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pdf

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李宏瑾 卢海峰 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作者简介：李宏瑾，中国人民银行辽宁省分行研究员，邮箱：；卢海峰，中国人民银行沈阳分行，邮箱：。QuarterlyNo.3，2022季刊2022年第3期ECONOMIC DEVELOPMENT STUDIES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李宏瑾卢海峰摘要：自1994年大额贷款利率放开以来，印度在经过四轮内部基准利率转换之后，直至2019年通过挂钩外部基准，才基本完成贷款利率的市场化并轨。在简要回顾印度利率市场化和货币政策框架转型过程之后，本文对印度二十多年贷款利率并轨的实践探索进行了全面梳理。印度的经验表明，做好政策研究和评估对市场有效沟通、顺利推进改革至关重要，利率未完全放开并非制约货币价格调控转型的主要障碍，货币政策有效传导还受其他条件制约，货币价格调控透明度的提升更有助于规则主导的货币决策。虽然外部基准利率形成更加透明将更有利于货币政策传导，但外部基准定价模式能否顺利推行与货币调控模式密切相关，应按照基准利率性质和基本特征实施改革，明确新旧基准替代的时间表，同步推进存贷款利率并轨，这对当前中国存贷款利率市场化并轨改革，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关键词：印度；利率市场化；贷款利率并轨一、引言2015 年 10 月，我国取消了存款利率浮动限制，利率市场化进入了以市场化利率形成和调控为核心的深化改革阶段。长期以来，放开的金融市场利率与管制的存贷款利率并存，银行内部利率管理大多采用存贷款利率和金融市场利率双轨并行的方式。存贷款基准利率作为我国金融价格体系的中枢，在金融机构产品定价中发挥着重要的锚定作用，其与基准利率的偏离在宏观审慎政策评估考核和利率自律管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因此，即使存贷款利率浮动限制取消之后，我国仍存在着隐性利率双轨制。正是由于利率双轨制，存贷款利率和金融市场利率仍低于完全放开的市场均衡水平，货币政策调控不得不依赖数量调控手段，存贷款利率对市场利率敏感度下降，影响了利率政策的传导和货币政策的有效性（He 和 Wang，2012；李宏瑾和苏乃芳，2018）。早在 2013 年 7 月，中国就参照国际上最优惠贷款利率模式，建立了贷款基础利率集中报价和发布机制，但其应用范围有限，主要是针对中小客户且按基准利率倒算而得（孙丹和李宏瑾，2016）。为此，2019 年 8 月，中国完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Loan Prime Rate，LPR）的形成机制，将贷款市场报价利率替代贷款基准利率成为银行贷款定价新的基准，推进贷款利率并轨改革。贷104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款市场报价利率形成机制的改革推升了银行利率定价水平和风险管理能力，畅通了政策利率向贷款利率的传导机制，一定程度上取得了积极效果。不过，改革后的贷款市场报价利率与中期政策利率挂钩，其形成方式并不透明，市场化形成机制仍有待完善。更主要的是，中国在存款利率并轨方面的进展依然缓慢，而存款利率上限管制是利率双轨制的核心，这在 2013 年放开贷款利率浮动限制后尤为重要（He 等，2015；纪洋等，2015）。近年来，为了降低银行负债成本，央行一再强调存款基准在利率体系中的“压舱石”的地位。2022 年 4 月建立的存款利率市场化调整机制对银行的指导仍属于柔性措施（中国人民银行，2022），技术细节仍不透明。可见，2019 年贷款市场报价利率形成机制的改革仅是利率并轨的重要一步，其本身仍是一个并不完美但可操作的过渡性利率基准。与中国类似，印度金融体系以银行间接融资为主，利率市场化也采取了渐进改革方式，按照先放开货币市场与债券市场利率，再逐步推进存贷款利率市场化的思路进行；存贷款利率市场化按照“先贷款，后存款；先长期、大额，后短期、小额”的顺序进行。早在 1994 年 10 月，印度就放开了 20 万卢比以上大额贷款利率管制，采用与中国类似的最优惠贷款利率（Prime LendingRates，PLRs）作为银行新的贷款定价基准，最终在 2011 年底基本放开存款利率管制。