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语言景观中的汉字分布及其意义表征.pdf

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8韩国语言景观中的汉字分布及其意义表征韩国语言景观中的汉字分布及其意义表征*边婷婷1晁亚若2（1.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济南，250100；2.曲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济宁，272100）【摘要】本文以韩国汉字语言景观为研究对象，采用田野调查法、网络调查法和个体分析法，梳理了汉字在当代韩国语言景观中的分布与功能。研究发现：汉字既存在于自上而下的语言景观之中，又是自下而上的语言景观的重要组成部分；汉字与其他语码主要表现为复制式、片段式、互补式和隐显互动式；汉字在当代韩国生活中实现了历史的、民族的和庄重的文化占位。【关键词】韩国；汉字；语言景观；分布特征；功能分析一一、引言引言语言景观（linguistic landscape）作为城市语言空间的重要组成部分，是透视社会语言现实的“多棱镜”，不仅能够为城市提供语言信息服务网络，还在一定限度上建构了城市的精神人文空间（巫喜丽、战菊，2022）。通过观察韩国街景中的招牌、广告、路牌、建筑名、横幅等，可发现：在当今韩国语言生活中，汉字仍旧具有较大比重的呈现，它并不仅仅存在于中国城之中，还渗透在韩国人日常生活之中，且部分“遗留”的汉字已经实现了自我发展和创新，形成汉语跨国语言变体（Chinese transnational language variation），是当前汉字国际传播的重要表征。学界有关于韩国语言景观的先行研究多见于海外，整体上看，多语研究占据主要比重（吴仙花，2020），聚焦式关注汉字语言景观的研究数量极少，多在特定范围内进行统计分析。如Lawrence发现在韩国语言景观中，中文是“传统”项目（如茶馆、传统药店）以及中国或日本餐馆的标记（Lawrence，2012）；韩国学者通过调研仁川中国城，发现这一区域正以政府主导的商业化景观而非海外华人的文化景观发展为主，资本的逻辑通过旅游渗透到景观生产之中（，2012）。由上可知，已有研究多在某一特定调查区域内对语言景观不同语种进行定量处理，由此指出不同语言在同一范围内的地位和发展状况，这一范式有助于从微观层面进行实证验证，但所关注的区域有限。以韩国汉字语言景观为例，对不同场所的关注会导致不同的量化结果，如传统书院和现代商场这两类场域就会呈现出明显不同的比重，国际化水平不同的城市在语言景观上也会呈现显著的差异。总体看来，当前鲜有对单一语言文字符号的使用与海外传播进行的聚焦性探究，现有研究也缺乏关注某一语码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变异与本土化创新等问题。因此，本文以韩国汉字语言景观为研究对象，以田野调查为主，网络调查为辅，通过语言景观个体分析法，系统描写和梳理当代韩国语言生活中的汉字语言景观，试图管窥汉字在当代韩国语言生活中的使用实态、功能角色，以期进一步拓展国内语言景观研究范畴。二二、研究方法、研究方法（一）（一）资料搜集方法：田野调查和网络调查资料搜集方法：田野调查和网络调查语言景观研究是旨在通过考察某属地公共空间内可见的符号实态，关注某一语言或语码在真实语言生活中的分布状况和文化意涵。由于韩国汉字标牌整体上分布广泛但不集中，因此自 2017 年始，笔者开始搜集并拍摄带有汉字的韩国汉字语言景观，所摄照片主要采集自韩国首尔、釜山、光州、安东、庆州五座城市，所涉空间主要涵盖旅游景点、商业中心、族群社区、交通枢纽等代表性公共空间。后由于疫情影响，资料搜集方法转变为以网络调查形式为主，应用的网络资源主要有谷歌街景地图、韩国Naver街景地图、抖音、小*本文系 2022 年山东省教育发展研究微课题“校园语言景观体系构建研究”（项目编号：FH105），2022 年中国外语战略研究中心“世界语言与文化研究”研究课题，韩国汉字语言景观及其汉语教学资源化研究（项目编号：WYZL2022SD0022）的阶段性成果。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9红书等，主要涉及大田、济州岛、大邱、仁川四大城市。凡是出现汉字的标牌，我们都会对其进行拍照和保存编码。