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与误认——关于媒体城市空间的思考.pdf

媒介批评 第十四辑ME D I A C R I T I C I S M图像与视觉文化永恒与误认 关于媒体城市空间的思考爱默杨摘要:在 世纪这最初的 年里,人类沉浸于网络和数字虚拟技术带来的“巨大幸福”之中,各种形式的媒体技术已经渗透到人类社会的肌腠脏腑,也深刻改变了人的具体存在.本文旨在分析指出:是人类创造行为背后的内驱力 与时间抗衡而渴望达到永生的本能 驱动媒体技术的发展并决定其未来形态,从而延展了巴赞的电影本体论在当代媒体现实中的意义.在万物流变的铁律面前,肉身的脆弱并未因科技进步而有太大改善.人类转而抛弃个体经验和肉身,企图通过灵魂(意识)永存达到永恒的目的.笔者试图从弗洛伊德和拉康的精神分析的视角,解析当代媒体城市构建中的典型技术形态和文化案例 A R、L E D墙屏、人机界面、电视剧集等,论证“双重误认”乃是人类抛弃肉身、寻求灵魂(意识)永生的潜在意识,从而能够以批判的目光审视当下媒体城市飞速发展和技术狂欢的本质.关键词:新媒体艺术;媒体城市;人机界面;L E D墙屏;A R 一、概述:空间、媒体城市和身体在西方的哲学传统中,身体及围绕身体展开的关于时间的思考是极为深刻和丰富的,然而关于空间的思考却“长期被视为僵化、静止、安静的国度,空间本身也变成了一个盲区”.在 世纪之前,在笛卡尔和康德的批判哲学中,空间不过是一种纯粹的形式,空洞而纯粹,是数字与比例的场所.它排除了意识形态和感性的、真实的、实践的内容,只是一种本质,一种绝对的理念.空间仅仅是人类在其中展开活动的空洞容器而已.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伴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的都市化进程,关于空间的思考成为西方思想文化的重要议题.亨利列斐伏尔、大卫哈维、罗伯特文图里等在 世纪 到 年代的近十年间,发表了关于城市空间的大量著述,奠定了我们今天关于城市空间的整体思想.列斐伏尔在他的著作 都市革命 一书中指出,人类的历史是从农耕文明到工业社会再到都市世界转变的进程,此刻我们正身处进入都市世界的全新时代.在这一独特的历史时期,空间已经取代时间成为资本最重要的统治工具.正是在这样的理论背景下,互联网进入城市空间并像街道一样成为城市生活的基本要素.在 世纪即将结束时,尼古拉斯尼葛洛庞蒂的 数字化生存 和威廉J米切尔的 比特之城 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 敏锐而深刻地分析了未来城市生存的诸多特征.信息城市、信息高速公路、数字空间、虚拟城市、媒体城市等众多描述城市空间的术语应运而生.斯科特麦奎尔在近年的著述 媒体城市 媒体、建筑与都市空间 中认为:“媒体城市”这一术语凸显了媒体技术在当代城市空间动态生产中的作用,契合了列斐伏尔关于空间作为资本工具的观点.确实,列斐伏尔以马克思主义的历史政治与 法 米歇尔福柯著,严锋译:权利的眼睛 福柯访谈录,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法 亨利列斐伏尔著,李春译:空间与政治,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澳 斯科特麦奎尔著,邵文实译:媒体城市 媒体、建筑与都市空间,江苏教育出版社 年,第页.永恒与误认 经济学为分析范式,认为统治阶级把空间当成一种工具来使用,让空间服从于权利,通过技术官僚控制 空间、管理整 个社会,使其 容纳资本主 义生产关系.互联网之下的媒体和城市,无疑是“都市世界”的主体特征.“媒体城市”似乎比其他术语更准确地概括了我们所处的时代.这些著述从资本的空间生产到政治权利和技术官僚,再到微观的媒体空间的建设等,都围绕着“空间”这个曾经被忽略的社会存在而展开.原本的主体 人,以及人的身体 退后为不言自明的“常量”,成为“空间”的一个产物.“空间”才是众多学科的研究核心.然而,近二十年来,媒体空间中人的处境正在发生深刻变化:我们的身体在新媒体的时代,在都市世界复杂的空间生产中正在被持续地分解、复制和重组.