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花之王：木棉形象及其文化地位的建构.pdf

收稿日期:作者简介:陈灿彬南京晓庄学院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典籍与文化(明)汪广洋:凤池吟稿景印四库全书第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 年版第 页 黎简碧嶂红棉(作于 年)纸本设色.厘米藏广州艺术博物院 另据雅昌拍卖网上所拍卖的黎简碧嶂红棉其题跋有“木棉为吾粤东花之独冠”之语可备一说相互参证 见:/./.目前所见关于岭南木棉文化史的研究如赵冈历史文献对班枝花与木本亚洲棉的混淆(农业考古 年第 期)、邓玲海南历史上的“木棉”名称考(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宗靖华岭南诗歌中的木棉形象(名作欣赏 年第 期)、李若晴烈士精神与革命记忆:世纪诗画中的红棉意象(文艺理论与批评 年第 期)可以说从名称的考证到艺术形象都有相当大的关注但学界对于木棉是如何崛起的即其文化地位是如何形成和表现的却未见深入的探讨(唐)李商隐:李商隐诗歌集解刘学锴、余恕诚集释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唐)李商隐:李商隐诗歌集解第 页(清)彭定求:全唐诗(增订本)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 曾昭岷等编:全唐五代词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宋)苏轼:苏轼诗集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 年 月第 期南 京 晓 庄 学 院 学 报 .南花之王:木棉形象及其文化地位的建构陈灿彬(南京晓庄学院 文学院江苏 南京)摘 要:木棉成为岭南的象征并非一蹴而就其文化地位的确立主要是在明代之后 陈恭尹为木棉塑造的英雄形象因其符合大众的审美期待而受到后世的接受和认同 木棉能够加冕南花之王主要得益于文人对南海神祠前木棉古树的群体性题咏 祝融意象的参与让南海神庙的木棉获得一种地域象征的地位也形塑了后人对木棉作为南花之王的普遍记忆 近现代的市花评选更是将木棉的英雄形象与革命话语相结合不仅巩固了木棉的文化地位而且拓展它的象征意义关键词:木棉岭南文化地位英雄形象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一、引言木棉(.)又称木绵、红棉、班枝花、攀枝花、橦花树等等是木棉属乔木主要分布在广东、广西、海南、云南、福建、台湾等地所谓“岭南到处足种此岭北居人稀见之”正因“稀见”的地域色彩木棉逐步成为岭南地区的文化象征被后人尊为“海外第一花”但是岭南地区具有地域性色彩的花卉成百上千为何人们偏偏选中了木棉?它的文化地位是如何形成和表现出来的?这是本文要探讨的问题通过梳理历史和文学文献可以很清晰地发现明代是木棉文化史的重要分水岭 明代以前木棉的历史记载相对较少而且常与木本亚洲棉(.)发生淆乱这是历来学者关注的重点其时的文学描写亦不丰富但在诗文中两者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 由于木棉的实用性没有亚洲棉大文人关注的点也就集中在它所代表的时令和地域 如李商隐李卫公:“今日致身歌舞地木棉花暖鹧鸪飞”学者称:“置身岭外即目所见惟木棉花红鹧鸪南飞而已 二者均南中具有典型特征之景物然自远谪者视之则异乡风物徒增悲感耳”其燕台诗夏:“蜀魂寂寞有伴未几夜瘴花开木棉”亦有点明时令之用 其他如皇甫松“木棉花尽荔支垂”、孙光宪“木绵花映丛祠小”、苏轼“记取城南上巳日木棉花落刺桐开”:都是从侧面点出时令和地点 