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pdf

媒介批评 第十四辑ME D I A C R I T I C I S M新媒介学理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曾丽红陈雨莹摘要:随着社会、经济和文化的多元化发展,男性的媒介形象较之以往的阳刚威猛与孔武有力,发生了较大转变,其媒介呈现风格也朝着多元化的方向发展.譬如男性美妆博主的出现,就颠覆了传统社会对男性形象的单一认知.在消费主义狂欢语境下,男性美妆博主参与到原本专属于女性生活空间的话题领域中,从而进一步改变了由传统文化认知所带来的性别区隔差异.本文以男性美妆博主为研究对象,结合媒介镜像与性别操演理论,探究性别风格呈现与性别身份建构及其深层次的社会意涵.研究发现,男性美妆博主性别杂糅式的风格呈现,实乃通过性别操演完成了一次短暂的社会性别交换之旅,这是一种“社会性别弯曲”的媒介镜像展现.关键词:男性;美妆博主;风格呈现;性别操演;社会性别弯曲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社会性别视角下女性媒体工作者的职业发展研究”(项目号:B XW )的阶段性成果.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近年来随着人们的审美观念和消费理念的转变,美妆经济占国民经济的比重不断提升.年,中国化妆品行业市场零售额达 亿元,年累计增长率.预计 年,我国化妆品行业将维持的复合增速.显然,短视频是带动美妆行业增速发展的营 销引擎与驱 动媒介,在UG C/P G C/MC N的助力与KO L引领的粉丝经济推动下,美妆博主直播带货成为消费行业的营销风口.当下一些活跃的A C G平台如B i l i b i l i弹幕视频网站(以下简称B站)等,作为年轻人高度聚集的多元文化社区,为各种特定社群如美妆趣缘群体提供了充分活跃的媒介展示舞台.在社交媒体平台上,男性美妆博主的形象风格各异、多姿多彩.有学者从传播学角度对男性美妆博主展开研究,认为其是资本和商业力量为迎合女性对“他者”的审美需求而衍生出来的消费符号.另有学者通过分析女性消费男性美妆博主的心理动因,深刻揭示“他者凝视”路径更有利于女性用户积极规训自身.也有学者结合“性别戏仿”的理论视角,指明男性美妆博主实则在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审视打量着女性世界,而其根本塑造的是男性眼中的幻想女性.概言之,男性美妆博主的出现,打破了传统社会对性别印象的单一认知.在消费主义狂欢语境下,男性参与到原本专属于女性生活空间的美妆领域之中,从而进一步改变了由传统文化认知所带来的性别区隔差异.那么,男性美妆博主的媒介形象风格如何呈现?其如何以及为何会进行性别操演?本文尝试结合媒介镜像与性别操演视角,在现实和理论层面回应在混杂情境下由社会性别建构所带来的深层次的社会意涵.产业信息网:年上半年中国化妆品行业市场规模、化妆品销售情况及未来发展趋势分析(图),年月日,h t t p s:/w w wc h y x x c o m/i n d u s t r y/h t m l 马金龙:男性美妆博主兴起的传播学解读 以李佳琦为例,新闻研究导刊 年第 期,第 页.钟楚怡:女性消费男性美妆博主的动因研究,视听 年第期,第 页.董娃:“中区”场景下男性美妆博主的性别戏仿行为研究,中央民族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真正跨性别的男性美妆博主不在本文讨论之列.一、媒介镜像:性别杂糅的风格呈现从古代宗教祭祀者身上的彩色图纹,到秦朝时的“红妆翠眉”,再到如今商场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化妆品,美妆作为一种历史悠久的人类文化实践,代表着不同时代人们的审美趣味和文化品格.当下我国的经济已由高速发展阶段转向了高质量发展阶段,人们对消费的追求更趋向多样化、风格化与审美化.除了基本的物质需求,人们对身体的审美追求也开始从物质消费中苏醒萌芽.美妆领域逐渐成为人们追求物质与精神满足的高级消费领域,而作为可以“改造”身体、提升身体美感的介质,美妆护肤产品正受到人们的青睐.尽管美妆产品不是所有人的生活必需品,但对于有个人形象需求的消费者来说,美妆产品正逐渐成为日常用品.