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演”到“融”——我演《李贞回乡》中“李贞”一角.pdf

33梨园撷英2009 年，沉寂十年之久的湖南省湘剧院特邀国家一级编剧盛和煜、著名导演张曼君联袂打造湘剧 李贞回乡。这出由全国梅花奖班底演出的现代湘剧剧目，一经推出即刻震撼了整个星城。那一年，刚刚从戏校毕业的我，原本只是跟随伯父曹汝龙现场学习，却在首场演出的现场被这部作品震撼。十一年后，一则消息再次轰动湖南文艺圈，湘剧李贞回乡入选文化和旅游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 100 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复排计划在即。在院部和专家老师共同推荐下，笔者成为女主角“李贞”的不二人选。湘剧李贞回乡以共和国第一位女将军李贞的传奇故事为创作蓝本，讲述了 20 世纪 50年代革命胜利之后，李贞回到家乡湖南浏阳乡村看望乡亲，重遇故亲和故友发生的一系列故事。在一幕幕回忆和情节里，生动再现李贞将军的戎马人生和心路历程。结合创演实际，笔者将从三个方面分享与“李贞”的相识、相知、相悟。一、人物，一个“真实”的李贞在剧目中，李贞首次登场是以中年形象的现代时间状态回乡，历经沧桑后的她仍然保持着最质朴的亲切感。原版中王阳娟老师在塑造“李贞”时，用她丰富的舞台经验和充足的人生阅历，让角色一亮相就有足够的信服感。这对于常以自身年龄状态塑造角色的笔者来说，与真实的角色有较大差距。在进入剧场前，笔者通过跟随视频学习，全力模仿原版中王老师的表演，反而缺乏灵活化的处理。面对开局困难，张曼君导演给出了分析示范：开场表演，是李贞真实情感的表达，胜在内里而非外在；她回到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家乡，虽然已经是将军的身份，面对的却是她的骨肉亲人，这一切的表演都应该是自然的。与笔者演对手戏的“莫乡长”“古老三”“秀姐”三位搭档也是尽可能地给足戏，让人充分感受到人物关系，没想到这样的冲击让笔者更加迷茫，怎样才是一个“真实”的李贞呢？了解湘剧的观众都知道，李贞将军的老家浏阳是湘剧“戏窝子”，出了很多湘剧名人，很多老前辈还曾为李贞将军表演过湘剧，左大玢老师就特意给我们讲述了一个“真实”的李贞将军。经过分析、体悟、思辨，笔者在开场亮相的一整场戏中采取“动作减法、情感加法”的原则，由“演”到“融”曹威治 湖南省湘剧院摘 要2020 年，湘剧李贞回乡入选文化和旅游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 100 周年舞台艺术精品创作工程”，笔者作为青春传承版“李贞”饰演者，结合该剧排演，思考湘剧青年的传承与创新。关键词湘剧李贞回乡；演；融我演李贞回乡中“李贞”一角34梨园撷英不拘束于身段上的表达，从内心去理解人物，从人物关系里给出下意识的反应。让生活舞台化，舞台生活化，一开场就用一个“真实”的李贞抓住观众。二、表演，是李贞又不是李贞湘剧李贞回乡的创作始终围绕一个“回”字。一个是“回乡”的回，作为本剧的核心事件，离乡多年投身革命的李贞从思想上对于记忆中的前夫古老三心存偏见，通过回乡后的所见所闻，李贞记忆中的家乡逐一被改变，她从行动上的回乡，变成为精神上、情感上的回归。另一个则是“闪回”的回，全剧在叙事结构上与传统湘剧有着很大的突破，采用了现实与历史交错的“蒙太奇”双叙事线手法。借助演员在舞台上快速换装产生“闪回”效果，把时空转换得合情合理，非常自然地一会把观众从此情境带进彼情境，一会把剧情从这个时代带入另一个时代。为了区分开两个“李贞”不同的身份感，笔者在人物的表演和脚步上下功夫，通过精巧设计和传统戏曲功底双重加持，共同完成角色的塑造。从传统戏曲行当来讲，少女李贞“珍妹子”更像是花旦的戏份，演绎时笔者借鉴了花旦、娃娃生的眼神和身段表演，运用圆场步、小碎步、搓步等来表现她朴实天真、活泼矫捷，是个不向命运低头、勇争自由的“铿锵玫瑰”。如第四场戏中，古老三把李贞告到族里，她却不顾族规而冲进祠堂。天真中又带着敢作敢为，让观众一看，就知道这个黄毛丫头不愿忍受欺凌，天生就要反抗，是个“辣妹子”，更为后来成为女将军提前做了个性化的铺垫。而回到现实时空中的李贞，是一名将军更是一名带有母性色彩的大女主，笔者则借鉴了青衣、婆旦甚至武生的表演，通过慢台步、大跨步、将军步等表现出她的深沉稳健，既有老成世故的一面，又有英雄豪气的一面。为了体现李贞又是个多情的湘女，笔者在唱腔上做了润化，使得李贞这个人物更真实、更现实、更亲切，也更可信。当然，不管采用什么行当的表演手法，都只是借鉴，不是生搬硬套，这里面有一个“化”的过程，有一个锤炼的过程。笔者一边沿袭传统艺术的内容，形成人物灵魂的对话，另一边用现代的意识层感，形成人物精神的实质，让“李贞”从整体上有一个具象的舞台形象，让观众相信人物的真实性。