不过，由于货币政策传导不畅，印度先后在 2003 年、2010 年、2016 年分别将贷款定价基准转换为基准最优惠贷款利率（Benchmark Prime Lending Rate，BPLR）、基础贷款利率（Base Rate，BR）、边际资金成本贷款利率（Marginal Cost of Funds Based Lending Rates，MCLR），但印度贷款定价基准的数次转换仍未很好地解决利率政策的有效传导问题。直至 2019 年 10 月，印度由之前基于成本加成法的内部基准转向外部基准贷款利率（EBLR）模式，短端政策利率向贷款利率的传导才日益畅通有效，进而基本实现了贷款利率的市场化并轨。印度长达二十多年寻找新的贷款利率基准的漫长探索，对当下中国贷款利率并轨改革具有非常重要的启示性意义。二、印度的货币政策框架转型与利率市场化进程（一）印度的货币政策框架转型与计划经济体制相适应，印度在 20 世纪 80 年代中期之前主要是通过信贷计划和配给方式配置金融资源，并不存在现代意义的货币政策。1985 年 4 月，印度正式采用宽松的弹性货币数量目标制，以 M3 为中间目标和货币政策名义锚，根据经济增长和可接受的通胀水平设定具体的 M3 目标值，将储备货币数量作为操作目标，主要通过法定准备金率、流动性比率等数量型工具并结合再贴现等手段，调整银行体系的准备金数量，进而实现各类货币政策目标。1997 年 4 月，印度储备银行（Reserve Bank of India，RBI）取消了特别国库券，从而不再对财政赤字进行货币化融资，这极大增强了 RBI 的货币政策独立性（Mohan，2007；Mohanty，2013）。虽然货币数量目标制在实施之初取得了一定的积极效果，但随着利率市场化和金融市场的深化发展，在金融创新、技术进步及资本流动等因素的共同作用下，货币数量的可测性和可控性越来越差。为此，1998 年 4 月 RBI 采用了多重指标（Multi-Indicators）的货币决策框架，同时参考货币市场、资本市场、政府债券利率等高频数据，以及通货、信贷、财政、贸易、资本流动、通胀率、汇率等低频数据，对 GDP、通胀率和 M3 进行预测，进而决定具体的货币政策操作（Mohanty，105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2010）。在货币操作框架上，RBI 逐渐放弃了数量为主的货币调控方式，更加关注利率调控方式的作用。1999 年 4 月 RBI 改进贴现窗口，建立了用于满足日常流动性需求的临时流动性调节安排（Liquidity Adjustment Facility，LAF）。2000 年 6 月则对这一机制进行了正式的确立，以央行回购利率作为上限、逆回购利率作为下限与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共同打造完备的利率走廊，从而转向以国债现券买卖和回购交易为主的公开市场操作与利率走廊相结合的利率为主的价格型货币政策操作框架（Mohanty，2013；RBI，2019）。在利率调控的货币操作框架下，RBI 主要是通过政策利率反映货币政策立场的变化，但在流动性调节安排的框架下，RBI 并未明确具体的操作目标利率。而且，RBI 的利率走廊过宽（大多在 200BP 以上，2008 年 710 月一度达最高的 300BP），市场利率经常突破回购利率上限，从而加大了市场利率波动，弱化了货币政策传导效果（Kavediya 和 Pattanaik，2016）。为此，2011 年 5月 RBI 进一步完善 LAF 框架，宣布以回购利率作为基准政策利率，明确将加权隔夜货币市场利率（WACR）作为操作目标利率，引入边际借贷便利（MSF）作为上限，以逆回购利率作为下限，建立100BP 对称的利率走廊。至 2016 年 4 月和 2017 年 4 月，利率走廊区间分别降至50BP 和目前的25BP。2022 年 4 月，基于逆回购利率的利率走廊下限在回收市场流动性时需要央行提供抵押品，从而容易限制央行操作的灵活性。RBI 正式引入存款便利（SDF）作为利率走廊下限，仍保留逆回购并将其利率下调至 3.35%，作为辅助性的流动性管理工具（RBI，2019；2022）。尽管经过完善的 LAF 利率调控框架更加透明可靠，但多重指标的货币决策框架并没有设立货币政策委员会等正式的货币决策机构，货币决策机制并不透明。为此，RBI 对货币政策框架进行了全面评估，最终在 2016 年 6 月正式采用全球流行的弹性通胀目标制（RBI，2014；ShaktikantaDas，2020），以 4%的 CPI（以及2%的通胀变化容忍度）作为主要的最终目标，以连续三个季度 CPI 超出通胀容忍范围（高于 6%或低于 2%）作为政府考核标准。