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鸭子”进新疆_沈祖荫_.pdf

兵团工运 2023.1职工文苑 散文我是上海支青，刚到新疆兵团，因为说话口音和语速的原因，被前期进疆的老军垦们戏称“上海鸭子”。1963 年春，上海陕西南路文化广场正进行着一场将改变我们命运的大型动员报告会。整个会场人山人海，高音喇叭不断传出“我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好风光”的维吾尔族新疆歌曲。优美的旋律、激动人心美好的诗情画意，以及风吹草低见牛羊、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好一派吸引人的画面中央领导、上海市领导专题报告动员，将大批青年召送到新疆，支援边疆建设。来自新疆建设兵团的干部又在会上介绍了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光辉历史和现在的情况：地多人少，机耕作业效率很高，大量喂牛，牛奶可以洗脸。你们到新疆的工作就是先种桑树再养蚕，养蚕是室内工作，你们要去的地方是部队编制，每人都穿黄军装，实行部队供给制生活，大会结束后，我的心也久久不能平静。我是个小儿麻痹症患者，三岁得病不会走路了，生性调皮的我扶墙、撑着椅子重练行走，上学期间也没有免修体育课，和正常同学一样以良等成绩通过了各项体育达标。1962年社会各级曾招工动员待业社会青年到崇明农场去工作，我思想斗争几日后没有报名，主要是我不会也不喜欢干农活，听到插秧、割稻、挑泥等农活自己肯定是力不从心的。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多少也有点动心了，穿军装多神气，想往部队生活，自己可以赚钱了；从小以来没有乘过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不知道一路能看到怎样的山水田地；新疆和上海肯定不同，但部队生活总比上海什么都凭票供应强，再不会吃不饱了；在干活上，机械化程度高，人干活肯定不会吃力；再加上自己的家庭成分不好，报名到新疆去也算是背叛自己的家庭了；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可以用实际行动向雷锋同志学习。街道也紧锣密鼓安排了顺势到每家每户面对面动员：到新疆去光荣，到新疆去自己也有工作了又可以减轻家庭的困难，每三年还可以回来探亲等等。团支部也发出了动员令，号召有志青年到新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我是肇家浜居委团支部委员，我就积极报名，愿意到新疆去改造思想、建设边疆。街道的大幅标语、各种宣传海报，电台播放的新疆歌曲的音乐还真吸引了更多年轻人，甚至刚毕业的初、高中学生都愿意立志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虽然新疆离上海太远 但综合起来还是一个不差的选择。后来知道了，我们高中同班李宗浩、樊忠娣也报名去新疆了。为了鼓励青年支援边疆建设，在班主任老师的提议下还为我们开了一个欢送会。“你去不去新疆?”“你爸爸妈妈同意你到新疆去伐？”“侬讲到新疆去会得吃苦伐啦？”当时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相互“串联”大家觉得自己都有一双手，上海不分配工作，到新疆去也是工作，我还想着自己是个团干部，既要表现积极而且到边疆去还要经得起考验。拿到体检通知书以后，仿佛已经批准到新疆去了，我高兴地把通知书放到爸爸面前说：“明天要去检查身体了！”父亲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你脚翘的，街道里是不会批准你去的。”我此时已经决心到新疆去，没在乎父亲的话，父亲也不敢阻拦我的行动。第二天就与马路对面的宋丽君和几个平时没见过面的青年一起到医院体检去了，一路上还一直说着关于去新疆的那些话题。体检一项一项过关，我的体检单上都敲了“正常”的图章。