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语音理据性角度试析日语与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异同.pdf

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8从语音理据性角度试析日语与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异同从语音理据性角度试析日语与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异同*贝臻栋冯亚静（杭州师范大学，杭州，310000）【摘要】本文以拟声词为研究对象，从语音理据性角度比较分析了日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异同。首先详细探讨了日语和宁波话（方言）的语音系统的异同，进而明确了它们的拟声词在语音理据性方面的相似性以及不同点。最后，得出了两种语言其运用的语音理据虽相似，但均受本语言（方言）音系规则制约，具备本语言（方言）的民族性的结论。【关键词】日语；吴语宁波话；拟声词；语音理据性一、引言一、引言现代语言学公认语言作为一种符号系统，其成员的形式（语音）与内容（语义）之间，不存在自然属性上的必然联系，只存在由社会约定的、无理据的偶然联系，即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叶蜚声、徐通锵，2010）。但语言中作为描摹客观世界实际声音的拟声词（又称象声词、状声词）却是特例，其语音与所模仿的声音之间，往往存在着一定的关联，即具备语音理据性。然而，一种语言中的拟声词仍然要受到该语言本身的语音系统及其规则的制约，因而不同语言的拟声词虽不像一般词汇那样差异悬殊，但也具有各自的民族特点，呈现出“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现象。比较不同语言之间拟声词的异同，有助于我们深入探究语音理据性是如何利用音系规则发挥其作用的。日语象声词丰富，包含拟声词、拟态词、拟情词，数量众多用途广泛，且具备相当的能产性（金田一，1985）。与拟声词相比，拟态词、拟情词的语音和语义的联系度相对较弱。早在万叶集中便有了象声词的记载，17 世纪初由耶稣会传教士编纂的日葡辞典中也收录了不少当时日语口语中使用的象声词（Frellesvig，2010），可见它们在日语的整个词汇发展史中一直占据着重要的地位。时至今日，当代日语的象声词仍普遍地被应用于口语和书面语中，能否准确地运用它们，也成为评价日语口语能力高低、写作水平优劣的重要标准之一。本文主要探讨当代日语共通语中描写声音的拟声词，但也会涉及部分和声音有一定关联的拟态词。宁波话属于汉语吴方言太湖片甬江小片，在宁波人，尤其是中老年人的日常会话中，拟声词的运用较为普遍，其中有些是直接描写声音的，也有一部分是借用声音来表示动作、状态的。由于二者间的界限并不十分明晰，且都与声音有关联，本文将其统一称作“拟声词”。近代来华传教士编写的宁波方言罗马字文献中虽然也涉及一些拟声词，但数量不多，难以与当代宁波话进行历时层面上的比较。因此，本文主要利用当代宁波话中常用的拟声词，与日语中对应的词进行对比，以此探讨语音理据性在这两种语言中所起作用的异同。二、日语和吴语宁波话在语音系统上的异同二、日语和吴语宁波话在语音系统上的异同在比较日语共通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异同之前，首先有必要对这两种语言的语音系统进行对比。日语的音系相对较为简单，其基本的自然切分单位是音拍，一个音拍可以有 V、CV、CjV、/N/、/Q/、/R/六种可能的结构（其中 V 代表元音，C 代表辅音，CjV 代表拗音，/N/代表拨音，/Q/代表促音，/R/代表长音的延长部分）。元音音位有/a i u e o/共计 5 个，辅音音位有/k s z t d n h p b m j r w/共计 14 个（排除某些仅用于外来词的特殊音拍）。音调附着在音系词上，依据有无核以及核的位置，分配高调或低调给各个音拍。相对音拍而言，音节在日语共通语中的作用以及母语者的感知上则不甚明显，仅对复合词的音调有一些影响*本文系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研究课题“基于结构方程模型的日语拟声拟态词二语习得机制的实证研究”（2021N139）的阶段性成果。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9（斋藤，2009）。吴语宁波话（以下借用汤珍珠等编写的宁波方言词典中记录的老派城区音系）则和大多数其他汉语方言一样，以声韵结构以及依附在其上的音高型式（声调）组成音节。声母主要由辅音充当，包括p p b m fv t t d n l ts ts dz s z t t d k k h 共计 28 个辅音及一个零声母；韵母则主要由元音或元音加辅音构成，可细分为单元音韵母 i u y a o e 共计 12 个，复元音韵母ia ua io uo yo ie u i u u 共计12 个，鼻化韵母 i u u y u共计 7 个，鼻音尾韵母 i u y o yo共计 7 个，塞音尾韵母i u o yo i y 共计 8 个；另有 4 个自成音节的特殊韵母l m n。声调则有 7 个单字调，以及基于音系词的复杂多样的连读变调系统。可见，两种语言的音系结构差异较为显著，但仍然具有一些共性。