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茶读史文化历史.doc

烧 茶 读 史
陈通航

提到“烧茶”这个名字，多数人并不陌生。一听这名就会让人立刻升腾起一种温馨，一种暖意；脑里浮现的一定是绿茶满坡，人勤春早。
殊不知，“烧茶”这个名字的产生，直接与战争联系在一起的──它诞生于那个硝烟四起、战火纷飞的岁月。
让我们穿越时空，走进历史的烟尘中，去找寻那已逝的记忆。
据《丹寨县志》记载，县境早在1000多年前就居住着苗族等少数民族的先民。至元代，至正十三年（1353年）于坝干地（今兴仁镇夭坝村）设置夭坝长官司。因夭阿路“征南”有功，元朝廷授予其地。这是县属境内行政建制之始。而后的600多年，苗境先民们为追求民族平等和自由正义，不停地开展与元、明、清统治者的反暴战争。据不完全统计发生大小战争上百次。战争的阴霾密布历史的天空。而发生在烧茶的大小战事不计其数。夭坝长官司建制后的三百年后的康熙十二年（1673）年二月，都匀辖地苗民反暴，夭坝长官司夭应禄奉命带兵前往镇压，行军到达烧茶，被苗民们围困于烧茶并杀死。
烧茶原名叫平夷，由于地势平坦，既可驻屯兵，又是兵家过往的驿站，同时也是一个军事要塞，自然成了兵家必争之地。跟三国时的街亭一样，烧茶这个苗疆小寨同样承载了几个朝代的更迭和战火的洗礼。同样见证了苗疆先民们的兴衰荣辱。
历史上，由于战事的频发，军队往来频繁，行军到达平夷这个地方人渴马乏，故常令此地先民烧茶做饭，备足草料。凡过往军队客商至此都能喝上茶，久而久之就改名叫烧茶了。据母亲说“那是哈将军过路，每家烧茶都要烧一桶”。
一、营埂、营盘、万人坑
小时侯我们砍柴和放牛都是往兴仁(兴仁地名)方向去的，一般常去的地方是“大老埂”和现“金华水泥厂”厂区里叫龙滩营的营盘里头。“大老埂”是因古战场遗址而得名。高有丈许，用厚度一米见方的大块石和泥土夯垒而成，底下宽三米，上部宽一米，一直往下延伸到大尖峰山涯上，往东顺大龙水冲谷底修筑。是古代的防御工事。在大老埂我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是在营埂下掘土寻找像指头一样大小的铅弹，那会儿，一个是图好玩，又可以拿回家去做成钓鱼用的铅粑坠子。营埂的内侧是一个能容下上万人的大营盘，营盘分内营盘和外营盘；营埂外侧是一个能容下万人的尸骸的“万人坑”，万人坑的北面又是一个营盘。两个营盘的中间就是“万人坑”。据说在这里战死的人，都不用埋，都往“万人坑”丢。因为死的人太多。
那时，我是读不懂这些古人的遗迹的用途的，只是微微懂得有人曾经在这里打过仗。稍大一些，就到兴仁去读书，不论是白天或黑夜单独一个人过“万人坑”时，都是毛骨耸立，提心吊胆，也从来不敢到坑的边上去看个明白！？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在烧茶这个地方，会有一个硕大的“万人坑？！
最结实的记忆是进龙滩营里去砍柴，因为龙滩营的四面都是悬崖，无路可进。它像一根直挺挺的竹笋子，突兀的立着，这根大竹笋子的里面却可以容下一百户人家。那是古人躲避战火的好场所。上去砍柴时，首先是把柴刀子别在腰上，然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没有路,只是在岩石突出来或凹下去的地方下脚，手往上抓，整个身体是悬空的，一脚踏空，后果不堪设想！果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几年前，村里一个姓杨的老人辟开一条路到上面开地，挖出了遍地的瓦片和一些金属物件儿；铜锁、称砣、一个镌刻“大中”字样的铜钱。查查历史，却不知“大中”是何帝啻人物？！