在人们的固有性别认知中,美妆是女性的专利,男性与美妆之间有一道性别鸿沟.但事实上,美妆并不是女性的专利,在我国,男性美妆也有着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早在汉朝孝惠年间,“不敷粉不得上值”的规定就已出现,官员必须带妆上班.据 汉书佞幸传 记载,“郎侍中皆冠、贝带、傅脂粉”,意思就是郎中和侍中等官员,戴着插有雉鸡羽翎、贝壳装饰飘带的帽子,脸上还涂着白色薄粉.魏晋时期,阴柔之风成为审美主流,人们对于娇弱美男的推崇可谓是登峰造极.晋朝对于美男是这样描述的:“肤如凝脂,唇赛点朱,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风中杨柳,口嘘兰麝,体溢芳香,端的一个好皮囊!”如“掷果盈车”的潘安,“傅粉何郎”的何晏,都可称得上是古时的“美妆达人”.唐朝时,男性除了化妆,还会经常在发髻上佩戴牡丹之类的饰品“招摇过市”,这种流行风尚直到宋朝时才开始慢慢消退.时尚与审美一直在历史的车轮下摇摆与轮回,近年来“颜值正义”与“美貌溢价”等网络热词不断通过媒介文化渠道反渗到现代人的日常生活结构当中,各种身材与容貌焦虑正在吞噬和浸染着当代社会大众的审美文化意识.而在汤露敏:美妆博主李佳琦短视频传播策略研究,河北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闫瑞:明史佞幸传 研究,东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年.李建国:论张翰 周小史 的诗史意义 以同性恋和宫体诗为线索,三峡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页.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此过程中,催生出由“她经济”衍化而来的一系列医疗美容、偶像养成类节目等颜值产业,与颜值密切相关的“美妆”也成为人们为之疯狂的一个消费领域.尽管美妆在人们的传统性别认知中是属于女性的专利,但随着颜值经济的崛起,社会对男性的审美标准也发生了变化与偏移.人们对男性的审美要求不再拘囿于“阳刚”“坚毅”等硬汉风格,许多中性化的男性形象开始大受欢迎,乃至于形成了一种“男色审美”风暴,“小鲜肉”“阴柔”等类型的男性形象开始在媒体上大行其道.伴随着自媒体时代短视频的风行,男性美妆博主也相继涌现,他们凭借着精湛的化妆技能、风格化的内容表达以及干货型妆教分享,吸引着众多粉丝们送出“小心心”,或为其投币、充电,具有极高的粉丝粘性和圈层号召力.如B站知名的“千户长生”“毛戈平”“海男R e x”“吉阿星”“莲龙青”等男性美妆博主,凭借其个人特色与妆教风格,一时间圈粉无数.男性美妆博主群体的浮现,显然与盛行的“阴柔之风”息息相关.在当下的电视节目和影视作品中,容貌秀气、妆容精致的男性更容易受到观众的欢迎.媒介镜像是指“作为社会有机组成部分的媒介,如镜子一样在主体和他者之间充当着介体的作用,媒介这面镜子呈现出来的图像充满了强烈的隐喻色彩,其作用是帮助人们认知世界从而认知自我和所处的社会”.在传统社会中,字正腔圆、掷地有声的刚硬声线被默认为男性的气质标签.而在男性美妆博主的媒介镜像呈现中,这种性别认知正在被打破:男性美妆博主在视频中的话语叙述呈现出女子般的似水柔情与娇媚细腻,譬如通过改变发声习惯(提高声线),放慢讲话语速,放缓讲话声调,反复呢喃某一关键要点,等等.因而在听觉上,男性美妆博主的声音大多比较温柔,注重细节,偏向女性化的柔美细腻,并且大多会结合“本仙女”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女性化词语,也有部分是特意的变声或者伪造的声音.譬如他们在美妆视频中会以“本仙子”“本宫”等女性化的命名来自称,或者以“我们女孩子”“我们这种仙女”“我们集美”来表达对自身性别的定位.千户长生号称B站第一男性美妆博主,拥有 万粉丝,陈雪:从传播学视角分析以李佳琦为典型的男性美妆博主的兴起,视听 年第期,第 页.霍一雯:论媒介镜像及其对意义的建构,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页.并获得B站官方颁发的“b i l i b i l i 百大U P主”称号,他于 年开创飞人独立美妆品牌C r o x x,该品牌获得了较高的知名度.