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莲洁-谢永康-在寻找父亲及爱情过程中成长.doc

在寻找精神父亲和爱情的过程中成长
-评电视剧《大爱无敌》中的谢永康
安徽文学（下半月）,2012年2期

（陈莲洁 南京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 南京孝陵卫200号，210014)

【摘要】电视剧《大爱无敌》由三条既相互独立，有相互纠结的主线组成：谢永康寻求精神父亲和现实父亲的历程，谢永康对于爱情真谛的寻找，以父亲谢云鹏为代表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侠义精神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中遇到的挑战。谢永康经过这个过程的历练逐步走向成熟。对故事做深刻的剖析，会引导我们思考更深刻的文化内涵，而不是简单地停留在情感纠葛这一层面。
【关键词】寻求精神父亲；寻找爱情真谛；侠义精神；挑战

Getting Mature in the Search of a Spiritual Father and Love
—A Critical Comment on XIE Yong-kang in Invincible Love

Abstract：TV series Invincible Love consists of three separate yet intermingled mainlines: XIE Yong-kang’s searching for a spiritual father and physical father, Xie Yong-kang’s searching for true love, and challenges to traditional Chinese chivalry and magnanimity culture represented by Yong-kang’s father Xie Yun-peng in post-modernistic cultural contexts. Xie Yong-kang gradually gets mature in this testing process. A detailed analysis to the plots in the program enables us to better reflect on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s, other than mere appreciation of the protagonists’ love affairs.

Key words：Searching for a spiritual father; searching for true love; chivalry and magnanimity; challenges

一、 引言
都市情感剧《大爱无敌》（Invincible Love）由北京东方在扬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和上海寰视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于2009年7月推出，讲述了一个既有观赏性又值得深思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谢永康带着富家子弟的玩世不恭和放肆不羁，用暴戾而痴情的方式追求江素云。在江素云的婚礼上跪地哀求她不要和冯子文结婚，十年后邂逅却以江素云陪夜作为前提条件，出钱解救面临破产和换肝手术的冯子文，该剧因此被媒体称为中国版的《桃色交易》（Robert Redford于1993主演的Indecent Proposal) 。然而，对该剧更深层次的解读可以看出，这个故事实际上由三条既相互独立、又相互纠结的主线组成：谢永康寻求精神父亲的历程，谢永康寻找爱情的真谛的历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侠义精神在后现代语境中遇到的挑战。最后谢永康谅解吴雨薇、告别素云、选择到西北工作，说明他开始走向成熟，但对精神父亲和爱情的寻找仍在继续中。

二．精神父亲和父性文化
“父亲既是一个真实的肉身，又是文化传统变化的象征”,“父亲”不仅是父子血缘传递的生物载体，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成为国家、民族历史和文化变迁的外在象征[1]。寻找自己的家族渊源、迁徙历史、父辈的生平事迹构成了世界性的父性文化课题。 “所谓父性文化，是一种具有至上权威性的主导文化，它规约一个社会的精神秩序”[2]。父性文化的标记之一就是父子情节，“父子情节超过了心理学和伦理学范畴，具有了广泛的社会历史和宗教文化的深刻内涵”[3] 。正如田纳西·威廉姆斯的《热铁皮屋顶的猫》中的大老爹一样，作为财富、社会权威、规范和伦理秩序的代表，他享有无尚的荣耀和权利，对敢于挑战父亲权威的子女以否定父子关系、剥夺财富和权力的形式进行惩戒[4]。
精神父亲就是父亲符号的理想化状态，他光明磊落，享有崇高威望又富有牺牲精神，是道德良知和行为能力的化身。老国王哈姆莱特就是这种精神父亲的化身之一，他向儿子传达任务，帮助儿子克服恐惧和困难，在儿子表露出畏惧和退缩时对他进行鞭策，直到他能胜任自己的职责，“哈姆莱特父子间既有儿子对父亲的崇拜，也有父亲对儿子的理解” [5] 。

