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灯彩的滥觞与早期发展.pdf

071秦淮灯彩的滥觞与早期发展董 波摘要：秦淮灯彩滥觞于南京为帝都的六朝时期。隋代至元代，秦淮灯彩的史料鲜见。明初秦淮灯彩迎来早期发展。明中期南京为当时中国屈指可数的大都市，秦淮灯彩大兴。明中晚期，秦淮河畔一些地标性景致与灯彩关联开始多见于诗咏和记述，同时秦淮灯船成为秦淮河一大景致，亦常成为诗赋主题。关键词：秦淮灯彩 六朝 明初 明中晚期 秦淮河 灯船 滥觞 早期发展Craftsmanship|匠心手艺|秦淮灯彩亦称“金陵灯彩”“南京灯彩”，为句容和南京秦淮河一带沿袭至今的传统灯彩工艺。明清以来元宵节成为秦淮河流域一个以灯为俗、用灯造景、借灯兴舞的传统岁时节日，带来了“秦淮灯彩甲天下”之美誉。123秦淮灯彩滥觞于南京为六朝帝都的时期。47相传三国东吴曾经延续汉明帝（5775 年在位）以来“表佛”等一些做法，在岁时节庆场合张灯结彩。5107南朝梁沈约（441513 年）等人在齐武帝永明五年（487 年）撰宋书载：“孝武大明中，坏上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郭，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6“坏上”指宋武帝刘裕，即是说刘裕当时在宫内悬挂民间匠人所做的葛布灯笼，与群臣一起观赏。南朝齐、梁在南京多有活动的官员与士人常作咏灯诗，如谢眺（464499 年）的杂咏灯、吴均（469520 年）的咏灯诗、王筠（482550 年）的咏灯檠诗、沈满愿（活跃于 540 年前后）的咏灯等。720梁简文帝萧纲（503551 年）则作有列灯赋描述其所见灯彩之美丽，见于欧阳询（557641 年）等人于唐武德七年（624年）编纂的综合性类书艺文类聚的记载：“梁简文帝列灯赋：何解冻之嘉月，值蓂荚之尽开。草含春而动色，云飞采而轻来。南油俱满，西漆争然。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九微间吐，百枝交布。聚类炎洲，迹同大树。竞红蕊之晨舒，蔑丹萤之昏骛。兰膏馥气，芬炷擎心。寒生色浅，露染光沈。”8梁简文帝还在其诗作正月八日燃灯诗（应令）中描述了当时正月初八燃灯的习俗，以及大型象灯、龙灯之壮观：“藕树交无极，花云衣数重。织竹能为象，缚荻巧成龙。落灰然蕊盛，垂汕湿画峰。天宫倘若见，灯王愿可逢。”9南朝最后一位皇帝陈后主陈叔宝（582589 年在位）纸醉金迷，其诗宴光璧殿咏遥山灯有言：“照耀浮辉明，飘飖落烬轻。”10而当时的宰相江总（519594 年）11与后主游宴后庭，他的诗作三善殿夜望山灯言：“百花疑吐夜，四照似含春。的的连星出，亭亭向月新。采珠非合浦，赠佩异江滨。若任扶桑路，堪言并日轮。”12这些均体现出南朝末南京华灯高照的景致。隋代至元代，秦淮灯彩明确的史料鲜见，仅有北宋词人贺铸（10521125 年）秦淮夜泊（辛未正月赋）有言：“楼台见新月，灯火上双桥。”13明初朱元璋（13281398 年）定都南京，提倡灯节盛事。明代藏书家郎瑛（14871566年之后）撰写的七修类稿记载：“闻太祖初建南都，盛为彩楼，招徕天下富商，以实国本，元宵放灯，多至十余日。”14秦淮灯彩由此迎来兴盛。明末刘侗（约 1593约 1636 年）与于奕正（15971636 年）合撰的帝京景物略（1635 年刊行）记载：“而上元十夜灯，则始我朝，太祖初建南都，盛为彩楼，招徕天下富商，放灯十日。今北都灯市，起初八，072|匠心手艺|Craftsmanship至十三而感，迄十七乃罢也。”15可见当时元宵节放灯时长延长到十天，形成明代从正月初八晚到正月十七晚灯火不歇的传统。明初政治家、元史的首要作者宋濂（13101381 年）在其撰写的文宪集中记述，洪武五年（1372 年）正月十四日，“大风昼晦雨雪交作，至午忽然开霁。上悦，敕近臣于秦淮河燃水灯万枝，十五日，将晏藏，事如记言。及事毕，夜已过半，上还宫，随有佛光五道，从东北起，贯月烛天”16。说明洪武五年的元宵节，朱元璋下令在秦淮河上燃放了万盏水灯，当时壮观的灯彩景象可想而知。