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话语中的介入系统及其教育改造效能研究_刘承宇.pdf

2023 年 3 月第 44 卷 第 2 期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Mar.2023Vol.44 No.2监狱话语中的介入系统及其教育改造效能研究刘承宇,赵常友摘 要:本文在介入系统分析框架下,以 Y 省 Q 监狱 18 名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为语料,研究监狱话语的教育改造效能。首先分析监狱话语中介入资源的分布情况,接着讨论其中三种典型的介入资源:命名、问题和背书,然后探讨不同介入资源的教育改造效能。结果表明:监狱话语中使用最多的介入资源是多声“收缩”和单声“断言”。这三种典型介入资源构成监狱话语的介入特征,“命名”体现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权威性,“问题”保证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针对性、时效性,“背书”的效能取决于罪犯的文化水平、认知能力。合理使用监狱话语中典型的介入资源,能够提高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关键词:介入系统;监狱话语;分布特征;教育改造效能中图分类号:H03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5544(2023)02-0030-07Abstract:This paper investigates the rehabilitating efficiency of prison discourse through a study of the discourse of 18 prison officers at Q prison in Y province using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of engagement system.First,the distribution of engagement resources in the discourse is analyzed.Then three characteristic engagement sub-systems,i.e.naming,questioning and endorsing are discussed,and finally the rehabilitating efficiency of different engagement resources is ex-plored.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resources of proclamation in heterogloss and assertion in monogloss are most frequently used in prison discourse.Prison discourse is featured by employing three engagement resources,among which the naming system enacts the authoritative rehabilitating functions of prison discourse,the questioning system ensures its focus and ef-ficiency of rehabilitation,and the rehabilitating effect of endorsing system is largely dependent on prisoners educational background and cognitive competence.The paper strives to demonstrate that an appropriate use of characteristic engage-ment resources in prison discourse can help to improve its rehabilitating efficiency.Key words:engagement system;prison discourse;distribution pattern;rehabilitating efficiency1.引言 广义的“监狱话语”,包括监狱里罪犯所使用的话语和狱警用于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Mayr 2004)。本文讨论的“监狱话语”,专指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时所使用的话语。