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_杨春宇.pdf

书书书第 卷第期 年月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收稿日期：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长城地带北方话语言接触底层的若干个案研究”（）；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研究”（）作者简介：杨春宇（），男，辽宁锦州人，辽宁师范大学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音韵学、汉语方言学研究。主持人语：日本著名汉学家桥本万太郎曾提出“北方汉语阿尔泰化”的命题，太田辰夫亦较早开始了“汉儿言语”的研究。长城作为冷兵器时代的产物，由西向东，绵延万里，对中华民族语言文化的形成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长城内外汉族与北方少数民族语言接触频繁，促进了汉语北方话的形成，也促进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发展。研究汉语史离不开对汉语基础方言北方话的深入探索和本质性认识。我们在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长城地带北方话语言接触底层的若干个案研究”（）及系列相关国家项目的孵化下，开辟“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研究”专题，邀请专家进行专题探讨，见微知著，旨在推进相关研究的深入开展。杨春宇 年 月 日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形成 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杨 春 宇（辽宁师范大学 文学院，辽宁 大连 ）摘要：长城内外，是农耕、游牧、渔猎三种文化类型历史和谐共生的地域。长城作为冷兵器时代的产物，不仅对长城内外“城国”“行国”的形成与发展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而且对该地域汉族与北方阿尔泰民族语言间的接触融合、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形成也至关重要。文章选取幽燕长城地带的汉儿言语底层为研究对象，钩沉历史表层、深层之个案，缀成系列，以窥该地域汉儿言语底层表象之一斑，进而尝试从地缘文化关系、借词关系、语言类型变异等角度进行历史语言学的比较分析与解释。关键词：幽燕长城地带；汉儿言语；底层；语言接触；中华民族共同体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引言长城，作为古代冷兵器时代的特殊产物，历史上对方国及异族军事入侵具有重要的战略防御作用。虽然齐、楚长城建造最早，但一般意义上对长城的认知多从春秋战国时期修筑的秦、赵、燕等古长城开始。明朝在以前历代古长城基础上，联结了西起嘉峪关、东到山海关，延绵至朝鲜境内的“万里长城”。现在的“万里长城”依然保留了明代的基本面貌，并成为世界物质文化遗产。“万里长城”可分为西段、中段、东段，本文主要涉及其东段。史记匈奴列传 载：“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据胡。”秦东段长城自内蒙古化德县，经河北康保县南、太仆寺旗、多伦县南、河北丰宁、围场县北、赤峰市北、蜿蜒东行，进辽宁建平、法库、铁岭、清原、新宾、桓仁折向东南，一直绵延至朝鲜平壤的大同江。在东北及广袤的幽燕长城内外，历史地共生着四大古族系：东部肃慎、西部东胡、中部濊貊、南部古商族（汉族）。