转向通胀目标制之后，RBI高度重视货币政策操作框架的有效性，除了缩窄利率走廊区间之外，还改进了准备金管理方式，将每日实际准备金余额降为法定要求水平的 90%，积极为市场创造宽松适度的流动性环境（RBI，2014）。与此同时，短端政策利率向存贷款利率的有效传导也成为 RBI 高度关注的问题，从 2017年开始，RBI 的每一期货币政策报告都增加了“货币政策传导”的章节。（二）印度利率市场化改革的简要进程1989 年 5 月，印度率先在货币市场正式开展利率市场化改革，取消了拆借市场利率管制，逐步放开货币市场准入限制。1992 年 4 月，印度开始以招标方式发行政府债券，逐步实现了债券发行利率的市场化。作为利率市场化的技术性准备和重要金融基础设施，1998 年初，印度国家证券交易所（NSE）首次发布银行间隔夜拆借利率，随后印度固定收益和货币市场及衍生品协会（FIMMDA）借鉴 Libor 的做法发布各期限的孟买银行间拆放利率（Mibor）。印度通过积极放开市场准入，大力丰富市场产品，深化金融市场发展，为放开存贷款利率提供良好市场条件（Mohanty，国外央行回购（repo）业务是对市场投放流动性，逆回购（reverse repo）则是回收市场流动性，这与我国的习惯称谓并不相同。考虑到国际惯例和中国的特点，本文在工具称谓上不做改动，仍延续各自称谓。为银行间隔夜利率、隔夜回购市场利率和隔夜非金融企业拆借利率（CBLO）的加权平均。106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2013）。1992 年，印度正式推进存贷款利率市场化改革。在贷款利率方面，1992 年 4 月 RBI 在减少优先贷款种类的同时，不再统一规定优先领域贷款的利率；1994 年 10 月放开 20 万卢比以上大额贷款利率；2010 年 7 月在引入基础贷款利率（Base Rate，BR）的同时放开小额贷款利率上限管制，完成了贷款利率市场化。在存款利率方面，1992 年 4 月印度储备银行取消了存款利率下限管制，将 46 天以上定期存款利率上限统一设定为 13%（1994 年 11 月下调至 10%，1995 年 4 月上调至 12%）；1995 年 10 月放开 2 年期以上定期存款利率的管制，1996 年 7 月放开 12 年定期存款利率管制；1998 年 4 月允许银行自行确定惩罚性利率，取消了银行必须对 150 万卢比及以上规模、期限相同的存款实行相同利率的限制；2011 年 10 月，印度放开了居民储蓄存款利率，当年12 月进一步放开了非居民储蓄存款和 1 年及以上定期存款利率；2013 年 8 月放开了非居民各类存款利率管制，从而完成了利率市场化改革（RBI，2011，2014）。三、印度贷款基准利率改革与货币政策传导在利率市场化和货币价格调控模式下，根据产品性质的不同，银行贷款定价主要分为最优惠贷款利率（Prime Rate）定价和参考金融市场基准收益率曲线定价两种模式（李宏瑾，2020）。前者通行于美国、日本、加拿大等国家，主要是针对零售性质的中小企业贷款、消费贷款及信用卡透支等信贷产品，这类客户信贷资金需求差异性较大，对利率水平的敏感度和利率波动的容忍度相对较低，因而银行主要是结合经营成本和市场产品风险等情况，报出针对优质客户贷款的最优惠利率，在此基础上考虑期限溢价和信用溢价进行加点（Spread），从而对具体贷款产品进行定价。后者主要是在金融市场发达国家，针对类似批发性质的大型企业和银团贷款，这类贷款客户信贷资金需求量较大，对利率价格变化相对更为敏感，能够承受较大的利率波动风险，投资经验丰富，能够通过利率互换等衍生品市场或主动负债（如发行债券或短期商业票据）以规避利率风险，最大化企业资金的使用效率。1986 年 Libor 的诞生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满足国际银团贷款定价的需要（Siboulet 等，2019）。由于印度金融市场发育程度有限，银行贷款主要以零售性质的中小企业和个人贷款为主，因此印度贷款利率市场化并轨改革主要采用了最优惠利率定价模式。（一）基于成本加成法的内部基准转换119942003 年最优惠利率1994 年 10 月放开大额贷款利率之后，RBI 要求银行发布最优惠贷款利率（Prime LendingRates，PLRs），作为对信用最高的优质客户的贷款利率。其他贷款考虑到信用溢价在理论上应高于 PLRs 水平，因而 PLRs 也应是各银行贷款利率的下限。