传统的关于人的定义变得不确定,而以空间为主体的学术研究简化了人在当下生存的具体性;另一方面,创造和推动媒体城市发展的,除了资本空间生产的社会经济驱力,内在于身体的欲望和精神驱力同样值得深入研究.在我们今天的城市生活中,电影、实景演出、灯光秀、L E D墙屏等,正在把城市变成迪斯尼乐园.我们的身体体验摄影机的各种奇异调度,经历不曾经历的各种历险,我们的内心如过山车般的起伏.世纪 年代,电视进入家庭,各种震惊感官的事件和效果以微缩的形式侵入私密空间.如今的L E D墙屏,把这种震惊塞进城市空间的同时将其无限放大.驱动我们创造这些巨大影像的心理基础是什么?更加清晰、更加流畅、更加庞大、更加真实,比真实还真实不仅要平面,还要立体,不仅要立体,还要沉浸.总体上就是要把我们彻底拖入超现实、超震惊的奇境之中.我们每个人潜在地都想成为爱丽丝和哈利波特,以抵抗日益疲倦的身体知觉和平庸的日常经验.但是,我们任由身体的痛楚、感知和经验被类型化的媒体经验替换后,这个世界真的会好吗?二、永恒:时间的监狱(一)黑镜的故事:一个关于永恒的悲剧在互联网早期阶段的 年,麻省理工的一位建筑学教授威廉J米 法 亨利列斐伏尔著,李春译:空间与政治,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切尔(W i l l i a mJ M i t c h e l l)在他的书中写道:“就像古希腊的城邦居民依赖他们的希洛人奴隶一样,网络用户会越来越多地依赖程序化的代理人.”随后他列举了这个“代理人”能够为我们做的种种事情,还断言说:“弗里茨朗错了:未来的机器人将不会是金属魔女在大都会里咔嚓咔嚓地走过,而是柔软的电子人在网络中悄无声息地穿行.”他甚至还犹犹豫豫地猜测:“我们可不可以将化名和代理人永久地放在网上让他们超越我们肉身的寿命而获得永生?复活是否简化到了通过备份而复原?”这些 世纪 年代的有趣预言在今天的一部著名的电视剧集 黑镜 中得以完整地呈现.黑镜 讲的大多都是悲催而恐怖的故事.黑镜 的天才编剧叫查理布鲁克,他经常不得不面对自己构思出来的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情节.他既觉得自己太古怪、太恶意了,又不可自拔地沉迷于此.这些故事意在让我们看到人类社会的不久的将来,那是一个我们目前的心理、道德、伦理秩序和法律都无法评判的将来.在 白色圣诞(W h i t eC h r i s t m a s)的一个段落中,一个 岁的女人选择了一项技术服务,如同我们现在的治疗近视眼的激光手术或疫苗一样,是一项法律允许、社会普遍接受的技术服务.这个简单的小手术可以把你的意识进行备份,然后从大脑中取出来,装进一个白色的蛋形设备当中.它有点像如今新款的苹果耳机(A i r P o d s),闪着漂亮的小灯.这个意识副本并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副本,以及自己为何身处一无所有的茫茫白色虚空之中.美国著名演员乔恩哈姆饰演一个专业的售后服务人员,来完成“产品”的最后的调试:向这个意识副本解释事情原委以及它(或她)的“工作”做你“主人”的仆人,例如提醒“主人”何时睡觉何时起床,推荐“主人”听什么音乐,如何安排“主人”的日程表等.因为最了解你自己的就是你自己,所以你的意识副本当然可以准确地知 美 威廉J米切尔著,范海燕、胡泳译:比特之城: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美 威廉J米切尔著,范海燕、胡泳译:比特之城: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美 威廉J米切尔著,范海燕、胡泳译:比特之城: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英 查利布鲁克、安娜贝尔琼斯著,江山、尤林译:黑镜:创作内幕,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年,第 页.永恒与误认 道你的喜好和身体经验等,例如它(意识副本)当然知道吐司烤到什么程度“主人”最为惬意.你自己不需要和你自己沟通.这个悲催的、完整的意识副本所处的虚空之中,除一个用于安排“主人”生活的控台外什么都没有.它的全部存在意义就是安排那个拥有身体的主体的一切,以让她绝对满意.