本文以幽燕古长城地带为观照区域，重点考察钩沉东北长城内外汉族与该地域北方阿尔泰民族因语言接触而形成的幽燕方言、汉儿言语中的底层。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卷日本汉学家太田辰夫最早提出了“汉儿言语”的问题。法国语言学家梅耶（）提出了语言底层理论，指出语言底层是相互影响的语言间被征服或消亡的语言，会在胜利者的语言中留下部分特征，这些语言特征即为“底层”。在汉语的发展史上，魏晋南北朝时北齐音韵学家颜之推在其 颜氏家训音辞篇 中提及当时汉语“而南染吴越，北杂夷虏，皆有深弊，不可具辩”。其中，“北杂夷虏”实质上涵盖了本论域范围和表达主旨，即长城地带的北方话作为优势语言，历史地积淀残留着北方汉语与诸多少数民族语言接触的底层。这些底层呈现出或深或浅的表象存在，历史地构成了长城地带的“汉儿言语联盟”。“汉儿言语”顾名思义是“汉儿”所说的语言。据江蓝生研究，北朝“汉儿”不以血统论，泛指中国北方的汉人和汉化了的北方民族，与此相对，南方的汉人被称作“吴儿”，唐朝沿用，日本所谓“汉音、吴音”也基于自南北朝至唐五代间这种“吴、汉”的区别。“汉儿、汉人”所指相同，只有雅俗之别。北朝 折杨柳歌辞“我是虏家儿，不解汉儿歌”的歌辞可见一斑。北宋徐梦莘 三朝北盟会编 卷二十，宣和乙巳 奉使金国行程录 第三十三载：自黄龙府六十里至托撒孛堇寨府为契丹东寨。当契丹强盛时，虏获异国人则迁徙杂处于此。南有渤海，北有铁离、吐浑，东南有高丽、靺鞨，东有女真、室韦，东北有乌舍，西北有契丹、回纥、党项，西南有奚，故此地杂诸国风俗。凡聚会处，诸国人语言不能相通晓，则各以汉语为证，方能辨之，是知中国被服先王之礼仪，而夷狄亦以华言为证也。北朝以降，长城地带的汉儿不以血统论，长期生活在北方少数民族中的汉族与生活在北方汉族中的少数民族，统称为“汉儿”，他们所说的语言叫做“汉儿言语”。这些因语言接触形成于长城地带的、以汉语北方话为优势、杂糅了鲜卑语等“夷虏”民族语的皮钦语或克里奥尔语，本质或通过借词或通过语音、语法混合演变而成。历史上，该地域至少有匈奴语、鲜卑语、夫余语、高句丽语、渤海语、契丹语、女真语、满语等融入了汉语的汪洋大海，这些语言自身虽消亡，却成就了汉儿言语的历史积淀与底层，残留在北方汉语之中，亟须钩沉与深入探讨，我们将长城内外这些因语言接触构成的北方话共同体称为“汉儿言语联盟”。对这些汉儿言语底层词进行系统化的爬梳整理，在某种程度上可为该地区方言史的形成提供语言接触的个案材料，促进东北及华北方言研究的深入发展。从长城地带北方话的视角观照北方话形成的整体特质，可为汉民族共同语基础方言的研究提供强有力的支撑，从语言上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化的体制形成、北方汉语的阿尔泰化提供有力的证据。李如龙提示对方言底层研究时，要着力分辨同源关系、借词关系、类型变异关系，其研究虽针对东南方言，但基本原则也同样适用于北方汉语与阿尔泰语言的接触分析。以下，我们即尝试从东北方言中钩沉出一系列方言词，并力求从地缘文化关系、借词关系、类型变异关系等角度切入，进行分析解释。具体词 条 体 例 暂 列 方 言 词、文 献 语 源 出 处、解 释分析。二、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中阿尔泰语言的底层词历史上长城地带的北方话与北方少数民族语言间不断地发生着语言接触。古汉语文献中记载了历史上古阿尔泰民族相关的人名、族名、地名、山水名等，虽然这些部族名、人名、地名等所代表的借词具有较大的模糊性、不确定性，但是钩沉出这些少数民族相关的人与事物在北方汉语中的借词呼称或可窥见长城地带北方话语言接触之一斑。这些借词积淀年代虽然久远，但作为底层词其多为汉语借用阿尔泰民族语言的语音或词汇而成，究其实质是处于语言接触的浅表层次，较易于钩沉发掘。如：（一）古部族名、人名借词【薰鬻 】古匈奴名，亦见“薰粥”“薰育”的写法。汉书匈奴传上 云：“匈奴，其先夏后氏之苗裔，曰淳维，唐虞以上有山戎、猃允、薰粥，居于北边，随草畜牧而转移。”【冒顿 】匈 奴 单 于，挛 鞮 氏。