（一）邪恶残暴的父亲和“弑父”
父性文化中有其冷漠、隔阂、敌视的一面。如果父亲“邪恶”、“缺失”、“不在场”、“无能”或“死亡”，年轻人很容易表现为恐惧迷茫、犹豫、行为怪异。在卡夫卡的笔下，“父亲/上帝”二元结构决定了“儿子”的原罪本质：“儿子们…受到父亲的惩罚，…不敢也不可能摆脱“父亲”，并以此产生犯罪感，具有了浓重的宿命色彩和原罪感[3]。东西的文化寓言小说《耳光响亮》说明，当现实的和象征的父亲缺失，儿辈生活空洞无序，“对于生命价值和精神价值的解读表现出极度的世俗化，感性化，庸俗化” [6]。
父与子之间单向或双向的否定，意味着从心理上割裂父与子的关联，否定自己经受的悲惨和屈辱。人类文化史上不乏借助“弑父”来表达对父亲的否定和对生命价值本身产生的怀疑。小朱赫莱导演的《小偷》描述了战后的俄罗斯，一片凋敝中，托扬伪装成军官，靠欺骗盗窃养活邂逅的单身妈妈卡嘉和她的儿子桑亚。几年后，桑亚再次见到出狱的托扬，托扬却拒绝相认，悲愤中桑亚开枪打死了托扬[7]。张艺谋导演的《菊豆》中，天白把天青淹死在染坊的水池，形式上和精神上否定了母亲和天青的不伦之恋，以及天青和自己的父子关系。作家虹影是“女儿弑父”的典型，因为她坚持认为“我们大家生下来就是孤儿”，她的主人公们把感情寄托在一位模拟的父亲身上（一位老师，一位年长的亲属，一位学长）。当她们受到作为父亲的男人和作为爱情对象的男人的双重伤害和毁灭时，只能借助于各种“弑父”手段来解脱自己[8]。

（二）严厉而不失温暖的父亲
“在欲望化的时代，精神家园的荒芜，人们渴望从父亲身上找到安全感和信仰的愿望。”脱去华丽外表的父亲们，对儿子们虽然表现得严厉、粗暴，却也不失温情。他们面对自己应该承担的义务时责无旁贷，将人格力量潜移默化中传递给儿子们[9]。
土耳其作家帕慕克从小觉得父亲浪漫、神秘而疏离，因为他怀着作家梦不断到欧洲寻找文化支撑，却在籍籍无名中去世。通过阅读父亲遗留的手稿，帕慕克逐步了解并深刻同情那个因为自己才情不够而自卑、脆弱、却更加真实可亲的父亲，并激励自己不断努力，成为移一名优秀的作家[1]。 《热铁皮屋顶的猫》的大老爹以暴君的形象出场。一方面，他鄙视布瑞克没有能成为他希望的棒球手，靠酗酒逃避现实。另一方面，他对布瑞克伸出援手，逐步引导他重新认识偶像斯开普、认识妻子、认识生命的意义和责任[10]。近年来的中国文学影视作品不乏这类父亲形象的塑造：《父亲进城》中的石光荣，《许三观卖血》中的许三观，《军人机密》中的姜佑生和贺子达，《活着》中的福贵，《请你原谅我》中的徐师傅和费主任，等等。