千户长生以毒舌语言风格而著名,他常常带着夸张的语调并以“本仙女”“本宫”自称,表达出对自身性别的专属定位,用以拉近与女性之间的距离.再如吉阿星的声音乍一听非常的柔美细腻,他将自己的声线直接包装成为细腻女声.而另一男性美妆博主仙姆S a m C h a k在视频中分享其美妆小技巧时则会使用柔声细气的口吻进行“说教”在视频媒介的视觉呈现与视觉修辞上,男性美妆博主会以不同的妆容以及颜色搭配来展示自己独特的风格路线.譬如他们经常会通过眉毛的造型来提升他们的精神气质并增强个人风格,一些男性美妆博主喜欢以日常的淡妆出镜,搭配相对平缓的剑眉,给人一种明朗而又不失亲切的温柔感,如田逾欢s i r i u s和毛戈平.另一些喜欢扮女装和化欧美妆容的男性博主则选择画细眉和挑眉,这些博主大多以性别反串形象出现,如千户长生经常有意无意地透露自己的女性性别取向.用户们对博主的女性化印象认知进而得到强化,来自“同性关怀”的“姐妹情谊”也会进一步得到提升.作为点睛之笔的口红,男性美妆博主一般会选择裸色系以搭配日常的视频妆容,但也有少数时候男性博主会使用出挑鲜艳的色系来完成仿妆或烟熏妆等妆容尝试.与此同时,适当搭配唇膏、眉毛、睫毛、眼线、底妆,甚至美瞳的使用也会增加男性美妆博主的形象魅力指数,使其更加增添性别魅惑之感.此外,他们还会在面部表情、行为动作、肢体语言等方面表现出鲜明浓烈的女性化气质,譬如在视频中会夹杂一系列如撩头发、眨眼睛、嘟嘴、兰花指等刻意消解男性气质并有意凸显女性气质的性别风格呈现.总之,男性美妆博主“恣越肆意”的身体风格呈现,彰显出一种跨性别的混杂性和跨情境的现代性体验.这种性别杂糅的风格呈现不但契合了碎片化时代媒介实践主体的审美风格和审美需求,也是当代性别文化主体媒介镜像的集中展现.诚然,“媒介所呈现出来的镜像在人们的认知过程中充当着主、客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体之间的介质”,通过媒介实践建构他者形象来实现自我认知,媒介镜像在整体上形成了当下再现社会/文化主体的特殊机制.它一方面是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因素综合形成的结果,另一方面也是媒介文化主体(男性美妆博主)自我情感、性别意识和精神信仰的欲望投射和他者再现.二、“社会性别弯曲”:流动不居的“性别操演”“性别操演”的概念是由后现代主义女性学者朱迪斯巴特勒提出来的,她认为,主体的性别身份不是既定的和固定不变的,而是不确定和不稳定的,亦即表演性的.在开放性的社会历史语境下,性别能动跨越了主体性的界限,性别不再被看作是一种稳定的身份,而是被视为一种身体风格,因而具有流动性.巴特勒继而指出,不是主体创造了制度、话语和实践,而是通过确定主体的生理性别、社会性别和性欲倾向来创造主体,性别在此基础上不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生动多样的.“它是使各种不同形态的身体姿态、动作和风格得以构建一个持久不变的性别化自我的假象的世俗方式.”换言之,对性别的表达通过身体姿态和动作的个体塑造来完成,性别划分只是一种社会规则,它在重复操演的过程中产生出不同性别气质的呈现风格.至于“性别弯曲”,最初来自酷儿理论所提出的“弯曲的直线”一词,一些酷儿幽默地自称为“弯曲的直线”,这种说法充分揭示了各种性别分类界限之间正在变得模糊起来的新趋势.社会性别的构建不仅仅是生理学、荷尔蒙和人类天性造成的,它还包括内化后天的社会性别规范的要求而表达出的性别模式.在“男性”和“女性”这两条平行二维直线的基础上,社会性别因工作关系、社会结构、文化产品而跨越生理性别的边界,出现所谓的“社会性别角色的弯曲”现象,即社会性别弯霍一雯:论媒介镜像及其对意义的建构,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年第期,第 页.美 朱迪斯巴特勒著,宋素凤译:性别麻烦:女性主义与身份的颠覆,上海三联书店 年,第 页.李银河:酷儿理论面面观,国外社会科学 年第期,第 页.美 朱迪思洛伯著,郑丹丹译:“黑夜与它的白天”:社会性别的社会建构,载余宁平、杜芳琴主编 不守规矩的知识,天津人民出版社 年版,第 页.曲(g e n d e rb e n d i n g).“社会性别是通过人类的互动、社会生活而被不断地创造和再造的 正像文化一样,社会性别确实是我们每个人持续不断地 做出来的一种产品.”