有一关，要脱鞋脱袜看脚，轮到我了，如果给她看坏脚，不就等于这次到新疆去就不能批准了，于是脱给她看了一只好脚，医生用手势让我的脚板上下动一下，稍后，便在体检单上写上了“平脚”俩字，“上海鸭子”进新疆沈祖荫口述张万成整理582023.1 兵团工运职工文苑 散文这次体检结束我只有一项不算正常，其他都正常。几天过去了，宋丽君告诉我她的录取通知书发下来了，我却没有拿到，而且我也知道了李宗浩和樊忠娣也是这一批到新疆去了。一脸的沮丧，就跑到街道去问个究竟。打听下来还就是因为我的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原因把我去新疆的机会给耽搁了。我与他们再怎么讲也无济于事，心里真不是滋味。又一波报名开始了，我毫不犹豫地再次到永嘉街道报名。同样，没几天又拿到了体检通知书。这回我打算万一被查出破绽，直接说明我的现状，表达我的意愿，身残志不残，同样能革命。体检中我给医生小幅度的看了坏脚，坏脚不是平脚板，医生朝我看看没写什么，一阵喜悦油然而生，脑中的忧虑荡涤全无。其实，那时第一次体检时，你在医生面前跨出第一步时她已经看懂了，我的自以为那点小聪明是瞒不过她的眼睛的，平脚板是不影响到新疆去的。一定是医生暗中帮了忙。过了两天还没有见到录取通知书，我意识到又要回到老路上去了，我和妈妈商量放学后一起到区劳动局，找到接待员恳请批准我到新疆去的要求。我讲了自己能够和正常人一样劳动，脚虽然有残，但不厉害，我受团组织教育一定会吃苦耐劳，关键是到新疆去可以改造思想，锻炼自己意志。我母亲也表了态：我的儿子我了解，从小守规矩听话，有刻苦精神，能跑能跳，没有因为脚上有病而畏缩过，他很顽强，你们放心安排他去好了。我已经记不得那位和蔼的接待员的姓和名了，他告诉我们，他会和街道联系的，还表扬了我的举动和妈妈的支持。几天后录取通知书真的拿到了，我被获准八月十日第三批支援边疆。高兴地告诉邻居们，我要到新疆去了！我有工作了！几天来，迁户口、领军装和日用品、胸牌等，试穿着军装三号稍有点大，但洗洗兴许还行，镜子里照照还真是军人模样，遗憾的是没有帽徽领章，管他了，反正也是供给制，当兵待遇。那时羡慕服兵役的人，我也想过当兵，也进行过体检，要不是那条腿，我的视力很好，说不定我还能进空军部队开飞机上蓝天呢。现在么，也好，以后到兵团有军医，医疗水平也高，我的腿可能还能治好。美滋滋的想象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天天穿着军装沿马路附近走走，其实我的样子站着比走路强，我在进疆前拍过一张和我弟弟妹妹、还有妈妈的最要好朋友的孩子在一起的照片，照片上的我军装军帽，稚嫩的脸上更添喜悦，展现出我决心到新疆去的内在心理。爸爸有时也开玩笑说，你到新疆去了以后，结婚要寻一个新疆维吾尔族姑娘喽？出发前两天，问我还缺点什么?我说不缺了，我的一只小木箱里已经放了七八听午餐肉，沙丁鱼罐头，一些替换衣物，还有就是写字用的笔和本子等，反正到了新疆有些东西还会发的。父亲陪我在商店转了一上午，看到一个乐器柜台，一只口琴吸引了我，爸爸为我买下了这只口琴。临走前一天早上，爸爸还突然跟我说，不要到新疆去了!我说那不行，我的行李都运走了，难道那些行李不要了？可我心想：不去了不就是当逃兵了吗？不行!说什么都要去的!无奈，父亲也只好嘱咐了几句，其中有一句就是不要我在新疆结婚。呜列车高亢的笛声，把月台上黑压压一片人群的心吊到了嗓门，汽笛声、车厢内外的泣声汇成了支边悲壮的旋律，响彻北站的黄昏。列车下的父母同胞拉着车上至亲的手，随列车前行不断地关照着些早就关照过的话，我母亲比较坚强，站在后排凝视着我，向我摆手致别，让我到了新疆就给家里来信。列车甩脱了车上亲人的手，吼着抢着直奔西去，母亲的身影也随列车远去变小，最终消逝在我的视线中我沉思着，从今天开始，我就独立了，什么事都要自己做了；从现在开始自己养活自己了，大人不在身边总会不习惯，要学着克服“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我们新疆好地方”不知什么时候车厢里充满了活泼的歌声，一会儿大家就像熟人、老朋友似聊起家常。有的还分享带来的蛋糕、面包和零食。一个新的集体形成，以至于我们一到目的地，那里的老职工就笑称我们上海青年真是一群“上海鸭子”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