵从一夫一妻制，弗洛伊德认为这样损伤了性的选择，性的自由受到了限制。为了控制住性本能这种强烈的冲动，个体需要付出巨大的力量，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间断地“将性本能由性目标移至更高级的文化目标”。而且文明的性道德也对夫妻婚后的性生活进行了严格的限制，排除妻子生理期的节欲时间，令双方满意的性交也只有几年时间而已。在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打击下，夫妻双方之间的爱与激情逐渐消亡殆尽。
柳鹰雀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长期不归家，甚至将“受活”一事作为定期需要进行的任务之一，丝毫没有抱着享受性爱的心态。婚后柳妻一方面性需求得不到满足，另一方面，受到“贞操”的压制，她极力忍受着爱情的冲动，一度压制住了自身的性本能。但对性的渴望让柳妻选择越界，背着柳鹰雀和石秘书在一起，这时的她才享受到了性快乐。柳妻坦言：“我就想当个一般人的媳妇。”这样的她更多的是叫人同情。我们看到了千千万万“文明的”性道德压制下受害者中的一员，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当我们仍将享乐主义作为文化发展的目标之一，并努力争取个人幸福之时”，没有人应该为此做出牺牲。
四、受活人和圆全人
弗洛伊德在其著作《群体心理学与自我的分析》中提到群体成员是通过认同作用而集合在一起的，个体之中包含的共同性质越是重要，那么认同就越容易成功。
《受活》中，受活人和圆全人是书中两个重要的群体，两者是由于身体残疾和身体健全这两个共性而聚集从而产生了两个不同的群体。弗洛伊德引用勒邦的观点，认为个体在单独的情况下会对本能进行约束，而当个体构成群体时，他对自我的要求就并不会那么严格。当他独处时，可能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而进入群体后，他就完全遵照本能行事了。圆全人对于受活人的歧视，利用受活人的绝技来牟取暴利，还对受活人进行人身上的威胁，种种暴行无不体现出圆全人被集合成一个群体后，对于个体的抑制完全消失，“作为原始时代的遗迹而潜伏在个体中的所有残忍，兽性和毁灭性的本能躁动了”。而受活人身上则体现出的是对圆全人的轻信。由于相信柳鹰雀，他们成立绝术团走出受活庄，由于相信圆全人，他们被圆全人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在弗洛伊德看来，群体是易轻信和易受影响的，他们缺少必要的批判能力和理性的力量，由于感情单一而从不产生怀疑。受活人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群体，脑子里除了表演和赚钱之外就没有别的想法，而就这样一种简单的想法，都是他们的领导人灌输的。
弗洛伊德在书中提到，“生物一旦以某些数量聚集在一起，……它们都本能地把自己置于一个头领的权威之下”，群体的意志和信仰是靠领袖支配，领袖具有“强烈并施加于人的意志”，而群体则从他那里接受。书中提到受活人主要有两个领袖，前期是茅枝婆，后期则是柳鹰雀。基于此，受
活人早期的意志便是退社；柳鹰雀来到受活庄之后，受活人的意志便转为表演赚钱。群体由于缺乏自我意识和自尊，所
以极容易被操纵，当柳鹰雀挖掘出受活人的特长之后，受活人突然开始意识到自己力量而为之神魂颠倒，圆全人在受活人面前意识到了自身由身体健全而带来的优越感后，产生了“任何不负责任和绝对的力量的所有表现形式”。
结语
通过分析，我们不难看出，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分析文学作品，可以打开视角，并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解读《受活》，也了解到人物的行为举止是受到了心理的控制，继而证明了心理学与文学相结合的可行性。
参考文献
[1]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自我与本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150页
[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性学三论与论潜意识》，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63页
[3]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性学三论与论潜意识》，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68页
[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性学三论与论潜意识》，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68页
[5]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自我与本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32页
[6]阎连科：《受活》，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27页
[7]阎连科：《受活》，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87页
[8]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性学三论与论潜意识》，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11页
[9]阎连科：《受活》，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305页
[10]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性学三论与论潜意识》，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17页
[11]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自我与本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57页
[1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自我与本我》，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59页
[13][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著，车文博主编：《自我与本我》，收录于《弗洛伊德文集6》，长春：长春出版社，2004年版，第62页
[14]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导论》[M].长春学出版社，2004
[15]让-米歇尔•奎诺多.《读懂弗洛伊德》[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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