乔恩哈姆跟它(或她)说:“冲我脸上吹口气.你做不到吧,因为你没有身体.你的手指在哪呢?你的胳膊、脸呢?哪都没有.你不过是一段代码.”后来这个“上帝”(客服)赐予了它一个虚拟的身体,可虚拟的身体不是真的身体,就像你不能把你在游戏里扮演的某个英雄的形象当作你自己的身体一样.没有身体,就没有权利.就像片中的一句台词:“它不是真的真实,所以这也不是真的残忍.”当它(意识副本)意识到自己的恐怖处境时,它疯狂地拒绝了 以它(或她)年以来形成的现代文明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名义 这份“工作”.那个“上帝”(客服)使其就范的方法非常简单,手指轻轻转动一个人机界面,现实时空中只过了两分钟,在那个虚空中却过了六个月.这个调节是无止境的,可以是几个月、几年、几十年、几千万年等.这是“永恒的可怕折磨”,你再也想不出更令人惊悚的事情了.在一无所有的白茫茫的虚空中,六个月刑期不仅让这个灵魂就范,而是让它(或她)乞求这份“工作”.这是自己奴役自己的新版本,这是未来资本主义剩余价值理论的超现实主义版本.这个意识副本,以我们目前的道德来看,能被简单地归为代码吗?这是苏格拉底以来几个世纪的哲学家们向往的摆脱身体监狱的那个自由灵魂吗?人类对永恒的追求、关于永恒的哲学想象可能是超越时间维度的.但不幸的是,从我们目前的技术维度出发,似乎只能是永恒的刑期.这是一个关于时间监狱的最生动、最恐怖的比喻.英 查利布鲁克、安娜贝尔琼斯著,江山、尤林译:黑镜:创作内幕,民主与建设出版社 年,第 页.图电视剧集 黑镜 截图,乔恩哈姆扮演的售后服务人员正在做“产品”的最后调试(二)巴赞:“给时间涂上香料”关于永恒与技术的关系,我们可以回溯一下安德烈巴赞对电影本体论的分析.巴赞认为从精神分析的角度讲,电影的出现是因为人心理结构中的“木乃伊情结”.它是整个造型艺术史的内在驱动.木乃伊,其意在不朽,“肉体不腐则生命犹存.因此,这种宗教迎合了人类心理的基本要求 与时间抗衡.因为死亡无非是时间赢得了胜利.人为地把人体外形保存下来就意味着从时间的长河中攫住生灵,使其永生”.作为这一观念的延展,埃及人觉得花岗岩的雕像更为稳固,可以有效替代可能出现变数的木乃伊.巴赞说,虽然文明演进让我们不再相信这些原始的信仰,但是“降服时间的渴望毕竟是难以抑制的”,所以,巴赞认为,人类的全部造像活动都基于这样一种想要把转瞬即逝的“此时此刻”转化为永恒的潜在的心理动机.电影,或者摄影的发明,则是这一内在动机导致的必然结果.“是给时间涂上香料,使时间免于自身的腐朽.”中国所谓“易者变也”,“生生之为易,通变之为事”无非是面对天道自然 法 安德烈巴赞著,崔君衍译:电影是什么?,江苏教育出版社 年,第页.法 安德烈巴赞著,崔君衍译:电影是什么?,江苏教育出版社 年,第页.法 安德烈巴赞著,崔君衍译:电影是什么?,江苏教育出版社 年,第页.永恒与误认 的无奈选择.在巴赞的分析里,求永恒也是本能,就像求生本能.自杀通常是社会摧残的结果,很少是生命本质思考的结果.生的意志不允许你走相反的道路.复制现实,使之永恒的欲望,不过是人类对抗万物流变的本能反应.传统的写实主义的艺术形态,虽然经历了一百多年的现代主义艺术实践,但是在大众流行文化中依然牢牢占据不可撼动的核心位置.在建筑外立面上蔓延的L E D墙屏,不过是“给时间涂上香料”的新技术.(三)再次被抛弃的身体古希腊的赫拉克利特同中国的先贤一样意识到物质世界终将腐坏的本质,以至于之后的苏格拉底和柏拉图建构了身体与灵魂的二元论.他们把身体想象为灵魂的监狱,认为只有人死后灵魂才能获得永恒的自由.所以苏格拉底拒绝逃离希腊而欣然赴死.他认为一个哲学家应该清醒认识到死亡的本质:死亡是身体的死亡,是“灵魂与肉体的分离;处于死的状态就是灵魂离开了肉体而单独存在”.西方自苏格拉底、柏拉图、基督教哲学,以至于近代的笛卡尔,这漫长的意识哲学传统,是身体与意识的二元论传统.概括地说是肯定意识或者灵魂,贬抑身体和物质的传统.直到尼采出现.世纪末以来的哲学和社会理论,是建立在对身体的肯定与回归的基础上的.自尼采之后,身体,这个原本卑贱的位置,成为一个人的决定性基础.原本高高在上的精神和意识,在尼采这里成了物质身体的“小玩具”“小工具”.每一个人之为人的独特性不再是由思想、精神、意识、观念决定的,而是决定于我们的身体、我们的感官.