目前的监狱话语研究,主要关注罪犯用于消极反映他们被监禁的状态,表达其恐惧、压抑的心情和反抗情绪,以及对抗狱警的管教的话语(Cardozo-Freeman 1984;Mayr 2004),少数从监狱亚文化的视角研究监狱话语与罪犯亚文化的关系及其与罪犯之间矛盾、冲突之间的关系(孙平 2012,2013),鲜有对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开展积极话语分析(Martin&Rose 2003;Martin 2004),对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进行评估的研究。马丁等人(Martin 2000;Martin&Rose 2003;Martin&White 2005)基于 Bakhtin(1981)和 Vo-loshinov(1995)提出的“对话性”和“多声”的概念,探讨了文本/话语的对话性,从而提出了评价理论,包含态度、介入和级差三个子系统,旨在从语篇语义学层面探讨语言表达情感的方法、不同声音的结盟和一致关系等。监狱话语通常以对话的形式出现,其突出特征和基本属性就在于“对话性”。在评价理论的介入系统分析框架下,研究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不但可以发掘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积极功能,合理评估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而且有助于提出狱警合理使用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策略,以期对罪犯教育改造有所裨益。2.评价理论与介入系统分析框架 马丁等人创立的评价理论是系统功能语言学在语篇语义学层面的新发展。评价系统是表达人际意义的一个系统,主要关注三个层面:作者/说话者如何评判事物或事件;作者/说话者声音以及其他声音如何在语篇中定位;作者/说话者如何加强或减弱其声明的力度以及如何凸显或模糊语义范畴(Martin&White 2005)。王振华(2001,2004)03DOI:10.16362/61-1023/h.2023.02.012率先在国内介绍了该理论产生的缘由、背景、理论框架及其运作,并对其研究趋势进行了展望。评价理论的深入研究具有从宏观理论探讨向微观子系统深入的趋势,如王振华、路祥(2010)追溯了介入子系统的嬗变过程,讨论了对话、多声理论对介入系统的影响;张德禄(2019)探讨了介入系统的语法体现,关注它表现出来的语法模式和特性。作为系统功能语言学的一个研究领域,“评价理论继承了该学科的社会解释力”(Halliday 2008:7),有助于揭示语言使用的规律,应用前景十分广阔(王振华 2001)。评价理论的介入子系统可以用于研究不同语类的话语,如袁传有(2008)应用介入系统的分析框架,阐释警察在讯问不同类型的犯罪嫌疑人时所采用的讯问模式;蒋国东和陈许(2017)以它为理论框架,分析对外新闻中“一带一路”新闻介入的人际意义;李晓雪、黄滔(2018)从介入的视角,分析美国总统竞选电视辩论,探讨介入资源的分布规律;刘婷婷、徐加新(2018)在介入系统框架下分析英汉政治社论语篇,探讨作者如何利用语言资源扩大语篇对话空间,实现其说服功能;Grundlingh(2018)运用介入资源分析自杀笔记,识别其真伪和判断自杀的真实性。总之,介入系统具有较强的适用性,可以用于研究各种话语的介入意义。然而,评价理论的研究尚存若干不足之处:1)研究对象失衡,以口语(如监狱话语),特别是以即时发生的口语为语料的研究尚未得到重视;2)少数研究关注口语语料,仅仅讨论各种评价资源的分布,忽视深入评估其使用效能。有鉴于此,本文对评价理论的介入系统进行适当改编和调整(如图 1 所示),并在这一分析框架下,研究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图 1.介入系统(改编自 Martin&White 2005:134)3.研究语料与方法 3.1 研究语料本研究语料来自 Y 省 Q 监狱 X、Y 监区 18 名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口头话语。我们深入Q 监狱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现场 4 个月,观察并录制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对话过程,获得266 分 13 秒的录音资料,转写成 8 万余字的文本;采用三个英文大写字母分别代表狱警工作监区、狱警的姓和接受教育改造的罪犯的姓,对文本进行编号,如编号 XZC 代表 X 监区张姓(Z)狱警教育改造陈姓(C)罪犯的话语,如表 1、表 2 所示。3.2 研究方法本文在介入系统的分析框架下,采用定量统计和定性分析相结合的方法,研究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对比其中不同介入资源的分布情况与运作机制,进而评估话语对罪犯教育改造的效能。