首先，日语的塞音区分清浊而不区分送气与否，宁波话的塞音则呈现清不送气、清送气、浊音三分的格局，但二者都具有浊塞音音位，这和塞音只区分送气与否而不区分清浊的汉语普通话有所不同；其次，虽然宁波话的单元音音位数量远大于日语，但单元音构成韵母的音节在所有音节中的占比比较可观，这一点与日语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另外，宁波话带塞音尾韵母的音节往往较为短促有力，和日语的促音在听感上也有些接近。至于声调等韵律系统方面的相似性，由于和拟声词的语音理据性的关系并不明显，本文就不加赘述了。三、日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相同点三、日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相同点由于不同的语音在听觉上给人的印象有所不同，一些特定的语音往往会被用来模仿自然界或人类社会活动中产生的特定的声音。在日语和吴语宁波话中，我们可以找到许多有相似之处的拟声词，下面就其语音上的共通之处加以比较和阐述。（一）（一）动物叫声的拟声词动物叫声的拟声词这一部分拟声词在全人类的语言之间都具有相似性，因为是用人类的发音器官直接模仿动物的叫声得到的。含义日语吴语宁波话猫的叫声狗的叫声羊的叫声乌鸦的叫声鸭子的叫声麻雀的叫声老鼠的叫声(nyaanyaa)(wanwan)(meemee)(kaakaa)(gaagaa)(chunchun)(chuuchuu)i44u44i44u44u24u24m44m44ka53ka53a24a24ty44ty44ts44ts44这些词不仅在发音上相近，并且都利用了重叠构词的手段。在宁波话中，这些拟声词往往可以加在表示动物的名词前，构成小儿语的形式，例如猫称作i33u44m55，羊称作m33m44i55，鸭子称作a23a4455，等等。对儿童来说，重复的、带有韵律感的音节是具有吸引力的，因此这些拟声词中所运用的重叠手段可能也来自对小儿语的模仿。这可以归类为语言的一种风格变体（叶蜚声、徐通锵，2010）。（二）清音和浊音在拟声词中的不同功能（二）清音和浊音在拟声词中的不同功能在日语和吴语宁波话的拟声词中，我们可以发现清辅音和浊辅音在重量、力道、程度等方面带给人的感觉是有所不同的，还有不少成对的拟声词呈现出清浊交替的现象。含义日语吴语宁波话轻轻敲击的声音重重敲击的声音轻轻碰撞的声音重重碰撞的声音(tonton)(dondon)(kotsunto)(gotsunto)t5t5d12d12ti44ku44di24u24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10轻物滚动的声音重物滚动的声音绳子断裂的声音重物落水的声音(korotto)(gorotto)(putsunto)(dobunto)ko3lo4lo4lo5o23lo4lo4lo5po5to5bo22do44我们可以看到，以清辅音开头的拟声词往往用来表示较轻的声音，而以浊辅音开头的拟声词则多用来表示较重的声音。从语音学上来看，发清辅音时，声带不振动，因此发出来的音频率较高，听起来较为清脆；而发浊辅音时，声带振动，发出来的音频率较低，听起来较为沉重。可见，之所以出现这些成对的交替现象，与这种听觉上的不同是有密切关联的。但这也是以日语和吴语宁波话的语音系统中都具有清辅音和浊辅音的对立为前提的，没有这种对立的汉语普通话，就没有这种交替现象；可见语音理据性要服从于本语言（方言）的语音系统。（三）日语促音同宁波话塞音尾在语音理据性上的相似性（三）日语促音同宁波话塞音尾在语音理据性上的相似性日语中有大量/CVQto/格式的拟声拟态词，其构词理据近似于汉语普通话“地一下”，其中不少拟态词也是从拟声的角度构建的，同样具备一定的语音理据性。例如表示突然的、，表示悄悄的，表示怒上心头的，等等。宁波话中也有大量类似的单音节拟声词，后面往往可以加数量或动量短语，如表示突然且迅猛的l12（升上去），表示轻快而麻利的ts5（一记写好）,表示用力拖拽的z12（一把拖牢）,表示出乎意料的b12（一声响），等等。它们的共同特点是都为单音节且收喉塞音韵尾，听起来短促有力。由此可见，日语的促音和宁波话的塞音尾在语音理据性上具有相似性，都可以用来模仿持续时间较短的声音，并加以引申，描绘与之相似的动作或状态。（四）拟声词中的边缘音位（四）拟声词中的边缘音位虽然大多数时候拟声词所用的语音材料都是取自该语言的音系的，但在日语和吴语宁波话中，我们也还是可以找到个别例外。例如排除掉外来词，所谓的“半浊音”即行（辅音/p/）基本在拟声拟态词里与行（辅音/h/，中世及以前是双唇擦音/）有最小对（），在其他情况下则可以粗略地认为是行在拨音和促音后的变体。这样的格局在 日葡辞典 的时代，即晚期中世日语中就已经形成了（Frellesvig，2010）。但在彼时的日语音系中，/p/作为一个独立音位的地位，是较为边缘的；直到近代引入大量外来词汇以后，/p/与/h/的对立才在日语中牢固地确立了下来。此外，日语中的促音/Q/一般只能出现在清辅音/p t k/前头，构成语音学上所谓长辅音。但在拟声词以及感叹词中，促音/Q/则可以出现在词尾（如），其音值近似喉塞音，听感上有一种喉部收紧、短促的效果。这也是音系中较为边缘的组合情况。吴语宁波话中也有类似的现象。例如宁波话的清不送气舌尖中塞音t一般不能和前高圆唇元音y相拼，但表示机器警报声的拟声词ty44ty44却不符合这一组合规则上的限制。表示旧式木门开门声的拟声词35dri24中，甚至出现了舌尖颤音r这一宁波话音系中根本不存在的音素。以上这些现象，我们认为是拟声词的特殊地位导致的。拟声词是人们日常谈话中为了使话语更加生动形象、激起听话人兴趣而使用的，因而可能会根据语音理据性，产生一些临时约定的、超出本语言音系范围的音位组合甚至音素；当它们固着下来而为整个语言社群的使用者所接受时，也就形成了拟声词独有的边缘音位了。但这归根结底只是个例，也不影响语言中其他词汇的音系规则；大多数拟声词仍不能脱离本语言（方言）语音系统的限制。