各银行主要依据资金成本和交易成本设定最优惠贷款利率，自主确定并向社会公布。然而，各银行的最优惠贷款利率差异较大，且银行很大一部分贷款利率水平远远高于其报出的 PLRs 水平。基于此，1996 年 10 月 RBI 规定银行在报出最优惠贷款利率的同时，要报出各类贷款（消费信贷除外）的最大利差。为了强化银行信贷纪律并加强贷款监控，1997 年 2 月 RBI 允许银行对各类贷款设定不同的 PLRs 及与之相应的加点；在此基础上，为了加强 PLRs 的透明度和可靠性，1999 年 4 月 RBI 引入了按期限设定的最优惠贷款利率（Tenor-linked Prime Lending Rates，TPLRs），即对不同期限贷款设定不同的 PLRs。随着孟107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买银行间拆放利率的发布和利率掉期等衍生品的引入，2000 年 4 月银行还可以参照金融市场基准利率对浮动利率和固定利率贷款进行定价。本世纪初，由于大量资本流入，印度出现流动性过剩。为此，2001 年 4 月 RBI 取消了 PLRs 作为贷款利率下限的规定，银行可以按照低于 PLRs 的水平为贷款定价（RBI，2009）。不过，各银行的 PLRs 报价存在较大的（向下）刚性，银行报价与货币政策的关联性非常弱。以印度国家银行（State Bank of India，SBI）这一最大的国有银行为例，其 PLRs 报价与贴现利率、准备金等货币政策的关联性较弱，特别是在 PLRs 实行的最初几年，货币政策取向未变或放松，但 SBI 的最优惠利率报价反而上调，直至 1996 年 7 月才开始下调 PLRs 报价，与货币政策变化开始趋同。1998 年发布隔夜拆借利率和孟买拆放利率之后，PLRs 调整发布的频率也明显加快，与货币政策变化的关系也更加紧密。1994 年 10 月2003 年 3 月，印度国家银行的 PLRs 与准备金、贴现利率的相关系数分别为 0.863 和 0.952，但 1994 年 10 月1997 年 12 月仅分别为 0.556 和0.709。而且，PLRs 的调整与货币政策调控也并不完全同步，1999 年 4 月12 月、2001 年 6 月2002 年 1 月印度储备银行分别三次下调准备金率，但印度国家银行均未调整 PLRs 水平，但每次紧缩货币政策则基本都会上调 PLRs，表现出明显的易升难降特征。图11994年10月2003年3月印度准备金率、贴现利率及SBI最优惠贷款利率数据来源：RBI、SBI网站；如无特殊说明，本文数据皆来自RBI、SBI网站和CEIC数据库。220032010 年基准最优惠贷款利率（BPLR）由于各银行 PLRs 及贷款加点相差较大，对货币政策调控和市场利率变化并不敏感，银行贷款利率水平远高于 PLRs 水平，RBI 在 20022003 年的货币信贷政策指导中呼吁银行评估各类贷款最大加点的应用情况，在 2002 年 4 月开始搜集并发布银行存贷款利率信息。为了提高利率定价透明度，确保贷款利率能够真实反映成本情况，定价水平更加合理，2003 年 4 月 RBI 对银行最优惠利率机制进行了优化，推出基准最优惠贷款利率（BPLR）。银行确定本行的 BPLR 主要是考虑资金成本、运营费用本、监管成本（如满足拨备、资本等监管要求的成本）和利润率等情况，为了增强贷款定价透明度，同时要求取消按期限设定 PLRs（TPLRs），将 BPLR 作为 20 万卢比以上贷款的唯一定价基准，只是根据不同贷款具体的风险溢价和期限溢价确定加点水平，BPLR 仍108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作为 20 万卢比以下贷款的利率上限。另外，银行也可以参考金融市场基准利率为浮动贷款进行定价，在客观透明的前提下调整贷款的加点水平（即时变加点），购买住宅和耐用消费品等贷款也可以不采用 BPLR 定价。到 2004 年 4 月，几乎所有银行均已采用 BPLR 进行贷款定价（RBI，2009）。然而，在 BPLR 正式实施后不久，RBI 很快就发现这一调整并未很好地实现改革的目标。一方面，现实中的很多贷款利率都低于 BPLR。虽然 BPLR 理论上应作为各类贷款的下限，但由于政策上允许贷款利率低于 BPLR，实践中银行总是强调各类贷款风险性质和资本占用存在较大的差异，贷款定价（考虑风险溢价和期限溢价的加点）并不完全确定，再加上市场竞争压力和国际资本流入一度导致市场流动性过剩，银行实际操作中很多贷款利率水平都低于 BPLR，在引入 BPLR不久的 2003 年末，就有将近一半（48.7%）的贷款实际利率低于 BPLR，2007 年 9 月末这一数据更是达到最高的 77.9%（RBI，2009）。