公 元 前 年弑父自立，第一次统一了北方草原部落，建立了匈奴帝国，是雄才大略的军事家。【猃狁 】即畎戎，是戎人古族一支。据杜预注“犬戎，西戎别在中国者”，建都城于今甘肃省静宁县威戎镇，亦称畎夷、犬夷、昆夷、绲夷，是秦杨春宇：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形成 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之强敌，也是北迁到蒙古草原最早的游牧民族之一。如：虢公败犬戎于渭汭（左传闵公二年）；穆王将征犬戎（国语周语上）；周幽王为犬戎所杀，秦始列为 诸 侯（史 记 宋 微 子 世 家）等 史 上 多 有记载。【不屠何 】（）东北夷也。见“不屠何，青罴，东胡，黄罴”（孔晁注，逸 周 书 王 会篇）；（）东胡之先也。见“中救晋公，禽狄王，败胡貉，破屠何”（尹知章注，管子小匡篇），又见“败胡貉，破屠何。九夷海滨，莫不来听。”（房玄龄注，通鉴外记周纪二）；（）“豹胡，亦即不屠何”（见 左 传）、“古 屠 何 亡 于 燕 代 胡 貉 之 间。”（见 墨子非攻篇）【山戎 】春秋战国时期，燕、齐诸国之边患，北方少数民族的泛称。以“射猎禽兽为生”。齐桓公于公元前 年兴兵伐山戎救燕，灭掉山戎、孤竹、令支，而逐渐销声匿迹，见 春秋庄公三十年 汉书匈奴传上 等记载。【东胡 】逸周书王会篇 提及“东胡黄罴，山戎戎菽”。法国汉学家连萨、法国人沙畹、英国人巴克尔认为“东胡”为“通古（斯）”的异写，是古阿尔泰语词 （）的音译。【乌桓 】东胡民族，亦作“乌丸”“古丸”“乌延”等。秦汉之际，活动于饶乐水一带，语言或与鲜卑同，无文字，刻木为信。史记货殖列传 载：“夫燕亦勃、碣之间二都会也北邻乌桓、夫余，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鲜卑 】东胡族群，蒙古语族。秦汉之际，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的东胡一分为二，分别退守鲜卑山和乌桓山，以山名为族名，形成乌桓和鲜卑，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兴于大兴安岭的古代游牧民族。【秽貊 】即濊貊，又称貉、貉貊、秽貉或藏貊，是中国东北南部地区和汉四郡故地的古老部族，起初是两个部落，濊在东，貊在西，后来二部落合并。即古文献所载的“亳人”或“发人”。史记货殖列传 载：“（燕）北邻乌桓、夫余，东绾秽貉、朝鲜、真番之利。”濊貊人的北支为索离族，饲养猪、马、牛，又善于狩猎。嫩江下游肇源县白金宝遗址是索离人的文化遗存。【夫余 】索离族人东明称王，不用濊族和索离族名，而采用凫臾族名，中原汉族王朝译作“夫余”，后改为“扶余”。三国志 魏志 夫余传 记载：“夫余国有故城，名濊城，盖本濊貊之地，而夫余王其中。”（古“濊貊”在今吉林市龙潭山下）。考古证明古夫余文明发祥地分布在南自松原扶余市，北至齐齐哈尔市昂昂溪区的嫩江中心流域。【沃沮 】濊貊系属，分为北、南（东）沃沮，语言与句丽大同小异（三国志卷 ）。北沃沮一名置沟娄，去南沃沮八百里，在今黑龙江省东南和吉林 省 东 北地区 及 今俄罗斯沿 海 州 一 部 分；南（东）沃沮在高句骊盖马大山之东，东滨大海，从武帝灭朝鲜，至光武罢都尉官，皆封其渠帅为沃沮侯（后汉书东夷传）。【高句丽 】据 三国史记 三国遗事 载：公元前 年，夫余王子朱蒙因与其他王子不和，逃离夫余国到卒本夫余，建立了地跨今中国东北地区与朝鲜半岛北部，初期由濊貊人和部分夫余人组成的中国古代边疆政权（公元前世纪公元世纪）高句丽，史称“高氏高丽”；它与公元 世纪建立的王氏高丽并无继承关系。【邹牟王 】东明、朱蒙、邹牟皆一音之转；见“高句丽始祖邹牟出自北夫余，公元 年攻占东夫余”（好太王碑）。【肃慎 】起源于鸟图腾的东北引弓土著民族，是满族先民。迭代可追溯女真（明、元、宋、金、辽），靺鞨（唐、隋），勿吉（北朝），邑娄（三国、后汉），均是肃慎族系。活动范围为今辽河以东，北至黑龙江中游，南至松花江上游中段，东抵海滨。