四、日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不同点四、日语和吴语宁波话拟声词的不同点日语和吴语宁波话的拟声词中的绝大部分仍然是符合本语言（方言）音系规则的，而日语的音系结构比起宁波话要来得简单，因此日语的拟声词在所包含音位的数量、音位组合的复杂程度等方面，都不及宁波话。然而在对拟声词区分的精细程度上，日语则比宁波话要细致得多。例如同样表示下雨或水落下来的声音，日语就有、等多个区分细致的词汇，而宁波话则笼统地用一个拟声词ti5li3语言与文化研究语言研究11po2lo1来概括。这种语音理据性上的疏密分别，反映了语言的民族性特点，彰显了不同民族思维方式的特殊性（叶蜚声、徐通锵，2010）。除此之外，日语的拟声拟态词在正式的文章中也经常被运用（金田一，1985），而宁波话没有标准的书面语形式，宁波人在正式场合用规范的现代标准汉语谈话及创作时，也会刻意地避免使用口语中生动的拟声词。这体现了两种语言（方言）的母语者对自身语言的拟声词有着不同的认知和态度，也是语言民族性、社会性的表现。五、小结五、小结综上所述，日语和吴语宁波话的拟声词在语音理据性上展现出许多相似性，但其拟声词所采用的语音材料还是以本语言（方言）的音系为基础的，在精细程度、语体色彩等方面也有一定的差异。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它们是运用类似的语音理据，在本语言（方言）的民族性的基础上，产生了这些拟声词，并使之服务于语言社群内部的交际需要的。尽管历史上宁波和日本有密切的贸易往来，但由于使用这两种语言（方言）的族群并没有真正形成聚居，并不符合语言系统感染的条件，因而我们暂且认为它们在拟声词上的相似性，是基于语音理据层面上的相似性，而不是互相影响的结果。类似的语音理据性在全人类各民族的语言之间是否普遍适用，则有待语言类型学领域进一步的考察与研究。参考文献参考文献1Bjarke Frellesvig,A History of the Japanese Language 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0.2金田一春彦（著），马凤鸣（译）.语的特点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5.3汤珍珠，陈忠敏，吴新贤.宁波方言词典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1997.4叶蜚声，徐通锵.语言学纲要（修订版）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5斎藤純男.日本語音声学入門（改訂版）M.株式会社三省堂，2009.作者简介作者简介贝臻栋（2001），男，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在读本科生。研究方向：汉语方言学。E-mail：。冯亚静（1989），女，博士，杭州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日语系讲师。研究方向：日语语言学。E-mail：。AnAttemptive Comparison Between the Onomatopoeic Words of Japaneseand Ningbo Wu Chines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onetic MotivationBei ZhendongFeng Yajing(Hangzhou Normal University,Hangzhou,310000,China)AbstractThis paper takes onomatopoeia as the object of study and comparatively analyzes the similaritiesand differences between Japanese and Wu Ningbo onomatopoeia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honological justification.Firstly,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 phonological systems of Japanese and Ningbo dialect arediscussed in detail,and then the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between their onomatopoeia in terms of phonologicaljustification are clarified.Finally,it is concluded that the two languages are similar in the phonological justificationsthey utilize,but both are restricted by the phonological rules of their own languages(dialects),thus possessing theirown ethnicities.Key words Japanese;Ningbo Wu Chinese;Onomatopoeic words;Phonetic motiv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