另一方面，BPLR 仍缺乏足够的透明度，贷款利率存在交叉补贴。由于 BPLR 是根据内部各项成本的均值确定，这与国际通行的针对最高信用优质客户的最优惠利率并不完全相同，因此对评级较高借款人的贷款利率也往往低于平均成本的 BPLR，这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如此大规模贷款利率低于 BPLR，很可能表明银行大客户享受了中小客户贷款的定价补贴。2008 年 3 月末，90.1%的个人耐用消费品贷款利率高达 14%以上，而仅有 30.6%的工业贷款利率在 14%以上。在对中小客户贷款时，银行在贷款定价时较为主观，缺乏足够的定价依据，往往借口不可抗力等原因随意重新定价，侵害借款人的利益（RBI，2009）。表120042009年印度货币政策工具和各类所有制银行BPLR变化情况单位：BP货币政策类型紧缩期（2004.032008.09）宽松期（2008.092009.05）准备金率450-400回购利率300-425逆回购利率150-275国有BPLR325350-150-275私营BPLR225375-100-125外资BPLR-150100-50-100资料来源：RBI（2009）。更主要的是，BPLR 仍存在较大的向下刚性，对货币政策传导的有效性较差。在 20042009年货币政策周期中的紧缩货币政策期间，政策利率提高后私营银行和大部分外资银行都迅速提高了 BPLR，国有银行表现出明显的滞后。但在宽松货币政策时期，政策利率下降后国有银行降低了BPLR，但私营银行和外资银行则大多并未调整 BPLR。由此，BPLR 表现出明显的易上难下特征。类似地，货币政策对金融市场和存款的传导也存在明显的不对称性（Singh，2011）。2003 年 4 月2010 年 6 月，SBI 的 BPLR 与货币政策的关系甚至较 PLRs 时间还明显下降，与准备金、回购利率的相关系数分别为 0.758 和 0.367，明显低于 PLRs 与主要货币政策工具的相关系数，特别是 SBI的 BPLR 与基准政策利率（回购利率）的相关系数明显低于 1998 年之前 PLRs 与贴现利率的相关系数（0.709），这表明货币政策利率传导效率明显下降。当然，在高通胀高利率时期大量定期存款仍未到期，以及未放开的储蓄存款利率、与 BPLR 挂钩的优惠利率贷款及大量政府的市场借款，也是导致 BPLR 对货币政策传导不畅的重要原因（RBI，2009）。109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图22003年4月2022年12月印度主要货币政策工具及SBI基准最优惠贷款利率320102016 年基础贷款利率（BR）为了克服 BPLR 的弊端，2010 年 7 月 RBI 正式推出基础贷款利率（BR）。RBI 牵头制定了 BR定价的指导性计算方法，还对前五大银行的 BR 进行了专门统计。除了特定类型贷款可不采用 BR作为定价基准之外，其他类型的贷款都应以 BR 作为定价基准和贷款利率下限。银行应根据资金成本、运营成本、准备金成本、未分配的间接费用和利润率等因素，综合确定本行的 BR 水平，再根据具体贷款的信用溢价、期限溢价及特定操作成本确定在 BR 基础上的具体加点水平，根据实际情况调整加点。银行可以采用平均成本法、边际成本法或混合法等不同方法计算资金成本，每三个月至少发布一次 BR。但银行所有分支机构都要实行统一的 BR，对于所有新增贷款和需续签的贷款，都要以 BR 为基准进行定价，并在 2010 年 12 月底按要求完成了贷款定价基准转换。BR 充分体现了为最高信用优质客户提供最低最优惠利率的贷款定价思想，有效解决了贷款利率突破贷款基准（BPLR）的问题，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贷款定价的透明度（RBI，2017）。图32010年7月2022年12月印度回购利率、五大银行和SBI基础贷款利率 具体包括：针对特定低收入人群普惠性质的差别利率贷款（DRI）、银行员工（包括退休员工）贷款、以存款为抵押的贷款、农业贷款、出口信贷及特定项目重组贷款。110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2010 年 7 月2016 年 3 月，印度五大主要银行基础贷款利率与回购利率相关系数 0.917，同一时期 SBI 与回购利率相关系数为 0.875，相比于 BPLR 时期都有了较大提升，但仍低于全部PLRs 时期的 0.957，这表明 BR 仍存在一定的问题。