（三） 他者父亲
精神父亲不仅可以是血亲父亲，也可能是其他父性力量，精神偶像（养父，高德长者，长兄等），虚拟父亲以及大自然的物化。
《麦田守望者》的男主人公Holden Caulfield，无法从他半缺席状态的父亲身上获得精神和道德指引，先后求助于自己的老师和邻居，最后把学长Carluce当成自己的精神偶像。同时，他又担负起监管姐姐Phoebe的责任，成了Phoebe的“精神父亲”[11]。演员吴秀波在接受凤凰卫视何东采访时谈到自己在《黎明之前》中对刘新杰的塑造时说：“中国文化历来强调长兄为父。《黎明之前》中我看到两对父子关系，更精确的说法是父兄：谭忠恕和刘新杰，刘新杰和阿九”[12] 。同样，电视剧《请你原谅我》中有两对血亲父子，父慈子孝，但是徐师傅的简单纯朴和费主任的政治说教使他们不能充分担当精神父亲的责任。张忆和徐天，徐天和费兵在某种程度上形成两对他者精神父子关系。徐天在情感困惑的关头，张忆给与指导，最后用一段《心经》点化了徐天。 “天哥”一直是费兵的精神支柱，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自卑感，徐天曾尝试单方面割裂这种“父子”关系，“你长大了，从今以后都别叫哥了，不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要顾忌我”。费兵在经历了兄弟二人和梅果的情感纠葛后，终于尝试走上独立成长的道路，“到南方去看看。”
他者精神父亲也可能是一个靠想象虚构的、比现实华丽、高调、完善的人物形象。电视剧《浪漫的事》中父亲英年早逝，寡居的母亲凭借一本家庭相册不断为三个女儿描述着一个高大英俊且浪漫多情的“父亲”，作为孤寂苦难生活中的精神支撑。加拿大作家迈克尔·昂达奇以纪实体为名创作了家世小说《世代相传》，作家在非洲老家收集了翔实的第一手资料，但作品中却刻意回避了父亲颓废、荒谬、酗酒的真实状态，把他塑造成一个几乎完美的、能担当家族振兴责任的部落首领[13]。
詹姆斯·乔伊斯在《一个青年艺术家的肖像》中描述了青年艺术家斯特芬，因为看不起酒鬼父亲，到欧洲大陆把绘画艺术当做一位新的“精神领路人”[14]。作家张承志在经历了“文革”带来的“民族精神父亲”的垮塌和愤然“弑父”后更加迷茫，转而在大自然中寻找“泛自然化”的坚强、刚烈、圣洁的文化父亲—黄河和象征着穆斯林精神的“拱北”（回民墓葬群）[4]。
总之，从男孩成长为一个男人，就是寻找各种能够引领自己的精神父亲形象，并且，“通过塑造父亲形象，对父亲生活的社会和年代做出一种阐释”，并且效仿父亲的模式，担当自己的责任[13]。

三、永康的成长:寻找精神父亲和爱情
“爸爸逼着我继承他的家业，你逼我替你扬眉吐气，吴雨薇逼着我娶她，帮她赢个未来，方阿姨和永健把我当眼中钉。我全替你们活了，我自己呢？我能不能替我自己活一回？”—— 永康的困惑

（一） 寻找精神父亲
永康的精神父亲形象和现实父亲形象是割裂的，谢云鹏和“大老爹”一样履行了他作为“父”的部分职责，赤手空拳创建一个商业帝国。但是,父亲早年对永康母子的离弃导致了谢永康矛盾的性格和行为。父爱的温暖和父亲权威的阴影并存，谢云鹏给永康提供的职位和权益以他的驯服为前提条件：“你必须马上和吴雨薇结婚”、“我要把你从家族出名”、“我要限制你的财务权限”、“我要解除你云鹏集团总经理的职位”。出于怨恨和叛逆，永康利用一切机会表示对父亲的反抗和不在乎。他和陪酒小姐过生日，和父亲交谈时充满敌视：“等你给我过生日，等了三十年”、“你最好不要干涉我的私事”、“你最没有资格说她（永康妈妈）”、“嫌我干的不好我就辞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永康没有意识到他的跋扈和意气用事建立在父亲提供的经济资源和社会资源基础上：随意地动用公司的资金，抵押公司提供的汽车套取现金，求助父亲的朋友孙院长为子文做手术。
谢云鹏出于愧疚和父爱，频频放下父亲的架子，向儿子传递善意的关爱、规训和引导，逐步融化二人之间的隔阂：“你真的需要钱吗？拿去”，“你错签一份合同，我们要赔偿违约金，还要损害公司的信誉。”但是，一旦涉及到方琴和永健，素云和雨薇，永康就会变得偏执冲动。父子关系在经历了支票风波，云鹏大厦倒塌事件合同事件，父亲住院，永健被捕等一系列变故后，父亲逐步尊重永康对婚姻和事业的选择，而永康心目中的理想父亲和现实父亲形象也趋于融合。