明代魏濬西事珥卷六曾云:“唐王叡诗:纸钱飞出木绵花盖其盛开之时正与春社相值 又李商隐:木绵花飞鹧鸪啼则花尽叶长春已老矣”可见通过木棉花的盛开与衰落来暗示诗歌文本中的时令在早期的文学文本中是非常普遍的 明代之后木棉的文献记载更加翔实其文学书写亦进入新的阶段 正是在这个阶段它才逐渐形成了我们今天所认识的木棉形象二、英雄形象的确立明清两代对木棉有更全面和深刻的发掘首开风气的是汪广洋的班枝花曲 作者所使用的“班枝花”一名也是现存文献中最早的 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云:“今人谓之斑枝花讹为攀枝花”可见“斑(与班相通)枝花”之名出现更早后来才讹为“攀枝花”流行于吴中地区汪氏班枝花曲着力关注和倾心描写的是木棉之花明清笔记如杨慎丹铅总录、宋长白柳亭诗话谈到木棉必加称引所以此诗流播很广即使是其中的错误认识也被后人接受如“翠苞半拆渐吐绵雪花填满行人道并刀裁剪秋江云与郎为衣白且新”诗中所写用木棉花絮裁剪成衣服显然是与亚洲棉相混但是这点对木棉英雄形象的塑造却有着歪打正着的作用班枝花曲虽然形象地写出木棉花的物色形态但是木棉的内在精神及其比德意义却仍未充分展现明中后期广东南海人庞尚鹏()的木棉行就写出木棉之傲使木棉的审美价值和意义进一步提高庞尚鹏史称其:“忠介慷慨有才有胆 其立朝知有法纪而不顾一身利害其当官知恤民艰而不避一时谗疑 海内缙绅倚重焉”木棉行之诗眼即在一“傲”字所谓“独留疏影傲烟霞”诗中写木棉树龄之古邈、皮骨之苍老、枝干之笔直、花朵之烧红无不“著我之色彩”秋去冬来饱经艰辛繁华落尽丹心不改 不肯折腰为人间栋梁不但点出木棉之孤傲同样也是作者守正不阿、刚毅不屈的人格象征 庞氏另有木绵飞絮歌结尾“簸扬何必怨东风年去年来万古同 自信若非杨柳质春来依旧满枝红”同样可以看出其人格寄托 总之木棉在岭南诗人庞尚鹏笔下完成了一大跳跃其比德意义和审美价值都得到较强的发挥为明清之交的木棉题材作品树立了新的坐标 从客观的物色描写走向主观色彩浓厚的比德象征无疑会为木棉注入更多文化的内涵这其中就包括后世习以为常的英雄形象最早把木棉与英雄联系起来应是明末李云龙的木棉花歌其四曰:旧苑昌华吸紫氛宫娃曾斗石榴裙 枝头犹是英雄血无奈流花不待李云龙字烟客番禺人 少补诸生慷慨重节义一时名士多严事之 后北往塞上入袁崇焕幕 天启七年()袁崇焕遭魏忠贤党人弹劾乞休归去李云龙对此痛愤抑郁遂作归隐罗浮之计与梁元柱、黎遂球、陈子壮等人都有交往 后袁崇焕死(年)祝发为僧号二严 明亡(年)后更不知所终 这组木棉花歌作年虽不可确考但细铎诗意应成于大明王朝华屋丘墟之后所谓“亡国之音哀以思”也 每逢朝代更迭咏物诗词都是遗民诗人寄托其黍离麦秀之悲的首选体裁 这首诗的基调与一般的木棉作品大相径庭不是豪放恣肆、雄奇巨丽而是婉转多情、悲哀感伤的所以李云龙虽然把木棉与英雄联系起来但更多是由花色之红联系到英雄之血充满着悲剧性色彩 如果要强作解事昌花苑与宫娃可能是影射亡国之君崇祯皇帝而英雄之血则必是对诗人有知遇之恩的袁崇焕 诗人在袁氏死后选择在罗浮山华首台出家可见当时触动之大 史载其“尝与张穆同旅塌谓穆曰:君血性男子独不知豪杰不能为之事当一回头英雄技俩皆痴也”英雄技俩即指反清复明张穆拳拳于此但在诗人看来却都是痴(所有烦恼的根源)明末遗民(明)魏濬:西事珥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史部第 册齐鲁书社 年版第 页(明)汪广洋:凤池吟稿景印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明)李时珍:本草纲目卷三六人民卫生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取名“斑枝花”应是其“枝上多苔文成鳞甲”的缘故但音讹为“攀枝花”却非屈大均所附会的“枝长每至偃地人可手攀”(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五木语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攀枝花”一名后来更为流行可能与其更为典雅有关而不仅仅是它符合木棉可以“手攀”的特征 