具体表现在：一是资金成本计算方法不一致，致使 BR 计算和贷款定价仍缺乏足够的透明度。不同的资金成本计算方法并不完全可比，不同方法计算的资金成本存在较大差异，再考虑到计算成本可能存在的误差，不同类型银行资金成本差异较大，致使各银行 BR 调整并不完全同步，这增加了评估货币政策利率传导效率的难度。二是由于银行可以随意调整加点利差，对老客户存在定价歧视。出于市场竞争和吸引新客户的需要，银行新增贷款的加点利差往往很低，而对于存量贷款则不做调整，这损害了货币政策向存量贷款传导的效率。三是与 PLRs 和 BPLR 类似，BR 仍表现出易升难降的特征。由于 BR 仍属于成本加成的内部基准利率，BR 利率调整周期与货币政策通常并不同步，而且 BR 变化幅度（经常为15BP 或 10BP，甚至是 5BP）与基准政策利率调整幅度（通常为 25BP）也不一致。出于盈利的考虑，BR 在货币紧缩时期上升较快，而在货币宽松时期下降较慢，从而降低了货币政策传导效率。表220102016年印度基准政策利率和各类型银行BR变化情况单位：BP货币政策类型回购利率五大银行的BRSBI的BR国有存量贷款国有新增贷款私营存量贷款私营新增贷款外资存量贷款外资新增贷款全部银行存量贷款全部银行新增贷款紧缩期2010.072012.03325262.5250229-129-103-203-宽松期2012.042013.06-125-27.5-30-60-8-39-44-紧缩期2013.072014.12751530-35-16145-469-285宽松期2015.012016.03-125-62.5-70-58-98-88-112-72-68-64-98资料来源：RBI（2017），RBI、SBI 网站。420162019 年边际成本贷款利率（MCLR）与平均成本法相比，边际成本法对货币政策的变化更加敏感，因此 RBI 开始鼓励并探索指导银行采用边际成本法开展基础贷款定价。为加强银行贷款利率对政策利率的敏感度，提高货币政策传导效率，2016 年 4 月 RBI 正式推出了边际成本贷款利率（MCLR），具体包括：边际资金成本、准备金成本、运营成本和期限溢价，其中边际资金成本根据存款和其他资金来源边际成本 例如，在 2010 年 7 月正式实施 BR 时，大多数国有银行将 BR 维持在 8%，大多数私营银行、少数国有银行（如 SBI）和外资银行将 BR 维持在 7.5%，一些私营银行和外资银行则将基础贷款利率设定在 7%。参见：www.businesstoday.in/magazine/banking/story/understanding-base-rate-16578-2010-07-22。111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占比 92%）和净值回报率（占比 8%）计算而得。MCLR 仅允许银行根据资金边际成本报价，进一步提高了贷款定价的透明度。为提高与政策利率的相关性，要求银行至少每月对 MCLR 进行报价。与 BR 仅为单一报价不同，MCLR 考虑了期限溢价，银行相当于对完整期限结构贷款的最低利率进行报价（至少要对隔夜、1 个月、3 个月、6 个月和 1 年期限 MCLR 进行报价，银行可根据实际情况对更长期限贷款 MCLR 报价），实际贷款加点仅考虑银行经营策略和贷款项目具体的风险溢价，贷款利差加点仍可根据情况进行调整。但对已有的贷款，除非借款人信用情况恶化，否则不应随意扩大加点利差，即使需要调整也要对客户的信用状况进行全面评估（银团贷款除外）。而且，与 BR 并未规定重新定价周期不同，MCLR 浮动利率贷款重新定价周期最长不超过 1 年，贷款利率调整更为灵敏。不过，由于 MCLR 主要是对 BR 报价方法的进一步完善，因而 RBI 对新增贷款要求采用 MCLR 定价，但对存量贷款允许 BR 与 MCLR 同时并行，参照 BR 定价的贷款可自然到期并过渡至 MCLR，或按照银行和借款人双方协商确定的条款转换为 MCLR。而且，与 BR 转换类似，很多与政府相关贷款、特定项目重组贷款、银行员工贷款等类型贷款可不按 MCLR 定价（RBI，2017）。