谈及李贞角色的双重性，不仅是她的自我转化，更有与其他人物的融合、分离。在电影中，蒙太奇是一种常见的手段，而在传统戏曲舞台上当属少见，李贞回乡不仅把这样的手段搬上了舞台空间，还搬进了湘剧舞台。通过导演巧妙地运用“蒙太奇”“闪回”舞台调度，笔者在与李贞对话的同时，更享受这个舞台带来的丰富性，李贞的人生线通过这样的方式让两段经历碰撞，互相推动。第五场中，古老三和秀姐回忆了自己很少提起的过去，在共同的回忆里解开了李贞怀孕流产，古老三战场救人受伤的细节。一开始，笔者的表演是作为参加革命负伤的李贞身份在记忆中再现，后来又再次回到古老三的同一时空撞见“秘密”。舞台呈现中，两条故事线、三个层次，李贞伴随着讲述再现记忆中的历史片段，又成为第三者重新解读自己内心认定的“落后分子”古老三。在干净的表演中，导演借用电影留白的效果，让主角成了“配角”，使每个舞台上的角色变得更有意义。在笔者的演绎中则采用了“退一步”的方式，把情感留在极简的身段和眼神表演中，让李贞从融合到分离再到融合，完整人物性格。也正因如此，笔者表演的既是“李贞”又是“观众”，很自然会投入“李贞”的内心。透过角色看到了特殊历史背景下，古老三对李贞不同于爱情的“责任之爱”，看到了善良的秀姐不同于李贞性格的“淳朴之爱”，还有其他的家乡人民敢爱敢恨，一份真切的湖湘情怀。正如盛和煜老师在人物唱词中写到的那样“共产党为了人民而斗争、斗争人民那不是共产党”，以李贞为代表的共产党员形象，以村民为代表的人民形象，在这个舞台上因情熠熠生辉。35梨园撷英三、唱腔，在特点中融入特色从艺 22 年来，笔者在三十多出大、小剧目中扮演过各类角色，唱腔方面也是一直受到专家、观众的大力认可，但面对“李贞”这个角色我仍然心存忐忑。李贞回乡在声腔方面不像传统剧目中用大量的唱段来表达人物的情感，甚至在许多篇幅中会采用写意的手法，让唱随人物流动，让唱贴合情感依附，带来一种全新的戏曲声腔享受。为了能够放大两个年龄阶段的李贞身份感，导演和乐队老师也为笔者进行了恰当的设计。在整场剧目中，中年李贞和少女“珍妹子”需要不停地进行交叠用以交代整个剧情。在首次以中年身份登场探望乡亲后，李贞立马“回”到了少女时代的记忆中被收留为童养媳的“珍妹子”；在第二次亮相时，又变成了“珍妹子”需要经历“识字取名”“反抗丈夫”交代故事发生的重要事件，并且这时候的她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女。张曼君导演放开了排戏的手段，“量体裁衣”大胆设计，少女李贞成为一个性格倔强、虎头虎脑，敢于反抗、有男孩子性格的调皮丫头形象。在延续本有唱腔和道白的同时，根据笔者的嗓音条件提高了“调门”，还增添了一些“甩腔”的部分，配合缩小的步态、真假声相结合，进一步地营造出李贞少女中憨厚可爱的感觉。而李贞将军的戏份中，用真嗓和中音区来演唱则增加厚重感，通过声腔的塑形，来展现将军的沉稳。在剧中力求“像讲话一样地演唱”，用真实性征服观众，特别是冲突中那股子泼辣的湘人味道，既保留了湘剧的唱腔特点，又让观众看到了湖南人的真性情。作为押尾核心唱段的“珍妹子回故乡”，则让笔者在最舒适的状态下，酣畅淋漓地享受了一把“唱瘾”。这段唱腔，整体上与湘剧传统剧目描容上路相似，用回忆、倒叙、感叹、感悟等几个层次，揭示了李贞在得知古老三因救自己受伤的真相后，面对从未有过感情的前夫生出了感激之情。演唱时，因为采用的是湘剧高腔中最具特点的“放流”，全程没有伴奏，数十句唱腔需要一气呵成。盛和煜老师流畅的笔锋，在简短的篇幅中畅叙了李贞的心路历程，这反而给演员带来了不小的考验。表演不仅需要领略唱腔的灵动，还需要结合唱词剖析人物的心理，笔者在创作的过程中，结合调度，厘清逻辑关系，谈至回忆时演唱娓娓道来、如泣如诉，说到经历时情感浓烈，心中感怀。除了剧本中的唱段设计，全剧中还巧妙地设计了表演留白，运用音乐铺垫的方式，在纯音乐铺垫的环境里面进行表演，让故事的情感更加丰富，人物的关系也更加紧密。这让笔者更能投入某一个时刻的情景中，用表演放大人物。例如：第六场中，李贞拿到象征着自己真正爱情的菊花石一时感怀，得知古老三被打受伤的真相是为了自己一时感叹，在这里也采用了一段音乐铺垫的无声表演，打破了传统舞台大段唱的表现形式，我在舞台之上犹如身处电影之中，更多的是用眼神和情绪的交流，整个舞台也因为使用写意的手法而变得丰富。“于平凡中见崇高，于生活中见壮美，于凝视中见诗情。”湘剧李贞回乡的创作不仅是在舞台表演的部分有着重要的跨越式发展，对于湘剧的发展也有着重要的意义。一部作品看一个团，一部经典引领一代新人。从“演”李贞到与“李贞”身心交融，笔者更明白了她心中那一份湖湘责任。忠于舞台、忠于革命、忠于人民，用传承的责任，跟随湖南戏曲往前走。身在家乡，心向未来。(责任编辑：张贵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