明成祖朱棣（13601424年）也十分喜爱灯彩，他在南京于永乐七年（1409年）“赐元宵节假十日”“听军民张灯饮酒为乐”17，明朝官员陈建（14971567 年）在皇明通纪中记述，朱棣于永乐十年（1412 年）“正月元宵节，赐文武群臣宴，听臣民赴午门外观鳌山三日，自是岁以为常”18。可知当时永乐帝在元宵节还大宴群臣，并让臣民们到午门外观看“鳌山”灯三天，由此形成了元宵节观灯的传统。“鳌山”即大量彩灯设计堆叠成山形形如巨鳌，明朝诗歌与史籍显示其壮观且耗资巨大。721,26明后期至清初托名仇英（14941552 年）所绘的绢本南都繁会景物图卷（图 1），描绘了明永乐年间南京内秦淮河至三山街一带的繁华街景，画卷中心即有一件鳌山巨灯。1916至明中期，南京人口猛增，为当时屈指可数的大都市，由此带来秦淮灯彩的全面兴起。（正德）江宁县志记述明正德时（15051521 年）的南京：“上元作灯市（灯有堵练、纱帛、鱼鱿、羊皮、料丝诸品，又有街途串游者曰滚灯，曰梨灯，商谜者曰弹壁灯），架松棚于通衢（棚中奏乐，上下四旁，缀巨华灯，灿若白昼），萧鼓声闻，灯火迷望。士女以类夜行。”20被认为是明万历至天启时期（15731627 年）南京商贾委任画师创作完成的 上元灯彩图（图 2），描绘了当时秦淮河往北过三山街内桥一带元宵节的景致。画卷中神物、禽兽、花鸟、鱼虫各种灯彩造型无所不及，还有宫灯、纱灯、走马灯和几何造型的灯，有的灯彩表面还绘有山水、花鸟纹饰。2122清末民初书画家李放（18841924 年）在 中国艺术家征略 中言：“灯之种类甚繁，明季最盛行者金陵夹纱、羊角皆其最著者。”23“明季”即明末。“夹纱”是一种纱灯，以竹木为骨架，大的高过人身，小的不及三寸，外以薄如蝉翼的丝帛裱糊，可做成各种造型，表面绘有纹饰。“羊角”即羊角灯，主要产于南京图 1-1 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国国家博物馆藏图 1-2 南都繁会景物图卷中心的鳌山巨灯073Craftsmanship|匠心手艺|明瓦廊一带，它以羊角、牛蹄为原料，经过六七道工艺的特殊处理后制成，也可在上面描金细画，饰以璎珞。在我国玻璃尚未普及以前，羊角灯不失为一种通明匀净的花灯。1917当时南京灯彩艺人也开始见于文献记载。晚明美食家黄正一于万历十九年（1591 年）所撰事物绀珠记载：“夹纱灯，南京赵雪林制。”24明末清初史学家张岱（15971684 年）在 陶庵梦忆（成书于清初）中回忆明末：“又从南京得赵士元夹纱屏及灯带数幅，皆属鬼工，决非人力。”25赵雪林和赵士元都是当时秦淮灯彩的名家。明中期以来，秦淮河畔一些地标性景致与灯彩关联也开始多见于诗咏和记述。如位于秦淮河畔长干里的大报恩寺琉璃塔，修建于永乐十年，晚明著名戏曲家汤显祖（15501616 年）咏其曰：“下方灯欲上，归人影相摄”26“转眼百枝灯，飞光九层翼”27“五色金陵外，千年灯火照”28。张惠衣（18981960 年）的名著金陵报恩寺塔志显示，文人对大报恩寺琉璃塔灯彩的描述和咏叹正是从晚明开始的。295,66-67,72,75-77再如秦淮河畔的桃叶渡，明中期以来为闹市区，有“玉壶坊”，原名“御河房”，明正德皇帝（15051521 年在位）南巡曾在此观灯。3010,133与此同时，秦淮灯船大兴，常成为诗赋主题。43,92,94晚明文学家钟惺（15811624 年）所作 秦淮灯船赋言：“小舫可四五十只，周以雕栏，覆于翠幕。每舫载二十许人，人习鼓吹，皆少年场中人也。悬羊角灯于两旁，略如舫中人数，流苏缀之。用绳联舟，令其衔尾，有若一舫。火举伎作、如烛龙焉。已散之，又如凫雁，槃跚波间望之皆出于火直得一赋耳。”31对于明末秦淮灯船之堂皇，明末清初文人也多有回忆。如张岱在 陶庵梦忆 中记述：明末“秦淮河河房，便寓、便交际、便淫冶，房值甚贵，而寓之者无虚日。画船萧鼓，去去来来，周折其间。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栏绮疏，竹帘纱幔。夏月浴罢，露台杂坐。两岸水楼中，茉莉风起动儿女香甚。女各团扇轻绔，缓鬓倾髻，软媚着人。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竞看灯船。好事者集小篷船百什艇，篷上挂羊角灯如联珠，船首尾相衔，有连至十余艇者。