表320162019年印度基准政策利率和各类型银行BR、一年期MCLR变化情况单位：BP货币政策类型回购利率五大银行的BRSBI的BRSBI的一年期MCLR国有一年期MCLR中位数国有存量贷款国有新增贷款私营一年期MCLR中位数私营存量贷款私营新增贷款外资一年期MCLR中位数外资存量贷款外资新增贷款全部银行一年期MCLR中位数全部银行存量贷款全部银行新增贷款宽松期2016.042018.05-75-42.5-60-105-105-98-119-80-93-106-78-101-113-96-95-107紧缩期2018.062019.015012.520.54030-373230537845357531155宽松期2019.022019.10-1352.5-10-50-35-6-49-78-40-77-33-82-450-46与 BR 相比，MCLR 限定将边际成本法作为资金成本计算方法，定价机制更加透明，调整频率更高。考虑期限溢价进一步增强了贷款定价的透明度，因此 MCLR 对货币政策利率的反应更加灵敏。不过，与 BPLR、BR 类似，MCLR 仍未很好地解决货币政策有效传导问题。一方面，MCLR仍存在着对老客户的定价歧视。由于 MCLR 政策指引并未明确 BPLR、BR 的退出机制，只是寄希112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望于存量贷款到期后自然过渡到 MCLR，银行对于推进存量贷款转换定价基准的工作并不积极，导致存量贷款转换为 MCLR 的加点明显高于新增贷款。即使从 BR 转换至 MCLR，由于贷款加点存在较大随意性，加点水平较高致使存量借款人的有效利率仍保持不变。此外，银行在存量贷款转换 MCLR 时往往一次性征收转换费，这也进一步抑制了定价基准的转换。另一方面，部分银行推进 MCLR 积极性不高。新旧贷款定价基准并行，影响了货币政策传导的效果。在 MCLR 实行了18 个月之后，仅 40%的企业贷款和 25%的零售贷款使用 MCLR 定价，MCLR 仍表现出明显的“易升难降”特征，货币政策传导改进幅度依然有限（RBI，2017；Acharya，2017）。（二）2019 年以来的贷款利率市场化并轨与货币政策传导机制1外部基准贷款利率（EBLR）1994 年以来印度贷款定价经历的四次贷款基准利率转换都是基于成本加成法的内部定价基准，这是导致货币政策传导不畅的重要原因。正是意识到这一点，RBI 在引入 MCLR 后不久就着手外部基准利率的转换工作（RBI，2017），在 2019 年 10 月正式实施外部基准贷款利率（EBLR）。银行可在 RBI 的基准政策利率（回购利率）、印度财政基准私人有限公司（FBIL）编制的 3 个月期国库券收益率、FBIL 公布的 6 个月期国库券收益率或 FBIL 公布的其他市场基准利率之中，选取一个外部基准利率作为贷款利率定价基准（EBLR）。所有银行（地区性农村银行除外）在 2019年 10 月将所有新增浮动利率的个人、零售、小微企业贷款与 EBLR 挂钩。2020 年 4 月所有中型企业贷款与 EBLR 挂钩。在 EBLR 基础上，综合考虑准备金成本、经营成本和利润率来确定利差加点和贷款利率，除非出现严重的信用违约事件，否则三年内不得随意调整贷款加点。银行至少每三个月发布一次 EBLR，贷款重新定价周期为三个月。以 BPLR、BR 或 MCLR 作为定价基准的存量贷款可以存续到期，这些贷款在借贷双方协商一致前提下也可转换 EBLR 作为定价基准，借款人的最终利率水平应与相同类型、期限和金额的新增贷款利率相同，不得加收基准转换费用。建议银行将存量贷款转换为以 EBLR 为基准定价，鼓励银行参考选定的外部基准直接挂钩的浮动利率存款（特别是大额存款），以解决负债成本刚性问题。不过，在研究方案并征求意见过程中，虽然广大企业等利益相关方支持采用外部基准，但商业银行大多持反对态度，主要理由为：一是银行负债主要来自存款而非金融市场，资金成本（特别是储蓄存款）与政策利率相关性较差；二是 MCLR 体系下一年的重新定价周期是合适的，新方案三个月的重新定价周期过于频繁；三是贷款利差加点应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不应事先固定；四是银行通过利率掉期等衍生品进行风险管理经验不足，可能面临较大的利率风险；五是对于不同类型贷款，应采用不同的外部定价基准（Acharya，2017；RBI，2018）。针对银行的这些反对意见，RBI（2018）明确指出：第一，尽管成本加成法与银行资金成本关系更为密切，但这使得银行缺乏将存款定价与政策利率挂钩的动力，无法解决银行资金定价与基准政策利率关联性较差这一根本性问题。2011 年 10 月2017 年 7 月，货币政策已经历了至少一个完整的周期，但储蓄存款利率始终维持在 4%的水平不变；第二，新方案提供的外部基准利率经充分论证能够很好地满足银行贷款定价需求，按季重新进行贷款定价这一周期是合适的；第三，外部定价基准的最大优势就是高度透明。