尼采哲学的影响让人得以摆脱宗教和理性主义的枷锁,重返世俗社会的伊甸园,获释的身体享受着因自由才能体验到的激情与快乐,这是千年以来未曾有过的身体解放.而如今,我们再次面临身体被意识抛弃的情景.黑镜 故事中的意识副本,这个被称为c o o k i e的代码,最为接近意识哲学和基督教关于自由灵魂的想象.但这一次,灵魂变成了可删除、可复制、可修改的代码.它(或她)带着女主人 年的意识、记忆和身体经验,和我们的现在电子产品一样,只要持续地升级,补充“主人”的新记忆、新经验,就能提供良好的服务.持续升级的本质是身体对意识副本的无限依赖.如同我们 古希腊 柏拉图著,杨绛译:斐多,辽宁人民出版社 年,第 页.现在依赖电脑和手机管理我们的生活,身体终将无限依赖意识副本管理记忆和经验.我们要构建什么样的伦理和道德去面对这个脱离身体,就算身体死去也将永恒存在的意识副本?这个物质身体的“小玩具”或“小工具”是不是将会或已经进化成全面控制身体和社会存在的“超级意识”?三、视觉与意识:双重误认(一)视觉的误认:他者之眼从原始人洞穴里的壁画到电影,再到当代都市空间中的墙屏,人类的造像活动还可以引出另一心理现实:人类在造像、复制现实的过程中,不得不借助他者之眼来观看世界.绘画、雕塑、摄影、电影等所有媒介,都是我们借助他人之眼,而非用自己的眼睛观看这个现实的“副本”.这个脱离了自己眼睛的对外在世界的观察,极大地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我们仿佛被带入一个陌生的环境.弗洛伊德称这种感觉为“诡异”.他认为这个“副本的现实”的诡异之处不在于事物的陌生,而是日常的、我们熟悉的事物被弄成了陌生的感觉,是熟悉之物以不熟悉的形式回归.他者之眼的视角以及摄影机等技术的介入(摄影机是完美的他者之眼)恰恰是弗洛伊德称之为“诡异”的形式.甚至在艺术创作的方法论中,我们也一直强调这样一种疏离,陌生化的处理或疏离也因此成为评判写实主义艺术的一个标准.电影生产中各个技术工种的美学追求之根本也可以概括为创造陌生体验.据记载,年的第一次电影放映,当影片中的火车驶进车站时,在场的人们纷纷惊呼、躲避.这一记录让我们以为火车是从摄影机的上面开过去的,而实际上这段 秒的镜头是在站台上,火车的正侧面拍摄的,并不危险.以这一虚拟的影像为真并非因为它有多么接近真,而是内在的他人之眼带来的陌生化体验所导致的,是“诡异”.他者之眼的陌生化体验,在当代大众视觉文化中,是通过不断地创造出超越日常经验的奇观和震惊来维系的.电影诞生的历史也印证了这一特征:爱迪生的视镜(K i n e t o s c o p e)和卢米埃尔的电影都是动态影像,我们选择卢米埃h t t p s:/z h u a n l a n z h i h u c o m/p/?u t m_s o u r c e w e c h a t_s e s s i o n 永恒与误认 尔的电影的原因显而易见:被投射的巨大影像显然比爱迪生的视镜更具奇观的性质,更能够通过震撼的视觉效果创造出陌生化体验.如今的消费主义的城市景观和好莱坞的电影,必须不断刷新人类神经系统中感受奇迹或震惊的阈值,如同一位处心积虑的电影导演,绞尽脑汁地构思出奇异的、撼人心魄的故事和画面.我们当下整体的社会生活也如同一部持续上演的精彩剧集,我们每个人既是演员又是观众.我们在每天的信息“配给”中跌宕起伏,经历风云变幻.从个体的经验上看,似乎是技术进步让我们知道得更多、感受得更多、看得更远.但不幸的一面随之而来:我们的感知和经验被前所未有地精确操控.或者说我们不再有自己的感知和经验,人类在自然中成长获得的感知和经验早已被技术和机器偷偷地替换或重构了.如同安迪沃霍尔被枪击后描述自己的感受:“那就像是我在看另一场电影.”图(左)爱迪生的视镜(K i n e t o s c o p e)和(右)卢米埃尔兄弟第一次放映电影的情景.人类最终选择了卢米埃尔的电影放映,因为人们更愿意沉浸在巨大的奇观当中,而不仅是看一段会动的影像.当然很多人在一个类似剧院的环境中共同观影也是电影能够造就庞大的电影工业的重要原因(图片来自网络)他者之眼也是技术更新迭代的内驱.通过摄像头(完美的他者之眼)达成的,眼睛和屏幕的交互,一直以来都是技术升级的重要方向,也是新媒体的根本特征之一.