船如烛龙火蜃，屈曲连蜷，蟠委旋折，水火激射。舟中鏾钹星铙，宴歌弦管，腾腾如沸。士女凭栏轰笑，声光凌乱，耳目不能自主。午夜，曲倦灯残，星星自散。钟伯敬有秦淮河灯船赋，备极形致”32。再如余怀（16161695 年），他在板桥杂记（1693 年成书）中记述：明末“秦图 2-1 上元灯彩图，南京市博物馆藏图 2-2 上元灯彩图局部之一074|匠心手艺|Craftsmanship淮灯船之盛，天下所无。两岸河房，雕栏画槛，绮窗丝障，十里珠帘。主称既醉，客曰未晞。游揖往来，指目曰：某名姬在某河房，以得魁首者为胜。薄暮须臾，灯船毕集，火龙蜿蜒，光耀天地，扬槌击鼓，蹋顿波心。自聚宝门水关至通济门水关，喧阗达旦。桃叶渡口，争渡者喧声不绝。余作秦淮灯船曲中有云：遥指钟山树色开，六朝芳草向琼台。一围灯火从天降，万片珊瑚驾海来。又云：梦里春红十丈长，隔帘偷袭海南香。西霞飞出铜龙馆，几队娥眉一样妆。又云：神弦仙管玻璃杯，火龙蜿蜒波崔嵬。云连金阙天门迥，星舞银城雪窖开”33。还有李良年（16351694 年），其好事近 秦准灯船有言：“五十五船旧事，听白头人语。”这里说的是他在倾听白发老者说起明代秦淮河上 55 只灯船的盛况。34236237综上所述，秦淮灯彩滥觞于东晋南朝时期。从隋代到元代，秦淮灯彩的史料较为缺乏。明代秦淮灯彩迎来了早期发展，尤其到了明中后期，秦淮灯彩大兴，主要体现于秦淮灯船和秦淮河畔一些地标性景致的灯彩上。参考文献1 灯彩（秦淮灯彩）.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网 中国非物质文化数字博物馆网 https:/ 灯彩.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网 http:/ 灯彩.江苏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网 http:/ 周安庆.灯彩秦淮.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2004.5 王露明,万宝宁编著.南京历代非物质文化遗产.南京:南京出版社,2016.6 梁 沈约,等.宋书 卷三 本纪第三 武帝下.7 钱钰.民俗生活视阈下秦淮灯彩的传承研究.南京师范大学.2019.8 唐 欧阳询.艺文类聚 第八十卷 火部 灯 赋.9 唐 道宣.广弘明集 卷三十 统归篇第十 正月八日燃灯诗（应令）.10 宋 蒲积中.岁时杂咏 卷七 编上元古诗 宴光璧殿咏遥山灯 陈后主.11 唐 徐坚,等.初学记 卷第二十五 器物部上 灯第十三 诗 隋江总三善殿夜望山灯诗.12 唐 姚思廉.陈书 卷二十七 列传第十一 江总.13 宋 贺铸.庆湖遗老集 卷五 撰近体诗七十二首.14 明 郎锳.七修类稿 辩证类 卷二十七 元宵节.15 明 刘侗,于奕正.帝京景物略 卷二 灯市.16 明 宋濂.文宪集 卷十四 跋凡四十八章 跋蒋山法记后.17 明 张辅,杨士奇,等.大明太宗文皇帝实录 卷八十七.18 明 陈建.皇明通纪集要 卷十四 壬辰永乐十年.19 黄继东主编.中国节日志 秦淮灯会.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6.20 明 王诰,刘雨.（正德）江宁县志卷二 风俗.21 杨新.明人图绘的好古之风与古物市场.文物,1997(4).22 张宏,周安庆.明代金陵“上元灯彩图”风俗画卷的文化解读.江苏地方志,2010(1).23 李放.中国艺术家征略正编 卷五 杂类 明 顾后山.24 明 黄一正.事物绀珠 卷二十二 器用部 火烛类.25 清 张岱.陶庵梦忆 卷四 世美堂灯.26 明 汤显祖撰,徐朔方笺校.汤显祖全集 诗文卷九 登报恩塔，归骑望塔灯，同汪仲蔚.27 明 汤显祖撰,徐朔方笺校.汤显祖全集 诗文卷十 望报恩塔灯.28 明 汤显祖撰,徐朔方笺校.汤显祖全集 诗文卷十 雪夜望报恩塔灯.29 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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