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亦即在商业情境下通过性别操演实践完成了一次短暂的性别交换之旅,这正是一种“社会性别弯曲”的媒介镜像展现.在世界文化史上,女性一直被视为男权文化消费的对象,从对女性身体的占有,到文化上的占有,最终形成了男性中心主义的性别统治.作为强势性别,男性拥有天然的心理优越感.在中国文化史上,女仿男成为经典(如女驸马、花木兰),而男仿女通常被视为不入流的行为.当然也有特殊情况,譬如在中国戏曲中,就有所谓的“乾旦坤生”之说,乾指男性,坤指女性,如京剧中的四大名旦和四小童伶.古时的男旦艺术就是男扮女装、男唱女腔,这是因为那时的职业戏班中是不允许女性登台的.在明清时期,这种戏曲艺术中的性别隔离制度变得愈发严苛.男女合演通常被认为是有伤风化的,因此男演女在戏剧舞台上非常流行.国学大师陈寅恪赋诗 男旦 有云:“改男造女态全新,鞠部精华旧绝伦.”然而,男旦一统戏剧界的局面在清末很快被打破,一些租界城市开始出现女性登台唱戏的状况.这种男演女的跨性别艺术表演实则是一种典型的商业性别操演活动,它的出现并非纯然艺术的选择,而是基于社会性别规范的要求以及职业性别选择的底层逻辑.在具体的历史情境下,性别操演实践被重新接合与重新安置.通过对性别的反转、反串与角色表演,曲艺实践将性别身份视为一种流动的社会建构性的存在,而这种性别身份的流动性来自性别身份的超越性和反身性.在巴特勒看来,被赋予性别的身体及其行为,并不具有本体性,没有真实的性别,也没有虚假的性别,“性别”只是一套关于“身份”的话语效果,社会性别的建构条件就是行为和身体.男性美妆博主通常凭借姣美出众的外表和娴熟的美妆技术经验来吸引女性用户的目光.男色消费被纳入其性别操演程序,并接受来自女性目光的审视.譬如作为清新小鲜肉代表的“欢妹”田逾欢W e s t C敭 D敭 H敭 Z i mm e r m a n 敭 D o i n gG e n d e r 敭G e n d e r&S o c i e t y p p 敭 敭J u d i t hB u t l e r 敭G e n d e rT r o u b l e F e m i n i s ma n dt h eS u b v e r s i o no fI d e n t i t y敭L o n d o n R o u t l e d g e p 敭 敭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s i r i u s拥有 万粉丝,他的视频作品以分享穿搭、日常妆容推荐为主,同时也会实时跟进热点影视作品的仿妆.仙姆S a m C h a k的短视频作品则包含大量女性化妆教程,大到整个脸部的底妆,小到眼妆的画法,讲解都非常耐心细致,使用的都是女性化的语言.事实上,“话语塑造了一种可能性的环境,话语是可能性与想象的虚拟空间”.除了传授美妆技巧,仙姆S a m C h a k还在美妆视频中进行当红妆容仿妆,吸引了大批女性观看模仿.在美妆视频中,扮演女性角色已经成为男性美妆博主热捧的类型,他们通过化妆和服装配饰将自己装扮成女性,或者通过跨性别形象给用户带来新奇感.例如男性博主吉阿星除了分享展现日常化妆视频,还会经常发布生活视频与观众交流互动,并勇敢与粉丝分享自己的性别感受,与粉丝之间展开深层互动.概言之,男性美妆博主在视频作品中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和意愿来切换性别身份,从而尽情展现出个人风格与性别偏好.戈夫曼认为,人的日常生活就是各种表演,人们总是通过行为来表现自己并给他人以印象认知,即用各种语言符号或它们的代替物作为明显的表达来建构他人眼中的自己,并在日常生活不同情境中“扮演”不同的角色,在表演中呈现自我,进而得到自我认同.人们在不断提升的社会包容性之下寻找更加自由开放的自我,追求自我认同与他人认同,实现心灵寄托与职业选择下的自由.当下大众对女性博主已经出现了审美疲劳,而男性美妆博主则可以利用其性别身份的错位展演来收割商业流量和社会能见度.他们依托互联网的虚拟性,对性别身份进行虚拟化包装.在消费语境下,人设可以虚拟化,性别也可以被虚拟化.换言之,男性美妆博主通过特效、滤镜、面部妆容、表情声音、肢体动作等视听符号的包装,将女性化特质尽情操演出来.在美颜滤镜的技术加持下,性别身份可以在虚拟与现实情境中自由切换、尽情展演.其性别操演风格成熟多变,如“反串”性别气质,使表演增添泛娱乐化色彩.