但是从手机、电脑屏幕向L E D墙屏 巨大的足以覆盖建筑外 美 肯尼思戈德史密斯编,任云莛译:我将是你的镜子:安迪沃霍尔访谈精选,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立面的影像媒介 的延展遇到了暂时的技术的瓶颈:我们的眼睛在巨大墙屏中渴望看到的撼人心魄的、立体的、超级拟真的图像并没有得到完美呈现.全息影像也存在同样的技术瓶颈.但他者之眼的欲望毕竟是难以平息的,因此我们绕开这个技术壁垒转向A R,从拖着电脑的外置设备到穿戴式A R眼镜,仅仅用了几年时间.我们完全可以合理推断,能够植入眼球的A R晶体 类似于 黑镜 中的Z E y e s智能眼,已经在地球某几个角落的实验室的时间表上等待出台技术标准和商业推广计划.图“V i r t u a lD e p i c t i o n sS a nF r a n c i s c o”是位于美国旧金山的一个公共艺术项目,作者是土耳其媒体艺术家R e f i kA n a d o l.这种被称为“参数化数字雕塑”的艺术形式在如今的城市公共空间中颇为流行.巨大的L E D墙屏和永不重复的算法影像,正在城市建筑的外立面上蔓延(图片来自网络)他者之眼是对个人经验的抛弃.人的视觉经验来自其生活的环境.艺术家的视觉创造,本质上是以个人名义对人类群体经验的更新.他者之眼,意味着所有的思想创造与认同、所有的视觉创造与认同、所有的文字创造与认同都是他者对个人经验的碾压.他者之眼确立了创造者作为神的地位,也确认了大众、服从者终将失去自我的命运.在新媒体时代,他者的视觉经验被前所未有地误认为是自己的视觉经验.(二)意识的误认:人机界面早在 世纪的欧洲,著名的英国科学家罗伯特胡克就写道:“就感官而言,需要注意的下一个方面是,用仪器来弥补它们的弱点,在某种程度上,就是要在天然器官中加入人造器官随着眼镜大大提高了我们的视力,我们也许会看到许多改善我们其他感官能力 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的机械发永恒与误认 明,这并非不可能.”这些基于技术逻辑的合理推断,催生了后世好莱坞电影中半人半机器的科幻想象,以及马斯克为之奋斗的脑机接口.从某种意义上看,这些其实早已实现了,只不过现在是人机界面,是外挂设备,将来是植入的集成设备,只是不同的技术迭代,本质上已没有区别.从人机界面到脑机接口,我们想象的是借此获得精神、能力和行动上的自由与超越,便捷地获取知识、语言以及技术能力.但人机界面和脑机接口不是中立的.一方面技术及其生成的一切,都在标准之下,而标准恰恰是利益驱动权利的产物.技术标准是利益分配的一个结果.另一方面,权利先于技术和机器而存在,权利的先在性决定了技术和机器的意识形态属性.近年来的比特币等数字化货币对传统货币的替换进程,表面看似乎只是货币的新形态、新标准,其实质却是权利形态由传统的行政权力向与技术权利融合转化的一个进程.人类将彻底变成技术的附庸.在传统的电视时代,家庭是一个单向的信息播报系统的一个终端,如今家庭变成了媒体中枢.因为新冠肺炎疫情,这一原本潜在的媒体中枢功能被突然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坐在家中,我们可以发布信息,可以参加全球范围内的音视频会议.就我而言,可以履行绝大部分的教学任务和部分科研工作.学生实质上可以做到在家中接受来自全球的教育.传统家庭的定义和边界已经变得极为模糊.L E D墙屏正在悄然覆盖城市建筑的外立面和公共空间.在家庭中,各种技术形态的墙屏也在取代传统电视的地位,但它不再拘泥于电视的定义,更像是智能手机的放大版本.其本质上是不断变大,不久将覆盖整个墙面的“超级人机界面”.墙屏,可以说是当代城市媒体环境的一个视觉表征和绝佳隐喻.墙,建筑的基本要素,用以分割内外空间,划定边界,是否定和拒绝,是规则和权利的化身.但是墙因屏(超级人机界面)而失去了一些阻隔,屏消解了墙作为边界的意义.这个阻隔的失效是双向的:墙既不能阻隔外部信息的流入,也不能阻隔内部隐私的渗出.屏(s c r e e n)的复杂意义让我们想起拉康晦涩费解的 精神分 美 威廉J米切尔著,范海燕、胡泳译:比特之城:空间、场所、信息高速公路,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图凝视的图示,来自雅克拉康 精神分析的四个基本概念析的四个基本概念 中对图屏(i m a g es c r e e n)的定义和分析.