（二）语言景观分析方法：个体法（二）语言景观分析方法：个体法在语言景观采样时，研究以Backhaus（2006）的个体法为标准，也即在空间上可以界定的边框内所书写的文本均被视为一个语言景观，不在尺寸、方位和材质等维度进行限制，最终共获得 1044 个汉字语言景观标识，以此作为本文分析的对象。此后，分别从语言景观设立者属性、汉字景观内容、使用文字语码组合和关系、所属空间业态及功能等内容对景观语料进行编码，并使用Excel进行信息标注和统计分析。三三、韩国汉字语言景观分布概况、韩国汉字语言景观分布概况（一）韩国汉字语言景观的设立者与分布空间（一）韩国汉字语言景观的设立者与分布空间在结构性社会状态中，由上到下的政策行为与由下到上的自发行为共同弥合为当下的社会语言景观。通过二分处理，通过语言景观不仅可以反观韩国使用汉字的官方态度，而且能够汇聚民间汉字使用的耦合表征。公共空间是语言生态的储蓄池，其内置的语言景观既受到官方语言规划的限制，也是行为个体语言实践的混合产物，并且分别呈现在截然不同的空间范围之中，通过对韩国汉字语言景观的梳理，可将官方与非官方景观标识的分布空间和语用功能具体划分为以下类别。官方标识可分为以下八种类型：第一，场所指示牌。既有融合于自然风光的场所标志，如名山山顶处往往有石碑或木碑材质的峰顶标志，又多见于人造建筑指示，如韩国古代传统建筑中的匾额。汉字符号的运用晕染了古色古香的环境氛围，强化了与现代空间的疏离感；第二，交通指示。这主要是指韩国公共交通空间中的指路标志。此子类标识中只有 1 处单语码汉字语言景观，为韩国古都庆州的收付费站处标识。其他交通景观标识均为多语码组合标识，最多为四种语码的景观标识；第三，信息牌。为了方便访客，保证信息的有效传递，韩国旅游景区或博物馆等观光区域往往设置诸如景点介绍、文物介绍的信息标识，既有历史建筑遗留下的单语汉字语言景观原迹，又有包含汉字的现代多语组合语码景观；第四，建筑装饰。这主要多见于历史建筑所自带的装饰物，如用汉字书写的楹联、寺庙建筑等带有双“喜”字和“福”字装饰；第五，新闻报道。在官方新闻报道中，新闻韩语字母中多穿插有汉字语言景观，常将名称的第一个汉字作为政治人物或政治场所的简称，如“尹”代指现任总统尹锡悦，“青”则代指韩国总统的原有府邸青瓦台；第六，警示语。旅游景区、公共交通场所设立包含汉字的警示标示，部分语言景观存在翻译错误，如将“旅客候车室”写作“客户候诊室”；第七，城市标语，在釜山、首尔等地也常见有汉字书写的城市标语，如釜山沙上区，有中韩混合呈现的涵盖“飞上沙上”字样的城市标语；第八，活动横幅。如一些庆典活动开幕式的横幅中多出现“祝”的汉字字样，表示祝贺之意。相较于官方汉字语言景观，非官方景观的数量更多，分布也更为分散，可分为以下七类：第一，商家店牌。这一子类占据所有样本的二分之一，是民间经济主体自我实践的行为结果。如仅用“美珍香”呈现商店名称，以“酒”“粥”等字样标明商店产品或服务信息，通过“专门”“元祖”等程式化的信息对商家特征进行标注，以表明历史悠久，做工精良等个体特性，进而实现招徕客人的商业目标；第二，建筑装饰，如某些私宅张贴的汉字对联，古典民宅瓦当带有“福”字字样；第三，建筑名称，很多独栋私人建筑多在显眼处写明建筑名称，这类似于韩国人的身份证、驾驶证等证件类之上的汉字用法，由于谚文为拼音文字，所以韩语中存在大量同形异义的书写表达，因此需要汉字书写以避免重名问题；第四，商家用品，包含宣传横幅、海报等也都附带汉字语言景观，如美食店内碗碟的装饰“囍”等；第五，场所指示牌，如私立大学、华商协会、教会、知名企业等也会使用汉字对所在场所进行标识说明；第六，书籍印刷品，与中国传统文化有关的书籍名称常用汉字书写，此外一些理工类书籍的名称、书籍的出版社信息等也都会以汉字书写；第七，其他生活用品，如祭祀神位、赠送礼品的包袱等。（二）汉字语言景观与其他语码的信息关联方式（二）汉字语言景观与其他语码的信息关联方式在所搜集的语言景观样本中，除 327 例单字单一语码景观外，其余景观标识都呈现了汉字语码与其他语类语码的互动关联。Reh（2004）提出的多语信息类型,可将双语标牌按照语码与信息的组合形式分为以下四种类型：复制式、片段式、重叠式和互补式。韩国标牌呈现了上述的复制式、片段式和互补式外，还体现了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10背景式的隐显互动，下文分而述之。1.同义复现同义复现所谓同义复现也即复制式（Duplication），为高效实现语码的信息传递功能，汉字与其他语类语码共现，呈现同义信息，如交通指示中的地名信息等，此时共现的多种语码所提供的信息量均等，并且各部分信息一一照应，实现不同语类之间的直接转译。基于统计样本可知，汉字往往与韩语谚文、英语字母、日语假名共现，语码顺序排列多为韩-英-汉-日。