太子瑞应本起经:“佛后日入指地池澡浴毕欲出无所攀 池上素有树名迦和绝大修好其树自然曲下就佛 佛攀而出迦叶见树曲下垂荫 怪而又问 佛言:吾入池浴出无所攀 是故树神为我曲之”(中华大藏经第 册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唐代李善注文选曾征引过所以虽然是佛典但文人对此应不会太陌生 这可能也是“攀枝花”后来被广泛使用的一个重要原因 前人辨析名实似多未及故特揭于此(萧统:文选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明)何乔远:名山藏续修四库全书第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全粤诗第 册第 页中山大学中国古文献研究所:全粤诗第 册岭南美术出版社 年版第 页九龙真逸:胜朝粤东遗民录卷四清代传记丛刊第 册台北明文书局 年版第 页普遍存在一种幻灭感而李云龙的幻灭感则是经历了“英雄血溅”后逐渐形成的以致诗人入清之后销声匿迹 所以殷红的木棉花使他自然而然地联想到英雄的形象但他着重突出的是英雄无力回天的悲剧而在陈恭尹手上木棉的英雄形象变得更具生命力它不再是奄奄一息的而是救饥拯溺、道济天下木绵花歌云:粤江二月三月来千树万树朱华开 有如尧时十日出沧海又似魏宫万炬环高台 覆之如铃仰如爵赤瓣熊熊星有角 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 后出棠榴枉有名同时桃杏惭轻薄 祝融炎帝司南土此花无乃群芳主 巢鸟须生丹凤雏落英拟化珊瑚树 岁岁年年五岭间北人无路望朱颜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浓须大面好英雄壮气高冠何落落”“愿为飞絮衣天下不道边风朔雪寒”两句一扫英雄颓唐不振之气重树神采飞扬之姿 木棉飞絮能够织成衣服显然是受汪广洋班枝花曲的错误引导但在陈氏手里却变成塑造英雄形象的绝佳诗料 丘逢甲棉雪歌结句“英雄心性由来热待竟苍生衣被功”则是对陈恭尹这两句诗的综括诗中自注云:“红棉花别名英雄树干高花伟”于此也可见英雄之称的由来及其与陈诗的渊源总之陈氏所塑造的英雄形象显然更符合人们对木棉的审美期待这种期待就是木棉被后人不断追认的雄丽风格陈树人曾在 年以岭南春色图获得比利时万国博览会荣获最优等奖其图即以木棉树为题材他所理解的岭南春色就是“丽兼雄”而其代表正是木棉即所谓“宇内群芳孰敢春”也 雄丽是后人所追认的美学风格也是木棉英雄形象最主要的面相 换言之李云龙虽然也参与了英雄形象的塑造但陈恭尹笔下的木棉却是最深得人心 自此之后“英雄树”就成为木棉文化的关键词三、加冕花王:南海神庙与木棉书写广州木棉“植最多者首为粤秀山余则南海神庙、光孝寺、大佛寺、海幢寺、华林寺”然而在木棉文化史上南方花王的加冕主要是得力于南海神庙的古木棉 明代以来用七言古诗的体式来写木棉逐渐变成一种传统其中最可注意的是诗人们对南海神祠前面十余株木棉古树的题咏 南海神庙位于广州是我国四大海神庙之一庙中植有波罗树所以又称波罗庙但在历史上两棵波罗神树早就销声匿迹重新长出来的波罗树则“薜萝纠缠枝柯臃肿”显然无法与巍峨挺拔的木棉树相比况且波罗树有实无花观赏性不足 因此木棉能够在南海神庙的题咏中脱颖而出独占暄妍 沈大成南海神庙木棉花歌诗云:“波罗庙中木棉花南人恒向北人夸”某种程度上它不但是木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也是岭南文化的代表屈大均广东新语载:“庙在扶胥江北岸其南岸有最高峰曰烟管冈正与庙对 