原本精神分析领域的图屏与当代媒体环境中的墙屏产生了一种奇特而引人深思的对应关系.在透视法和我们的日常经验中,客体被位于特定视点处的主体作为图像注视,但是拉康说:“我不只是一个位于捕捉透视的几何点处的点状存在物.毋庸置疑,在我眼睛深处,画面已被描绘出来.这画面固然在我眼中.而我,我也在画面中.”也就是说,在客体(拉康的光点)的视线中,在屏中,主体进入画面,成为“再现的主体”(t h es u b j e c to fr e p r e s e n t i o n).此时图像和屏重合为“图屏”.从这个意义上说,墙屏比人类所有视觉媒介更准确地与拉康的图屏重合.图屏这一精神分析模型以具象的技术形式矗立在人们的四周.拉康对“凝视”的反转,与福柯的权利分析中转化为技术、机器的对人全方位、全天候的凝视准确对位.墙屏(超级人机界面)用交互这样一种普遍被接受的日常技术观念,用类似于c o o k i e的方式把人暴露在技术权利的全面监管之下.在媒体环境中,交互让机器可以高度匹配你的兴趣和爱好;机器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更了解你,它可以准确地知道你的一切变化,因为在媒体环境中,在墙屏的“凝视”中,你再也无法避开它获得经验和需求.交互的过程,仿佛是机器 美 哈尔福斯特著,李翔宇译:来日非善:艺术、批评、紧急事件,重庆大学出版社 年,第 页.永恒与误认 在说:让我了解你,我越是了解你,越是能够提供更好的服务;我只有精准地猜透你的心思,才能帮你工作得有效率、生活得更加愉悦,所以你最好把你的完整的意识都告诉我,包括潜意识,我来替你保存,我来为你服务,让我成为你的灵魂伴侣.这个结果就是 黑镜 描述的那个悲惨的故事.你认为那个意识副本是未来的事情吗?今天在互联网技术中被称为“c o o k i e”的一个文本文件,就在你使用互联网时不停地、自动地记录着你的要求和欲望.所以即便没有马斯克的脑机接口,计算机完整复制你的记忆、精神和感受也不是多么遥远的未来.如同拉康的凝视是先于主体存在的,如今作为权利化身的媒体环境也已然成为先在.如同语言的外壳,我们又多了一个媒体的外壳,我们已经无法绕开媒体产生关于世界的经验.在这个媒体环境中,人的经验是可修改、可更新的代码.人,即是媒体,即是机器,即是代码,独立的人的个体身份和身体经验都将不复存在.自然的人早就消失了,新的社会性决定了人的新的定义.因为他者之眼和“凝视”这样的人的心理机制,因为人机界面这样的技术手段,人类将彻底迷失于宇宙之中,个体的独特经验和他们的艺术表达也将彻底消失.人类在追求永恒的过程中,以为自己战胜了时间,给时间涂上了香料,但其实是我们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的血肉之躯,取而代之的是同质化的电子面具.如本雅明所说,我们的身体及我们的身体经验在无数次的拷贝粘贴的过程中失去了灵光.马克思说人在工业化时代异化为机器;在信息时代,人不仅是机器,更是代码.你以为你将要永生,事实上你的身体早就已经死去,你只是一个“c o o k i e”!(杨晓军,笔名爱默杨,中国传媒大学动画与数字艺术学院副教授)E t e r n i t ya n dM i s i d e n t i f i c a t i o nR e f l e c t i o n so nM e d i aC i t yS p a c eY a n gX i a o j u nA b s t r a c t I nt h ef i r s t y e a r so ft h e s tc e n t u r y h u m a nh a sb e e ni n d u l g e d i nt h e e n o r m o u sh a p p i n e s s p r o v i d e db yd i g i t a l t e c h n o l o g ya n dn e t w o r k敭 V a r i o u sk i n d so fm e d i at e c h n o l o g yh a sp e n e t r a t e di n t oe v e r yp a r to fh u m a ns o c i e t y a n dp r o f o u n d l yc h a n g e dt h ec o n c r e t ee x i s