大营盘的东面是点列河，河对岸就是夭坝司了。
二、万人坟 古屯堡 大钟 大樟树
现烧茶的粮站占据的地盘，过去是一个大营盘；它的外侧，有一大片低矮的坟堆。村里人辈辈相传，那叫“万人坟”。小时候我是轻易不敢到那里去的，小孩子主要是怕鬼在我们小孩的潜意识里，有坟墓的地方是一定有鬼的。据父亲说；那一片子乱坟岗，都是有碑文的，碑上记录的死亡战士都是四川人，那是清雍正年间的事。那时烧茶地区苗民反暴，新寨苗王王立勇带动苗民反抗清政府残酷统治，雍正皇帝之舅父哈沙佗带兵前来镇压。战斗异常激烈。那些战死的兵士都是四川来此地征战的。不说万人，少说也有上千！曾几何时？发生了如此惨烈的战斗呀！？民国初年，烧茶通公路，由于一个叫涵洞塘的地方时有垮塌，村民们索性把“万人坟”里能的碑和关帝庙上的碑扒去修筑公路去了。如今只留下了一大堆坟冢。
在烧茶北面有个万人坑，南面有个万人坟。可见，在历史的长河中，谁说这里不是一块被战火硝烟烧红的土地呢？
烧茶的东面就叫堡子,憋一口气,放一串屁,再生一个懒腰就到了。现在它成了一个自然寨。原来“堡子”是一个“古屯堡”，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到今也没改名过。
雍正十三年（1735）年，苗疆先民们的起义像秋火烧山——随风而着。三月，排调苗民告刚起义，攻打排调清兵；五月，云贵广西总督鄂尔泰调广东云南兵力1500人，会合八寨协副将兵力共3000人，镇压八寨起义苗族。由于战事频繁，同年设平夷（烧茶）摆泥等9个塘，每个塘的塘兵20名。今天，塘房这个地名仍在。
乾隆二十年（1755），重设烧茶、丰乐、长青等11个屯堡。进一步加强对这一地区的军事控制，屯兵700户。可见规模之大，史无前例，烧茶作为军事要塞加以稳固下来。
元至正十三年（1353年）夭阿路在今夭坝村设置夭坝长官司以来，烧茶的地理位置突显重要。烧茶和夭坝村仅隔一条点列河；请一位大嗓门的汉子站在烧茶的地界吆喝一声，半夜里会惊醒夭坝人的美梦。那时烧茶成了夭坝长官司的一个前哨和屏障。几百年来围绕着夭坝长官司政权的存亡的斗争，一波接着一波，无不与烧茶这个苗疆小寨紧紧联系着。
据老人们相传，古屯堡，四面都有围墙，有四门供出入，还有屯兵、、、、、、
今天，屯堡浩大的工程连残废的影子也没有了，但堡子的名字都保存了下来，那段子历史人们并没有忘记，堡子的故事仍在这片土地上演绎着。
清中叶，设烧茶卫。驻卫官。管辖长青等11个屯堡。
值得一提的还是烧茶的大钟，它今天仍然坚守在的烧茶小学校园里。记得我读小学时大钟是挂在大樟树上的，大钟是清朝年间由烧茶的先民们捐资铸造的，那是我八十多岁父亲的祖父的那一辈的事，那上面仍寻见我祖人陈万元的名字。大钟破了一块，重约千斤，日晒雨淋，百年苍桑，已是锈渍斑斑。我很多次我站在它面前读不懂它的深奥？它的沉默？那斑斑锈渍一定藏着大钟许多历史的故事和青春的梦想？！我也从没听过它发出的浑厚之音，但我仿佛看见它过去一呼百应四邻八寨的壮男悍女，手持长矛大刀集结这里，歃血为盟，奋斗拼搏的那一幕。依然感受到它不老的灵魂与炽热的信念。
大钟，它缄默无语，但永远警醒！
上了百岁的大樟树是变成了精的，若神灵一般得到人们的敬奉。它全身上下写满了苍老的信息，粗壮、斑驳、苍桑，承载了沉重的历史。走到它的身旁，你不得不投去景仰的目光；它虽然古老，但你不得不为眼前的古樟树那巨大与其散发出樟脑的馥郁芳香而倾倒！硕大的枝桠长了又断，断了又长、变得疙疙瘩瘩。
只要你到了烧茶、用心在倾听，用眼睛扫描，用记忆在收集。你会惊奇的发现，这里每一处地名都是很古老的，这里的每一个山头都是营盘，都是古战场，每一处营盘相隔不到300米；有大老埂营盘、罗奶坟营盘、李家桥营盘、白苍脚营盘、老营盘、仰天窝营盘、青岗林营盘、、、、、、在烧茶这块几平方公里的土地,曾经上演了多少兵燹的故事?