包括 5 个研究步骤:1)前期调研,申请深入 Q 监狱开展田野调查;2)观察、录制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3)转写录音资料;4)分类、编码和标注语料中的介入资源:O(狱警),P(罪犯),CPPN(公告“命名”),MA(单声“断言”),MP(单声“假定”),CDN(否认“否定”),CDC(否认“反对”),CPC(公告“同意”),CPPL(公告“引导问题”),CPE(公告“背书”),EE(扩展“接纳”),EEQ(接纳“阐释问题”);5)编号语料中的话轮。4.结果与分析根据语料中 X 监区狱警话语介入资源(表 1)和 Y 监区狱警话语介入资源(表 2)的统计结果,首先讨论其在监狱话语中的使用和分布情况,然后评估狱警使用监狱话语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4.1 监狱话语中介入资源分布4.1.1 X 监区话语中介入资源分布表 1 表明,X 监区话语中使用最多的介入资源是多声收缩中的“同意”/CPC,共 390 次,其中狱警/O,130 次,罪犯/P,260 次)。它是“公告”介入的一个子类(如图 1 所示)。究其原因,“同意”主要用于声明话语参与者享有的共同知识或信息(Martin&White 2005:122),介入公认的听话者。在相对独立、封闭的监狱空间里,狱警和罪犯共享知识信息相当丰富,相互了解较为深入。监狱话语作为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媒介,其公认的教育对象和听话者都是罪犯。狱警在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过程中,大量使用“同意”,保证双方介入132023 年 第 2 期当前话语交互的同时,收缩甚至拒绝其他潜在声音的介入。话语的多声性源于他们共享知识的多种可能,对话性来自其共享知识信息多样性。表 1.X 监区狱警话语中的介入资源狱警话语介入资源XGWXTW XLY XLT XZY XZL XFZ XFH XZC XBC Sum1 Sum2CPPNO111111118117P11111111111027MAO4273102315138P5844531974961213216254MPO7684141747260P5301152117843103CDNO1343210110429P2171113224653992121CDCO345111205022P293041223294668CPCO6201702915813814130P18464616403223030260390CPPLO516201945237191514192P01910123002037229CPEO112519903113577P3320020002140117EEO00001000001P000000000002EEQO0120231310022P0000000001123另一方面,表 1 中使用最少的介入资源是多声扩展中的“接纳”/EE(2 次),其首要功能是为其他声音和价值提供对话空间和可能性(Martin&White 2005:108)。“接纳”承认在有关问题上人们可能有不同意见,作者/说话者把有不同意见的读者/听话者作为潜在参与者包括进来,建立同盟关系,本质上它与“同意”相互排斥。因此,广泛使用“同意”的结果便是大量削减“接纳”。4.1.2 Y 监区话语中介入资源的分布情况表 2 表明 Y 监区的狱警和罪犯,尤其是罪犯使用较多的介入资源是单声“断言”/MA(204次),陈述他们在接受教育改造过程中认为中立、客观的事实,收缩甚至拒绝其他声音介入当前话语,这与 X 监区话语中大量使用收缩“同意”有异曲同工之处。单声“断言”将交流背景构建为单个声音,说话/听话者把当前的命题以一种没有对话性的方式呈现,其特点是断言命题是否是当前语境中“想当然”的安排,与单声“假定”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因此,Y 监区话语中不但大量使用单声“断言”,而且出现较多单声“假定”/MP(136 次),即断言中大多数以“想当然”或假定的形式呈现。同样,Y 监区与 X 监区的话语中介入资源分布一致的是,使用最少的也是“接纳”,这与大量使用单声“断言”和“假定”有密切关系。表 2.Y 监区狱警话语中的介入资源狱警话语介入资源YLCYLZYYD YHW YWZ YQLYXSYPY Sum1 Sum2CPPNO111111118P11111211917MAO51711713402279P18392051317310125204MPO1308113213086P04402294750136CDNO04766502351P126218246867118CDCO0860560732P0500222053466CPCO114120230537P080623182865CPPLO72136092038113P000002013116CPEO02601120425P00100003429EEO3000020813P00000000013EEQO50363603659P0000012001271综上,表 1、表 2 中的数据表明,监狱话语总体上较多使用多声收缩、单声“断言”和“假定”的介入方式,较少使用“接纳”资源。