冈左右乱峰环叠海树如城 翁山有书屋在其下 翁山之庐倚烟管冈为屏临南海为溪 阁旁多木棉 其种自海外来树高数十尺喜温恶寒莫能过岭以北 以故木棉为弃种而任其自生 若收之园林当亦佳观也云”“南海祠前有十余株最古岁二月祝融生朝是花盛发 观者至数千人光气熊熊映颜面如赭”据此可知每年二月举行南海神诞庙会时恰逢木棉花盛开庙前观者如云猩红映面俨然是广州的赏花盛事 虽然木棉作为木材无利可图但屈大均认为木棉具有非功利性的审美价值有无用之用是绝佳的园林观赏植物 屈氏就定居在南海神庙旁不但与这些木棉朝夕相对而且每年都能见证如此盛大的木棉花事所以他对木棉有这种审美的看法并不足怪 其诗文集中如“岁岁祝融节祠前照绮罗”(木棉)“春暖春寒二月天祝融祠畔冶游遍”(木棉)“朵朵中心含火凤一春飞满祝融宫”(木棉):这些诗句都与(清)陈恭尹:陈恭尹诗笺校陈荆鸿笺释、陈永正补订广东人民出版社 年版第 页(清)丘逢甲:岭云海日楼诗钞卷五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参见李伟铭在介入与超脱之间:陈树人简论图像与历史:世纪中国美术论稿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年版 页獠刁:广州之红棉广州杂志 年第 期第 页(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五木语第 页(清)沈大成:学福斋诗集续修四库全书 册第 页(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一七宫语第 页(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二五木语第 页陈永正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中山大学出版社 年版第 页陈永正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第 页陈永正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第 页南海神庙木棉及其花事有关从中也可略窥屈大均木棉书写的渊源 书中所引“十丈珊瑚是木棉花开红比朝霞鲜扶桑久已摧为薪独有此花擎日出”即是他所作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的前半部分 盛极一时的南海神祠庙会不但使庙前古木棉进入普通人的观赏视野也让它成为当时岭南诗坛的吟咏热点 同时代的陈子升、成鹫、陈恭尹、梁佩兰等人都有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其他题咏此庙而涉及到古木棉的作品更是指不胜屈 方濬颐在其次恢垣院中木棉韵“昔登镇海楼徒怀作诗意”句有自注云:“咸丰辛亥二月(年)登镇海楼得见南海祠红棉欲吟不果”据此可见南海神祠的红棉对于文人骚客的魅力这种同题竞胜的现象也折射出诗人争奇斗艳的创作心理堪称木棉文学书写史的一大焦点 但我们更要追问的是南海神庙古木棉的题咏到底带来了什么?从这些作品中我们可以发现木棉的地位转变即由普通的南中花木加冕为南花之王而促成这种转变的关键就是祝融意象的参与 南海神庙虽然供养的是海神但祝融在古代还有火神、赤帝等身份屈大均所谓“南海之帝实祝融 祝融火帝也帝于南岳又帝于南海者”“祝融之职司火而兼司水也”殷红的木棉使人联想到火自然就可以与祝融挂上钩 郑绩云:“红棉又曰木棉二月花开红焰如火南方离明之象故北地无之”周易云:“离为火为日”红棉正是火和日的象征 