【邑娄 】邑娄，又作挹娄，是秦汉到两晋肃慎人的迭代承继者。有燕娄、邑勒、鸭卢等不同名称：一说为今鸭绿江，即古代鸭卢江，亦作邑娄江；南北朝时的燕娄城，实为汉代的邑娄城。【豆莫娄 】又称大莫卢、达莫娄、大莫娄。从诸如“豆莫娄国，旧北夫余也”（魏书豆莫娄国传）；“达末娄自言北夫余之裔”（新唐书流鬼传）等记载，或可证东夫余即旧北夫余。【勿吉 】“窝集”的音转，源于诸稽，满语“森林之意”，东北人叫“树窝子”。勿吉人，就是森林中人。魏书勿吉传 称之为“旧肃慎国也”。居住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卷地与夫余、豆莫娄相近，主要是松花江两岸。【靺鞨 】貊族与貉族融合而成，是貊族同音词，初见 北齐书。说：“靺鞨即古之肃慎氏”（隋书）；“靺鞨，盖肃慎之地，后魏谓之勿吉”（唐书）。唐代东至于海，西接突厥，南界高丽，北邻室韦，形成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两大集团。【女真 】诸申的音转，又称女直。契丹对女真族实行“分治”政策，强宗大姓迁至辽东半岛，入契丹国籍，称为“合苏馆”（曷苏馆、合苏衮是女真语“藩篱”之意），即为“熟女真”；另一部分留居粟末水（今松花江北段）之北、宁江州（今吉林省扶余市）之东，成为“生女真”。【曷苏馆（女真）】始见于 旧唐书。“黄头女真者，皆山居，号合苏馆女真”（大金国志）；“合苏馆者女真也，又曰黄头女真”（文献通考）；“山居之黄头女真，疑即黄头室韦，黄头室韦，亦为合苏馆之一种”（松漠纪闻）有载。【瓦剌 】元代称斡亦剌、外剌，明代称瓦剌，清代称卫拉特、厄鲁特，后和蒙古本部合称蒙古族，现代称漠西蒙古、西蒙古，即卫拉特。卫拉特语：。蒙古语：，西里尔字母：，用托忒文。前期主要部落有准噶尔、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居八河地区（叶尼塞河上游）；后随着 世纪初和硕特的加盟，并称“四卫拉特”。【鞑靼 】与蒙古高原西部瓦剌对立，是明对成吉思汗嫡系北元政权及其治下蒙古高原东部草原部落的统称。可分阿速、鄂尔多斯、科尔沁、土默特、察 哈 尔 等 部。其 自 称 蒙 古，明 朝 称 其 为“鞑靼”，卫拉特人称其为“达延”。【喀 喇 沁 】蒙 古 语 为 ，意为“守卫者”“重要的人”“伟大的人”，蒙古土默特永谢部的一支。它是蒙古族历史中的一个古老悠久 的 氏 族 称 号，译 写 为“兀 良 哈”“兀 良孩”“兀良海”“兀良罕”；喀喇沁王的远祖是成吉思汗的勋臣者勒篾，属乌梁海氏，是近代蒙古喀喇沁民族的大姓。现分布在内蒙古喀喇沁旗和辽宁省朝阳市及蒙古国等地。【科尔沁 】蒙古语为 ，意为“著名弓箭手”，是成吉思汗二弟哈布图哈萨尔管辖的游牧区之一，沿用古代蒙古族科尔沁部落名称命名。位于内蒙古东部、松辽平原西北端，覆盖整个兴安盟和通辽市一部分。【察哈尔 】明末，察哈尔部是漠南（今内蒙古一带）诸蒙古部落中较强大一支。曾与驻牧于宣化、张家口一带察哈尔部林丹汗共同抗御后金，失败后被迫西移，至宣化府长城外以西以北地域，控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西迁后的察哈尔大体在今张家口、乌兰察布与锡林郭勒盟相邻地域，现为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所辖，包括察哈尔右翼前、中、后三旗。（二）古地名、古山水名等借词文献及地理中记载的古地名、古山水名，也是研究幽燕长城内外古阿尔泰语底层词的又一重要线索，这些名称从古至今变换不大，或虽有变异，却有规律可循。如：【纥升骨城 】史记匈奴列传 载“燕亦筑长城，自造阳至襄平。置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郡以拒胡”。公元前 年夫余王子朱蒙避难逃亡至纥升骨城（今桓仁县五女山），建国立都，号称高句丽，为中国少数民族政权，至唐代。【老哈河 】蒙古语称之为“老哈木伦”，“老哈”来自契丹语，是“铁”的意思。