无论是内部基准，还是外部基准，贷款加点都应是事先确定不变，除非发生借贷双方事先都认同的情况，否则时变的贷款加点可以抵消贷款基准变化的113经济发展研究 2022年第3期影响，致使贷款定价更不透明；第四，利率衍生品发展不足实际上与风险管理需求不足有关。正是由于负债成本与货币政策相关性较差，银行才没有动力管理利率风险。而且，即使是固定利率贷款，企业也可以通过借新还旧方式达到浮动利率贷款的效果，这也将倒逼银行加强利率风险管理；第五，多基准将导致贷款定价更加混乱，出于提高贷款定价透明度的考虑，应采用唯一的贷款利率定价基准，这也是国际上通行的做法。因此，尽管商业银行认为 MCLR 运行良好，但 RBI依然决定推行外部基准贷款利率（EBLR）。2EBLR 以来的货币政策传导基于成本加成法的内部基准利率水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银行负债（存款）成本的变化，而外部基准利率市场化程度更高，更加透明，对所有银行而言都是外生的，与 RBI 政策基准利率关系更加紧密。特别是以回购利率作为外部基准时，银行贷款利率将与货币政策同步变化，货币政策传导也更加畅通有效。RBI 在 2021 年开展的一项调查表明，2021 年 5 月在 58 家银行中，38 家银行以回购利率作为外部基准，10 家银行以三个月国库券收益率作为外部基准，3 家银行以孟买银行拆放利率（MIBOR）作为外部基准，以大额存单（CD）、隔夜利率掉期（OIS）作为外部基准的各 1 家，另有 5 家采用回购利率以外的其他外部基准（如 10 年期国债收益率）（Kumar 和 Sachdeva，2021）。2022 年 9 月，在全部浮动利率贷款中，采用 EBLR 作为定价基准的贷款余额占比已由 2019 年 9月的 2.4%上升至 2022 年 9 月的47.6%；采用 BPLR、MCLR 作为定价 基 准 的 贷 款 余 额 占 比 分 别 由2019 年 9 月的 12.3%、82.8%降至2022 年 9 月的 3.8%、46.5%。外资银行和私营银行浮动利率贷款以EBLR 作为定价基准的贷款余额占比较高，2022 年 9 月分别为 78.7%和 67.6%，国有银行为 35.5%。引入 EBLR 以来，RBI 短端基准政策利率与银行贷款利率（无论是新增贷款，还是存量贷款）的关联性明显提高。正是通过与金融市场基准利率挂钩的方式，印度贷款利率最终实现了完全市场化并轨，货币政策利率传导机制更加畅通有效。特别是随着银行越来越多的贷款定价采用外部基准，银行更加注重市场表42019年以来印度基准政策利率和各类型银行BR、一年期MCLR变化情况单位：BP货币政策类型回购利率五大银行的BRSBI的BRSBI的一年期MCLRSBI的EBLR国有一年期MCLR中位数国有存量贷款国有新增贷款私营一年期MCLR中位数私营存量贷款私营新增贷款外资一年期MCLR中位数外资存量贷款外资新增贷款全部银行一年期MCLR中位数全部银行存量贷款全部银行新增贷款宽松期2019.102022.04-140-115-140-105-140-115-150-224-101-150-165-218-253-285-120-152-200紧缩期2022.052022.1222573185120185907214572841141581542639680137114李宏瑾 卢海峰印度贷款利率并轨的经验教训及对中国的启示化负债和存款定价，存款利率与政策利率、贷款利率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货币政策向存款利率传导的效率明显上升（Kumar 等，2022）。表52022年9月印度各类型银行浮动利率贷款定价基准余额占比单位：%国有银行私营银行外资银行全部银行BR4.82.20.93.8MCLR57.029.217.546.5EBLR35.567.678.747.6其他2.71.02.92.13影响货币政策传导的其他因素由于外部定价基准更加透明，与货币政策调整的关系更加密切，因而自 EBLR 实施以来，印度货币政策利率传导机制更加畅通有效。不过，因 EBLR 的外部贷款定价基准并不完全相同，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贷款定价的透明度。虽然大部分银行将贷款定价与回购利率挂钩，但仍有很多银行采用金融市场基准利率作为贷款定价基准。因为各银行采用的金融市场基准利率并不完全相同，与基准政策利率相比市场基准利率波动较大，这不仅会加大银行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