被调查的所有城市均设有此类标牌，这体现了当代韩国城市国际化水平较高，注意通过设置多语景观为游客提供语言服务，以此达到优化国家形象的传播效果。2.共现辨义共现辨义由于谚文为拼音文字，且不存在音调，所以谚文书写往往出现同音词混淆现象。因此在具体的使用中，有可能因为同形异义导致误读。基于此，语言景观中的汉字语码具有辨义功效。与此同时，韩语中存有 60%左右的汉语借词，固有的历史关联也使得汉字往往与韩语谚文共现，进一步强化了汉字在当代韩国语言生活中的辨形明义功效。此类语码组合模式的具体呈现方式是在韩语谚文词语后添加括号以标注相应的汉字。这一语码组合模式有效解决了韩语同音词过多的问题，但此类标牌要求景观识解者具备韩语和一定的汉字知识。3.隐显互动隐显互动在韩国多语语言景观中，汉字也有作为隐性语言符号充任背景装饰的作用，此时，韩语则更多地承担显性的信息功能或提示功能。如一家书店的商店标牌以汉字古书为装饰，以此凸显自家汉文书籍资料丰富的经营优势，韩语用来详细说明书店的信息。此类景观多以书法形式呈现，通过汉字的书法艺术进一步提升语言景观的辨识度。4.共现成句共现成句汉字也会与韩语谚文共现成句，也即呈现互补式（Complementary）的语码搭配模式，不同种类的语码分别提供不同的信息，两者并不重叠。如房地产广告“中心”，表示“新兴居住城镇的中心”，此时汉字自然而然地成为整句的吸睛之处，开发商以此强调自己所建楼盘是位于韩国的市中心，突出自身优势。此类用法多用于商家广告之中，且书写的多为一些笔画精简的汉字。由这一设置可推知：当代韩国人具备一定汉字认读能力。四四、韩国语言景观中的汉字功能与占位分析、韩国语言景观中的汉字功能与占位分析（一）信息功能（一）信息功能信息意图的传递仍旧是韩国汉字语言景观的根本功能，尤其对于符合汉语使用规则的汉字景观来说，其设立可方便当地或外来的中国游客，满足其语言需求，为其提供即时有效的多语种语言服务。但语言景观研究并不拘泥于信息功能的表达，其象征功能往往作为关注的重心。（二）象征功能及其文化占位分析（二）象征功能及其文化占位分析汉字在韩国语言生活中的使用功能并不限于信息的有效传递，它自身的使用还具有鲜明而特别的象征意义，并凭此在语言生态中实现了自身特定的生态占位。“生态位”是生态学理论中的重要概念，这一概念由Grinnell（1917）提出，是用以指称生物在群落中占据的位置和发挥的功能作用。在生态系统中，不同种类的生物只有实现了自己的生态占位才能不被淘汰。与此类同，自韩语谚文诞生以来，韩国已经开始全面推行自己的语言文字，但为何汉字并未被韩国社会淘汰？这是因为在韩国语言生态中，汉字也具有自身与众不同的生态位。在历史要素的作用下，韩国的汉字语码可有效地将“公共空间”改造为“历史空间”，将“物质空间”改造为“精神空间”，打造韩国共时景观之中的历史层次感。汉字语码的这一使用倾向表明：汉字语言景观已经成为韩国历史文化的储蓄池，具有历史性的象征意义。在时间维度中，历史属性也往往构筑民族基因和传统记忆，韩国语言景观也多用汉字语码来标示具有韩民族特色的参鸡汤、韩定食、韩药等传统要素。如现代、正官庄、后等韩国等本土企业多将自己的品牌运用汉字书写，这既有利于在谚文的书写背景中得以自然突显，又有利于承继企业自身特色、构筑自身独一无二的身份标识。由此，汉字在当代韩国语言生活中也实现了传统和民族的文化占位。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11此外，相较于韩语谚文的简易认读性和拼读性特征来说，汉字自身的独特性与区别性特征使得其自身在韩国当代语言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辨义澄明功用，所以诸如身份证姓名书写、政治媒体新闻报道、建筑物命名书写、祭祀用品用字等方面，汉字是必不可少的，并且此类汉字的使用多用于正名，因此这一使用语境多富有庄重感。五、结论五、结论在韩国当代语言生活中，汉字书写必不可少，既留存于官方性的景观之中，又呈现在民间自发的语言实践行为之内。正如郑也夫所言，语言不仅积淀了过往的事实，也传递了当代社会生活的信息（郑也夫，2014），汉字语言景观在结构化的主体行动中创造和传播属于自己的意义，并与其他语码实现了有效互动，并实现历史的、传统的和庄重的语言生态占位，而其中潜藏着群体“集体无意识”的认同，又反过来作用于当代韩国社会景观的设立与构建，是不同文化层垒堆积交融转化的结果。因此，对韩国汉字语言景观的调查、整理和分析，有助于透过语言景观的窗口审视汉字语码在韩国当代语言生活中的活力与效益，并启发我们关注汉字在域外传播的真实状况，以更为广阔的全球视角关注汉字的国际传播。参考文献参考文献1巫喜丽,战菊.我国城市语言景观治理的发展及优化J.