这是因为:1)该语类的教育改造对象明确,其公认的听话者就是接受教育改造的罪犯;2)监狱话语发生在相对封闭、参与者之间权势不平衡的语境中,经常收缩甚至拒绝其他声音介入,话语具有高度封闭性、私密性、排他性。4.2 监狱话语的介入特性及其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要全面探讨监狱话语的介入特征,评估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就需要对话语中典型的介入因子进行深入分析,主要包括:一是多声收缩中,狱警以“命名”的方式,“宣告”罪犯介入话语,接受教育改造;二是多声收缩/扩展中,狱警以不同的“问题”,“同意”和“接纳”其他声音介入到话语之中,增加对话性;三是狱警和罪犯都会“背书”大量法律条款,收缩其他声音的话语空间。4.2.1“命名”介入及其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在对话收缩中,“公告”介入并不直接拒绝或推翻对立的参与声音,而是在一定范围内限制其参与当前话语(Martin&White 2005:121)。监狱话语中普遍使用的一种介入方式是狱警通过“命名”,“宣告”罪犯介入当前话语活动,接受教育改23刘承宇 赵常友 监狱话语中的介入系统及其教育改造效能研究造,启动或结束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如例(1)所示:(1)(话语 XZC:狱警 Z 向罪犯 C 解释其接受教育改造过程中提出的问题,教育 C 使用文明礼貌用语)1 OZ:陈 xx?2 PC:到。32 OZ:陈 xx,你听我讲嘛,第二个了嘛,我还要给你交个底 33 PC:呦呦,批下批不下都,我相当已经感谢你了,Z 分监区长。48 OZ:这个,xx,你莫激动,莫激动,嘎,莫激动。这个,我带你呢时间不长。62 OZ:但第二个问题,我还要批评你,陈 xx。71 OZ:就像我喊你一样,为了跟你套个近乎,跟你这个关系处好掉,我都喊你 xx,我都不喊你陈xx,对不对?85 OZ:你们在八监区呢时候,这些文明礼貌规范,是考过嘞,学过嘞嘛,给活?xx!93 OZ:想办法都改决不了,么你就要谅解 Z分警区长了,给是啦,xx?96 PC:么,报告 Z 分警区长,服刑人员陈 xx谈话完毕,请指示例(1)中狱警在 OZ1 处称呼罪犯全名“陈xx”,以多声收缩的策略将其介入到当前话语之中,开启了教育改造陈 xx 的话语。罪犯通常选择PC2 中的“到”来回应,表明他正在参与当前话语,多声性在于狱警用“命名”的方式,将罪犯介入到话语中,收缩甚至拒绝其他声音参与当前话语。与之相应的是 PC96 中,罪犯自己使用全名“陈 xx”向 Z 狱警报告对话进展,准备关闭对话空间,结束话语。因此,OZ1、PC2、PC96 是标识监狱话语开始和结束的典型介入资源。例(1)中 OZ32、OZ62 和 OZ71 处,狱警也使用罪犯全名“陈 xx”开启他们之间的对话空间,但其介入作用不同:OZ32 和 OZ62 使用全名,向罪犯展示他们之间话语的正式程度和严肃性;OZ71 中的“陈 xx”向罪犯示范如何使用文明礼貌用语。案例中另一种“命名”介入是 OZ48、OZ71、OZ85 和OZ93 中仅用罪犯的名“xx”。不同称呼形式暗示话语参与者之间不同的关系(Eggins&Slade 1997:148),起到不同的结盟作用。除 OZ71 直接声明是为了跟听话者“套个近乎,关系处好掉”外,其他均暗示狱警期望通过这种介入方式与罪犯建立亲近、紧密的教育改造同盟。全名介入体现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权威性;仅用名介入易于构建教育改造同盟,保证罪犯充分听取并接受教育改造,发挥话语教育改造罪犯的作用。恰当使用“命名”介入,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能够达到刚柔相济的效能。4.2.2“问题”介入及其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评价的不同范畴可由不同的词汇语法资源来体现:态度主要由词汇体现,而介入则由语法资源体现得更多些(张德禄 2019)。监狱话语中体现介入较为典型的语法资源是“问题”介入。Martin&White(2005:110)发现,多声扩展介入中有一类特别的修辞性问题,用于构建非交际文本,“接纳”其他命题,Goatly(2000)称之为“阐释问题”(exposi-tory question),认为它是开放型修辞性问题。在多声收缩介入中,Martin&White(2005:123)还关注到一类称为“引导问题”(leading question)的介入,其答案显而易见,不需要听话者回答。这类问题通常以“公告”的形式,“同意”介入其他声音。