木棉树又称烽火树其花通常被认为是南方火德的结晶所谓“自是炎天德全钟大绛花”“祝融以德火其木雷电成章天始春”可见南海海神祝融的火神身份其外在体现就在前面十余株古木棉树屈大均即云:“越王烽火树多在祝融前”这也就使庙前栽植的木棉树具有很强的文化象征意义值得注意的是这种若隐若现的文化关系大多表现在有关木棉的文学作品上 屈大均在南海神祠古木棉花歌就有“高高交映波罗东雨露曾分扶荔宫 扶持赤帝南溟上吐纳丹心大火中”的描写 木棉树于南海辅佐赤帝祝融的文学构思显然能够自圆其说、吸人眼球所以不断有人加以发挥 这也大大提升了木棉的文化地位正因为木棉是南土群芳之主它才有资格生长在海神祝融庙前这也可以说古木棉象征着海神祝融的另一种身份 火帝 陈恭尹如此一往一复的两次描写从南海神庙木棉与南海神祝融的文化联系出发重新赋予了木棉南花之王的地位 这种认识得到后人积极的认可和响应 如首次以木棉入画并对岭南木棉题材绘画产生重大影响的诗画家黎简就曾尊木棉为“海外第一花”同样喜画木棉的陈树人更是宣称“壮美人言甲中土我云直可冠全球 端应推作群芳主此花居之定不羞”不过这已经是近代人的看法了 此外如:岭外奇观推第一夭桃秾李总舆台(黄培芳木棉十首其五)岭南花木多葱茏树有离支花刺桐 就中木棉推第一赋质瑰异余难同(何惠群木棉歌)牡丹称王洛阳土尔亦雄豪偏霸主(方濬颐木棉花歌和陈元孝韵闰位群芳惭紫色天扶赤运花应帝(丘逢甲东山木棉花盛开坐对成咏其一)以上描写无一不是让木棉“南面称王”而且可以肯定的是这在嘉庆以来(世纪)的岭南文坛基本已属共识而非文人出于一时偏爱的溢美之语 如果再看丘逢甲所写的“扫除冰雪持炎运合率群花拜祝融”此时的木棉早已晋封为南方群花之主但祝融又不是花神为何木棉要率群花拜见它呢?要回答这个问题仍然需要回到南海神庙 因为木棉与神庙有一种空间和文化上的联系它依靠祝融加冕了南花之王(清)方濬颐:二知轩诗续钞续修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清)屈大均:广东新语卷六神语第 页(清)屈大均:翁山文钞四库禁毁书丛刊集部第 册北京出版社 年版第 页(清)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续修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葛洪西京杂记:“积草池中有珊瑚树高一丈二尺一本三柯上有四百六十二条南越王赵佗所献号为烽火树至夜光景常焕然”这条记载亦见于三辅黄图 此“珊瑚树”应非攀枝花但由于其特征与南方木棉有不少相似之处后人就把它们联系起来成为木棉的一大故实和重要的异称 参见(晋)葛洪:西京杂记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何清谷:三辅黄图校释中华书局 年版第 页屈大均攀枝花其三陈永正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第 页宋湘木棉花二首其二清代诗文集汇编第 册上海古籍出版社 年版第 页屈大均攀枝花其一陈永正编:屈大均诗词编年笺校第 页陈树人:自然美讴歌集世界书局 年版第 页(清)黄培芳:岭海楼诗钞广州大典第 册广州出版社 年版第 页(清)何惠群:饮虹阁诗钞广州大典第 册第 页(清)方濬颐:二知轩诗续钞续修四库全书第 册第 页(清)丘逢甲:岭云海日楼诗钞第 页(清)丘逢甲:岭云海日楼诗钞第 页所以理应回来参见这个南方之神 总括言之祝融意象使木棉通过文人的建构完成了南花之王的加冕由此变成一种文化记忆深刻影响后代认知四、近代市花:木棉文化地位的巩固和表现木棉既被推为南花之王在岭南地区有着特殊的文化地位 所以当近代广州乃至广东评选市花、省花时无疑要以木棉为代表才符合这个历史演进(一)市花确立之过程北伐战争胜利后全国基本实现统一从此进入南京国民政府时代 值此百废待兴之际民族国家政权建设的各项计划也纷纷展开 年拟定梅花为国花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而 