男性美妆博主还会尝试结合女性妆容与娱乐搞笑的内涵段子,刻意打造热门仿妆,并结合 美 劳伦斯格罗斯伯格著,庄鹏涛、王林生、刘林德译,金元浦审校:文化研究的未来,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第 页.陈雪:从传播学视角分析以李佳琦为典型的男性美妆博主的兴起,视听 年第期,第 页.视频剪辑如鬼畜、声音处理、定帧、搞笑配乐或选取搞笑画面作为封面,对视频标题进行戏剧化渲染以增添其趣味性.用户们在观看娱乐化的性别表演过程中收获心理愉悦与情感满足,在正面的愉悦感身体管理机制的运作下,女性不再将美妆视频中高度细节化和烦琐化的身体实践视为负担,而是将这一媒介消费实践视为文化之旅或开心游戏.于是,性别操演作为一种话语表达和情感调试的中介机制,使男性美妆博主的日常工作实践被商业逻辑不断地改造、建构与再生产化.三、性别凝视:消费语境下的身份置换凝视,意为“长时间的观看”或“延长的观看”,这一词语在 世纪后成为西方文化研究和批评的重要概念.拉康的镜像理论认为,“凝视”是作为欲望对象的他者对主体的注视,是主体的看与他者的注视的一种相互作用.当下短视频的迅猛发展成为媒介技术实践中视觉文化传播的重要助推力,“看”与“被看”的指向关系在多重“屏幕”的流转之间变得更加明确.在美妆视频的动态播放过程中,男性美妆博主的身体和形象成为流动的商业景观和被凝视的客体,从化妆、美颜到言行举止,男性美妆博主在穿透屏幕的重重目光中不断接受女性的审视与检阅,并随时调整自我形象.譬如其和用户在投币、点赞、评论、弹幕等机制下相互交流和反馈,创造专属于自己的性别意义和风格实践.张蔷曾经将粉丝经济解读为“以粉丝社区为营 销手段增值 的情绪资本”.显然,男性美妆博主的观众对其进行关注投币充电的行为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粉丝经济,其实质是建立在粉丝和博主之间的一种经营营利行为.对于男性美妆博主来说,美妆视频不仅是其获得物质收入的渠道,也是其与志同道合的网络趣缘群体建立、延伸和巩固情感资本(情绪资本)的桥梁,这是一种心灵和精神的寄托.在职业选择愈发多元化的当下,男性美妆博主成为一种性别差异化的职业入选捷径.他们凭借“性别差异优势”与“物以稀为贵”的 法 克里斯蒂安麦茨等著,吴琼编:凝视的快感 电影文本的精神分析,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第页.李晗:推动“粉丝经济”良性发展的思考,时代金融 年第期,第 页.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商业运作逻辑,在经济场域中拥有更多社会资本与使商业流量变现的机会.作为美妆领域的职业入场券,男性美妆博主可以通过网络视频平台分成、参加线下活动以及与化妆品牌合作推广等方式来获得直接或间接的经济收益.波德里亚在 消费社会 中一针见血地指出,人们对待商品的心态已经不仅仅满足于最初意义的对其消费物的使用价值,更是对其商品附加值,即背后带来的意义,如给人带来的社会地位、精神满足、财富等个性展现的渴望,这种心态正催生出一种新的消费趋势:商品不仅是作为消费品而存在,还正因为需求而被制造出来.在当下高度商品化的消费语境中,一切皆可成为商品,女性的身体可以成为被消费的符码,反观男性身体亦然.从男性明星的广告代言、小鲜肉追捧、男子阴柔化现象以及男性美妆博主的兴盛等传播现象来看,无孔不入的情色消费无不呈现出“看”与“被看”的性别置换关系.在这里:男性的身体和容貌变成了一种符号,被消费;变成了一个客体,被凝视.在女性欣赏男性美妆博主发布的视频的过程中,男性的身体置换了女性身体的“被看”位置,“凝视”与“被凝视”的反向关系投射为观众注入了新的情感势能和性别想象空间.在性别凝视的过程中,男性成为女性目光凝视的客体和视觉愉悦的对象.在消费主义狂欢语境下,女性从“被凝视”的性别表征装置中胜利出逃,而传统意义上性别观看的主客体位置发生了根本性的颠覆与置换.波德里亚揭示,“在消费的一整套装备中,有一种比其他所有的都更珍贵、美丽、光彩夺目的物品 这就是身体”.在巴特勒看来,性别述行和身体述行是一体化的同构进程.在商品拜物教逻辑下,商业资本与流量经济也在竞逐与操控男性美妆博主的身体呈现风格.布迪厄曾经精辟地指出,社会资本是实际的或潜在的资源的集合体,那些资源是同对某些持久的网络的占有密不可分的.这是一种体制化的网络,这一网络是同某团体的会员制相联系的,它从集体性拥有资本的角度为每个会员提供支持,提供为他们赢得声望的凭证.