除了“阐释问题”和“引导问题”,我们发现“一般问题”和“填空问题”也是监狱话语中频繁使用的介入资源,它们分别以“公告”和“接纳”的方式介入其他声音,如例(2)至例(5)所示:(2)“阐阐释释问问题题”介介入入(话语 XLT:狱警 L 了解事务犯 T 的家庭及他们小组活动情况)56 OL:那么,这久家里面情况?57 PT:家里面?这久(停顿 4 秒)家里面,忙。68 OL:么,这久当班下来,就是情况怎么样?69 PT:这久么只是,这久高戒备病房,高戒备在押,羁押病房情况都正常。例(2)中 OL56 和 OL68 都是开放型问题,即“阐释问题”,它们具有多声扩展的功能,预期的回答“接纳”多种可能和选择,易于将罪犯介入到教育改造活动中。但是,这种过于开放的对话空间和多样的选择,与罪犯所处封闭隔离的教育改造环境相斥,他们由于选择较多而难以选择,如 PT57显示罪犯难以回答这类开放型问题,他首先重复问题中的“家里面”,接着停顿数秒,仍没找到合适答案,然后再次重复“家里面”,最后仅用一个“忙”字简单回应。在回答 OL68 的问题时,OL69 同样透露出 PT57 的难处。通过介入分析框架,评估“阐释问题”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发现这类话语的使用语境与监狱封闭、隔离的环境不相适宜,话语表面上易于把罪犯介入到教育改造活动中来,但是它起不到切实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功效。例如:332023 年 第 2 期(3)“引引导导问问题题”介介入入(话语 YLC:副监区长 L通过事务犯 C 了解小组情况)36 OL:有哪样事情及时.你们当班的小组长是刘 xx 嘛?37 PC:嗯。38 OL:及时跟刘 xx 那边反映,给是?39 PC:好。例(3)中 OL36 和 OL38 与例(2)中的 OL56 和OL68 提问方式不同,其答案已经蕴含在问题中,不需要听话者做具体回答。这类“问题”收缩了罪犯话语协商的机会,目的在于检验罪犯是否正在参与当前的交互活动,罪犯往往选择“嗯”“好”等简短的话语回应,明示其正在介入到当前教育改造活动之中。就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而言,“引导问题”能够适时检验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发展进程和方向,核实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状况,把握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现状。例如:(4)“一一般般问问题题”介介入入(话语 YLC:监区长 L 通过事务犯 C 了解其他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的情况)26 OL:么,现在你的班上有哪几个人?27 PC:现在班上连我一共有 4 个人,刘 xx、严xx、李 xx 加我 4 个人。28 OL:班上配合还可以嘛?29 PC:可以。例(4)中 OL26 和 OL28 均使用“一般问题”,以“公告”的方式介入其他声音,它是一种多声收缩介入策略。话语收缩性在于它只期望介入普遍认同的听话者参与话语并负责其所提供的信息。发问者一般是狱警,罪犯只能根据“问题”内容进行回应,从而收缩话语的对话空间。采用提问的方式,“同意”其他声音介入话语之中,至少起到三种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一是狱警用其对前述话语协商内容作阶段性小结(如 OL28),并选择发问的形式,要求罪犯对其小结作回应,从而将罪犯积极介入到当前协商话语之中;二是在罪犯对狱警发问宣告“同意”之后,他们之间的话语协商内容暂告一个段落,从而暂时关闭当前问题协商的空间,将话语议题从当前转向其他,通过其他话语协商内容继续将听话者或其他声音介入到后续话语之中;三是“一般问题”能够及时发现罪犯接受教育改造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及时调整教育改造方法和策略。例如:(5)“填填空空问问题题”介介入入(话语 YLC:副监区长 L向罪犯 C 了解教育改造情况)56 OL:我看前两天你写一短信给?57 PC:给我弟弟。58 OL:你媳妇啊,你弟弟?么,是了,平时有什么要沟通啊,交流啊。59 PC:是。例(5)中说话者在 OL56 提问过程中,故意留出信息空白给罪犯填空回答,我们将之称为“填空问题”,它通过“接纳”更多潜在的声音扩展话语空间。这类问题与例(2)中“阐释问题”在形式上有所不同,在功能上有异曲同工之处,都具有多声“接纳”的介入效果,但它还具有“阐释问题”无法实现的功能:问题中说话者留出本身已经清楚的信息,等待听话者补充。提问目的在于检验罪犯提供信息是否与狱警所了解信息一致,核实罪犯提供信息的可靠性,考察罪犯的诚信程度。“填空问题”介入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具有“一石二鸟”的效能,它不但保证罪犯适时接受教育改造,而且可以从多个维度考查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的效果。