年 月颁布的市组织法以及当时国花评选的影响各地市花之议也如火如荼其目的是为了“迎合世界之新潮流灌输民众之新观念”广东省也不甘人后以广州特别市为例它的提议就是紧跟当时南京和北平的评选脚步的广州市花的最早提议人是邓世增提议书言:“窃谓国花既表其全市花当表其特 若离开历史性、地方性、体喻性而言市花则名花反成凡卉不可不审也 木棉花吾粤之特产他方未有也 其色殷红故又名红棉花 虽久经离枝而红不褪故又名英雄花 取譬军人由来已久 花开半尺干高十丈 凡有同列杂树彼必巍然高耸出人头地 争荣特屹之本性一若有生以俱来 虽冬不凋虽老不萎 每当仲春吾人登粤秀山巅南望群卉其第一冲动眼帘而荡涤胸次者果何花耶?始自赵佗以迄今日吾粤所以为革命策源地其革命向上独立不挠之精神惟此花差足代表之 文艺之士必有能充其说者请付之审查审查果当则请于明年元旦正式公布红棉为市花以扬芳烈而增市誉 是否有当特提出公决”此议倡于 年底虽然没有正式确定但坊间从 年就不断传出广州已确定木棉为市花的消息 事实上这个提议在当时并没有落实 据邓氏自述“年任第八路军总指挥部参谋长兼广州卫戍司令兼广州公安局长 年春反蒋失败逃香港”由于蒋介石与李宗仁、白崇禧的矛盾激化赴宁调停的广东省主席、第八路军总指挥李济深被蒋囚禁于南京汤山邓世增为营救李济深甚至一度主张“兵谏”最后被开除党籍逃伏香港 正因为 年提议人的遭遇以及当时广东政局的种种不太平市花的正式确定就被一时耽搁 直到 年刚上任的广州市长刘纪文再次提议选用红棉为市花 此事进展顺利年底就正式敲定 其提议书云:“本市征选市花前曾一度提议拟采用木棉 惟当时议决付诸市民评判事阅数年迄未正式决定 经于前日通告市民公开评判结果主张采用红棉为市花占多数 惟红棉既征之月旦允洽公平 幽秀芳馨略逊群花而雄伟高昂要难没其翘然特异之种殷红不退尤足征其坚忍卓绝之操 业经提出第四十六次市行政会议议决通过选红棉为本市市花在案”值得注意的是市花能如此快速地确定要归功于新任市长刘纪文 刘氏在南京市长任期内曾提议以兰花为市花(年)说:“今首都特别市为中国之模范似宜趋合潮流建议市花以为中国各都市倡藉以灌输民众之新观念”最终南京的市花也得到政策落实成为中国市花之始 此后各地纷纷效仿南京评选市花 前举邓世增提议木棉为广州市花就是受南京、北平等地已选市花的刺激 所以刘纪文来到广州之后快速落实市花其实也是为了响应自己当时的倡议综上所述民国期间广州市花的确立大概花了四年多的时间从 年邓世增的首次提议到 年广州市长刘纪文的重提市花议程最后才由市民公开评选而成程杰:中国国花:历史选择与现实借鉴中国文化研究 年第 期南京国民政府确定梅花为国花之史实考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年第 期陆为震:国花与市花东方杂志 年第 卷第 期第 页农事消息:邓世增提议红棉为市花农事月刊 年第 卷第 期第 页参见广州市花拟用红棉新闻报 年 月 日广州确定红棉为市花新闻报 年 月 日杂讯:广州确定红棉为市花兴华 年第 卷第 期第 页 按:近现代学者仍多据这些新闻认为近代广州市花定于 年如陆为震国花与市花(东方杂志 年第 卷第 期)、赵可、谌试义民国市花杂谈(文史杂志 年第 期)、刘作忠民国时期的国花与市花(文史精华 年第 期)而这种看法是错的陈继礼辑:邓世增自述北海文史第七辑北海市政协文史委员会编辑出版 年第 页邓昌、邓美莲等忆父亲邓世增将军见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广州市委员会等合编喋血淞沪: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专刊 年第 页市政纪要:市府布吿决定红棉市花广州市政府市政公报 年第 期第 页可再参红棉选为广州市花大公报(天津版)年 月 日确定兰花为首都市花首都市政公报 年第 期第 