t e n c eo fh u m a nb e i n g 敭 T h i sp a p e rp u r p o s e s t oa n a l y z ea n d i n d i c a t e t h a tw h a tp r o m o t e s t h ed e v e l o p m e n to fm e d i a t e c h n o l o g ya n dd e t e r m i n e s i t s f u t u r ef o r mi st h ed r i v i n gf o r c eb e h i n dh u m a nc r e a t i v eb e h a v i o r t h a t i s t h ei n s t i n c t i v ed e s i r eo f i m m o r t a l i t y a n de x t e n d s t h es i g n i f i c a n c eo fA n d r eB a z i n sO n t o l o g yo fP h o t o g r a p h i cI m a g ei nc o n t e m p o r a r y m e d i ar e a l i t y 敭F a c i n gt h en a t u r eo r d e ro fc h a n g e t h e f r a g i l i t yo fh u m a nf l e s hh a sn o tb e e ng r e a t l yi m p r o v e db yt e c h n o l o g i c a lp r o g r e s s 敭T h u s h u m a nb e i n g sa b a n d o ni n d i v i d u a le x p e r i e n c ea n dp h y s i c a lb o d y a n di n s t e a da t t e m p t t oa c h i e v ee t e r n i t yt h r o u g hp e r p e t u a t i n gs o u l c o n s c i o u s n e s s 敭 I nt h i sp a p e r t h ea u t h o rt r i e st oa n a l y z et h et y p i c a lt e c h n o l o g y f o r m s a n dc u l t u r a l c a s e sA R L E Ds c r e e nw a l l h u m a nm a c h i n ei n t e r f a c e T Vs e r i e s e t c 敭i n t h e c o n s t r u c t i o no f c o n t e m p o r a r ym e d i a c i t i e sf r o mt h ep e r s p e c t i v eo fF r e u d sa n dL a c a n sp s y c h o a n a l y s i s 敭T h i sp a p e ra l s oi n d i c a t e s t h a t d u a lm i s i d e n t i f i c a t i o n i s t h es u b c o n s c i o u so fh u m a nt oa b a n d o np h y s i c a lb o d ya n ds e e kt h ep e r p e t u a t i o no fs o u l c o n s c i o u s n e s s a n dc r i t i c a l l y e l u c i d a t e t h e e s s e n c e o fr a p i d d e v e l o p m e n t a n d t e c h n o l o g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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