总之,表 1 和表 2 表明,“问题”是狱警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话语中,大量使用(X 监区 447 次,Y 监区 206 次)的介入资源。由于提问方式不同,话语功能、介入效果及其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也各不相同:“一般问题”用于向听话者了解相关信息,具有多重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引导问题”答案显而易见,其教育改造的效能在于适时引导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的方向和进程;“阐释问题”介入多种可能的声音,其开放性属性与监狱封闭语境相矛盾,达不到切实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填空问题”由发话者预设了答案,收缩了对话空间,可以适时核查罪犯接受教育改造的参与度和效能。就问题介入的话语空间而言,从引导问题、填空问题、一般问题到阐释问题,它们的对话空间显示一定级差,自上而下,狱警话语介入提出的“对话空间”越来越宽(如图 2 所示)。图 2.“问题”介入对话空间级差 4.2.3“背书”介入及其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背书”介入是指说话人把外来资源构建成正确、可靠、不可否认和完全正当的意见(Martin&43刘承宇 赵常友 监狱话语中的介入系统及其教育改造效能研究White 2005:126)。监狱话语是一种司法话语,参与者在话语交互活动中选择大量相关法律条款作为“背书”资源,如例(6)所示:(6)(话语 YWZ:狱警 W 向一名文盲罪犯 Z 解释法律文书内容)4 OW:现在是 XX 法院送那个 送送达达回回证证 来,那你这个需要你签字,那么具体内容你可以先看。5 PZ:我不识字,没有读过书。6 OW:我读给你听,X XX X 法法院院执执行行通通知知书书,依照 x xx x 法法 第第 2 24 40 0 条条、x xx x 的的解解释释 第第 4 48 82 2 条条、依依照照 x xx x法法 第第 2 24 41 1 条条、x xx x 的的解解释释 第第 3 31 1 条条、第第 3 32 2 条条18 OW:然后有有价价证证券券这些给有?19 PZ:有。20 OW:有价证券,有噶?21 PZ:驾驶证这些了嘛?22 OW:不是,不是,是像股票啊。在例(6)中,狱警在与 OW4、OW6 相似的话轮中,严格根据法律条款,11 次(见表 1)使用“背书”/CPE 介入,向罪犯解释其接受判决后需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是技术性介入(Eggins&Slade 1997:148),它要求听话者具有较高文化水平和认知能力,否则容易误解或错解“背书”内容。如例(6)中听话者是一名文盲(PZ5:我不识字,我没有读过书),无法完全理解“背书”的法律法规,不懂专业术语,将“有价证券”误解为驾驶证(OW18PZ21)。从教育改造的罪犯效能看,狱警在使用“背书”介入的过程中,需要熟悉接受教育改造的罪犯的文化水平,酌情解释话语内容,确保他们能够理解,否则达不到教育改造的效果。在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过程中,狱警合理、适量使用“背书”介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收缩话语协商空间,拒绝罪犯对当前话语内容展开讨论,展示狱警依法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权威性、严肃性。如果狱警不能有效掌握“背书”的策略,将在很大程度上失去引导和教育改造罪犯的话语主动权,从而降低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例如:(7)(话语 XTW:狱警 T 向一名具有大学文化水平的罪犯 W 解释其接受教育改造中没有获得减刑审批的原因)101 OT:因为,在执行这个制度的时候,因为国家这个 刑刑法法 好已经明确规定了你已经犯罪了,然后减减刑刑细细则则上面,都是你改造表现好,可以减刑102 PW:么,你要有个程序嘛该走的程序走完了,如果我可以减刑,你要给我个 减减刑刑裁裁定定书书 我不可以减刑,也要给我一个裁裁定定书书,经合合议议庭庭审审理理认认定定,服刑人员王 xx本院认定其不应当给予于减刑。103 OT:你觉得,这个必须要有个材料,不予于减刑的材料104 PW:哎,我认为是必须要有的,这个程序才正义,不然这个程序不正义与例(6)相似的是,例(7)中狱警也使用“背书”介入,不同的是前一案例中罪犯没有使用“背书”,后一案例中 W 罪犯使用了 32 次(见表 1),原因在于他文化水平较高,经常学习、研究与犯罪、服刑、减刑等密切相关的法律法规。