页(二)市花的新内涵邓世增提议书所言历史性(英雄花取譬军人由来已久)、地方性(吾粤之特产)、体喻性(革命向上独立不挠之精神)其中历史性对于英雄的解释显然属于误读但此种说法迎合了近代广东作为革命策源地的特点民众更易认同而且“新独立的民族或民族国家”的身份认同常常是“带着斗争、解放和牺牲主题(主旋律)的英雄想象”因此木棉固有的英雄形象在这一时期也就染上了革命的色彩 年邵尧年撰文称“广东为革命策源地物质文化素不让人似宜规定省花以为各省之倡导”举木棉之文献、平民化、崇高、强健、茂盛、魅力、用途等六个特点认为宜采用木棉为广东省花 省花之议不了了之但邵文对木棉能否成为粤地象征的分析则入情入理如云“处此强邻环伺不平等条约尚未取消世界弱小民族尚被压迫吾人负联合领导之重任当仁不让不宜以娇柔之品(引者按:指岭南其他植物茉莉、珠兰、素馨)而示范于革命策源地之粤民”“木棉为阳树高昂雄伟向有英雄树之称 在万木中彼必挺然独出而表现其不受他族压迫之本能”皆极具时代特征 这种革命话语是木棉近代才被赋予的新内涵 年广州重议市花时征集意见的通告就标举木棉而所列根据几乎全袭邵尧年的看法 年广州杂志市花专栏以西园的笔名对文章改头换面题为采用红棉花为广州市花之我见修改前面的省花之议保留后面的主体部分 可见这篇文章对于省花、市花之议都非常有参考价值 广州杂志的市花专栏据编者所言是有感市花“既宣诸明令矣而市上尚如漠然无闻者得揭诸报章上者亦仅得两天之登载以视年前选梅为国花时闹热情形宛若有天渊隔”所以为了达到“动市民闻听”的效果开辟专栏宣传市花 这一期的内容极为丰富既有红棉赋木棉诗钞木棉红先生传木棉诗话等旧体诗文赋、小说、评点也有广州之红棉木棉考等介绍和考据性文字 最可注意的是其中的广州市花与抗日英雄该文表彰一二八淞沪抗战十九路军(粤人)的神勇表现称“无蒋蔡何诸将士之勇则不足彰我粤人之威无杰出群株之红棉则不足表我广州之地灵也”二者其实风马牛不相及仅仅因为木棉有英雄树之称且近代多以它与革命相联系故有这种牵合 其后如南粤红棉:东纵女战士也是如此可见此类观念深得人心 易言之这些比附恰恰体现出近代木棉文化的新内涵英国史家霍布斯鲍姆()认为很多“表面看来或者声称是古老的传统其起源的时间往往是相当晚近的而且有时是被发明出来”它们往往是为了新近的目的而使用旧材料建构起来的新形式这完全适用于近代木棉也就是说市花荣誉是其文化地位形成后的重要表现而在评选过程中人们充分捉住木棉的英雄形象为了适应时代需要把它与革命话语相结合“发明”了一项新传统再次使它成为粤地的象征五、结语 年广州市再次评选木棉为市花这也是新中国成立以后该地的首次评选 有趣的是其他地方在新时期所评选的市花基本与民国不同只有广州、昆明两度选择同种花卉(昆明为茶花)广东省花虽然尚未得到政策落实但坊间一直尊奉木棉可谓得省花之实 由此可窥木棉在广东人心中的分量和地位进而言之它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深厚的基础则与其历史文化积淀息息相关(责任编辑:张济洲)英安东尼史密斯:民族主义:理论、意识形态、历史叶江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年版第 页邵尧年()为岭南大学农学院教授倡议省花之后 年还在岭南学报第二卷第一期发表了论文广东木棉树可见他对木棉的研究一直都在进行邵尧年:拟采用木棉花为广东省省花之管见农事月刊 年第 卷第 期第 页邵尧年:拟采用木棉花为广东省省花之管见第 页邵尧年:拟采用木棉花为广东省省花之管见第 页市政纪要:市府征集市花意见之通告广州市政府市政公报 年第 期第 页广州杂志 年第 期第 页广东省妇女运动会历史资料编纂委员会东江组编南粤红棉:东纵女战士广东省妇女运动历史资料编纂委员会东江组 年版英霍布斯鲍姆等:传统的发明顾航、庞冠群译译林出版社 年版第 页陆梦羊:南国英雄树广州第一花:广州人民是怎样评选红棉为市花的南方日报 年 月 日第 页