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住院第十九天
短裤男(运动男)
那天,貌似是某个周二,我们正关着门在屋里热闹的聊天,突然,一声非人类的,更像是狮子老虎豹子什么的大型困兽被袭击时发出的惨叫声硬是穿过我们高昂的笑声传了进来。
“我听错了么?是有人叫唤呢么?”
“好像是”
“打开门看看”
“喂,不是吧你们”老陈说“人家拆线你怎么看?”也是哦,明目张胆地冲过去看好像是不够厚道,我和“闫大夫”快速的溜出门靠着门边的暖气上,然后又听到一声确定无疑的惨叫。这次离得近了,听得更真切了,确实很非人类,高,长,且无比浑厚。
我当时想,一,这人肯定身体特好,不然断断发不出如此洪钟般气运丹田的声音,显然是内功高手;二,这人肯定疼
2、得不行了,估计都刻骨了,不然不能叫成这样,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了。
叫声中,换药室门口靠着一头发全白的老大爷,十分不屑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没吃过,这么点疼就受不了了!”
随后叫声停了,里面没动静,然后大夫说话了,正是给眼泪男换药那个特别和气手也特别轻的大夫
“你下得来么?”
“没事的,拆完了”
“我扶你回去吧”
慢慢的,我们俩看见大夫搀着一个人出来了,那人身体弯成了九十度,一只手支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捂着双眼,一张脸因为压抑的哭泣憋得通红,肩膀不住抽动着,眼泪从手指缝里倏倏地滑落。
我俩瞪大眼睛对望一眼
“啊!怎么是他呀!”
不管怎么说,一个七尺男儿哭成那样,那
3、么撕心裂肺,而且弯成那样,真的是挺让人同情,看着真是挺可怜的!
不过素昧平生的,也不好去扶一下掺一下什么的,我还是没忍住,说“拆了其实就好了,拆了就不疼了 ,不拆的话,更疼。。真的”(语言真是挺无力的,要不还能说什么呢?)大夫说,“对,没错,她说的对!就是这样!”
只见,短裤男从弯成直角的上肢上费力地抬起头,十分努力地做出了一个类微笑的表情,往后挥着一只带着腕带的手,泪眼婆娑地哑着嗓子挤出来几个词“谢谢啊。。谢谢!”又走了几步,他甩开了大夫的手,依旧弯着腰,扶着墙回去了。
老陈凑过来说,“你看你看,你们非要说话,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只好自己走回去了”
“可是我没说错么,真的是这样呀,要不
4、拆线,嘞在肉里才叫痛呢”
老陈一只纤纤玉指恨不得指到我脑门上来,娇笑道“你最坏了!人家明明是拆线痛成那样了,你还跟人家说什么拆了就不疼了,不拆更疼。。坏死了”
“切,你才坏哩,说不定就是你出来围观,才把短裤男吓得不让人扶着走了!”
其实这个短裤男,我们昨天就见过他,要不然刚才看见是他我们也不会觉得惊讶万分。因为他,大圣诞节的早晨,穿着一条小花花的沙滩大短裤恨不得风摆杨柳般翩然而至,来换药而已,搞得跟迈阿密沙滩上一样作甚?反观满楼道竟是《The Walking Dead》样飘来飘去东摇西荡幽灵似走路的病员,这人简直太“嚣张”了。虽说病房暖气烧的很烫,楼道里还是挺冷的,也许穿羽绒服夸张
5、但是为了表现运动的本质,穿条短裤满楼道跑还是 夸张。所以也叫运动男,而且他还真是满楼道跑。
且说圣诞节早上,我们正在排队等着被拆线,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最后面,简直可以说是兴高采烈斗志昂扬做有志青年状昂着头激动地说“什么时候拆线?”因为他不使用主语,又完全没有指向性的漫无目的的转着脑袋,我们都没做声,他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拆线?”,这句貌似是对我说的,因为我站在他前面,但是除了不使用主语,这个问题也是我等做病人的无法回答的问题:谁知道你该什么时候拆线啊。见无人回应。他终于把脑袋凑向我们病房的“闫大夫”,再一次激昂地问“什么时候拆线?”闫大夫斜着眼看了他一下,眼里的意思很明确“有毛病啊,我怎么知
6、道你什么时候拆线”
虽然还是无人应答,运动男也毫不气馁,正好护士推着车过来,他马上激动地问道“护士,**床还有液么”小护士说“我看下哦,有的”这不挺明白的一个人吗?问得还挺专业的么。再一回头,这个人就不见了。
“这人谁啊?”
“难道是贾大夫上周五做的那个?”
“没准”
过了几分钟,激昂的声音继续响起“怎么还没到”
再回头,人又没了,闹鬼啊
果然,过了没几分钟,人又出现了
“好慢啊,怎么还没到。。”
我们对视了一眼“这人八成有毛病”
进去换药的时候,外面起了纷争,情况是这样:
运动男跟着我们就要进来,何大夫正拦住了,问他
“你是谁的病人啊”
其实是,运动男孤坟野鬼样杵在
7、那里,总算碰上个打算帮助他的大夫了。何大夫比较娇小,运动男比较高,何大夫得仰着头跟他讲话,可是他说“呃?我,我是李主任做的呀”
“哪个李主任”
“李**李主任”
“谁是你的管床大夫”
“管床大夫,我不知道呀。。我是李**做的”
“那谁管你呀,谁给你换药呀”
“呃。。我不知道呀,我是李**做的”
“唉,怎么说不明白呢?平时都谁给你换药呀?”
“我不知道呀。。。前几天都是这样的呀,我以为,在换药室门口排队就可以了”
何大夫快疯了
“可周一到周五是你的主管大夫给你换你知道不知道!”
“啊,我不知道谁给我换呀”
(大概运动男运气不太好,第一次二次换药都在周末,所以习惯了排队等候,并不知道工作日是要找自己的管床大夫的。不知道是他的管床大夫太懒从来不找他,还是他太笨,都不晓得抬头看看自己床头的名卡)
运动男又加了一句“我是李**做的呀”
这句话把何大夫彻底激怒了
“李**做的怎么了?李主任管你吃喝拉撒啊?谁是你的主管大夫都不知道?这出过国的人真难沟通!”
运动男于是没趣没趣的走了
哦, 原来运动男是留过洋的淫内,难怪如此糊涂。
如果可以穿越的话,我们这天一定一定会告诉他
“你明天就会拆线,而且你会疼得大哭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