秦至西晋称“乌候秦水”，南北朝称“土河”，隋称“托纥臣水”，唐称“土护真水”，辽金称“土护真河”，金后期及元称“涂河”“深 河”，明称“老哈母 林”，清代始称“老哈河”。又称“老河”“土河”。【饶乐水 】蒙古语意为“黄色的河”，历史上曾称之为“饶乐水、潢水、洛孤水、吐护真水、辽水、大潦水、巨流河、潢河”等，即西辽河北源西拉木伦河。契丹族发祥地，临河建临潢府。【句骊河 】汉以前称“句骊河”，汉称“大辽河”，五代后称“辽河”，是中国东北地区南部河流，有二源：东源称“东辽河”，西源称“西辽河”，两源在辽宁昌图县福德店汇流，始称“辽河”。【沸流水 】集安境内通沟河，源于长白山老岭西南，大武神王四年（公元 年）高句丽先发制人，派兵攻打夫余。逆沸流水而上进入夫余领土，杀夫余王带素。【那河 】或曰“他漏河”“挞鲁古河”（挞鲁河、长春河），指今第一松花江，即嫩江、太沵河、洮杨春宇：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形成 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儿河、月亮泡。附近的端基屯（汉书村）有秽貊族、夫余族留下的汉书一期、二期文化遗址。【粟末水 】东晋至南北朝，松花江上游称“速末水”，下游称“难水”。隋唐上游称“粟末水”，下游称“那河”。辽朝称“混同江”，今扶余段称“鸭子河”。金朝上游称“宋瓦江”，下游称“混同江”。元朝上下游统称“宋瓦江”。明宣德年间始谐音名为“松花江”。【辉发河 】满语 。辽金时辉发河流域为女真回跋部居住地，是松花江上游最大支流。“辉发通考作回霸，辽史作回跋，金史作晦发又作回怕，明统志作灰扒，皆一音之转”（中国古今地名大辞典）载。【乌苏里江 】乌苏里江是中国与俄罗斯的界河，黑龙江支流。发源于锡霍特山脉，上游由乌拉河和道比河汇流而成，东北流到哈巴罗夫斯克（伯力）与黑龙江汇合。支流主要有挠力河、穆棱河、松阿察河等。【额尔古纳河 】位于内蒙古东北部呼伦贝尔，黑龙江正源，中俄界河。鄂温克语 的音译，意为“鄂温克江”。旧唐书 称之“望建河”，蒙古秘史 称之“额尔古涅河”，元史 称之“也里古纳河”，明史 称之“阿鲁那么连”，清始称“额尔古纳河”。【鸭绿江 】古称“浿水”，汉称“马訾水”，唐始称“鸭绿江”，因其江水清澈，其名来历主要流行两种说法：一说源于满语 ，鸭卢江，意为“边界之江”。建州女真常年生活在鸭绿江支流婆猪江畔，唐杜佑 通 典 因 江水似 鸭 头之 色而 得名；一说因上游有鸭江和绿江两支流汇入，并称为“鸭绿江”。【赫图阿拉城 】满语“赫图阿拉”意为“横岗”，为“清王朝第一都城”，位于新宾满族自治县，为清太祖努尔哈赤所筑，年努尔哈赤在此登基称汗，创立后金。【萨尔浒城 】遗址位于抚顺县上马镇竖碑村北，隔苏子河与界藩城相望。萨尔浒，满语意为“木橱”，是努尔哈赤在后金与明交战时所营建的军事基地，是明与后金“两朝亡兴之实始之枢”。（三）古称谓、官职等借词在语言接触链条上，有一些词体现了北方汉语与北方阿尔泰民族语言在官职、社会称谓等方面的语音或词汇的互借关系。如：【纛 】在汉语与阿尔泰民族语言间本义指古代用毛羽做的舞具或帝王车舆上的饰物；后引申为古时军队或仪仗队主帅的大旗。如：狼纛。【郎君舍利怯薛夷里堇 】汉语郎君，泛指侍郎、侍卫。此词被借到契丹、蒙古语、女真语之中，与“夷离堇”相对应。【福晋 】在满语与汉语间，出现了 与满语 的对应关系。【阿哥 安达 】蒙古语 的音译，意为“哥哥”“朋友”“结拜兄弟”，受其影响，在满语与汉语间 出 现 了 对 男 孩 由 特 指 到 泛 指 的 该 社 会 称谓词。【格格额格其 】在蒙古、清朝，大汗、贝勒之女或未出嫁之女孩子的称呼。后泛化为所有未出嫁的女孩。【捺钵 】契丹语，辽代皇帝四时出行行帐围猎的驻跸之所。“辽国尽有大漠，浸包长城之境，因宜为治。秋冬违寒，春夏避暑，随水草就畋渔，岁以为常。四时各有行在之所，谓之捺钵。”【斡鲁朵 】突厥蒙古语 的音译，意为宫帐或宫殿。辽史营卫志上 谓：“宫曰斡鲁朵。”此语最早见于唐代古突厥文碑铭。辽、金元时有斡耳朵、斡里朵、兀鲁朵、窝里陀等不同译写。契丹是游牧民族，其君长习于“行国体制”：帐居野处，车马为家，转徙随时，无城廓沟池宫室之固，形成特有制度。