当下互联网充当了一种新型的关系渠道即社会资本网络,建构了一种全新的社会关系融入规则,它将现实中的社会资本转换成网络上的关系渠道,以 法 让波德里亚著,刘成富、全志钢译:消费社会,南京大学出版社 年.法 让波德里亚著,刘成富、全志钢译:消费社会,南京大学出版社 年,第 页.苏海潮:图书馆的社会资本随笔,图书与情报 年第期,第 页.供用户随时提取与交换.换言之,男性美妆博主通过发布视频作品来吸引用户的注意力,久而久之这些虚拟的关系网络最终会以社会资本的形式反馈给博主自身.正如弗雷德里克杰姆逊所言,“文化已从过去那种特定的 文化圈层 中扩张出来,进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成为消费品”.男性美妆博主通过性别脱嵌与生活入嵌的性别操演方式来展现自我,吸纳流量并聚集人气与关系网络.在特定的网络空间关系构型中,性别从主体身份中脱嵌出来,这种流动性、虚拟性和表演性的社会性别在商业情境中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当性别可以被改变、被虚拟,性别气质也可以被模仿、伪造和替换时,正如巴特勒所言的“没有实体,只有行为”一般,性别抽离进入主体身份的原初状态.为了打捞与收割社会资本与商业红利,在“性别凝视”的消费语境中,男性美妆博主会寻求利益最大化的身份切换与资本转化逻辑.萨特的存在主义理论认为,“凝视”是一种可能存在的他人目光,凝视充当着将“我”推向“我本身”的中介作用.拉康则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出发,揭示出凝视的目光始终是来自他者的,主体的认证来自他者目光的凝视.尽管从性别操演的施动逻辑来看,男性美妆博主一直处于“被凝视”的位置,女性用户貌似拥有了主动的性别观看权力,然而其背后依旧隐藏着来自男权世界的凝视目光 男性依然在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居高临下地审视与打量着女性的生活世界.拉康继而指出,可见世界中的外部“凝视”在决定着我们自身的存在,人们会通过“凝视”将记忆中的“他者”和镜像中的“我者”形成对比,进而确认自我的“存在”.在“惩戒凝视”之下,女性总是根据他者的凝视来调节自己对世界以及对自己的观看.女性关心自己的身体和妆容,“就像圆形监狱里的贺佐成:论城市虚拟社区中社会资本的转换和投资,商业时代 年第 期,第 页.美 弗雷德里克杰姆逊讲演,唐小兵译: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北京大学出版社 年,第 页.法 让保罗萨特著,黄忠晶、黄巍编译:萨特自述,天津人民出版社 年.J a c q u e sL a c a n 敭T h eS e m i n a ro fJ a c q u e sL a c a n B o o k T h eF o u rF u n d a m e n t a lC o n c e p t so fP s y c h o a n a l y s i s 敭L o n d o n H o g a r t hP r e s sa n dt h e I n s t i t u t eo fP s y c h o a n a l y s i s 敭J a c q u e sL a c a n 敭T h eS e m i n a ro fJ a c q u e sL a c a n B o o k T h eF o u rF u n d a m e n t a lC o n c e p t so fP s y c h o a n a l y s i s 敭L o n d o n H o g a r t hP r e s sa n dt h e I n s t i t u t eo fP s y c h o a n a l y s i s 敭马元龙:拉康论凝视,文艺研究 年第期,第 页.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犯人,变成了自我监控的主体,残酷地监视着自我”.尽管有女性表明美妆是为了愉悦自己,但事实上某种程度的“愉悦”是需要通过他人的认可而存在的,女性在愉悦自己的同时也会受到来自男性目光的限制.譬如为了得到更加客观全面的评价,女性用户会在潜意识中倾听和接受男性美妆博主提出的建议,而这种错位的性别迷思中依然渗透着男权社会对女性的严苛审视 男性凝视.