案例(7)中狱警使用诸如 OT101 的“背书”介入,没有参照具体法律条款,仅使用“制度”“减刑细则”等较为概括的术语,无法达成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目标。相反,在 PW102 中 W 罪犯使用“减刑程序”“减刑裁定书”“合议庭审理认定”等较为具体、准确的术语,反驳狱警的说服教育。纵观 XTW 整个话语,由于狱警无法准确运用“背书”策略,合理压缩 W 罪犯的话语协商空间,导致整个话语交互充满辩论、争论的成分,甚至出现罪犯与狱警狡辩的场景。话语虽然提高了罪犯介入的程度,鼓励其积极参与话语,但是狱警失去引导、控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话语的主导权,放任其从教育改造话语发展为辩论话语,话语偏离主题,丧失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权威性。就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而言,“背书”介入在监狱话语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监狱话语作为一种司法话语,狱警在用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过程中,“背书”相关法律法规,充分体现其依法改造罪犯的严肃性、合法性,同时这也是将罪犯教育改造成为守法公民的重要组成部分。狱警在充分了解罪犯文化水平和认知能力的基础上,合理使用“背书”能够最大限度提高对罪犯的教育改造效能。对于文化水平低,认知能力不足的罪犯,需要适当解释“背书”内容;对于文化水平高的罪犯,应当精准“背书”法律条款,适当压缩话语协商空间,以防话语成为罪犯诡辩的场所。5.结语 以介入系统为分析框架研究监狱话语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一方面可以丰富介入系统研究对象,关注到监狱即时发生口语的效能,扩展介入系统的研究语料;另一方面可以有效评估监狱话语532023 年 第 2 期教育改造罪犯的效能,提供合理使用话语介入罪犯投入教育改造的策略。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取决于罪犯介入、参与话语的程度。以介入系统为分析框架,首先可以洞察它究竟是鼓励还是限制了罪犯参与话语的程度,把握不同介入策略及其对罪犯的教育改造效能之间的关系,进而评估其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效能,最终达成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有效教育改造的目标。总之,介入系统为评估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短期效能提供了可行的分析框架,但是监狱话语对罪犯进行教育改造的远期效能和终极目标在于减少乃至消除刑释人员再犯罪现象,目前尚未找到有效评估的方法,监狱话语对罪犯的教育改造效能与刑释人员再犯罪之间的关联研究仍需进一步深入。本文在语料采集过程中得到 Y 省 Q 监狱领导和狱警鼎力相助,特此致谢;写作过程中得到王振华教授的悉心指导,谨致谢忱。注释:本文录制的监狱话语都是 Y 省 Q 监狱所在地使用的地方方言。参考文献1 Bakhtin,M.M.The Dialogic ImaginationM.C.Emerson&M.Holquist(trans.).Austin:University of Texas Press,1981.2 Cardozo-Freeman,I.&E.Delorme.The Joint:Language and Culture in a Maximum Security Prison M.Springfield,IL:Charles Thomas Publisher,1984.3 Eggins,S.&D.Slade.Analyzing Casual ConversationM.London:Equinox,1997.4 Goatly,A.Critical Reading and Writing:An Introductory Course BookM.London:Routledge,2000.5 Grundlingh,L.Exploring the possibility of using appraisal theory to determine the legitimacy of suicide notesJ.Lingua,2018(1):1-10.6 Halliday,M.A.K.Working with meanings:Towards 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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