人民论坛，2022(10)：6971.2吴仙花.韩国语言景观研究述评J.韩国研究论丛，2020(02)：171-183.3Lawrence.C.B.The Korean English linguistic landscape.World EnglishesJ，2012，31(1)：7092.4.D.,2012.5Backhaus,P.Multilingualism in Tokyo:Alook into the linguistic landscape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lingualism，2006，3(1)：5266.6Reh,M.Multilingual writing:A reader oriented typology-with examples from Lira Municipality(Uganda)J.International Journal ofthe Sociology of Language，2004(170)：141.7Grinnel J.The Niche-Relationships of the California ThrasherJ.Auk,1917,34(4)：427433.8郑也夫.语镜子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作者简介作者简介边婷婷（1994），女，山东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在读博士生。研究方向：语言与文化传播。E-mail:。晁亚若（1993），女，博士，曲阜师范大学国际教育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社会学、国际中文教育。E-mail:。Distribution and Semantic Represent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theKorean Linguistic LandscapeBian Tingting1Chao Yaruo2(1.Shandong University,Jinan,250100;2.Qufu Normal University,Jining,272100)Abstract This study focuses on the research topic 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the Korean linguistic landscape.Employing field research,online surveys,and individual analysis,the paper explores the distribution and functionsof Chinese characters in contemporary Korean language environments.The findings reveal that Chinese charactersare not only present in the top-down linguistic landscape but also constitute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hebottom-up linguistic landscape.The interaction between Chinese characters and other language codes is primarilymanifested in replication,fragmentation,complementarity,and implicit-explicit modes.In contemporary Koreansociety,Chinese characters serve as carriers of historical,ethnic,and solemn cultural identities.Key words Korea;Chinese characters;Linguistic landscape;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Functional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