在烧茶:校园，古钟、大樟树、古屯堡、营盘、万人坟、万人坑、将军府武功将军构成了一个巨大的信息桌面。只要轻轻一点，你便会寻到远古时代的脉络了。
三 、 关帝庙 城隍庙 观音庙
据说：关帝庙是烧茶的一座大庙。它的位置就是烧茶小学的校园里。坐南朝北，有正房5间，两面的厢房各3间，正前房3间，中间有一个大院坝。里面供奉着大小神像几十尊。有专人守护，香火不断，有庙田几十亩。过去烧茶每年正月初二看会时，只要到烧茶吹芦笙的，都有好酒好肉招待,经费用庙田的收入来开支。那年景烧茶是最闹热的呀!最有名的还是有一口大钟，据说，铸钟的师傅把钟铸好后说：我走以后三天你们才可以敲这个钟。铸钟师傅刚走一天，烧茶人就敲了。在凯里听到钟声，铸钟师傅立即又返了回来说：叫你们三天后敲，你们不信，这一天我直走到凯里，现在钟声只能传到凯里了。当烧茶关帝庙大钟敲响时，凯里都能听得见。那口大钟也一样保存着，解放后，县里派来了几个劳改就业人员抬走了，据说是抬到了金汞矿厂。
庙房解放后被改作学校的教师和学生用的食堂。最后一间房是在2002年学校扩建时，卖给了外乡人，在撤房时房子突然倒塌，压死了一个烧茶人。老人们说，这是菩萨发怒了。
那些菩萨神像在解放后破四旧时，被我一个堂叔砸烂了。当时他是民兵连长。据说也是奉上级的命令干的，和关帝庙相隔100米，在堡子是城隍庙，正房也是三间，两边的厢房各两间，庙里有尼姑驻守，部分建筑依然保存着，但后来变成两户人家了。
规模较小的一点的是观音庙，是现在堡子大杉树脚，有庙房三间，有尼姑守护，也是除四旧时被毁。
四,将军墓，将军府
在烧茶小学的马路对面徐家屋后，埋葬着一位清代的将军。灰黑色的墓碑上字迹清晰可辨。“清授武功将军享上上寿显考杜公讳镇南大人之墓”，国民八年二月初六上三浣日立。据将军的四代子孙71岁的杜公说：他们祖人有两份委任状：一份是委任杜正南将军为云南规划府台，另一份是委任为贵阳府台。委任状现归堂弟兄收藏。他的祖人，祖籍是湖南古丈人，因解甲归田时，路过烧茶因当时卫官衙门要买，他买下后作了将军府。将军府规模较气派，有正房5间，厢房各3间，还有差房，并写有大门对联一对。上书“公甫文章赛日月，将军府第织春秋”，横批“将军府”。解放后将军府分给了烧茶的穷人。“将军府”的那个匾额一直保管下来，破四旧时，让我那个民兵连长的堂叔扒下来砸了。现在该房还在，就是门前公路旁的那半截。十几年前，那二份委任状，广东的一个客商说，一颗字壹万元，我们没有卖，写委任状的人是太师李吉。
五、水泥厂、冶铁厂、工业园区
烧茶这块历经战火洗礼的土地，当硝烟散尽，战争的故事不再演绎，群山复转青葱，山歌悠悠，笙歌婉转，绿茶满地，日照清流，花草满径，这里不正是一块王道乐地吗？
如今，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已成了遥不可及的往事。曾经的白色恐怖下的兵击，残酷的杀戮和镇压，都和营盘、营埂、万人坑一样逐渐消失了；终究和黄土一样归于沉寂。
而今的烧茶，静溢、和谐、欢馨。
当2002年的那一场雪过后；当发展经济成了这个时代的最迫切的诉求时，古老的营盘又重归于燥嗓。这里，水泥厂、铸铁厂，轰轰烈烈的开了张；我的幺叔在营盘里建了养鸡场；我的堂弟在这里建了养猪场这里的人们可不用出远门就可挣钱发财。
这里的笙歌悠悠， 这里山歌悠悠。

写于丹寨2011年1月14日
作者：陈通航
贵州省丹寨县人口计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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