结论福柯曾经提出过“规训”的概念,用来说明社会通过一套复杂而精巧的制度来实现权力对身体的控制;他继而指出,媒介“可见性”作为一种权力,会进而规训人们的行为.跟女性博主相比,男性美妆博主这面“凸透镜”或多或少地代表着男权社会性别装置中的男性视野,女性在观看美妆视频的同时往往会反观自身去迎合男性的审美取向.在这种性别弱势心理下,女性受到男性目光的规训,她们不断地对自我的身体进行相应的调整,力求达到男性目光中的“理想自我”,于是男性中心主义反向在女性的潜意识中得到潜移默化与滋荣生长.男性美妆博主审视的不仅仅是媒介镜像中的理想女性,也是男性幻想中的理想女性.在观看男性美妆博主的视频这一消费过程中,女性的社会性别意识被再度折叠与弯曲,其间又遭遇到男权之眼与媒介之镜的双重规训.正如巴特勒所言,性别身份和欲望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通过不断地重复成文规定以及规训而得到的身份.在消费语境下,男权文化被成功地灌输给了正在媒介消费过程中的女性,女性化气质在男性凝视的目光下被规训和内化,媒介技术、性别文化以及主流意识形态达成合谋,共同规约建构着女性的媒介性别特征与社会性别意识.B a r t k ySL敭F e m i n i n i t ya n dd o m i n a t i o n S t u d i e s i nt h ep h e n o m e n o l o g yo fo p p r e s s i o n L o n d o n R o u t l e d g eP r e s s 敭 法 米歇尔福柯著,刘北成、杨远婴译:规训与惩罚:监狱的诞生,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年,第 页.美 朱迪斯巴特勒著,宋素凤译:性别麻烦:女性主义与身份的颠覆,上海三联书店 年.在观赏男性美妆博主的性别操演过程中,女性的性别主体身份貌似完成了对男性性别的反制与歼灭,但其实质上并没有跳脱出男权社会话语体系的凝视与规训.正如弗洛伊德的“阉割焦虑”所提及的,人类有一种性别身份,它由俄狄浦斯情结和阉割情结两种情结构成,而女性则是被阉割的身份 女性的目光永远在焦虑地寻找缺失的自我,因此无法像男性那样表达欲望和权力,更无力回应男性的目光.换言之,女性在追求身体美的同时往往会参照男性的审美定义及审美标准来刻画、调节及表达自己,这其实是女性在社会性别意识上的再度折叠与弯曲.事实上,以男性美妆博主为代表的身体奇观折射出商业消费语境下的代理凝视,映射出“社会性别”的混合式折叠与情境式弯曲.当下美妆资本和流量经济企图将男性美妆博主物化为性别消费符码,进而将其流动的性别操演策略与置换的社会性别身份收编到消费社会的话语体系之中.由此可见,在当下的数字媒介环境中,始源性的、稳固不变的性别身份认同不复存在.性别身份的边界往往并非由其自身独立决定,而必然要在与其他商业文化的交汇和冲突过程中不断形成又不断消解,因而一直处于变动和调适的过程中,这是一种有罅隙的、混杂的阈限空间(l i m i n a l s p a c e)与互动文化生成机制.换言之,在消费社会语境下,即便是流动不居的“社会性别”也仍然难以逃脱被物化和操控的命运,最终依然会以混合复杂的情境面貌艰难呈现.正如学者对拉康镜像理论的阐述,拉康“是用带有超现实主义色彩的镜子映射关系取代黑格尔的现实(劳动)关系”.研究发现,男性美妆博主性别杂糅的风格呈现实乃媒介镜像、职业选择、商业资本与性别凝视等多重结构视野下的“社会性别弯曲”.显然,这也是性别文化主体在商业实践活动中“能动”的适应性与策略性的集中体现.(曾丽红,广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陈雨莹,广州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学生)尹翠芳:试论精神分析理论框架下的女性认同问题,知识经济 年第期,第 页.张一兵:拉康镜像理论的哲学本相,福建论坛(人文社科版)年第 期,第 页.