遥辇 氏 累 代 统 治 者 置 九 宫 分 九 帐，即“九 斡鲁朵”。【勃极烈 】是女真语的音译，意为“管理众人”，最高的总治官称，参议国政。金太祖完颜阿骨打建国称帝后，倚重国相级别的高级官员统治国家，并建立了制度。形成了当时由都勃极烈（皇帝）、谙班勃极烈（皇储）、国论勃极烈（国相）、阿买勃极烈（阿舍勃极烈、札失哈勃极烈，国相的第一助手）参与的、相对较庞大的议事会，后改组为皇帝朝政和少数国相级别的高级核心官员共议国事，即“勃极烈制度”；清代改成“贝勒”。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卷以上，从人名、地名、山水名、官职名、社会称谓等视角，钩沉出汉语历史文献中一系列借词，这些借词一定意义上反映了北方汉语与各少数民族语言对应的原貌，作为历史词汇底层沉积在北方汉语之中。这些词与幽燕长城地带历史文化密不可分，对其发掘钩沉，构建其音义的对应关系，可分析该地域核心词的历史借词，可重新认识北方汉语长期以来与该地域的少数民族语言接触的历史，丰富与深化对方言史乃至汉语史的认知。三、系统的特殊构形汉语作为孤立语，一般缺少词缀等黏着形式及形态上的变化。马彪在研究哈尔滨方言时提出，“哈尔滨方言状态词缀是介于构词词缀和构形词缀之间的词缀，有独特的功能，形成了独特的词缀系统”，并把这些词缀归结为“语用词缀”。我们则进一步认为：在长城内外的北方话之中，重叠与词缀或具备了北方方言构形的某种功能，具备了派生与某些屈折的性质，一些状态形容词的表现尤为典型。（一）多音节词缀东北及北方汉语构词类型中，不乏“词根词缀”的复合形式。有些多音节词缀，超过了构词的结构范畴，具备了构形的意义与功能。这是北方汉语与阿尔泰民族语言间因接触而造成的深层类型变异的表现，或构成了彼此系统的感染，成就了汉儿言语的深层底层。如：傻了吧唧叽里咕噜蔫了呼哧精泞吧唧苦了吧唧甜了吧嗦甜巴拉叽吊儿郎当白不呲咧灰巴溜丢紫了蒿青血了糊连血赤糊拉血了呼哧艮不溜丢蛮了噶几半拉咔叽粘了呼哧膈应吧啦稀糊马哈硌楞巴嗦闷了呼哧光巴出溜嘎巴楞登圆了咕咚吭哧瘪肚嘴巴浪叽磕了巴碜稀里咣当得了吧嗦齐哩喀喳鼓吧溜丢这些四字格，除词根外，多音节词缀构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特殊系统。一般由“词根 （）音缀”构成类似晋语分音词的形式。在语音上其形成明显的分音规律：一般可切分出单音节的本词及附 加 成 分；前 一 音 节 是 本 词 的 双 声 或 叠 韵 或嵌（）形式，后一音节为拟声拟态的叠韵或双声成分，多构成联绵词，且其中的一个或两个音节无义。究其原因，一方面，或是由上古汉语复辅音的遗存所致；另一方面，或受阿尔泰语言词形变化形式、附加成分、元音和谐的影响，如、等。我们认为这些形式是北方汉语与阿尔泰民族语言在长期接触过程中，因语言类型的变异影响而形成的汉儿言语的深层底层。由于这类词汇大部分为方言口语，一般为状态形容词或动词，其词缀特点是方言本字不固定（规则变换），如“了拉里”“巴不”“吧唧呼哧”等，或由语流音变的变式形成，或是阿尔泰语言不同词形的变异影响，致使长城地带的北方汉语更多地体现出音缀和屈折词缀的特点。如蒙古语、突厥语 ，词缀，即有指小表爱的功能。这些音缀构成的词缀从功能上具备了主观量、模糊化、比较层级、色彩等语用表达特征，充当与实现着作为构形成分黏着语素的部分语法意义。如：傻傻了吧唧；紫紫了蒿青；半半拉咔叽；艮艮巴溜丢；热热的呼啦。以上单音节的本词与吸附了黏着成分的音缀构词有着明显主观性与词义色彩的层级差异。这体现了长城地带北方汉语与北方阿尔泰民族不同语言类型间的变异影响或系统感染。（二）构形重叠重叠作为一种语法手段，可构词，也可构成形态范畴。一般单字重叠前后是否成词、词性与意义是否有变化、是否有语法音变，可作为构词构形重叠的判定标准。长城内外北方话的重叠，既有构词形式，但也不乏构形重叠的表现。我们选取我国多音节东北方言词汇，以之同日语、朝鲜语的形容词、形容动词的类型 功 能 进 行 比 较，以 见 其 构 形 之 一 斑。详见表。