（二） 寻找爱情
谢永康的情感经历和《乱世佳人》中的郝思嘉非常相似。抛开其它的不同点，他们都很任性、偏执，走过许多弯路后才开始明白自己最初的情感寄托中有很多虚幻的成分。因为卫希礼说过“I do care you（我真的在乎你）”，郝思嘉坚信自己是卫希礼的爱人。为了赌气她和查尔斯结婚，为了接近卫希礼她答应照顾梅兰妮，战后为了让卫希礼有收入，雇佣卫希礼做自己的木材厂经理监管犯人。懦弱的卫希礼一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他的暧昧态度反而被郝思嘉误认为是感情深厚。直到梅兰妮去世的那一刻，她才彻底看清卫希礼的软弱无助，不是自己原来想要的爱人。
大学生谢永康自卑、敏感，仅凭生日时素云送的一张明信片和几句青涩朦胧的诗句就判断素云爱的是她，而不是子文。素云多次直白的拒绝和卫希礼的暧昧表达有异曲同工的效果，它强化了永康的信念和斗志。在素云的婚礼上，竟然还在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出这个门。我知道你爱的是我。我哪里不如他，我改，改的比他好，不行吗？”
十年后的邂逅，度假村总经理的身份似乎给了他足够的自信，使他坚信素云的婚姻并不幸福。素云对子文的维护让他无比激愤又悲伤，他认为有权利惩罚素云对自己的漠视，补偿自己十年的相思之苦：“你们有本事别求我”、“十年，你欠我的”、你今晚留下来陪我一夜”、“我叫流氓，没有道德底线的流氓”。暴戾的言行却无法掩盖素云不理解的痛苦，“总有一天你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同时，谢云鹏、方琴、子文母亲、子文、雨薇和谢永康之间的动态关系也在影响着永康和素云的感情走向。如同《热铁皮屋顶的猫》中布瑞克对斯开普和麦琪的怀疑一样，子文苦苦挣扎在自己的情感漩涡中，导致婚姻的破裂。郝思嘉从来没有思考过她的行为是否会伤害梅兰妮，永康痛恨子文对素云的不信任，以更加积极的姿态追求素云，直到素云接受他的求婚。

（三）母亲的引领和局限性
永康和妈妈（“大眼美女”）之间互动的戏份是《大爱无敌》的一大亮点，妈妈的爱是直白的、无私的、甚至是暴力的永康借生病的父亲作比喻询问董平，妈妈明确地告知永康，社会伦理对于男人和女人有不同的规训，完成了母亲的引领责任：“（舍身救夫后）他会感激你，同时心里会嫌弃你”。后来永康看到子文从素云的房间出来，自己内心也是五味杂陈，永康才开始理性地思考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遗憾的是，谢云鹏和董平的婚姻历程是永康解不开的迷，他依然强烈排斥方阿姨和雨薇，发誓结婚要找一个“不会让我爱上别的女人的人”。

四．传统的侠义文化及其在后现代社会面临的解构
著名导演徐小明认为“千年侠客道义梦想是中华文化精神的体现”。仗义行侠、知恩图报、一诺千金、世代相好、缔结儿女姻缘历来被认为是侠义精神的最基本体现。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一旦成为“结义兄弟”，就要“声息相通，生死与共”[15][16][17]。张宇的小说《乡村情感》，描述了村民郑麦生身患癌症，张树生为了让自己的一世兄弟安心离世，不避农村人最忌讳的“血光之灾”，把女儿嫁了过去，赢得了村民的敬重[18]。
然而，传统侠义文化在后现代文化语境中面临着被解构的境地。子女不再是父母的私有财产，不是父辈表达情意的手段。《军人机密》中小碾子作为“礼物”在姜佑生，贺子达，田大年三个家庭中来回辗转。乔乔不断面临着“兄妹恋”的困扰，感情在姜解放（小碾子，贺解放）、张根生（贺仪生）、司马童之间徘徊。司马童最后痛苦地指出，父辈狭隘的“侠义恩情”恰恰是子辈不幸的根源。同样，雨薇的父亲帮助谢云鹏挣得第一桶金，又临终托孤，本质上永康和雨薇成了父辈表达感情的物化工具。父亲一旦要求永康和雨薇结婚，就会遭到永康的强烈反抗，“我不会替你还这个感情债”。故事结尾，永康和雨薇平静友好地分手，彻底解构了父辈的侠义情怀。

六．结语
素云从和永康的婚礼上不辞而别，回去照料病危的子文，永康带着思索和平静回到了西北。通过这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年轻人的成长历程，寻找精神父亲就是把一个理想的父亲和现实父亲相互融合的过程，寻找爱情就是学会平等理性地对待自己的以及恋爱对象的情感诉求。此外，我们还看到，传统文化中的许多价值理念在现代社会文化语境下面临被解构和重构的状况。谢永康经历了这些事件后开始变得成熟，但是这个成长的过程远没有完成，永康还在继续寻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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