社会性别弯曲:男性美妆博主的风格呈现与性别操演 G e n d e rB e n d i n g T h e s t y l ep r e s e n t a t i o na n dg e n d e rp e r f o r m a n c eo fm a l eb e a u t yb l o g g e r sZ e n gL i h o n g C h e nY u y i n gA b s t r a c t W i t ht h ed i v e r s i f i e dd e v e l o p m e n to f s o c i e t y e c o n o m ya n dc u l t u r e t h em e d i a i m a g eo fm e nh a su n d e r g o n eag r e a tc h a n g ec o m p a r e dw i t ht h ep r e v i o u sm a s c u l i n ea n dp o w e r f u l a n di t sm e d i ap r e s e n t a t i o ns t y l e i sd e v e l o p i n gt o w a r d s ad i v e r s i f i e dd i r e c t i o n 敭 F o r e x a m p l e t h e e m e r g e n c eo fm a l eb e a u t yb l o g g e r sh a so v e r t u r n e dt h et r a d i t i o n a ls o c i e t y ss i n g l ec o g n i t i o no fm a l e i m a g e s 敭 I nt h ec o n t e x to fc o n s u m e r i s mc a r n i v a l m a l eb e a u t yb l o g g e r sp a r t i c i p a t e i nt h et o p i cf i e l dt h a tw a so r i g i n a l l ye x c l u s i v et ow o m e n sl i v i n gs p a c e t h u sf u r t h e rc h a n g i n gt h eg e n d e rg a pc a u s e db yt r a d i t i o n a lc u l t u r a lc o g n i t i o n敭 T h i sp a p e r t a k e sm a l eb e a u t yb l o g g e r sa s t h e r e s e a r c ho b j e c t a n dc o m b i n em e d i u m m i r r o r i m a g e a n dg e n d e rp e r f o r m a t i v i t y t oe x p l o r e t h ep r e s e n t a t i o no fg e n d e rs t y l ea n dt h ec o n s t r u c t i o no fg e n d e r i d e n t i t ya n di t sd e e ps o c i a l i m p l i c a t i o n s 敭 T h e r e s e a r c h f o u n d t h a t t h em a l eb e a u t yb l o g g e rsh y b r i ds t y l ep r e s e n t a t i o no fg e n d e ri sa c t u a l l yas h o r t j o u r n e yo fs o c i a lg e n d e re x c h a n g e t h r o u g hg e n d e rp r a c t i c e w h i c hi sam e d i am i r r o rd i s p l a yo f g e n d e rb e n d i n g 敭K e y w o r d s M a l e B e a u t yB l o g g e r S t y l eP r e s e n t a t i o n G e n d e rP e r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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