参见曹亚民 英语的屈折词缀与派生词缀 江苏教育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他认为：同一词形既可以是屈折词缀又可以是派生词缀，如“”，前者是屈折词缀，后者为派生词缀。所有的屈折词缀都是后缀或中缀，中缀实质上是屈折词缀，词形的变化属于内屈折变化，通过改变词内元音或辅音字母和词的读音来表达各类语法关系。如：、等。杨春宇：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形成 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表我国东北方言部分重叠与日、朝鲜语谓词构形比较类型基式变式成词语素复合法部分重叠式定语连体形状语连用形手段东北方言重叠 傻乎傻乎的傻乎地轻声的傻的乎傻的乎的傻的乎地加虚词 傻乎乎傻乎乎的傻乎乎地部分重叠 儿的傻乎乎儿傻乎乎儿的傻乎乎儿地重叠儿化 傻了吧光唧棱登傻了吧唧的傻了吧唧地嵌 叠韵词缀 傻头傻脑傻头傻脑的傻头傻脑地同义语素互文 傻吃苶睡傻吃苶睡的傻吃苶睡地近义语素互文 嘚瑟嘚瑟嘚瑟嘚瑟的嘚瑟嘚瑟地完全词重叠 嘚嘚瑟瑟嘚嘚瑟瑟的嘚嘚瑟瑟地完全语素重叠日语词类美美美美词形变化綺麗綺麗綺麗綺麗助词语素 助词语素 助词语素朝鲜语词类 助词语素 助词语素 助词语素 助词语素表中我国东北方言部分重叠已超越了构词的范畴。其通过语音屈折变化，如通过轻声、加虚词、儿化、构式、拖长、叠韵词缀、完全重叠等手段完成了韵律语法化音变，实现了动词、状态形容词、副词的表程度、情感、主观色彩、名词化等语义功能。而其中“的”“地”用法实质与日语形容动词的词形变化“”“”“”、与朝鲜语的“”（的名词）“”（地动词）及其可与名词形互相转化的句法功能相当。这使其在一定程度上或实现了某种构形的意义与语法功能的认知。如：艮啾啾 外道道闷痴痴闷乎乎滑溜溜（词根后缀部分重叠）（）儿的喯登儿的 麻溜儿的 飒楞儿的 稳当儿的 立正儿的（儿化、构式）地杠杠地呼呼地嗷嗷地嘎嘎地啪啪地（单音节拖长，完全重叠）可看作是 形式的变式：艮艮啾啾、外外道道（双音节完全重叠）的（名词化）嘚嘚瑟瑟的舞舞喧喧的神神叨叨的吭吭叽叽的喇喇忽忽的磨磨丢丢的磨磨叽叽的呿呿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卷嚓嚓的捅捅咕咕的侧侧愣愣的咋咋呼呼的呲呲嗒嗒的黏黏糊糊的咯咯唧唧的哆哆嗦嗦的唧唧歪歪的我们认为这些东北方言重叠词的特征与阿尔泰语言的对应关系不是偶然的，是东北汉语阿尔泰化的结果。（三）语法结构类型变异标记元代汉语及长城地带北方话中，残存一些阿尔泰民族语言与汉语接触的结构句法标记，由这些标记可见汉儿言语联盟之一斑。如：“上上头”结构句式（）为这 上?，贤的人比干谏他。（直说大学要略）（）为 我 一 个 人 不 才 的 上 头?，教 百 姓 每 生 受。（直说通略 卷一）（）每日和汉儿学生每一处学文书来的上头?，些小理会的有。（古本 老乞大）（）只是你心里不喜欢的上头?，你无心弹。（钱校本 琵琶记 出）这些带有“上上头”的结构句式，在元代汉儿言语中无论是直讲体、会话体、小说体资料，均是直译古蒙古语表原因后置词 和形动词工具格附加成分 影响的结果。结构类型：如“有”字句（）这帖木儿，成都廉访司管人有?。（元典章刑部九 路官侵使课钞）（）那达鲁花赤是什么人有?。（元典章刑部四依势抹死县尹）（）夫孝，德之本也孝德的勾当，是德行的根本有?。（孝经直解 开宗明义章第一）（）你道的是，我也心里那般想著有?。（古本 老乞大 ）句末“有”对应的是蒙古语特殊动词或，表示判断和存在。句末“有”作为动词的时体标记，表示现在、将来、过去时的意义及辅助表示完成、进行体等意义。现代东北、西北方言中的底层标记（）温度这么低，苞米肯定得减产。我 说 的 话?儿?。（东北话）（）他考上大学了。村主任讲话儿的?，这下老李家祖坟可冒青烟了。（东北话）（）我今个才他哈?认下了。（甘肃临夏话）（）我他啦?电话早打过了。（甘肃临夏话）（）有的小学生书好好地不念者?。（甘肃临夏话）（）你学校去格来?？（陕西延川话）（）到这会儿你好把?我打骂。（西宁话）（）我把?你没见我你哈?没见。（青海话）我们把东北官话“说的话儿”分析为充当着互动性的话语标记，把“讲话儿的”理解为充当引证引借到“托势”功能的话语标记，把临夏方言的“哈”“啦”“者”，陕西延川话的“来”，西宁话、青海话中的“把”作为语助词，它们都可看作是某种格标记的底层残留。这些汉儿言语在文献及方言中的孑遗，为我们钩沉分析长城地带北方话的类型变异留下了绝好的化石资料。四、结语综上，我们选取北方汉语与阿尔泰民族语表层、深层接触的代表底层，进行了钩沉与分析，从中可以窥见长城内外汉族和北方少数民族语言之间的深层关联，汉语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化集大成的突出标志。发掘这些底层借词，联系古族间征战、迁徙等民族融合的历史事实，或可以得出如下结论：实际在长城地带，一方面，作为同属阿尔泰语系的同源语族间不断发生接触融合，匈奴语、山戎语、鲜卑语、秽貊语、夫余语、高句丽语、肃慎语之间，形成阿尔泰语言共同体；另一方面，在与该地域优势语言汉语接触的层面，匈奴语、鲜卑语、夫余语、肃慎语均融入了长城内外北方话的汪洋大海，因地域语言间的系统感染而形成了历史上“汉儿言语”的联盟。前文书面文献记载遗存的人名、地名、族名等属于借词关系的浅层底层，本质上是与该地域历史文化紧密相关，可分为该地域核心词的历史承传词、变异词、创新词、外来词；而作为孤立语的汉语毕竟被汉字本体形式掩盖模糊了一些深层的特征，而习焉不察。通过词缀、重叠等手段，北方话实质上也发生了语音、语法上较深层次的系统感染，这些词缀、构式具备了如屈折词缀的语法功能。为了证明日本学者桥本万太郎很早就杨春宇：从长城地带语言接触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之形成 幽燕长城地带北方话的汉儿言语底层钩沉提出的“北方汉语阿尔泰化”命题，我们需回到汉民族共同语的基础方言中，首当其冲地以北方话为观照对象，进一步发掘剥离出这些语言接触的不同的底层层次，以更加深入地研究汉语史，解释其重要特征。思考长城内外作为汉语基础方言北方话的复杂形成，为 中华 民族 共 同体的形成提 供 语 言 方 面 的证明。（注：本文曾在 年月 日第十九届全国近代汉语学术研讨会上口头发表，有删改，对竹越孝先生等人的批评指正深表谢忱！）参考文献：太田辰夫漢児言語 白話発展史関試論日本神戸：神戸外大論叢，（）：太田辰夫汉儿言语 试论白话发展史江蓝生，白维国，译汉语史通考重庆：重庆出版社，：梅耶历史语言学中的比较方法岑麒祥，译北京：世界图书出版公司，：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卷第七音辞第十八增补本北京：中华书局，：江蓝生也说“汉儿言语”近代汉语研究新论增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确庵，耐庵编，崔文印笺证靖康稗史笺证版北京：中华书局，：桥本万太郎语言地理类型学余志鸿，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李如龙关于东南方言的“底层”研究民族语文，（）：杨春宇从“郎君阿哥帅哥”的演变管窥“汉儿言语”的语义的发展特征华西语文学刊：第八辑成都：四川文艺出版社，：脱脱，等 百衲本 辽史卷三十二 志第二 营卫志中 行营 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马彪 哈尔滨方言状态词缀的类型学特征 兼与周边的满语等语言对比 满语研究，（）：杨春宇“行国”“城国”兼备的契丹与“汉儿言语”辽金史论集：第十四辑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祖生利 元代直译体文献中的原因后置词“上上头”语言研究，（）：（，）：，：；责任编辑：许凤才ethnic groupethnic grou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